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5章 港之難

「不行，不能這樣！死者已矣，但活著的人，不能再死了。」

阿福怔怔不言，相比于老劉叔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算很好的。妻子、兒子、兒媳、孫子，一家人都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這樣的日子讓人感到絕望。

「阿福，阿福，你女人呢？」

老劉叔一聽劉永福的話，嚇得面色大變，連忙說道：「阿福，使不得，使不得。你去求那幫子洋人，說不定沒找到人，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不能去。」

李振問道：「都說說，情況如何？」

阿福蹲下來，嗷嗷大哭。

……

老劉叔取出懷中的煙葉，放在鼻子旁嗅了一下，說道：「阿福啊，咱們的生死沒人管。不這樣，還能哪樣呢？洋人高高在上，不可能在乎我們的生死，他們只管收稅賺錢。皇帝又把我們扔了，也不在乎我們的生死。咱們這些人啊，都是最卑賤的人，誰在乎呢？」

一場海嘯和地震降臨，肆掠過後，家園破爛，無數的家庭支離破碎。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今的香港，沒有發達的製造業，沒有完善的服務業，也不是金融中心，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海港。香港島的百姓絕大多數都是漁民，靠打漁為生。一場暴風雨過後，停泊在碼頭的船隻早已經不知去向，有留下的也都是破敗不堪，難以繼續出海打漁。

「老劉叔，若是什麼都不做，死的鄉親會更多。若是去做，好歹還有一線希望。我劉永福不是一個甘願認輸的人，這一次，必定要去拼一把。」

香港島，沿海一帶。

老劉叔連連點頭，轉身去通知。

「阿福哥，我們不怕。老劉叔都說了，我們這一次是為了受災的鄉親去請願的，我們必須去，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對，必須要去！」

「是！」

老劉叔的眼中淚珠兒打轉，卻不曾流淌下來。

王小羊接著道：「因為時間緊急，第一撥只調集了這麼多。接下來的時間，陸續還會有更多的糧食和衣服等等調集，一定能解決困難。」

廣東省，廣州市！

李振說道：「把糧食、衣物裝好，加上醫生隊伍，準備啟程。」

罕見的，臉上閃過一抹凶戾。

阿福站起身，黝黑的面龐上露出堅毅之色。

劉永福固執的說道：「男兒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女人死了，如何不傷悲？

老劉叔搖頭嘆息，在阿福身邊坐下來，拍拍阿福的肩膀，眼睛盯著大駭，眼眶濕潤，幾乎是哽咽的說道：「阿福，節哀順變。這一次，碼頭上的鄉親都受災了。我老伴兒、乖孫，還有我那孝順的兒媳，都在這次災難中死了。當初，兒子出海打漁沒回來，剩下一家子還算過得去。現在，只剩下我這個老頭子咯。」

劉永福走在最前面，帶著人大步離開，朝總督府行去。

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吼道：「走，去總督府！」

「好，我立即去通知！」

劉永福沉默許久，說道：「既然大家願意，跟我一起去吧！」

「走咯，不管如何，都要試一試！」

話音落下，來的四十個漢子全都不動，沒有一人站出來。

「去總督府！」

中年男子阿福輕聲嘆息，眼中噙滿了淚水。他眺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心中悲愴，抓起一塊大石頭扔在海水中，看著濺起的水花，怒吼道：「這該死的老天爺，為什麼這麼對我們，為什麼啊？」

沒有了漁船，也就相當於沒有了求生的工具。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劉永福一個人坐在碼頭，眺望著大海，心說，自己還是沒能忍住啊！

「對，跟著阿福哥！」

況且，自己的女人也在這一次災難中死亡，他忍不住。

碼頭邊，無數百姓嗷嗷大哭。

時間不長，約有四十來個漢子走來，都在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劉永福盯著這四十個人，心思一轉，說道：「經過這一次災難，很多兄弟都是家破人亡。這一次去總督官邸請願，有很大的危險。家裡面有老父母尚在的人站出來，家裡面是獨子的人站出來，家裡面還有妻兒要供養的人站出來，其餘的人原地不動。」

「若是沒有人來救咱們，留下來也沒用。」

沐中原說道：「通過商人募集的錢財全部變成了吃、穿的東西，糧食一百萬斤，還有若干衣服、食物。算上省長調集的五十萬斤糧食，合起來一共一百五十萬。現在，香港那邊的百姓不超過五萬，糧食足以支撐一個月有餘，應該可以度過難關了！」

劉永福眉頭微皺，神色愈加嚴肅。

望著平靜的海面，他們心中滿是無奈，滿眼凄涼。

王小羊乾脆的應下，所有人立即去準備。

……

劉永福不容置疑的吩咐道：「老劉叔，煩勞您去把咱們碼頭上二十歲到四十歲的男丁都喊來，和我一起去去總督府請願。不管否能成功，總得試一試，有一點幫助也是好的。」

王小羊率先說道：「大總統，第一撥救援的物資已經準備就緒。官府調集了五十萬斤糧食，還有衣服和食物等物品，再加上伯駕先生帶著的醫生，這一次肯定可以幫助香港的百姓渡過難關。」

老劉叔聽得雲里霧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來的壯丁男子，七嘴八舌的說話。

老劉叔站在旁邊，心中感嘆，阿福這小子來這裏沒幾年，就成了鄉親們的領頭人。換做是太平盛世，肯定是一個好料子。

阿福名叫劉永福，三十多歲，長得精壯，不像普通百姓。

老劉叔又道：「鄉親們能勉強度日，但是受了傷的人，就不好辦了。沒有醫生，在這一次災難中生病的人，恐怕都熬不過去。」

「老劉叔，人死了，就剩我一個人。」

蒼老的聲音響起，一個老人邁步如風，來到碼頭邊的一個中年人身邊。老者皮膚黝黑，臉上滿是褶皺，一看就是經常被烈日炙烤，才會有現在的膚色，他看上去很蒼老，但實際上只有五十歲。他衣服單薄，穿著一雙草鞋，頭上的辮子盤在頭上。他的指節粗大，手上滿是繭子，手背上根根青筋鼓起，宛如一條條蚯蚓一般。

鄉親受難，他不能一個人躲著。

省長官邸，李振、王小羊、沐中原，以及銀行的范凱，醫院的伯駕、桓小狼、沐子卿等人，全部聚集在大廳中，商討香港島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