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十四章 黃昏
她左手托著羅格，右手持著死神鐮刀。
猩紅的酒液在水晶高腳杯中不住旋動著，數圈後方才回落，杯壁上的酒液緩緩滑下，在燈光的映襯下，散發著迷離的色彩。
當晨曦照亮奧本山之時，摩拉終於結束了漫長的祈禱，徐徐站起。倖存的十余位狂信法師和三百多名信徒立刻團團聚攏過來，他們身上帶著輕重不一的傷，然而眼中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能夠令我動心……」凱瑟琳沒有再說下去。
老神官又發出一聲鼓舞士氣的大吼：「去拯救我們的兄弟吧！為了女神！」
浮空之城上那些高大恢宏的建築幾乎全毀，只餘一個倒錐形的巨大基座，斜斜插在遠方冰原上。在它身後，是一道長達千米的深深壕溝，斷裂的冰層邊緣還有小的坍塌接二連三地發生。
此時十萬銀之聖教信徒，倖存的已不足兩萬。他們默默地望著逐漸北行的摩拉，並未因僥倖逃脫了屠殺而欣喜。他們的心中，此刻正掀起陣陣驚濤駭浪，只為了摩拉的那些話。
大殿的門在羅格背後沉重地關上了。
終於一切消散，世界恢復平靜……
「這一次……你不必將奧黛雷赫帶回來了。」提拉特彌斯徐徐地道。
明天，就是祭祀的時候了。
埃特甩頭揮去快滴進眼睛里的汗水，回頭望去。戰場的另一方，那英氣中略顯纖弱的身影駐立馬上，指揮若定。紫荊蝴蝶身邊總是聚集著數百輕騎，以應付戰場上的突發情況。這些輕騎隨時會依她的指令攻向戰場的某一方位，而她則會收攏另外一些騎兵，作為全軍的預備隊。
「等這場戰爭結束，我該多來找找奧黛雷赫才是！神與人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不是嗎……」羅格忽然泛起這樣一個念頭。他忽然微笑起來，感覺到眼前似是打開了一片全新的世界，於是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火雲下的奧本山一改往日青黑與雪白的兩色裝飾，而是披上了一件紅色的外衣。紅色不僅僅來於天際燃燒雲海的貢獻，也來自於山體上那大片大片暗紅色的冰層，規律地分成三四路從山頂蜿蜒而下，驟眼看去，彷彿是一條條凝固的紅色溪流。
風月調回目光，盯著斷崖上那巨大之極的靜立女子，雙眼微微眯了起來，冷冷地道：「動手吧！」
一望無際的冰原就像伸展于天地間的廣闊金毯，延綿起伏的山嶺則是綴于其上的金線圖紋。
威娜悄然離開了大殿，片刻之後，羅格周身繚繞著有如實質的銀光，如履薄冰般走了進來。有幾次晉見女神的慘痛經驗后，胖子實在不敢不全神戒備。可是這一次大殿中既沒有肆虐的能量風暴，也沒有能灼瞎雙眼的強烈聖光。
他心頭一松，意識又陷入了黑暗中，這時那徹骨的冰寒早已消匿在融融暖意中。
四顧之後，羅格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話，冰雪女神從來不是一位寬容的女神。
麥克白沉聲道：「不會有錯了！看來冰雪女神的大部分神格都躲在這座斷崖里。似乎她剛剛積累到足夠的信仰之力，這才得以從沉睡中醒來。以神的標準來說，她現在非常的虛弱，神力微薄。真不知道以前曾經發生過什麼，能夠讓一位神在這個位面沉睡。」
摩拉知道食物的來源，也默許了這個解決方案，對她來說，只要能夠堅持到祭祀那一天，任何手段都是神聖的。
可是這一次，強者們面對的是神！
刀鋒上，那幾點冰晶正閃發著不屬於這世間的璀燦光輝。
也是最深刻的體驗……
威娜皺眉道：「我擁有的只是最低階的神格，與冰雪女神相比，在神格上要差得多。所以洞察無法使用。」
她甫一出現，冰洋海岸上的冰雪世界就都被塗上了一抹綠色，一時嚴寒的氣息盡消，就算是那全無生命氣息的塊塊浮冰，此刻也給人以一種生機勃發的感覺。
另外幾位雪宮武士首領和冰雪法師也和大神官一樣仰望著奧本山頂的同一個地方。一想到那位傳奇般的聖女終將倒在交錯的刀劍之下，他們心裏竟同時感覺到有濃濃的不舍。只希望她死的時候，面容沒有被劃破，還能看看她的容貌。幾個男人這樣想著。
而威娜自己則原本估計，這一擊至少也能炸下一大片冰壁才是。不過這樣的結果讓她立刻意識到，冰雪女神的冰崖結界力量渾然一體，防禦一片和防禦一點效果完全相同，力量運用之精妙，無愧神名。看來只有攻擊的力量徹底壓倒冰崖結界的防護力量，才有可能打破這片防禦。
阿喀琉斯沒有再說下去。
實際上智慧之眼的信徒們只帶了不足三天的糧食，因為每一具敵人的屍體，都可以看成食物！
在那位老神官眼中，被囚信徒的生命也不是問題。現在戰死在奧本山上的聖教信徒數量早已經幾十倍于山頂被囚的信徒。他惟一關心的，就是智慧之眼的聖女摩拉和數十位狂信法師的生命。誰都知道智慧之眼能夠如斯崛起，至少有一半是這位具有不可思議的鼓動力，以及極為罕見的天然魅惑之力的聖女的功勞。
「給我住口！」姬瑪雙眼變得血紅，狠狠一記耳光抽在芙蘿婭臉上，將她一下打倒在地！
儘管她已沉睡許久，儘管她的威能無法與天界主神相提並論，但冰雪女神畢竟是一位真神！
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了。
他忽然想放聲大笑，又有些想抱頭痛哭。米高梅心底隱隱有些畏懼，人類身體的慾望原來是如此強大。但他是榮耀的四翼天使，任何的困難，他都會去面對，而非選擇逃避。
米高梅面沉如水，他已經將一切人類的感情和慾望都逐出了靈魂，此刻以神明對世人如注視迷途羔羊般悲憫和漠然的神情望著凱瑟琳。
「米高梅大人，酒的真正味道，要在醉后才能體會得到。不不，並不是您此前曾經體會過的醉意，那並不是真正的醉，因為您的意識仍然清醒。在這個位面，一位偉大的詩人曾經說過，酒，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如果您真想體驗罪惡之源的真意，惟一的方法，就是放鬆，消去一切的戒備、壓制所有的力量，打開心防，並徹底地放鬆對肉體的一切控制。只有當您的意識也醉了時，酒的真正味道才會出現。」
遠方地平線揚起白色煙塵，向奧本山滾滾而來，那是雪原被無數鐵蹄踐踏帶起的冰屑瀰漫而成。片刻之後，銀之聖教幾位首領都已經看清伴隨煙塵而來的，竟是數千鐵騎！
姬瑪立在冰崖之巔，凝望著遼闊無際的冰洋。厚重的冰蓋自冰崖下一直延伸，延伸進遠方蒙濛霧氣之中。姬瑪本已蒼老的臉忽然掠過一陣灰敗之色，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吐出了幾口血痰。
「女神說，要寬恕我們的敵人，因為他們只是一群迷途的羔羊。」摩拉柔和的聲音在每個人心中響起。不光是阿雷公國的士兵，銀之聖教殘存的教徒也同樣能夠聽到這個悅耳的聲音。
老神官在眾信徒的簇擁下，來到了奧本山下。他手裡拿著冰雪女神的教典，向山頂用力一揮，聲嘶力竭地吼著：「殺了妖女和邪惡的狂信法師！為了女神！」
她終於揮了揮手。
這口魔法井猶如通向另一個空間的窗口，呈現出的並非是平面的圖像，而是一個完整的縮微世界。
「後果？」
