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九章 困局
※※※
塞拉菲說著說著，忽然揮起十字巨劍，在羅格靠著的那棵巨樹上輕輕一拍，噼啪聲中，數塊木塊從樹榦中跳了出來，掉落在地上。它們都已換上了鮮艷的嫩綠色，變得十分柔軟，掉落在地上后還在不住地扭動著。但它們的掙扎都是徒勞，在塞拉菲壓倒性的力量下很快就化成一攤攤清水，滲入到泥土之中。
這個問題打了羅格一個措手不及，他盯著塞拉菲，道：「你和女神之間的關係，真的是太奇怪了……」
「真是如此嗎？」格利高里依然溫和地問：「那麼，年輕的銀龍王，是誰不顧龍神的震怒，堅持去幫助尼古拉斯，從而使月光龍城變得如此暗淡的呢？」
「等一下。」塞拉菲叫住了他：「你已經很長時間沒休息了。現在睡一個小時吧，我會看著你的。」
它僅僅從虛空中探出半個身體的時候，那氣息、那威嚴、那獨有的高貴形態，已經清晰地展示出，這是一頭罕在塵世出現的神聖巨龍！
「只有兩頭銀龍的靈魂和龍血，才能洗去我所受的恥辱！」唐克巴卡拉的怒火在漸漸上升：「一頭卑鄙的銀龍毀了我的祭壇，使我失去了與整座幽暗森林的聯繫！只有你們的血與靈魂才能為如此無禮的侵犯贖罪！」
克拉尼奧一陣失望，她知道神聖巨龍所言不差。但她猶抱著半分希望地問：「那麼，是龍神派您來的嗎？」
塞拉菲纖指一點，代表著巴比倫人的標記就曲曲彎彎地移動著，最後停在了霜鎧巨人前往月光龍城的必經之路上。標記移動的軌跡，則代表了巴比倫人行進的路線。
「尊敬的唐克巴卡拉……」克拉尼奧的聲音十分堅定：「銀龍從沒有不戰而降的先例！我們尊重你的領地和尊嚴，但這並不意味著月光龍城會畏懼戰爭。毀去你祭壇的銀龍，此刻已經回歸了龍神的懷抱。如果你依然堅持那無理的要求，那麼我將以銀龍王的名義接受你戰爭的宣言！」
沒過多久，倫蒂妮就有些氣急敗壞地飛了回來。在她一連串的命令下，岩山根部一塊十余米高的巨岩緩緩倒下，露出了後面一個幽深的洞口。幾百戰士和六具鋼鐵魔像魚貫而出，略一整隊，就有魔法師為整支隊伍施放了偽裝的魔法。魔法完成後，遙遙看去，這支隊伍看起來就像是一道緩緩向前滾動的煙塵。
羅格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你確定自己能夠打得過火焰暴君嗎？」
「對不起，年輕的銀龍王，我雖然能夠傾聽到它們的祈禱，但無法將內容透露給您。如果我這樣做，那就是侵入了最偉大的龍神獨享的領域。」
威娜尾指的指尖閃過一點微弱的亮光，空中被震落的一粒小石子忽然加速，重重地擊在格利高里的尾尖上！
風月右拳上凝聚的力量過於強大，以至於身周的空間全部被扭曲，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光罩，將她全身都罩在裏面！
可是……
此時月光龍城上方的雲層中，忽然染上了一層亮麗的紅色，漫天的鉛雲，轉眼間變成了燃燒的雲霞。
風在呼嘯，大地在顫動。
克拉尼奧驟然吃了一驚，她急速提升力量，緩緩飛起，盯著風月顫抖地說：「你……你就是龍神預言中的惡魔！就是你殺了尼古拉斯！」
只不過風雖大，可是也還沒到能夠捲起一塊二尺見方的厚重青岩板的地步。
克拉尼奧和兩位銀龍長者大吃一驚，然後又是一陣羞愧，一陣敬佩。他們沒有想到以精神波動進行的交流也會被這頭神聖巨龍給傾聽到。幾頭銀龍不由得收起了隱隱的輕視之心，從這一刻起才真正地變得謙恭。
面前的女人是最美麗的，這本來就是永遠不會錯誤的答案。
這一次，風月的目光中透出了些許殺氣。
「唉，你啊，你啊……」克拉尼奧黯然神傷。
斯頓吼道：「克拉尼奧！你是前王親自指定的繼位者！這個契約你不能簽！」
厚重的鉛雲之上，威娜正注視著匆忙躲避霜鎧巨人的魔像軍團。再厚重的雲層，也無法阻擋她那穿越一切的目光。
