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8章 廉頗尚未老

魏源一臉歉意，不急不緩的說道：「適才我見提督大人衣衫不整的從後院跑出來，下意識的以為提督大人白晝睡覺，荒廢公務。可惜，沒想到提督大人是操勞國事所致。提督大人得到老朽來拜訪的消息，來不及整理衣衫就出來迎接，這般禮遇，更讓老朽心中慚愧。提督大人接受一禮，理所應當，受之無愧。」

魏源辭官歸家后，在杭州隱居，也潛心修習佛法，並且繼續研究改革之法。魏源在杭州聽說李振是一個不同於普通官員的人，也知道了李振的事迹，才千里迢迢不辭辛苦的來到廣州，本以為是一個朝氣陽剛的官員，卻是一個不修邊幅的懶人。

李振哪敢接受魏源行禮，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閃電般跑到魏源身旁，雙手托住魏源，笑說道：「您老給我行禮，這不是折煞我嗎？」

笑過之後，魏源淡淡的說道：「老朽得了元撫（林則徐的字）兄的《四州志》，編纂成《海國圖志》，了解了更多洋夷的思想，認為需要改變才行。當朝袞袞諸公，以及皇上都是不思進取，碌碌無為，老朽也沒了出仕的心思。」

但是，缺點也很明顯。

李振腳下生風，一轉眼就從後院跑到了前院大廳中。

李振坐下后，問道：「敢問先生，您就是編纂《海國圖志》的魏源先生吧。」

只是，兩人的心境卻不同。

「魏源先生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來人，上茶！」李振噌的站起身吩咐，然後又說道：「我記得先生應當在杭州學佛才是，來廣州有什麼事情嗎？」

魏源耳垂很大，灰白的眉毛稀疏細長，雙眼平靜清澈，帶著一絲笑容，頗有彌勒相。他生得高鼻樑，國字臉，長髯飄飄，波瀾不驚，又給人一種寧靜淡雅的感覺。

這個人，就是魏源。

老先生雖然淡然，但是涉及到大清朝的事情，卻有廉頗未老的氣慨。

李振又糊塗了，問道：「先生，我還是不明白你說什麼？」魏源搖了搖頭，撥開李振的雙手，固執的朝李振行了一禮，才回到座位上。

李振對魏源的事情清清楚楚，知道眼前的人是『開眼看世界』的先行者之一，有敬佩，有敬仰，心中大讚魏源。

看著自己的衣衫，李振都感覺面頰發燙，尷尬無比，趕忙伸手重新扣好扣子，整理好衣服，才說道：「這幾日忙著處理天地會的事情，今天上午終於把天地會的賊首陳乾坤等人一網打盡。回府後沒來得及吃午飯就睡了一覺，睡到現在才醒。倉促之間出來，衣衫不整，請先生見諒。」

「老朽便是！」魏源客氣的道。

眼前的人，這不錯！

眼前的魏源穿著簡單的黑色長袍，腳上是布鞋，衣著簡單，站在人群中一點不起眼。常言道居移氣養移體，魏源曾是中了進士的人，長時間做官，該有獨特的官威氣度，但是眼前的人卻像是一個鄰家老翁，慈眉善目。

李振打量著魏源，相同的是魏源也目不轉睛的打量著李振。

李振低頭一看，頓時尷尬無比。

魏源眼神狂熱，沉聲說道：「老朽輔佐弘毅，一定要讓我大清朝重振國威，懾服洋夷，重現康乾盛世，重現萬國來朝的大場景。」

『弘毅』：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這個字還是很好的。

「哦，李提督剛醒？」魏源的語氣熱絡了一點。

一時間，魏源心中很失落。

李振點點頭，笑說道：「小葉稟報先生來訪，我就急急忙忙出來了。」

耳聞不如見面，沒有親眼所見，當不得真。

魏源琢磨著李振徒有虛名，並且暗暗猜測李振的功績是下面的人吹出來的。李振若是知道魏源的想法，肯定大哭冤枉。他見到了眼前的人，心中激動才一股腦兒的沖了出來，那是滿心的激動啊！

李振也坐下，問道：「魏老，您可以說清楚了吧！」

魏源也沒有拂袖而去，拱手道：「老朽魏源，見過李提督。」

從魏源的話中，李振明白眼前的老先生雖然思想開放，也比大多數的人更能接受外國的新鮮事物。但是魏源的骨子裡面還是忠君思想，是想著保護滿清利益的。若是把魏源籠絡在身邊，憑藉著魏源的人脈，的確能得到一批人文人的擁護，甚至成為這一派人物的頂樑柱。

魏源見李振不說話，問道：「弘毅，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嗎？」

魏源哈哈大笑，捋著長髯，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

「哈哈……」

這一趟廣州之行，不虛此行了。

魏源嚴肅的說道：「既然錯了，自然要道歉行禮。」

李振迷糊了，說道：「先生，我不是很明白。」

原來剛才魏源板著臉，竟是為了這個緣故，不過這人還真是謙謙君子啊！李振轉念一想，道：「先生，我的字是弘毅，您直接稱呼我的字就好。您若是每次稱呼『提督大人』，我這心裏受不住。」

魏源站起身，躬身準備朝李振行禮。

魏源看著李振，卻皺起了眉頭。

李振聽后，眉頭皺起。

歷史上，魏源在道光二年中舉人，在道光二十五年中了進士，便外放為官。到了晚年，魏源看不慣官場的傾軋和尸位素餐，便棄官歸隱，潛心佛學，法名『承貫』，所以有了才有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弘毅出現，讓老朽看到了一絲希望。」

魏源不咸不淡的道：「李提督，先整理一下衣服吧。」

眼前的提督大人頭髮蓬鬆，並沒有梳理好，而且衣衫不整，連官服上的扣子都弄錯了兩顆。僅此一點，魏源的心中已經很不高興。魏源是一個很傳統的讀書人，講究體面。李振不修邊幅，讓魏源很是失望。

進入其中，李振看到了站在廳中的老者。

李振想要擺脫這些人很困難，想要推翻滿清的目標也困難。即使現在和魏源關係好，以後也一定決裂。

魏源聞言，感慨道：「看來，親眼所見也不一定真實。」

「你購置洋夷的武器，學習洋夷的練兵之法，還購買船艦、大炮，都讓老朽看到了希望。老朽本以為這幅殘軀只能入土，不想有生之年還看到了希望，所以來了廣州，想要以老朽所剩不多的有生之年，幫助弘毅改變大清朝時局。」

這個細節，李振卻記在心中。

李振聽后，終於恍然大悟。

李振還注意到一個細節，魏源的手上有一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