第五回 他把我燒得灰飛煙滅也好，反正沒了光，這黑暗的世界也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第二節
等他們走了，我兀自上躥下跳了半晌，然後才跑到大伯家去幫忙包水餃。今天天氣好，大伯母把豆子和長豆角搬到樓頂上去曬。我最愛吃大伯母家的干豆角．反覆曬了一整秋，冬天用來燉紅燒肉，那叫一個好吃得欲仙欲死。
葉梨小東西完全繼承了他爸的翻書臉，馬上笑容滿面地撲上去，一個口一個大伯，而後對著大伯的小對象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合著這娃昨晚純屬配合我的惡作劇來著，我剛想感動，想著母子在冷戰，又繼續擺出后媽臉。
「……啊，可能要回來吧，也可能沒假期。」
那麼葉榛，你是不是也變了？
大伯母接著扭頭問在一旁挽著袖子幫倒忙的葉梨，「小梨啊，想爸爸嗎？」
從樓頂望過去，山頭黃綠相間，映著藍得出奇的天，好似所有的色彩都塗抹成了一幅叫深秋的畫。
我熱淚盈眶，好兒子。
我心裏咯噔一下，「……誰給你說的？」說完我就想扇自己的嘴巴。小東西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撇了撇嘴，「還用誰跟我說？就算再忙打個電話總行吧。說是爸爸送的禮物，也是你隨便在路邊攤上給我買的吧？我那回跟乾爹去夜市看見了一模一樣的小坦克，你連標籤都沒撕掉……」
葉梨聞言眼珠都瞪圓了，小臉憋得通紅，突然狠狠揮開我的手，稚嫩的聲音底氣十足，「唐果，爸爸他不要
自從甩了她那個初戀的男朋友趙多陽后，柯杏香的審美從文學男青年直接跳轉為藝術男青年。剛跟一個知名漫畫家分手，就跟一個中英混血的鋼琴家一來二往地對上了眼。好像全世界都在談戀愛，就我在秋風中凌亂枯萎。
我帶著葉梨去大伯家找唐駿玩，他那個剛處了沒多久的小對象也在，看起來挺文靜的女孩。我重重拍了下葉梨的小屁股，「小梨子，這是你大伯的媳婦，叫嬸嬸。」
大伯母連話筒都拿不住了，「小駿說，小梨找不到了。」
每次聽到這種話題無異於萬箭穿心，我恨不得用手裡的韭菜堵住她老人家那張瞎叨叨的嘴。葉梨從沒問起過爸爸，當然這不證明我沒跟他說過。關於葉榛同志如何的驚才絕艷，天下無雙，一個笑容把他老媽迷得暈頭轉向，從此讓他老爸陷入了被大美女窮追猛打的水深火熱里。——可惜葉梨從沒對他爸爸表示出好奇，即使我說的時候，他的表情很認真，可是我不說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問。
再看那女孩，臉紅得都能染布了。
我……竟然在樓下打啵給兒子看見？！！
我淫邪地嘿嘿笑，「這……恐怕不好吧……帶著小梨子能幹什麼呀……這深山老林人跡罕至天
唐駿的電話打來時，我跟大伯母正在看抗日戰爭片，小子彈嗖嗖的，為了新中國，沖啊——劇情俗套，毫無新意。沒等我打個哈欠，大伯母聲音拔高，臉色都變了，「小梨？……沒……沒回來啊……一個孩子怎麼認得回來的路……怎麼……找不到？……怎麼會找不到？」
「已經選好學校了，等過了年就送過去了。」
「小梨他爸爸過年回來嗎？」
「……來啦！」
「別別，這稱呼真折殺奴婢了，奴婢是問一下，明天我中午我帶著老夫人和小少爺到了車站，小姐您能不能萬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接一下？」
葉梨小屁股一扭，已經自來熟地拉著他剛認的姐姐鑽車裡去了。
「……啪！」我心裏的弦斷掉一根。
「媽媽，我都不愛說你，你說你一個女人，長得這麼漂亮，嘴巴也巧，怎麼就用在說謊上了呢？」葉梨嘆了一口氣，搖頭，「那個于雅緻是你男朋友吧？還說是學長，又說是同事。哪個同事會老送你回來，還跟你在路燈下打啵……你別把我當小孩子了，我什麼都知道。人家韓國偶像劇女主角都苦大仇深地帶著兒子照樣嫁給男主角，我看你比那女主角好看多了，你又不是嫁不出去，幹嗎一棵樹上弔死？我就是不愛說你，給你留面子。」
大約這聰明的從小看多了偶像劇的小