風月和威娜還沒有攻擊，冰雪女神的身影已經消失，出現在冰雪國度另一邊最大的一塊浮冰中。風月和威娜對望一眼，正要再度聯袂出擊，冰雪女神竟然首次開始誦念咒語！
戰場上捨生忘死戰鬥著的雙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互相攻擊的節奏，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天空中那宛如烈陽一樣強烈的聖光。沒有人能夠看清聖光中的身影，甚至於直視它稍稍久一些，雙眼就會如同被灼燒般的劇痛。
風月徐徐飄落於地，竟一步步向他行來。
浮空之城下方，厚重的冰層紛紛在無形的巨大壓力下碎裂，稍有靈性的魔獸早已經走避一空。
溫拿瞪了死神班一眼，可是他雖然是大魔導師，但死神班是聖域殺手，正正好好是他的剋星，因此他是絕對不願開罪這位死神的，只得憤憤地道：「魔法世界廣袤無邊，哪裡是你這天天只知道躲在黑暗裡的傢伙能夠理解的！」
又是一聲沉鬱的雷鳴，冰封國度，終於崩潰了。
埃特嘆息一聲，反手抽出腰間的短劍，上身微微一側，就讓過了男孩的全力劈砍，手中的短劍同時抹開了他的咽喉。其實以那男孩軟綿綿的一刀，根本砍不開埃特的魔法盔甲，可是埃特那身盔甲很昂貴，不願隨意被划花。
冰雪女神與被威娜毀滅的天界下位神不同，她的神格與神力凌厲兇悍，除了以完美身軀降臨於世間的風月，再無其他人能夠承受得住融合神格時那可化萬物為飛灰的冰寒。
一滴水珠不知從何而來，落於地上，飛濺作無法捕捉的碎玉，最後消散於虛空，不知歸於何處。
※※※
金粉與胭紅的世界中，惟一清晰的，就是凱瑟琳那雙明亮的眼。
虛幻的空間、隱約的聖歌、高大至不可思議的威嚴身影，交替浮現，如一幅紛亂的畫卷，而後那一把熟悉之極的死神鐮刀自畫卷中央劃過，將所有的光都化為虛無。
「尊敬的神術者姬瑪，您在心虛什麼呢？我既然落到你的手裡，想殺就殺好了，就是你殺了我，也挽救不了銀之聖教，改變不了冰雪女神已被毀滅的事實。」小妖精冷冷地道。
莫名的，她的心跳忽然加速！
他看到了銀色的眼，看到了黑色的發，看清了那浮於空中的女神。
羅格應道：「您有什麼吩咐？」
閃電類魔法速度快，殺傷力又強，而且小妖精渾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增幅魔攻魔防的高階道具，她又心狠手辣，絕對是窮追猛打、斬盡殺絕的典範，因此自開戰以來，已經有三個冰雪法師倒在她的魔法之下。那第三個冰雪法師還是躲在信徒之中，僅僅是向她偷偷放了一顆冰球而已。結果冰球還未觸到芙蘿婭的防護罩，他已經被小妖精接連四記落點精準的閃電給殛成焦炭。
麥克白依然是全無實體感覺的金色人影，他向魔法井中一指，道：「冰雪女神的匿藏地雖然隱秘，但從她發出神諭時的神力波動，以及她信徒的信仰之力彙集之處來看，她的本體或者至少神格的一部分應該就位於這一帶。」
冰雪國度劇烈地震動起來，一片片暗黑色的空間波紋時隱時現，又或搖曳著當空劃過。凡是這些空間波紋所過之處，無論是何物質，都會被一分為二！
峽谷的盡頭，是一片數十米長的傾斜土坡，土坡上覆蓋著厚厚的光滑冰層，那些不通武技，只是身體健壯的聖教教徒根本無法在土坡上立足。這道土坡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由驚世的魔法之力硬生生地從平地中提升起來。坡地上面還殘留著濃郁的魔法氣息，只是魔法氣息中那厚重的死靈味道讓人難以忍受。
冰雪女神身後的浮冰忽然一陣扭動，出現一個胖胖的身影！羅格赤著身體，胸前背後的兩個龍頭顯得極為痛苦，以至於被縫合的雙眼竟然強行睜開了！透過還歪歪斜斜連著血線的縫隙，生生撕裂的龍眼顯得無比猙獰，龍睛也因痛苦而凸出。它們想必是在咆哮，只是聲音為堅冰所隔，那痛苦的龍吟不能為人所聞。
米高梅沉默片刻，只是長嘆一聲。
凱瑟琳正立在猩紅的地毯上，徐徐穿衣，那些風格簡約、以用料和裁剪彰顯奢華的衣裝逐層將她絲緞般的肌膚掩住。凱瑟琳穿衣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如此優雅，而她臉上，有的是高貴、典雅但本質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微笑，恍若她剛才所做的只不過是貴族女子最常見的消閑事物，比如寫下一首詩篇或者是修剪一束花枝。
世界突然暗淡了下去，如同進入了冬日的黃昏。諸強者們覺得露在外面的肌膚都微微有發麻的感覺，頓時心生警覺，這是周圍的溫度降低得過快的徵兆。不過強者們身上隨即閃耀起溫暖的明黃色光輝，寒冷立刻被沖淡了許多。
風月的唇微張，又合起，反反覆復，終於擠出了一句冷冷冰冰的話：「一會……小心。」
米高梅忽然發覺，雖然他已經領略過了繪畫、音樂、雕塑、建築、文學、戲劇等種種人類藝術，可是人類藝術的真正精華，一直就跟隨在他身邊。他拿起酒瓶，想再為自己倒一些酒，但手在發抖，已經有些拿不住酒瓶了。
于無聲中，風月一拳擊在冰雪女神護體的寒冰上……
酒意仍正在陣陣上涌。
小妖精們則早已高飛，她們聚積在一起，構成了一大片流光溢彩的雲朵。
主神的右手指向了阿喀琉斯。
井中世界可以看出有無數色彩在流轉、飄移，並且變幻不定。
提拉特彌斯，天界主神之一，一手創造了光天使的偉大神祇，此刻以手支頜，似是陷入了沉思。
冰雪女神憤怒之極，她雙眼中再次亮起強芒，盯向那些正在竄來竄去忙著搗毀巨冰的小丑們！
從奧本山上倖存的幾十位銀之聖教信徒忽然面色大變，他們渾身顫抖，驚疑、激動、狂喜交錯著在他們臉上出現。他們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因而四下張望，看能不能從同伴臉上看出點什麼。
諸光天使無法分辨提拉特彌斯那冰寒的冷漠之後，是否還有其它。
神聖巨龍！
提拉特彌斯淡淡地道：「我感謝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的好意，但他的使命遠遠比我重要，不應該分散出哪怕是微小的力量。你們回去吧，這一次的事務，其實微不足道，甚至談不上是麻煩。」
並不是她太慢，只是時間的流動已不及捕捉風月的速度。
在那無法形容的雙眼凝視下，班、溫拿、安德羅妮，甚至銀龍斯頓都無法抵抗神威的影響，一一向下墜去！
看到紫荊蝴蝶的身影，魔法劍士忽然憑空生出了些力氣，他招呼手下，又向不遠處的一群聖教教徒包抄過去。
溫拿眼角一陣抽搐，他一個一個地看過去。兩頭龍，風月、威娜，還有一個以他根本不明白的形式存在的麥克白，死亡世界三君王，安德羅妮，最後還有顯得有些湊數的羅格和修斯。
魔法穿刺只
在一座高高矗立的冰峰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十余個身影緩緩自天空降落，卓立於冰峰上，仰望著前方一道突兀出現在視野里的崔嵬斷崖。一路蜿蜒而來的群峰在此陡然止步，環抱成一個巨大的扇形，而完全由寒冰凝成的斷崖竟然是懸立於其上！
風月和威娜都是一怔，還好兩人對於力量的理解都已登峰造極，在極短的時間里調整過來，隨後同時向下方望去。冰雪女神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另一塊飄浮於空中的巨冰之中！