他心中一邊咒罵，一邊低頭，要看看這塊差點害得他失職的青岩板。
巨人首領知道，他已經離月光龍城不遠了，因此每一步踏出，都更加有力！
「風月，至少現在，一切都很順利。按他們的行進速度來看，霜鎧巨人們將會在唐克巴卡拉抵達月光龍城后的半日內抵達戰場。而看起來銀龍們仍然以為霜鎧巨人會先和巴比倫的鋼鐵魔像大戰一場，行程上至少得耽誤兩天，因此他們才會決定依靠月光龍城的天險來與唐克巴卡拉決一死戰，以減少些銀龍的傷亡。哼，他們這個決定，正好讓兩個最強大的敵人得以在月光龍城下彙集。看來克拉尼奧作為銀龍王還是太年輕了些。」
「剛才……發生了什麼？」羅格問道，他的牙齒還在不住地打戰。
一切果然如羅格所料，在絕境面前，月光龍城中的戰士們紛紛願意犧牲自己的尊嚴和自由，以換來全族的安寧。
銀龍們此刻已然明白，毀去火焰暴君祭壇的必定是尼古拉斯。但是從時間上看，那時他已然重傷垂死，力量上甚至還不如一頭最低等的巨龍。他是如何瞞過火焰暴
也許是感應到了族人們未來的命運，龍魂槍微微地震動起來，囚禁在槍中的龍魂似是在憤怒地咆哮。威娜五指略微一緊，就將不安的龍魂鎮壓了下去。
威娜對風月凌厲的目光絲毫不以為意，只是自顧自地說道：「但是你在他面前，要麼就是以女神的姿態出現，要麼就是躲在妖蓮中才會見他。不管怎樣，看來你就是不願意讓他知道你的本來面目呢！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原因，也許我應該再去看看神之本源才對……」
克拉尼奧忽然知道了究竟是誰毀去了唐克巴卡拉的祭壇，可是她實在無法理解他的舉動。毀去祭壇、切斷唐克巴卡拉與幽暗森林的聯繫，對月光龍城一點好處也沒有。銀龍從來對廣闊的幽暗森林沒有一絲一毫的野心。
天空中燃燒的雲霞慢慢地恢復了鉛色，月光龍城的議事廳重歸黑暗。
天空中是濃密的鉛雲。
「你現在可以放鬆一下了。對付自然女神之怒可是很耗神的。」塞拉菲淡淡地道，不過她的語氣中有隱隱約約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你們祈禱的聲音太微弱了，我想它很難傳到龍神所在的領域。如果它的確進入了龍神的領域，那麼就是這祈禱不夠虔誠，並沒有打動最偉大的龍神。依我看，你們的虔誠和謙恭還遠遠不足，至少你們的祈禱聲比黑龍族的要小得多。」
濃密的鉛雲聚集在月光龍城的上空，越垂越低，偶爾會有一道細細的閃電將雲層與龍城的尖頂連接起來。
北國荒原正在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怒火下戰慄著。
然而他不知道，這支足以抗衡整個月光龍城的龐大隊伍，其實已開始在荒原上兜一個極大的圈子，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折而向北，踏上回鄉的路。等他們在廣闊無垠的荒原發現預料中的月光龍城並未出現時，將是一日後的事情了。
在響徹雲霄的龍吟聲中，代表著靈魂契約的光球已經沒入了斯頓的額頭……
當時羅格笑道：「銀龍這些高貴聖潔的智慧生物，靈魂中的確不存在投降這個詞。我也相信，月光龍城中的銀龍寧可選擇全部戰死，也不可能以成為僕人的代價接受我們的幫助。但是同樣的事情，換一個角度來看的話，結果就會完全不同。你不要忘了，這些聖潔的靈魂中最高貴的一項品質，就叫做犧牲。如果少數銀龍能夠以自身的犧牲換來全族的生存，那麼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自己的。至於我們能夠從中得到幾頭銀龍，就要看月光龍城的敵人有多強。越是絕望的處境，越會使犧牲顯得更加的聖潔和高貴！當然，敵人也不能太強，因為我們必須使他們信服，你的力量足以幫助月光龍城走出絕境。所以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女神奧黛雷赫展示一下神跡，這會是最關鍵的幫助。還有……」