人生導師柯大翻譯估計很忙碌，電話響了好久才接起來，「喂，祖宗，你這個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不是去認祖歸宗了嗎，這麼遠召喚奴家幹什麼呀? 」
葉梨不負我所望，甜甜一笑，說：「嬸嬸！」
第二天早上我們一直在玩母子冷戰的戲碼，田美女只覺得我們有病，吃過早飯就帶了些點心繼續上山跟老唐嘮嗑。等她走了沒多會兒，唐駿帶著他那個穿得像鄉村女教師的小對象來了，開著一輛帶斗的小皮卡，上面撂滿獵捕鳥獸的傢伙。
我心裏又是咯噔了一下，「大伯母，發生什麼事了？」
我咬牙切齒了半天，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啊。
「媽媽，你怎麼不說話？」
晚上給葉梨洗澡的時候，他突然說：「媽媽，其實你跟爸爸已經分手了吧？」
我三兩步跑下樓去。
一直到睡覺，葉梨都沒理我。
「嚯，你聞到味兒了？」
我火冒三丈，哼什麼哼，我氣得磨牙，「葉梨又長本事了，你有本事別回來！」
我……竟然忘記了撕標籤？！！
「你家兒子從來都是只會裝乖，其實心眼兒比誰都多，你第一天認識他啊？你跟葉榛的基因非一般人類，組合出來的兒子自然也是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得了
「我說我說，其實是我家小梨子提前進入叛逆期了，昨天竟然敢叫我改嫁，還把我批評了一通，你說他是不是早熟了？」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葉榛，我好好地噁心了自己一把，忙給我的人生導師打電話。
大伯母和大伯都笑起來，直誇小梨懂事。
葉梨脖子一扭，「哼！」
「果果，快來包餃子！」
「……我剛接了個出版社的活兒，你家夏大管家呢？」
遠遠的有槍聲響起來，若有似無的，想必是山那邊的基地在訓練。張眠哥哥給我發的電子郵件里就經常提起他牛逼烘烘的槍法還有牛逼烘烘的身手，總之他整個人都牛逼烘烘得快成仙了。男人真是越大就越滑頭越虛榮，怪不得大家都懷念青春年少。
小孩子家家的氣性倒挺大，我翻著白眼，也懶得理他。
唐駿說：「小梨，我們走了，跟媽媽說再見。」
大伯母不知道我樂什麼，沒話找話，「果果，小梨該上幼兒園了吧？」
我撥開他的手翻了個白眼，胡亂地給他擦背，「你小孩子懂什麼？你個還不到四歲的小孩兒，別整天裝大人，快洗澡睡覺！」
「下次我不會忘記撕標籤的，也不會在樓下打啵的……」
我看到菊花又不純潔地想到黃瓜，一邊剝韭菜一邊猥瑣地吃吃笑
大伯跟大伯母在外面剁肉，明天有水餃吃，我坐到一邊跟著剝韭菜。大伯把院子收拾得非常的整潔漂亮，門口還種了兩株柿子樹，蘋果樹、桃樹和石榴樹錯落在院子里，樹根下種著幾色冬菊，已經抽出了嫩嫩的花苞。
「喂！」葉梨生氣了，扳過我的臉，「媽媽，你在我面前還演戲啊，你累不累啊？」
我還當你多清純無知呢，還不是心裏別有洞天？沒等我再說出什麼損話來，唐駿已經暴走了，臉紅得跟關二爺似的，撲上來就要打碎我的天靈蓋。我搶過小梨子，大笑著奪門而逃。
「別提夏文麒那孫子了，他在外地，協助他的警察朋友辦案去了。就是那個公園槍擊爆頭案，他說那個犯罪分子典型的報復社會，絕對還有下一回，目標鎖定在臨市人多的公園……反正他神道慣了……」
「那好吧，我去接你。」柯杏香頓了頓，「哎？果果你不高興？」
那天晚上田美女沒有吃飯就睡下了。
「罵我是吧？」杏子呸我一口，「不愛說拉倒，我跟我家天神先生約會去。」
那女孩手忙腳亂的，臉都紅了，不知道該應不該應。我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被唐駿瞪了一眼。他回頭就換了一張溫柔得噁心的臉對女朋友說：「果果她就這樣，從小就壞，不用理她。還是我們小梨乖，可別跟你媽媽學壞了。明天大伯跟阿姨去山上抓小松鼠，帶你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