冰雪女神忽然張口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呼號！漫天風雪無中生有地出現，大地上冰層涌動拱起，根根冰棱次第豎起，鋒銳利口直指天空。周圍溫度急速下降，似乎永無止境。
魔法劍士心中微微一動。但這樣的場景他今天已經見得太多太多了，最多也就是心動而已。銀之聖教的信徒們大多是沒有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平民，只是憑藉著一腔信仰、熱血，和武裝到牙齒的正規軍隊戰鬥。儘管聖教信徒數量上要超過阿雷公國軍隊幾倍，但是再龐大的羊群遇上了狼，也只有被屠殺的份。
不知何時，一塊閃著森寒光芒的玄冰憑空出現在風月面前。冰塊碩大無比，把冰雪女神整個身體包容其中而綽綽有餘，而那個冰雪的神祇，卻能在寒冰中行動自如！
冰雪女神通體瞬息間變成綠色，又閃回寒冰光澤，隨即又變成綠色。如是反覆數次，再次恢復寒冰之軀時，雙眼中已盡失光澤。
然而冰雪女神終於顯示出神獨有的領域之力。
風月左手上已經凝聚了太多的力量，時時會有一段暗黑的波紋在那隻纖纖素手周圍泛起，然後扭曲幾下之後，又漸漸消失。
只是此時麥克白的淡金色光芒再次亮起，一一解開了諸強者和巨龍身上的束縛。他一直作壁上觀，就是等著這一刻。只要這位自天界主神座前墮落的四翼天使不滅，冰雪女神就別想以負面狀態束縛這些強者！
北方，天空中忽然漾起了一陣波紋，輝煌而華麗的浮空之城自虛空中徐徐浮現。它一個懸停，緩緩轉動了對它龐大體積來說極微小的角度，隨即沿著冰洋的海岸線開始飛行。
羅格心中驀地一暖，笑道：「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容易死。」
她一聲清嘯，左手如擎著萬仞高山，緩緩向前虛擲而出！
他們忽然向摩拉消失的方向跪下，大聲祈禱著，祈求著她的原諒。接著，從倖存的銀之聖教教徒中又奔出了數百位信徒，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而周圍拜伏在地的信徒們也注意到這邊的爭執，一個個抬起頭，對著老者露出毒蛇般、注視瀆神者的猙獰目光。
……
人的感覺是很奇妙的，總會被一樣突出的東西吸引，從而忽略了其它的不足，並且人總會下意識地將這最突出之處誇大。正因如此，凱瑟琳的美貌之名並不彰顯，最多也只是一個萊茵王都第一美女而已。而就是這個名號，也頗有爭議，至少當芙蘿婭重回王都之時，風情萬種的小妖精立刻就會將她的風頭給搶掉不少。
魔法井旁邊，分別立著風月、威娜和麥克白，成鼎足之勢。
埃特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尖細的吼叫，一個看上去剛到變聲期的男孩揮舞著一把幾乎與身高等長的戰刀，惡狠狠地向他撲來。
只是那雙銀眸背後，實在隱藏了太多太多……
「為了女神！」巨大的聲浪中，一隊隊信徒開始堅定地向奧本山攀登。
主神已經盡量輕柔地在說話，可是他神力的些微波動，已在空間中引起了一道道對於那些下位天使來說實在過於龐大的巨浪，他們詠唱的聖歌險些因此而中斷。百位天使立刻齊齊後退，直到遠離主神的神威範圍，聖歌才重新變得嘹亮。
銀之聖教的老神官排眾而出，向摩拉的信仰之路上奔去。然而僅僅是片刻功夫，摩拉行走的速度也不快，追隨她的信眾中還有不少身受重傷的人，但此刻光潔如鏡信仰之路已延伸到遠方，路的盡頭，只有如霧靄升騰般的聖光，再也沒有一個人影。
※※※
只有身臨其境，才會知道這座千米斷崖是多麼的雄偉。周圍那些或陡峭或險峻或崢嶸的冰峰頓時矮了一截似的，像匍匐于帝王前的臣民。從一個特定的角度遙遙望去，斷崖竟然還具有優美流暢的線條，恍若一位雙手交叉低垂、靜靜佇立的優雅女子。
威娜微微一笑，道：「我先來試試她的防護結界怎麼樣。」
靈魂已經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愉悅，在顫慄中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姬瑪看著芙蘿婭，手猶自在顫抖著。小妖精那張清麗的臉蛋上，此刻正漸漸腫起，上面有一個通紅的掌印。
羅格轉身離去，每行一步，那沉重的足音都在敲打著兩個激蕩的靈魂。
這些一直被世人當作神來膜拜的強者，這一刻才真正知道，神與人之間的距離，又何止千里之遙？
在神那深似淵海的神威面前，在神那無法測度的力量面前，在神那超越力量極限的領域面前，凡間的強者，不過是一群渺小的存在罷了！
菲奧雷渾身一顫。
晚霞，火雲，半邊天空都是燃燒的艷紅，似天神的戰車正載著熊熊火光巡臨大地。
阿喀琉斯略略抬頭，艷紅色的雙眸略略閃過一點光芒，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將奧黛雷赫帶回天界完全不需要五位光天使，這會影響您在其它位面擴展至高神榮耀的速度。而且五位光天使同時降臨的話，也會耗盡光明教會的積蓄。您知道，奧黛雷赫所在的位面非常麻煩，不然的話，她……她也不會……」
她反手從妖蓮雙翼上取下一枝翼羽，揮手一揚，翼羽的速度瞬間增至不可思議的快，撕裂了空氣，帶著一陣極尖厲的嘯聲，猛然釘上斷崖！
而風月，只是凝望著斷崖。寒氣團越接近她，就變得越稀薄，到得最後，竟自己散了。
始終籠罩摩拉全身的光暈迅速向外延展，眨眼間擴散到整個祭壇，柔和的光芒則輻射出百步，照耀著戰場。狂信法師精神大振，原本已經有點澀滯的施法手勢頓時靈活起來，智慧之眼的信徒們更是勇力勃發，對女神的信仰佔滿所有身心，吶喊著向聖教教徒撲去。他們敵人的感受卻完全相反，畏懼、混亂、動搖等等負面情緒像瘟疫般傳播開來，戰局登時逆轉，聖教方面不得不鳴號收兵。
阿喀琉斯平靜地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您的神諭是將她帶回您的面前，而不是毀滅她。她是您偉大智慧的產物，所以這絕不是一個容易的任務。我會再次降臨，將她帶到您的面前。」
一陣難以言喻的冰寒忽然在大殿中三人的靈魂深處泛起，隨後是一陣尖銳之極的憤怒叱喝聲，聽起來就如兩塊巨冰在互相摩擦一般。
卓立於千米冰峰之巔的芙蘿婭，風姿綽約、清麗無倫。那掛于唇邊的一點鮮紅血珠分毫無損於她的美麗，反而更增凄艷。
沉重的雙手劍落在不停流淌著粘濕液體的地面上，輕鬆沒了進去，直達半米多深，這才不甘不願地停下。
「等這場戰爭結束，我……就是真正的神了……」風月怔怔地望著緊閉的大殿殿門。
凱瑟琳淡淡一笑，道：「這就對了。教會聖典上說，當你犯下了罪，要努力去補償。若為了掩蓋罪而犯下新的罪，將從此遠離主神的光輝。」
風月又是一拳揮出，剛剛還堅硬無比的寒冰忽然變成一塊普通的冰，在拳勢前瞬間被催化成一片虛無！風月蓄滿力量的一擊竟然只遇到了這樣微不足道的阻礙，意外之下差點被多餘的前衝力量帶得失去平衡。而威娜也陡然沒有了本已鎖定的攻擊座標。