但一塊這樣的青岩板竟然隨風翻滾而來，一直飛到一座岩山上的洞穴口，這才重重地落在地上。
克拉尼奧一驚。
這種微妙的共生關係，就這樣隨著唐克巴卡拉的祭壇一起破碎了。
「巴比倫人現在在哪？」羅格問道。
他們雖然不明白威娜如此做的用意，但他們都知道在戰鬥中這意味著什麼！銀龍戰士們根本無法鎖定威娜的位置！在瞬間萬變的戰鬥中，若只能靠著眼睛來捕捉威娜的位置，那惟一的結果就只有承受威娜隨心所欲的攻擊。
當初她以塞拉菲的形象出現在羅格面前、與之商議時，曾質疑過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在她看來，銀龍個性高傲、堅韌不屈，就算面對無法抵禦的強敵時也會寧戰死而不投降。不過一次能夠消滅掉許多不可能成為手下的強悍生物，威娜認為這個結局也說得過去。
龍之墓場就在深淵縫隙的邊緣，若想進入墓地，必須要穿越唐克巴卡拉的領地。除了銀龍之類的高等龍族外，火焰暴君一般是不會允許任何生物隨意進入他的領地的，不論從天空還是從地面。就算是垂死的巨龍，也會選擇從火焰暴君的領地邊緣進入龍之墓地，不會接近深淵縫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認為是火焰暴君長久以來一直在守護著龍之墓場的安寧。
「你來了。」羅格睜開眼，略帶疲憊地道。他已經不眠不休地和自然女神之怒搏鬥了數日，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上都已處於十分疲累的狀態。
但是其它的銀龍們都想起了尼古拉斯毀壞唐克巴卡拉祭壇的古怪行為，如果說他不是為了嫁禍給月光龍城，那實在是無法解釋。難道尼古拉斯真的陷入了仇恨之海，想以此報復將他驅逐的月光龍城嗎？
不待唐克巴卡拉回答，銀龍們就一飛衝天，返回月光龍城去了。他們身後，不住傳來只能在地面行走的火焰暴君徒勞的怒吼。
克拉尼奧話還未說完，側後方一股巨力就將她狠狠地撞飛！空中的克拉尼奧看到斯頓那龐大的身軀已經站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
岩山上傳來一聲低低的痛呼，叫聲來自於巴比倫帝國的一個偽裝得非常好的哨兵。那塊青岩板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落下，然後重重地砸在他的腳掌上。好在這個哨兵訓練有
威娜淡淡地道：「嗯。想鎖定我的位置可沒那麼容易。如果他在外層位面中沒長什麼本事，反而被我先鎖定位置的話，會有他好受的。反正月光龍城周圍的空間也不大，我就先和他鬥鬥對時間和空間的理解好了。」
「可是……她……」克拉尼奧仍然不甘心地掙扎著，儘管她的力量完全無法恢復。這個惡魔太強大了，尼古拉斯最終毀滅在她手裡，並不值得奇怪。只是風月身邊的威娜無時無刻不在透出強大無倫的神聖氣息，她為何會與惡魔走在一起？
……
克拉尼奧將他逐出了月光龍城，但未曾想到銀龍族依然要為他莫名其妙的行動付出代價。這代價，也許會十分的沉重，沉重到根本付不起的地步。
這或許是陰沉的天空中，惟一的一點亮色。
有了族中長者的支持，克拉尼奧終於下了決心。不管怎麼說，銀色奇迹曾經是銀龍們共同的驕傲，如今月光龍城雖然危機四伏，但銀龍還沒有墮落到不敢為族人承擔責任的地步。
看著向額頭飛來的光球，克拉尼奧動也不動，她平靜地道：「我才是月光龍城真正的罪人。斯頓，在我之後，由你接任王的位置。你要記住，從今以後你的每一個決定，都將關係到龍城的興衰……」
威娜悄悄向風月傳過一道精神波動：「看到了沒有，他不像你說的那麼沒用呢！」
