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相愛就老了》第四章 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第三節

第四章 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第三節

半夜高燒進醫院打點滴,本不是母親值班,她卻跟同事換了班。我不怎麼怕疼,可是血管細,很容易鼓針。她遣走冒冒失失的實習護士仔細地找著血管,燈光那麼亮,那額上的白髮卻很清晰。
像那次也是這樣,她把我從警察局裡領回來,恨得咬牙切齒,卻只是拿抱枕砸我。她那麼傷心那麼疼,還是不捨得打我一巴掌。就像她現在繃著一張臉,還是一勺一勺將粥吹涼再喂我。
我一邊大口咽粥,一邊無聲地哭,不知道什麼時候母親也流淚了,手都在抖。整個夜裡我都在反覆高燒,嘴裏模糊不清地喊著:「媽媽……媽媽……媽媽……」
「我都不信,她能信才怪。」我嘆口氣,「我媽八成把你當成我男朋友了。」
沒想到他瞪我一眼,說得卻一本正經:「不太糟。」
我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專心看窗外。計程車停在神農大酒店,他在醫院待了半夜,洗澡換衣服的空檔,我竟躺在沙發上看著雜誌睡著了。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眼前一顆黑黝黝的腦袋,還散著洗髮精的香氣,竟是趴床邊睡過去。
「不用,我不累,我去洗把臉,我們出去吃。」
在計程車上我問何落凡:「你怎麼跟我媽說的?」
「你昨晚還不是也把我當男朋友用了。」他把頭扭一邊,「不知道是誰厚臉皮,拉著我的手不放。」
「我說我是你老師,來長沙玩順便看看你。」
朦朧中有人用喚著我的名字,用溫熱的毛巾幫我擦臉,對我那麼溫柔。有人將鮮美的蛋糕捧到我面前,我如同乞丐般伸出手,牢牢抓住這點溫情,就算是夢也無所謂。
我跟他什麼都不是,不是情人的話,那連朋友都不是。
面前的人頗憔悴,頭髮都點亂,連灰色的羊毛外套都是皺的,仔細一看狹長的眼角似乎有細小的紋路。我抓著他的手,他的鼻子跟我的鼻子抵著,凶得不行。
「對不起,我竟然睡著了,你上來睡吧,我買點東西去給你吃。」我從床上爬下去,去沙發上拿外套。何落凡徹底清醒過來,看了看牆上的鍾錶,上午十點半,也快到了吃中飯的時候。
「怪不得呢,現在那些孩子早就不叫梁總了。」
「落……落凡……」
過年街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商場像是不要錢一樣,吃飯的地方也是爆滿。我突然想到學校後面的巷子里有家小飯店,只怕沒開張,沒想到運氣不錯。老闆坐在門口支了張桌子跟隔壁小賣部的老闆打橋牌,卻是掛了營業的牌子。
「四年了。」
「我瞧著你面生,畢業幾年了吧?」
「兩個月沒見你添的這是什麼毛病?還敢給我裝睡!」
「……小孩兒?」
我的燒已經退了,不知道他怎麼跟母親說的,母親對他態度挺和氣,一口一個何老師。何落凡特有禮貌地說,我是阿萱學校的老師,你就叫我落凡就行了。普通的老師怎麼會大過年從北京跑過來看我,母親不傻,但是她看似挺喜歡何落凡,這種態度讓我有點莫名其妙。
我知道母親已經原諒我了,只是她性子剛強,始終不肯承認罷了。
菜上得很快,何落凡不習慣吃辣,一吃眼睛鼻子全紅了,眼瞳是墨綠色,乍眼看上去就是紅紅綠綠的一片,很喜慶。我不知道不覺心情好起來,幾乎吃了整盤的魚頭,他則解決了那碗油汪汪的茄子。
老闆說著便去做菜,胖胖的老闆娘送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酸蘿蔔。何落凡倒沒嫌棄,吃著花生米就粗茶,問著:「你以前經常來這裏?什麼是老三樣?」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挺高興地笑了,胡亂揉了一把我的頭髮說:「挺好,腦子沒燒壞。」
我「哦」了一聲,其實何落凡關心我,我都是知道的。他從國外回來聽見潛規則的傳聞,又聽說我打人被開除了。我的手機關機,他跑去宿舍找藍冰她們打聽我家裡的電話和住址。藍冰不肯說,他就一遍一遍的圍追堵截的問。
我一動他就醒了,半眯著眼睛不清醒地看著我,頗有點天真的味道。
我也想忘了他,我也想好好的愛一個人,好好的做你喜歡的那種孩子。可是媽媽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媽媽,對不起。
老闆姓梁,大半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他這裏的菜價格公道味道也好。這所謂的「老三樣」是他這裏的招牌菜,也只有熟客才知道。
我壞心的問:「好吃嗎?」
我睜開眼睛,有點頭痛欲裂。
「老三樣是紅燒肉,醬椒魚頭,還有辣椒炒肉。以前我們經常來這裏吃飯,對面還有個蒸菜館,後來老闆回了常德,店子就關了。我有個朋友很喜歡吃那家店子里的蒸蛋的,可惜。」
見來了客人,老闆忙起身張羅著拿菜單,我隨口喊著:「梁總,不用看單子了,老三樣兒。」
媽媽,我也不想這樣。
還有那裡的豆角炒茄子,我跟若薰每次都要點。只是現在對面的門關著,牆上寫了個大大的「拆」字。
這一趟街都要拆了,有開發商買了這塊地皮,聽說要建成小商品街。
我便哈哈笑起來,他憤憤起身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