其中一塊巨冰上面平滑如鏡，可以看出有一個由冰雕成的女子雙手抱膝，蜷成一團，如在母體中沉睡的胎兒般安詳平靜。
不管怎麼說，兩人一番談談說說，倒是將臨戰前的緊張感覺給沖淡了不少。其實此時安德羅妮下意識地牢牢抓著碧落星空的劍柄，纖纖五指的指節都有些泛白。而死亡世界三君王全身裹在黑袍中，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在這無風的世界里，它們身上的黑袍卻始終在不住地波動著。
風月和威娜都未曾想到在冰雪女神的領域之內，她的冰寒吹息竟然可以突破空間限制，直接在目標身上成形！
凱瑟琳離開了房間，她知道現在該是讓這位高貴的降臨天使獨處的時間了。她輕輕地掩好了門，踏著長長的紅地毯，向外走去。
整座冰崖忽然亮了起來！純凈的白光由內向外，極有層次感地推出，但在眾人的視覺中，只是一閃而已。妖蓮翼羽落處，炸起了一團冰屑凝成的雲霧。待雲開霧散之後，諸強者愕然發現，妖蓮翼羽竟然還露在冰外一小截！眾人看到了翼羽上附加的力量，本來以為定會徹底沒入冰崖，深入百米說不定都不誇張。
夕陽的最後一線餘暉落在摩拉緊閉的眼睛上，她的睫毛跳動了一下，徐徐睜開眼睛。本已四溢的聖光隨著她雙眸張開，迸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光芒。到後來，直似有一輪新的太陽在奧本山頂冉冉升起！
一直沉默著站在最高處的風月，忽然仰首向天，銀色雙眼緩緩掃過單調的蒼白天空，道：「她的信仰之力開始減弱了。」
風月淡淡地道：「我們終會勝利，只是不知道誰會在戰爭中毀滅而已。」
天空忽如水波般盪起片片漣漪，巨大、華麗而神秘的浮空之城再一次出現在諸強者面前。
數點冰晶自她軀體中飛出，射向四面八方。那綠色少女如電射出，一把抓住其中一點冰晶，然後再不理會其它，只如長虹經天般消失在遠方天際。
芙蘿婭開始誦咒，狂野的雷電不住自她雙手中湧出，但又被強大的魔力束縛在那雙素手之間含而未發。終於，當那些狂暴雷電積累到必須爆發的臨界點時，芙蘿婭雙手一揮，三顆亮得耀眼的藍色電球被閃電鏈連接在一起，互相環繞著，高速旋轉，直奔那輛詭異馬車飛去。
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都集中於風月身上。
在那雙古井不波的銀眸後面，似是隱藏了太多太多的東西。羅格努力想看透，但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瑩潤銀光。
極北冰洋上，漫長的海岸線一片寧寂。
她看到菲奧雷目光的焦點，眉頭皺得更緊，將披肩拉高，擋住了頸上的吻痕。她極具古典美的臉上充滿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表情，冷然道：「你？跟蹤我？」
於是在四位天使的前導下，阿喀琉斯如雪的足尖亮起兩團艷亮的紅光，無聲地穿空而去。
當然也有例外。
埃特所在中隊的任務就是面對潮水般一波一波湧上來的普通信徒，他一直在揮刀屠殺，從清晨直到黃昏。攫取一條脆弱的生命原來如此容易，對於魔法劍士來說，甚至不要什麼技巧，只需不斷地揮刀。可是屠殺十萬信徒原來也是如此漫長的一個過程，他幾乎耗盡了全部力氣，但一眼望去，聖教的信徒仍然是密密麻麻。
紫荊蝴蝶的臉隱在頭盔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露在外面的雙唇，線條依然堅毅。她長劍歸鞘，高舉右手召集自己的士兵，然後率領整編后的大軍滾滾西行，向阿雷公國奔去。
冰雪女神剛要教訓這些敢於在她領域內肆虐的瀆神者，護身寒冰上驟然又挨了風月和威娜無數狂潮般的攻擊！砰的一聲，這塊巨冰又炸成粉碎！
夕陽在快要墮入遠山的時候，才得以在濃密的雲層中露出片刻全貌。它似乎要在這短短一刻中發泄出壓抑了一天的熱情，頃刻間就將青灰的天空變成了燃燒的雲海。金紅色光紋如波浪般流動蕩漾，天地間突然明亮了幾分。
變故突生。
摩拉的聲音悅耳而柔和，理應暖意融融，但實際上冷漠如冰。此刻的她，一如那些漠然看待塵間浮生的神明。
風月手心中的銀色風暴化成一小股龍捲風，在她掌心中不住呼嘯著急速旋轉，陡然拉長，直指天空。
那位天使不再堅持，率領身後百位天使保持著跪伏的姿勢，不住滑退，隱沒在翻湧的雲霧之中。
他望著紫荊蝴蝶，紫荊蝴蝶則望著北方。
斷崖周圍沒有寒風，也沒有冰雪。
凱瑟琳道：「大公承受了天界的神跡，從此為了傳播至高神的榮光，他一直在奮戰。現在公國正與比我們強大得多的德羅帝國激戰，可是教皇的態度非常奇怪，他總是不願意給主神神跡指定的大公以幫助。若您肯慷慨地給予我們幫助，那麼您不光補償了我，而且也傳播了至高神的光輝。」
引領阿喀琉斯前來的四個下位天使遙遙停下，他們根本無法接近主神。對於這些下位天使來說，提拉特彌斯的光芒實在是太過強烈了，他們再向前飛行，就會立刻被主神的光芒燃燒殆盡，成為毫無意識的本原形態。
米高梅道：「大公的確是主神親自指定的神跡承受者，因此你若想我幫助你們，只要直接告訴我，我未必不會答應，為何要用這種方式？」
風月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桎梏，只一步就出現在羅格身邊。她輕伸左手，托住了羅格的身體，右手死神鐮刀一個輪轉，本應早已遠去的數點冰晶不知為何出現在死神鐮刀的刀鋒上。這數點冰晶上記載著冰雪女神的神格與領域能力，雖然並不完整，但仍然極為強悍。
芙蘿婭一怔，隨即放肆地大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在冰峰下回蕩著：「你想用我去交換冰雪女神的神力？哈哈！你太不了解那死胖子了！你也不想想，能夠滅了你那銀之聖教的人，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見鬼的女人交出冰雪女神的神力？不過你儘管試試，別說拿我去換神力，就是想從他手裡隨便換件神器，他也是肯定不幹的！哈哈！」
四目相接，羅格腦海中轟的一聲，一時無數記憶碎片自意識的最深處泛出，雜亂無章地拼接在一起，立刻又如電般迸放亂飛向四方，織出極為紛亂的一幅幅畫面。羅格不能辨識腦海中紛亂意
阿喀琉斯終於離開了主神那廣無邊際的殿堂。
巨冰之上，那女子忽然抬起了頭，徐徐睜開雙眼！剎那之間，整個世界都暗了下去，失去所有的光和色彩，天地間惟有那雙亮著寒光的眼！
眾人望著高達千米的巨大斷崖，一時間都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她摔倒在冰崖邊緣，一隻手顫抖著伸向冰洋深處的方向，似乎要抓住什麼。
可是咳嗽聲似是無休無止，姬瑪的力量也隨著咳嗽聲不住衰敗，甚至連烈風都有些抵抗不住了，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下冰崖去。