月光龍城的北方，數十位霜鎧巨人正踏著雷鳴般的步伐前進著。從他們的位置望出去，只能見到茫茫荒原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座座岩山。月光龍城還未從地平線上升起。
「這不可能！尼古拉斯他雖然……雖然……但是我相信任何銀龍，都不會做出這種會危害全族的事情的！」克拉尼奧反駁道。
自那次被風月諷刺過容貌之後，在她面前，威娜再也不願意以塞拉菲的形象出現。至於威娜和風月究竟是誰和誰長得比較像的問題，兩人已經爭過無數次，當然每次都沒有結果。
格利高里繼續追擊：「年輕的銀龍王，顯然你已經拒絕了我們的幫助。在離開前，我願意再最後幫助你們一次。魔像軍團已經從霜鎧巨人的前進道路上撤離，再有一天的時間，巨人們就會來到月光龍城城下。那時候，你們可能不得不同時面對唐克巴卡拉和霜鎧巨人戰士的攻擊。」
在她身旁，灰袍黑髮的風月注視著巴比倫人的魔像軍團，淡淡地道：「計劃還沒結束。」
劇痛使格利高里立刻回憶起了對兩位主人的畏懼，這可要遠遠強於對強大銀龍們的怯懦。它立刻從容溫和地道：「年輕的銀龍王，您現在的舉動非常無禮，而且您的理由也非常可笑。如果您能夠正確解讀龍神的神諭，月光龍城會如眼前這般暗淡無光嗎？」
「您對自己的力量過於自負了！」克拉尼奧冷冷地道：「月光龍城城下，就是你的毀滅之地！」
「他現在的狀態很特殊，我也確定不了他的位置。他……想幹什麼？」威娜皺眉道。
「我會逃。」風月淡淡地道。
「沒什麼的。不過是幽暗森林中負面能量的一次小爆發而已，別放在心上！」塞拉菲眉飛色舞地道。
銀龍又是一陣議論，他們都很清楚這當中的利害得失。如果沒有幫助，大戰之後至少會有大半的銀龍戰士歸於龍墓，那時又拿什麼來抵抗黑龍的進攻？若是得到幫助，依她們散發出的力量威勢來看，此前與眾多強敵勢均力敵、最多只能獲取慘勝的月光龍城將一舉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戰爭的結局將截然不同。大戰之後，也許最多會有兩頭銀龍戰死，外加兩頭成為僕從的銀龍，月光龍城中會多存活幾位成年戰士，至少還有些抵禦黑龍的希望。
妖蓮中的風月右拳緊握，隨著她力量的急劇提升，無數細小的紫色電光在她拳周出現。風月力量的提升似是永無止境，轉眼之間，凝聚在她右拳上強橫無匹的力量就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銀龍戰士的全部力量！
只是一陣無形的寒意悄然籠罩了幽暗森林，在一瞬間的功夫，胖子的靈魂都幾乎被凍結！
其實信奉黑暗諸神的火焰暴君與光明聖潔的月光龍城本來不止是相安無事，甚至還有一些互助共生的關係。
威娜嘴角漾起隱隱的得意微笑，毫不放鬆地追問：「你當然知道我說的是誰！嗯，風月，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奇怪嗎？比如說，你可以為了保護他不惜拚命……」
而月光龍城的存在，將相當一部分足以威脅到火焰暴君的強悍生物阻擋在幽暗森林的外面。高傲的銀龍可以無視穿越他們領地的弱小生物，但絕不允許任何強大生物擅自進入月光龍城的控制範圍。
月光龍城中，克拉尼奧忽然走向前，毅然道：「兩位女神以及神聖巨龍格利高里大人，我願意簽定靈魂契約！以我銀龍之王的身份，應該可以抵得上兩位銀龍戰士了！」
※※※
雲層中閃現出數點銀光，在悠長的龍吟聲中，五頭銀龍從雲層中俯衝而下，一直衝到離地面數百米的距離時，才懸停在空中。
銀龍們面面相覷。它們從眼前這頭神聖巨龍身上
塞拉菲的美麗足以使羅格心旌動搖，再加上她強悍絕倫的戰力以及古怪的性格，構成了一種莫名、但是致命的吸引力。
議事廳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微弱嗡嗡聲，在諸多銀龍戰士的注目下，威娜的影像忽然變得有點模糊，似乎她身上每一根線條都不再清晰。
羅格放鬆了下來，道：「龍紋頭骨已經拿到了。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殺氣在迅速地變得濃郁，威娜忽然收起笑容，道：「時間到了，去月光龍城吧。」
「等一等！」克拉尼奧盯著風月的目光中充滿了怒火，但她勉強抑制著自己的感情，道：「格利高里大人，如果我請求您的幫助，代價是什麼？」
儘管思緒不由自主地被塞拉菲所吸引，羅格仍然覺得她所說的話不盡不實，肯定是另有所指。似乎她一直在影射著些什麼，又像是說給另一個人聽的一樣。
看到了天空中的銀龍，唐克巴卡拉反而平靜了下來。一圈火焰從他腳下燃起，將他龐大的身體護在當中，在他雙手中，各出現了一塊暗紅的熔岩，滴滴岩漿不時滴落，在荒原上炙出了一個個淺坑。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青岩板上竟然還刻著幾行字：
「兩頭銀龍！」唐克巴卡拉低吼著。
這些動輒高達百米的岩山為有心人提供了許多絕佳的藏身地點。甚至體型巨大的鋼鐵魔像也能躲起來，當然，它們還是需要進行一些魔法偽裝的。不過倫蒂妮公主這一次帶來的魔法師數量不少，足以勝任將整支隊伍都偽裝起來的任務。
「真不愧是奧黛雷赫的神使！」胖子兩眼放光地讚歎道。
克拉尼奧向前一步，道：「高居眾龍之上的神聖巨龍啊，我是銀龍族現在的王。能告訴我您的來意嗎？我無意冒犯，不過月光龍城正處在一個特殊的時期，我必須要謹慎一些。」
動的是她周圍的空間！
性格比較火暴的斯頓猛然向前躍了一步，沉聲道：「我願意簽定契約！」
羅格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就準備向幽暗森林外行去。
格利高里不悅地道：「兩位大人需要的只是僕從，僕從的本來身份並不重要。擁有銀龍王作為神仆，並不會讓她們感覺到更加的榮耀。要知道，虛榮，只是我們這些塵俗存在才會有的弱點……」
「可是……」克拉尼奧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是。剛剛兩位年長的銀龍智者已經通過精神波動告訴她，眼前的神聖巨龍力量的確微不足道。就算加上了它，對月光龍城的形勢也沒有什麼助益。可是克拉尼奧知道如果實話實說，那就太過於無禮了。不管力量如何，這頭神聖巨龍在龍族中的位階都要遠遠高於銀龍，至少它是侍奉在龍神身邊的神聖巨龍，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就是龍神的使者。
本欲離去的格利高里轉過身來，道：「兩位偉大的神……呃不……她們……需要僕從。如果有兩位年輕的銀龍戰士願意放棄今生的自由，簽下靈魂契約，成為神仆……不，是僕從，那麼她們就會為月光龍城解決危機。」
昏暗的議事廳中忽然一亮，淡淡的神聖氣息悄然彌散。在銀龍們錯愕的目光中，一個巨大的龍頭從虛空中探了出來，它那飽含睿智的巨大龍睛呈現出的是奇異的深黑色，上面點綴著一條條金色條紋，完全看不出它的瞳孔在哪裡。
不過她們都是同樣的強大，也是同樣的美麗。
克拉尼奧心中一陣激蕩，她的聲音也因此在微微顫抖：「這麼說，龍神已經傾聽到我們的祈禱，準備慷慨地原諒我們了嗎？」
只是簽下靈魂契約，就意味著永遠喪失尊嚴與自由。這對於高傲的銀龍來說，比死亡更加難以接受。
火焰暴君沉默地注視著克拉尼奧，過了許久，他才咆哮著道：「兩頭銀龍！」
不過正事要緊，羅格雙手一張，凝神調運魔力，片刻之後一幅魔法地圖就在他雙手間形成。地圖的中心點是月光龍城，看上去這幅地圖覆蓋的範圍並不太大。地圖上有幾個閃亮的標記，分別代表著巴比倫的鋼鐵魔像、火焰暴君和霜鎧巨人們。