可能是巨龍的血脈中天然存有對上位存在的畏懼的緣故，兩頭巨龍反而不能如強者們那樣迅速地擺脫冰雪女神神威的影響。眼看它們就要摔落在地面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根根尖利之極的冰錐上，那巨大的身軀忽然凝住，然後反而浮上了天空。
風月主殿的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口徑粗十米的魔法井。井中有極淡的霧氣飄動，似是薄紗般的雲層流動。透過那雲層向下望去，赫然是縮小了的北地冰洋海岸。
海上驟起波瀾，一道道巨浪向這張精緻無比的臉涌了過來，將它越抬越高。於是在道道波浪中，無盡的海水凝聚在一起，慢慢凸現修長的頸、渾圓的肩、冰凝的肌膚以及修長的雙腿。
「一切的仇恨都源於無知。我們的敵人在信仰，然而他們膜拜的，只是真正的神明被扭曲的投影。他們因信仰而仇恨。可是他們並不知道，仇恨並非神明的本意。他們因曲解而揮起刀劍，因無知而選擇了錯誤的目標。他們信仰，併為信仰而努力，然而他們的一切努力，傷害的只是他們的真神。」
姬瑪的手抖著，氣得嘴唇發青，但這一記耳光，終究沒有揮下去。她一把抓起芙蘿婭，念誦咒語，一路向東南方飛去。
光滑的冰層無疑又為聖教信徒的攻山造成了極大的困難。儘管如此，在絕對的力量對比前，在聖教的車輪戰術下，智慧之眼的信徒仍然一天比一天少。
就在此時，無盡虛空中忽然湧出一陣強烈的光芒，百位天使魚貫飛出，他們在阿喀琉斯身後列成整齊的一列，齊齊跪下。
而修斯不住和羅格低聲說著什麼，羅格則連連點頭，這兩人看上去倒是一點都不緊張。
遍體鱗傷的智慧之眼倖存信徒和狂信法師們也踏上了信仰之路，蹣跚但堅定地跟隨著摩拉向北方行去。
嗡的一聲輕響，菲奧雷的劍已經抵在凱瑟琳的咽喉上。他的手仍然沉穩，可是全身都在顫抖：「我決不能忍受，不能忍受您拿自己作為交換條件！」
「遵命！」神聖巨龍最喜歡給兩位主人加持輔助魔法，因此這意味著主人要親自衝鋒陷陣了。而需要兩位主人親自動手的大陣仗，向來是輪不到一頭力量微弱的神聖巨龍插手的。
可是車廂中竟然沒有人！
「一共是……十三位聖域或者是大魔導師？」溫拿臉上的肥肉一下一下地跳動著，可是他自己卻渾然不知。
奧本山山勢極為險峻，只有幾條狹長的能夠容人上下的通道。當初摩拉選定這裏並非因為奧本山是什麼聖地，惟一的原因就是因為它的險，也許方圓千里之內，奧本山是最易守難攻的地方。
極北冰洋最深遠的某處，乃是所有生命絕足之地。
這是最美妙的一刻……
冰雪女神護身的浮冰悄無聲息地消失，她緩緩回頭，望向羅格。羅格剛想迴避，忽然胸腹間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有如一切臟器都在那一瞬間被絞成了碎屑！
但這個世界有光，柔和的光，無處不在卻又不知起源和終點。這個世界還有海，茫茫洋麵，連感知也無法觸及盡頭。這是個奇怪的世界，一半是虛空，一半是海洋。
米高梅自然無從了解人類意識上的種種弱點，此時在他眼中，凱瑟琳的完美一覽無餘，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她一點一滴的美都未能逃過米高梅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感覺。象牙般的肌膚、濃密的天然長捲髮、深藍的眼睛、柔膩的玉手、朱紅的唇……每一次疊加的衝擊以階乘增長。
此刻，當一個珍貴的魔法捲軸在她手中燃盡后，由染血白骨構成的煉獄之門轟鳴著從地面升起，噴吐著綠色火焰的冥魔從大門中躍出！
無色的世界中一點柔和的淡金色光芒亮起，彷彿黑夜裡汪洋上的燈塔。麥克白那低沉而悅耳的聲音不住在空中回蕩，似是在誦念著什麼咒語。他每吐出一個音節，那點微弱搖擺似乎隨時會熄滅的淡金色光芒就會強上一分，天地間的黑暗也會褪去一點。轉眼之間，冰雪女神那洶湧澎湃的神威已被沖淡了不少，諸強者紛紛恢復了活動能力，他們穩住了身體，不禁駭然互望。
「女神說，仇恨已經結束，錯誤該被終結。冰雪女神已經從久遠的長眠中蘇醒，她的神諭很快就會降臨，真正的虔誠者將能聆聽到冰雪女神的聲音。」
一個業已沉睡多年的女神，竟也有如斯威嚴？
一點晨星自提拉特彌斯的指尖飛出，沒入了阿喀琉斯那無比優美的額頭。
諸強者強自壓抑著心內的震撼，然而眼前的一切，的確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一生中從所未曾一見。
那位天使恭敬地道：「當然，偉大的提拉特彌斯，相信這次事務會很快得以解決。不過異位面的世界複雜而兇險，而我們對此有些卑微的經驗。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希望此事不要拖延到秩序之神弗利安米爾的七隻眼重新看過來的那一刻。」
十二位天使排成兩列，他們收攏背後金色的羽翼，恭謹之極地垂著頭，列于光輝的主神兩側。與提拉特彌斯那散發著無盡威嚴的巨大身軀相比，這些天使彷彿是夏夜裡皓月下的點點螢火蟲！
隨著時間的推移，奧本山攻防戰日益慘烈。為了攜帶足夠的攻防物資上山，智慧之眼的信徒們沒有帶上足夠的口糧，而且為了抵禦山頂的寒冷和補充消耗的體力，不論是信徒還是狂信法師的食量都大增。但這一切早在上山之前就已有解決的辦法。
死神班餘光瞥到羅格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連忙叮囑溫拿道：「你千萬要記得，一定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直呼那兩位大人的名字，她們若是發起怒來，可絕不是開玩笑的事！」
冰封國度的另一邊，另一位大魔導師溫拿已經完成了全部的防護魔法，在充分保護自己之後，他開始準備能夠解除魔法防護效果的「魔法穿刺」，甚至試圖鎖定冰雪女神的位置。
麥克白忽然長嘯一聲，背後四片光翼一一展開。他微笑著道：「尊敬的冰雪女神，這個位面的強者也許不知道應該如何擄奪您的神格，就算打倒了您，也只能將您封印，讓您陷入長眠。一旦信仰之力恢復，您就又可以自沉睡中醒來。可惜的很，我們並非源自於此。我們三人，全都知道如何將您的所有神格和領域能力一點不漏地剝離出來，而您那偉大的意識，就在這片冰雪國度上永遠孤單地飄零吧！」
銀之聖教的信徒也因摩拉的話語而愕然，他們手中的武器一一垂下，沒有趁機攻向已全部跪伏于地的阿雷公國戰士。其實他們一直只是在自衛，在勉強延長註定被毀滅的生命，他們疲憊的肉體和精神都已到達極限，既然屠戮的敵人已經暫時停下屠刀，他們也暫時不必反抗和掙扎了。
魔法井中的景物突然一陣跳動，然後滲出三團若有若無的寒氣，分別向風月、威娜和麥克白攻去！
而空中的諸強者幸好及時收到麥克白的警告，急速落地，緊貼著地面伏下，這才沒有成為亂序切割的犧牲品。
摩拉依然無時無刻不在祈禱著，從她身上湧出的光輝溫柔地引導著狂信法師們的魔力，驅逐著他們身體上的疲累。她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每一個倖存信徒的狀態，知道他們儘管意志仍無比堅定，但身體都已瀕臨崩潰的邊緣。