在這種情況下，羅格當然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是很難分辨的。不過讓我說的話，當然是你要勝出一些了。」
「美麗的公主，您正擋在霜鎧巨人的前進道路上，而且他們的數量還不少。您最好換個地方埋伏，相信我，六具鋼鐵魔像肯定擋不住這麼多的巨人。一個仰慕您的盜賊敬上。」
火焰暴君施放的火焰之盾威力之強，就算擁有強悍魔法防禦力的銀龍們也會受到相當大的傷害。
兩頭年邁的銀龍以精神波動進行了一陣無聲的交流，然後向克拉尼奧點了點頭。以精神波動溝通需要對力量有非常精深的理解，克拉尼奧還太年輕，她只能聽，還做不到以精神波動發送自己的思想。
「再過一會，我們就該去月光龍城了
看到了唐克巴卡拉的戰鬥姿態，克拉尼奧的心中掠過一陣陰影。但她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尊敬的唐克巴卡拉，您跨越了遙遠距離，來到月光龍城城下。我可以問問您的來意嗎？」
風月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遠方，似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燃燒的霞光也映亮了龍城的議事廳，淡淡的紅瞬間成了偌大大廳的主色調。
克拉尼奧當場啞然。
格利高里一番滔滔不絕的大道理還未講完，風月就冷冷地道：「就這樣定了。」
「他這次幹得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著。」威娜道。
風月忽然道：「他出現在北方。」
「銀龍王克拉尼奧挺聰明的呢，她居然懂得讓巴比倫人和霜鎧巨人自相殘殺。她這次的計謀還算看得過去，已經成功地將巴比倫人趕到霜鎧巨人的前進路線上了。唐克巴卡拉那邊剛剛和銀龍談崩，接下來就該是一場大戰了。」
惡魔與天使的共處，的確令人困惑。
她的纖指有意無意的，輕輕敲打著十字巨劍的劍柄。
風月只是靜靜地站著，她沒有動。
克拉尼奧的心很沉重。銀龍與唐克巴卡拉的戰鬥註定會取得勝利，無論火焰暴君的力量有多麼強大，都不可能與十位銀龍戰士相抗衡。只不過，這場戰鬥註定會有銀龍回歸龍神的懷抱，而且還不止一頭。
格利高里將銀龍們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它繼續道：「我沒有什麼力量，也得不到其它神聖巨龍的幫助。但幸運的是，我得到了兩位非常強大的存在的承諾，她們願意幫助月光龍城渡過眼前的危機。可是，眷顧都是有代價的。在個體的犧牲和全族的命運中間如何選擇，就在於你們自己的決定了。」
「這樣也好。」威娜沉吟了一會，忽然又問：「可是他怎麼辦？你難道想一直維持眼下的局面，永遠躲在妖蓮之後嗎？」
暗淡的幽暗森林忽然變得亮了一點，周身散發著淡淡金色光芒的塞拉菲踏著無聲的腳步從林間走出，宛如一個美麗的幽靈。她徑直來到羅格面前，打量著一臉倦容的胖子。
寒意瞬息即逝，若不是羅格的手仍然在抖，他幾乎以為剛才的寒流僅僅是一個錯覺。
在同火焰暴君決戰之後，銀龍只有不到一天的休息時間。霜鎧巨人在消滅了魔像軍團后還會向月光龍城進軍的。只是不知道龍池中剩下的水，還夠不夠救治一頭重傷的銀龍戰士。
可是，一想到那無盡荒原上殘損的骸骨，她的心就溢滿了無法承受的痛。
威娜得意地笑著，那清脆的笑聲環繞著風月的前後左右。
「什麼他？」風月毫無感情波動地道。
「想都別想！」塞拉菲斷然否決，她又道：「我會想辦法讓巴比倫人意識到他們的危險處境。至於你，自己跑過來吧！反正在接下來的計劃中，你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淡淡的紅如流水般自光罩上流淌而過，又在風月身後重新匯成一體。
風月冷冷地道：「銀龍是不會殺害神聖巨龍的，如果真有意外的話，就讓格利高里在月光龍城裡獃著吧。」
「懷疑神仆可是很不敬的行為啊！看來該給你些懲罰了。」
哨兵立刻張目四顧，但天上是一片鉛雲，地下是荒原萬里，了無半點生機，根本看不出是誰把這塊青岩板扔過來的。哨兵只得吃力地抱起巨大的石板，去向倫蒂妮公主回報。
羅格笑了笑，直接往地上一躺，立刻鼾聲大作。
另一頭體型稍小些的銀龍戰士立刻道：「不！斯頓，你現在是龍城最強大的戰士，靈魂契約還是讓給我吧！」
隨著格利高里的話聲，空中出現了兩個模糊的影像，隨後變得清晰，正是威娜和身披妖蓮的風月。
在踏出龍神神殿的那一刻，她的確把愛視為高於一切，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她的族人。
青岩板的落款處，刻著一個笑得燦爛的胖子像。
格利高里搖了搖頭，道：「很遺憾，正如我剛剛說過的，龍神對你們並不虔誠的祈禱毫無回應。這一次來到月光龍城僅僅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願意看到優雅而高貴的銀龍陷入黑暗的深淵，也不願看到美麗的月光龍城在風沙中荒棄。所以我來，是想為你們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
格利高里忽然笑了，它溫和地道：「我理解你們對我力量的置疑。以巨龍的標準來衡量，我的確沒有什麼戰鬥力。」
在十多頭進入戰鬥姿態的銀龍戰士中央，格利高里若無其事地站立著，絲毫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只是它那不停顫動的尾尖悄悄顯露出了心中的怯意。
塞拉菲理了理頭髮，輕笑道：「我和女神之間的關係如何，不在你操心的範圍之內。先回答我的問題！」
議事廳中，一時只有銀龍戰士那粗重的鼻息聲。
威娜又道：「不過格利高里可是逃不掉的，它只是有個神聖巨龍的樣子而已，真實力量上差得太遠了。」
※※※
神聖巨龍傲然立在議事廳的正中央，環顧一周之後，才慢慢地道：「位居龍族上位的高貴銀龍們，我是光輝之格利高里，誰是你們的王？」
荒原上無數光潔的細小砂石突然反射出極淡的紅，若非仔細觀察，是絕無可能發現這些變化的。步聲如雷的霜鎧巨人們心中正燃燒著無窮的戰意和怒火，當然更不可能發現這些微的異常。
羅格道：「哼，倫蒂妮和她的六具鋼鐵魔像最多也就能對付二三十個巨人，看來得提醒一下巴比倫人，讓他們躲開那些巨人戰士，免得自取滅亡。我們得對月光龍城保持毀滅性的壓力，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先打起來。不過看路程，巨人們還有兩天就可以到達巴比倫人的位置，我已經趕不過去了，或者……你帶我一程？」
※※※
風月忽然抬頭，雙眸中銀芒大盛，冰冷地看著威娜。
大廳中淡淡的紅穿越了威娜，竟未留下一點影子！
格利高里沉重地嘆了口氣，道：「尼古拉斯的毀滅是罪有應得。在你們的感知之外，尼古拉斯犯下了許多不可饒恕的罪。不僅如此，他還將整個月光龍城推到了毀滅的邊緣！不然，為什麼周圍最強大的敵人會同時聚集到月光龍城城下？」
※※※
「他走了。」風月若有若無的精神波動只有威娜能夠感知得到。
※※※
關於飛行在龍神的光輝之中這一點，格利高里顯然沒有說謊。不然它如何能夠傾聽到銀龍們正在祈禱，得知月光龍城的危機？
威娜伸指一彈，一個光球緩緩向克拉尼奧飛去，她道：「霜鎧巨人們迷路了，他們三天後才會趕來。既是如此，那麼一位僕從也可以接受。這是靈魂契約，你接受吧！」