而那雙潔白羽翼，也是似曾相識。羅格伸手想要努力捕捉住一點什麼，但是黑暗已經淹沒了他的意識之海。
她聽到了身後的聲音，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米高梅大人，您真不愧是最高貴的高階天使啊，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擺脫了身體慾望的束縛。」
今天，聖教信徒取得了攻山以來最好的戰績。午後，他們曾一度衝過智慧之眼的防線，最前方的勇士甚至能夠看到祭壇上祈禱的聖女背影！狂信法師團團護住祭壇，摩拉仍是一動不動，對已近在咫尺的刀兵和鮮血視而不見，而此時還能固守陣地的智慧之眼信徒已經不足五百人。
於是無數艷紅的閃電從虛空中落下，沒入無底的汪洋，又激起高百米的巨浪！
她雙臂向天伸展，隨後一雙由片片極薄寒冰凝成、透明的湛藍蝶翼在她背後張開。
只要她有足夠的時間。
她看著姬瑪，冷冷笑道：「一位神明會陷入沉睡的原因，想必你比我還要清楚。至於那些瀆神者有沒有被冰雪女神毀滅，我們回黎塞留看看不就行了？聽說你也當了幾十年的神術者，怎麼現在也學會自欺欺人了？冰雪女神已經消亡，這就證明了你的信仰是錯誤的，你又何必死抱著它不放？」
突如其來的暴雪。
「是！」阿喀琉斯回道，然後以跪伏之姿，徐徐後退。
就在此時，一陣難以言喻的威壓忽然鋪天蓋地而來！格利高里向來膽小，它剛一觸到這威壓，一切思維立刻被相伴而來的恐懼所佔據！瞬息之間，它四肢麻木，再也無法浮於空中，竟一頭栽向地面。
此時開戰不久，扎古爾的前半邊身體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他身後的地面上插著十余柄精鋼戰斧，一把砍壞了，砸彎了，扎古爾就將戰斧擲向面前的人群，某個倒霉的聖教信徒就會被砸得頭破血流地摔下去。然後他會反手抽一把新的戰斧再行廝殺。那閃耀著青色光芒的巨大戰斧咆哮著、飛旋著，每一次出擊，總會帶走幾條生命。
阿喀琉斯看到提拉特彌斯身前的十二位天使，艷紅的雙眸略有一絲波動。他飛到那創造了自己的主神面前，恭順地跪于虛空，靜候著吩咐。
雲海下，悠長的號聲響徹天空，銀之聖教的教徒們徐徐從奧本山上退下，他們互相攙扶，其中有數百具軀體被拖行著，那是他們教友的遺體。
這，會不會是最後的一滴？
此時諸強者才得以看清了她的全貌。她的五官非常美麗，只是神情過於冷峻和威嚴，破壞了絕世容顏的不少美感。她的長發全由根根冰棱編成，卻能夠飄飛起來，綻放出狂野的氣息。冰雪女神的下身是由稀薄寒氣凝成的一片片若有若無的裙裾。在這些不住飄動著的，近乎于透明的裙裾下，一團團翻滾不定的寒冷氣息隔絕了人們的目光。
她是神，是俯視浮生的真神！就算最終被擄奪了神格，就算意識被放逐于永恆的虛無，她也要毀滅最強的敵人，以此來維護真神最後的尊嚴！
目之所極，積雪和寒冰構成世界的全部，連天空也是深深淺淺的灰白色，日月星辰毫無蹤影，彷彿來到了與現實世界隔絕的另外一個位面。無數萬年玄冰凝固成的山峰犬牙交錯、流銀瀉玉。巨大浮冰鋪滿大地，以常人肉眼幾乎不能覺察的速度緩慢移動，這才提醒了闖入者們冰層下是深不可測的大洋。
威娜秀眉微皺，道：「冰雪女神就藏身在那座斷崖之中。她的神力波動正在逐漸增強，我想她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到了。不過那座斷崖本身是非常強的防護結界。」
冰雪女神的神力已到枯竭邊緣，可是不知因何原因，補充的信仰之力卻越來越弱，已經遠遠不敷她的使用。
羅格不能置信地看著那嘴角掛著一絲若有還無的淺笑、溫婉而寧定地坐在床邊的女子，那鏡般的黑髮，溫暖的銀眸，如冬日夜裡最深沉的一個美夢。
「真沒想到，這雙眼睛還挺漂亮的，怎麼看都比那些神像強得多啊……」羅格早已領教過冰雪女神的神威，加之他最近對神的敬意已經降到了一個新的低點，因此不但不受冰雪女神驟發的神威影響，反而湧起不少雜亂的念頭。
北國冰原，山口處同樣進行著捨生忘死的戰鬥。以萬計的銀之聖教信徒高唱著聖歌踏進山谷，向那敢於阻攔他們、微不足道的千余智慧之眼信徒撲去！
她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在自己腿上狠狠刺下，閉目顫抖著。片刻之後，姬瑪臉上又開始泛起詭異的紅光，老邁的軀體又一次挺得筆直。
面對著奧本山下十萬聖教信徒，紫荊蝴蝶嗆的一聲抽出佩劍，向前一揮，高聲喝道：「全軍出擊！不留戰俘！」
浮空之城轉眼間已經疾旋如風，天地之間，一時都充斥著這座巨大的空中堡壘發出的聲聲厲嘯！
凱瑟琳輕輕抓住搖晃的酒瓶，纖長的指順著瓶身探過去，與米高梅顫抖的指尖相觸，那冰膩的觸感再一次化成炙熱的火流，一直注入到米高梅的內心深處。他的靈魂深處在吶喊著什麼，可是在醺醺醉意下，米高梅完全聽不清、也不願聽這個聲音。
這一片寒冷得令人驚怖的世界，就是冰雪女神的領域，冰封國度！
風月的右手自冰霧中探出，纖長食指的指尖處，亮著一點璀璨奪目的銀芒。她的手一分一分地前進著，雖然前方是一片虛空，但她的手勢卻像是在清除極為堅固的阻礙。不過每推進一分，前方那道旋風也會向里多前進一點。
可是他們為何能夠聽到摩拉的聲音，難道她也與冰雪女神有關？這太不可思議了。
魔法光源經過片片水晶的折射，化成柔和溫暖的黃色光輝，灑落在充滿了古雅富貴氣息的大廳中。
如果可以，他願以千名信徒換取一位狂信法師的生命。而如果犧牲十萬信眾可以換取摩拉的滅亡，他也一定會願意的。反正帝國子民多的是，信徒死了還可以繼續招募。
羅格眼前那些跳躍的景物終於靜止下來，模糊的輪廓也變得清晰。只是第一個印入他眼帘的，既非無
羅格一聲呻吟，睜開了眼睛。胸腹間時時會傳來不可思議的劇痛，每一波劇痛襲來，他的意識就會恍惚片刻。
死神班只在降下時漫不經心地瞄了一眼落腳點，然後就直盯著手中五色光彩不住流動變幻的細劍看個不停，臉上還堆滿了守財奴清點財寶的笑容。直到溫拿抓著他用力搖晃了好幾下，才頭也不抬地答道：「當然都在！啊不，當時那一位大人還在沉睡。」說著，他總算戀戀不捨地把目光挪開一秒鐘，悄悄向威娜一指。
凱瑟琳，她其實是太完美了，從發梢到腳踝，每一個細節都無懈可擊。連最挑剔的人，也無法從她身上挑出缺點。正因如此，乍看上去，實在感覺不到她有什麼特點，或者有什麼特別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仰望著即使在百米山頂依然能輕易辨認的那團乳白色光暈，老神官想起了有關智慧之眼聖女的種種傳言，忽然感覺到有些口乾舌燥。也許活捉她會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理智也同時告訴他，這一點也不現實。
米高梅輕輕呼出一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按照凱瑟琳介紹的方法，從不同的角度去回味這珍貴之極的一百五十年雷米紅酒。
然而死神鐮刀去勢不止，一個迴旋之後，竟然向他劈來！那巨大、冰冷的刀鋒一點一點地沒入胸膛，前所未有的痛苦隨即灼燒著他的意識、他的靈魂。