攻防一體的火焰之盾本就是一個強力而有效的魔法。它不光可以提供給施法者一定的防禦力，而且視施法者魔力高低，還能夠給予近戰攻擊者以一定的火焰傷害。
「如你們所見，我只是一頭非常普通的神聖巨龍。當我在龍神的光輝邊緣飛行時，聽到了你們的祈禱聲。所以，我出現在這裏。」
風月面具上的雙眼微微睜開，銀色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克拉尼奧。年輕的銀龍王驟然感到一陣寒意掠過心底，她全身的力量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啪的一聲，她又摔落在地面上，無論她怎樣掙扎，也無法再飛上天空！
塞拉菲忽然似笑非笑地問：「你也是見過女神奧黛雷赫的。你說，是我漂亮還是她漂亮啊？」
然而威娜卻看到她那永遠筆直下垂的如鏡黑髮中，有几絲髮絲隨風飄起。
這裡有她的叔伯長輩，也有與她一同長大的兄弟姐妹。
片刻之後，一身幹練獵裝的倫蒂妮從洞口閃電飛出，她先是繞著藏身的岩山飛了數圈，當然是一無所獲。隨後她身影一閃，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他們哪裡知道，格利高里力量雖然不怎麼樣，可是這段時間以來，那顆永不安分的心使它無時無刻不在竭力截聽兩位主人之間的精神溝通。雖然它從未成功過，但銀龍那些粗淺的精神溝通技巧較它的兩位主人實在是差得太遠，瞞瞞其它的銀龍戰士還行，哪有可能躲得過格利高里無處不在的精神探測？
克拉尼奧堅定地道：「這不可能！我以銀龍王的身份保證，月光龍城中的銀龍絕對沒有侵犯過您的領地。您濤濤的怒火針對的顯然是個錯誤的目標。請回到深淵去吧，尊敬的唐克巴卡拉。」
羅格已經來到了幽暗森林的邊緣，他正靠在一株巨樹上閉目養神，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她的目光一一自面前的戰士們身上掠過，再一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對她來說，戰死者絕不僅僅是二或者三這樣抽象的數字，而是活生生的一個個生命！
月光龍城中的氣氛和外面的天空一樣壓抑。
克拉尼奧心中一緊，立刻問道：「黑龍們在祈禱什麼？它們是不是在準備進攻月光龍城？」
北國荒原上隨處可見成堆的巨岩。
他這種行為，完完全全是損人而不利己。
威娜一怔，隨即輕笑道：「和我想的一樣！風月啊，你終於學會不再拚命了。」
北地的風很烈，風中夾帶著許多粗大的砂石，旅行的人若是被這些砂石打中，一定會痛上半天。
所有的成年戰士此刻都聚集在克拉尼奧的議事廳中。他們已經做好戰前的一切準備，此刻正同克拉尼奧一起向龍神祈禱，儘管他們的祈禱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隨後，巴比倫帝國的魔像軍團全速向下一個預定的埋伏地點趕去。
每一頭成年銀龍都有著壓倒人類初進聖域者的實力，此刻力量比較強大的幾位銀龍戰士都已看出，並不是那淡淡的紅使威娜的影象變得模糊，而是在每一個瞬間，威娜都會微微地改變無數次自己的位置！
唐克巴卡拉聲音轉為低沉，如轟轟隆隆的怒雷一般：「稚嫩的銀龍王，我以黑暗諸神的名義保證，那確實是一頭銀龍！哼，一向高傲的銀龍，如今竟然連自己的惡行都不敢承認了嗎？這沒有關係，本來我來到月光龍城的目的，就是戰爭！」
銀龍戰士們立刻躁動起來，他們紛紛升空，不住地提升力量。一時間，洶湧澎湃的龍力讓整座議事廳都在戰慄！
轉眼間，威娜那絕美的身影就消失在空中的一道道淡淡波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