羅格已失去意識，正隨著漫天碎冰墜落。
他坐在一團純凈的聖光上，周圍雲蒸霞蔚，由百名天使齊聲詠唱的聖歌在無盡的空間中繚繞。
溫拿身上突然亮起「寒冷防護」的黃色光芒，原來是致力於成為控法之格利高里的神聖巨龍反應足夠快，才將溫拿救下。而他自己也如夢方醒，接連施放出數個護罩，這才沒有重傷。
兩頭巨龍一陣掙扎，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格利高里知道在這種關鍵時候還得靠兩位主人通過操控重力相救，實在是無能的表現，心下自然惶恐。好在這次還有那頭銀龍作伴，因此它心裏安定了許多。
它有些疑惑，疑惑于犧牲品竟是如此之多。
那千米斷崖已經消失，空中飄浮著大小不一，大至數百米，小到數米的寒冰。這些冰塊浮於空中，以他們所不明白的規律徐徐飄移著，宛如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重力一般。
羅格意志再堅強，也忍受不了如此絕非世間應有的痛。他的嘴猛然一張，噴出的不是血，也不是內臟碎片，他噴出的竟然是一片蒼綠的葉子！
連成一體的三顆電球悄然沒入了馬車車廂。華麗的車廂瞬間變成了透明的藍色，絢麗得宛如諸神的座駕！
這該是怎樣痛快的一場殺戮啊！冥魔的身軀都興奮得開始發抖。
奧本山頂，摩拉在公國軍隊到來時，就緩緩走上祭壇，雙臂交叉按在胸前，然後就一直保持那個姿勢閉目祈禱。籠罩她全身的乳白色光暈再次綻放出柔和的神聖光芒，支持著狂信法師和僅存的信徒們奮勇作戰。
「最偉大的女神啊……」姬瑪的呼喚如同夜梟的鳴聲，尖厲刺耳，錐心泣血，但是那個存在是否能夠聽到呢？
「您想殺我？」凱瑟琳神態自若地道，口氣猶如貴婦人在社交場合談論天氣般輕鬆隨意。
威娜則雙唇微張，吹出一股幾可以毀滅一切的罡風，將撲面而來的寒氣團輕易撲散。
飛旋著的浮空之城略一傾斜，隨即開始加速，撞向了千米寒冰斷崖。
「為何不能是我？」風月淺淺一笑，竟輕輕地，輕輕地握住了羅格的手，讓他安靜地躺回去。
然而他心底真正的聲音卻是：「那幾十個倒霉鬼肯定救不回來了。」
風月的黑髮忽然輕輕飄動了一下。
風月和威娜身處神的領域，實力早已大打折扣，又在猝不及防下不得不直面神力，被冰寒吹息及身，一時竟動彈不得！她們亦非弱者，只一錯愕，立刻全力抵抗冰寒吹息的入侵，蔓延的冰殼爬到兩人胸口以下就再也不能上升半分，而風月腰以上的冰殼則開始有融化的跡象。
凱瑟琳在與他擦身而過的一剎那，又停下了腳步，淡淡地道：「我喜歡有力量的男人，所以，剛才我是心甘情願的。」
已在寒冰中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冰雪女神終於重歸於天空！
此時在冰雪國度里，有無數巨冰浮於天空，讓人彷彿置身於星群之中。
男孩無力地倒下了，這時埃特才看見，他的後背早已經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服下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肋骨。受了如此重的傷，他竟然還能向埃特衝鋒？
在那些懂得軍事的雪宮武士首領眼中，時間不是問題。寒冷和缺乏休息會逐漸耗盡智慧之眼教徒的體力，狂信法師們的魔力也會一天比一天少。而輪換下的聖教教徒不光有足夠的食物，還可以安穩地睡眠以恢復體力。時間拖得越長，勝利就離他們越近。
他剛要將水晶高腳杯中的紅酒飲下，凱瑟琳的縴手忽然搭在他的手腕上，阻止了他。
領軍的將軍體態輕盈，正是紫荊蝴蝶。她微一抬手，近兩萬的阿雷公國大軍停下了腳步，在她身後列好戰陣。
這是一片沒有天，也沒有地，四顧茫茫，無邊無際的世界。
大殿之中，麥克白早已離去，而風月仍然注視著魔法井中不住變幻的景物。那些一閃而過的高山丘壑、河川原野映得她銀色雙眼忽明忽暗，但沒有任何具體的景物能夠在風月雙眼中駐留。
何況摩拉的話也令他們萬分震驚，幾乎顛覆了他們以往的所有認知，如迷途羔羊般紛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冰雪法師和神官。但是那些倖存的冰雪法師和神官也與信徒們同樣彷徨，畢生精研的神學知識無法告訴他們為什麼摩拉的話語會直接在心底響起。
凱瑟琳淺笑起來，長長的睫毛如扇子般撲閃了一下，意味深長地道：「米高梅大人，人類藝術靈感最大的源泉，就是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如果您有一天能夠明白愛情是什麼，那麼，就會明白我這樣做的原因。」
冰雪女神震怒不已，她再次發出尖嘯。隨著這令人戰慄的神之聲，地上的冰面忽然裂開無數大縫，數十隻幽影冰魔自地下飄出，分別攻向諸強者。這些幽影冰魔較普通的冰魔強大了不只一階，而且又身處冰雪女神的領域，能力被強化了許多。諸強者雖然力量傲視一方，但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紛紛與飛舞的幽影冰魔纏鬥起來。
「奧黛雷赫是您所創造的最完美的光天使，我這一次的使命不可能順利。」阿喀琉斯垂首道。
安德羅妮忽然劍光大盛。幽影冰魔含有一些死亡力量在內，恰好為她的雙屬性鬥氣所克，她又以迅捷變幻見長，因此沒用多久，就在三頭幽影冰魔圍攻下將其中一頭變成瑩藍晶雕，那漂亮的湛藍色倒和冰雪女神冰翼的色彩有幾分接近。
芙蘿婭掙扎著從冰雪中爬起，以縴手抹去了嘴角流出的鮮血。她一雙碧綠的眼睛盯著姬瑪，只是不屑地冷笑著。
攻擊開始，聖教信徒潮水般湧向山頂。當奧本山上殺得如火如荼之際，似是戰火觸怒了哪位神明，大地竟微微地顫抖起來。一位雪宮武士忽然回頭，臉色當即大變！
米高梅微微一笑。他儘管仍然隱隱覺得有些什麼不對，但是他是隨侍在主神身邊的四翼天使，與凱瑟琳相識這些天來，已經嘗試過人間百味，但分毫動搖不了他的意志。
銀之聖教信徒互望著，驚疑不定。理智告訴他們，不應該相信這個異端聖女的話，但是他們無法拒絕直接面對心靈的話語。摩拉的每一個詞都在衝擊著這些最虔誠的信徒，他們難以抑止對女神神諭的渴望。他們，誰會足夠幸運地聆聽到女神的聲音呢？
死神班的目光不曾有片刻離開他那把五彩流轉的細劍。這一次不知是哪位黑暗神明突然眷顧了他，風月竟然一口氣給他的細劍加上了狂暴、幻音和劇毒三篇樂章！當然這一切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添加第六樂章的時間變為了五個月後，也就是說，多拿兩個樂章的代價就是多加三個月的等待時間。死神班經不起這個誘惑，就算風月提出讓他等上一年，其實他也願意。雖然最起碼的理智告訴他，一個月一篇樂章是最佳的方式，可是在足夠的誘惑面前，往往沒有理智存身的餘地。
冰雪女神正要再強化一下冰寒吹息的威力，猛然感覺到一陣虛弱，竟然後繼無力。再看眼前，風月和威娜的身影早已隱沒在塊塊浮冰之後，天空中悄然多了兩團冰霧。
※※※
一朵綠色的毒雲又在銀之聖教的信徒中綻開。翻滾舒捲的毒雲中，聖教信徒們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們朝聖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姬瑪猛然從冰面上躍起，猶如一頭髮怒的母獅，尖聲吼道：「不！偉大的冰雪女神只是再次沉睡而已！她一定已經消滅了所有的瀆神者，所以才會再次沉睡，一定是這樣！」
斷崖變得越來越大，此時已可看出，它竟然是一整塊巨大無比的千載寒冰！從周圍參照的地形判斷，這塊由巨冰凝成的斷崖竟有千米之高！
麥克白也道：「從銀之聖教那些神術師的記憶推斷，依冰雪女神此時的神力水平，她的領域範圍至少應該有一千米。也就是說，接下來我們都得在她的領域中戰鬥。當然，您兩位可以不受她的領域影響。但我們的戰鬥力會有很大的折扣。只可惜現在還不知道她的領域能力都有哪些。」
冰原盡頭，有一輛四駕的馬車正狂駛而來，車廂上冰雪女神的徽記反射著冰原的光芒，顯得無比刺眼。
風月淡淡地道：「她很虛弱。所以我們可以開始了。」
威娜眼中的金色十字星越來越亮，她忽然抽身後退，提槍凝神，準備給冰雪女神的本體以雷霆一擊！
風月眼中的光芒猛然跳動數下，她又想說什麼，可是始終沒能再發出哪怕是一個音節。
他們的信仰虔誠，甚至都已達到了盲信者的地步。他們懂得魔法和信仰的知識，但是無法解釋，為何摩拉這異端女神的聖女，竟然能夠直接震蕩他們的靈魂。銀之聖教的經典中對這種現象只有一種解釋，也是幾乎所有教徒都知道的一種常識，那就是當信徒的信仰足夠虔誠，他們的靈魂可以直接聽到冰雪女神或者她的神仆的聲音。
「阿喀琉斯，我賜予你自由穿梭空間之能，去繼續你的使命。」主神的話語有著不容違抗的威嚴。
四位天使從虛空中浮現，他們聚攏在他下方，以聖詠的悅耳聲音齊聲道：「尊敬的阿喀琉斯大人，偉大的提拉特彌斯已經等您很久了。」
冰雪女神的臉看不到表情變化，但湛藍冰翼上光澤驟亮驟暗，說不清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
※※※
她所有的動作突然靜止，連冰翼也不再閃光，長發回落兩肩，宛若又化為一座冰雕。這個世界有一剎那危險的沉寂。
米高梅輕輕嘆了一口氣，瞳孔深處的一點金光漸漸隱去，那張清雋雅緻的臉上，終於開始現出狂放。
威娜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她沉默片刻，終於輕輕地道：「風月，誰也不知道諸神間的戰爭中會發生什麼。我……去叫他進來吧。」
片刻之後，一個無雙的佳人已立於海面之上。他，而不是她，忽然睜開了雙眼！
因此溫拿將每一個人都算做聖域，已經是極為保守的演算法了。
威娜黛眉微皺，雙眼中金色十字星緩緩亮起，她忽然喝了一聲：「格利高里！給我加持聖龍祝福！」
僅僅幾天時間，奧本山下就聚集了銀之聖教數萬名信徒。他們夜以繼日地攻山，可是狹窄的山道上沒有任何迴旋餘地，雙方交戰處最多只能容納二、三十人同時戰鬥。往往最前方的幾十人戰死後，後方的信徒就會被教友的屍體所阻擋，很要費一番功夫才能爬到智慧之眼信徒的工事前。這樣，人數比聖教少了數十倍的智慧之眼的信徒和狂信法師們，總是可以得到寶貴的喘息時間，堅持下來。
此時威娜雙手攏于胸前，龍魂戰槍則浮於背後。她閉目，默誦著什麼，雙手間亮起一顆金色十字星。而風月則忽然有若瘋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追襲著冰雪女神，阻止她接近威娜！
瞬息間，風月和威娜已不知繞著冰雪女神飛了多少圈，擊出了多少拳，刺出了多少槍！保護著冰雪女神的巨冰在這樣密集強烈的攻勢下，一片片剝離，一塊塊迸裂，瀰漫的冰霧接二連三地騰起，完全包裹住三人的身影！觀戰的諸強者先前還看得眼花繚亂，後來除了麥克白外眼睛已經完全跟不上她們的動作，更不要提插手戰局了。
此時銀之聖教的休整也已告一段落，接下來，就該是無休無止的全力攻山。
老神官捋了捋代表威嚴和資歷的雪白長須，另一個念頭浮起，這次宗教戰爭結束后，聖教不能再故步自封，是時候為冰雪女神座前遴選幾位聖女了。
芙蘿婭一怔之際，突然似有一道若有若無的風從她身邊掠過。這陣奇異的感覺剎那即逝，她四下張望，但再無所察。此時她眼角餘光看到下方的提克頓戰士們又陷入苦戰，陣勢一角即將被瘋狂的聖教教徒沖開，她顧不上多想其它，立刻取出一個盛滿了墨綠色液體的琥珀小瓶，用力向下擲去。
似是經過了亘古久遠的時刻，風月的指尖終於觸及了冰坑底部，於是又是一片龜裂布滿了坑底！
「戰爭已經結束，因此，回去吧，冰雪女神的盲信者們！你們應該沐浴，靜候冰雪女神新的神諭，並遵從她的指引。」
然而米高梅也深知，這不能完全泯滅的最後一點靈智卻是接受考驗的障礙，此刻他的情緒確有飄搖的跡象，若連這些都不敢直接面對，他也可以說是敗了，敗在身體的慾望前。與無法抗拒慾望誘惑的最下階天使相比，這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區別。
威娜看著風月凝定的雙眼，忽然嘆息一聲，道：「馬上就是與一位真神的戰爭了。」
羅格噴出的葉子完全與時間同步，剎那間已成長為一位通體碧綠、只有雙眼是一點水藍的少女。只是她一米長的身軀小巧玲瓏，與冰雪女神超過五米的巨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好像酷寒中瀕危的旅人，面對舞蹈的火，明知灼痛卻忍不住伸手捉取，只為了體驗一剎那快意的熱度。
風月只拖住了冰雪女神片刻，但僅是這一刻的時光，已經足夠。威娜雙目微開，雙手間忽然出現一片黑暗，絕對的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
神的咒語魔法！絕對不能讓她完成！風月已經不及細想其他，一把抓起死神鐮刀，與威娜雙雙盡展羽翼，一左一右向冰雪女神包抄追襲而去！
「她將會把我們引領向何方？」這是所有人心中同時泛起的一個問題，但隨之被對真神毫無保留的信仰和追隨所淹沒。
羅格雙手間多了一把純由陰影組成的長劍，他雙手持劍橫揮，自左而右，一劍自冰雪女神的腰間斬過！
「住嘴！」姬瑪又揚起了手。小妖精斜睨了她一眼，側轉頭，將另一邊完好的臉蛋送了上來。
海的波濤中，忽然浮現一張臉。這是一張妖媚之極的臉，每一處輪廓、每一條曲線都由誘惑打造，足以讓人呼吸凝滯。
「米高梅大人，一般來說，紅酒並不宜於久藏。貯藏時間過久的紅酒，會產生異味，反而破壞了它的香醇。但是這並不適用於原產自施洛華地區的紅酒。那裡出產的紅酒歷時越久，就越醇厚，您現在要嘗試的，就是產自施洛華地區最好的雷米酒，已經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歷史了。」凱瑟琳的聲音高貴、矜持，于不知不覺中拒人於千里之外，每一個抑揚頓挫都是貴族禮儀的典範。但不知為何，在這個夜晚，她的聲音在平淡典雅的背後，似乎有一點微不可察的誘惑。
這是第一滴。
可是那些英勇地倒在智慧之眼防線之後的屍體已無法搶回。
余章 繞樑
房中的一切都開始在米高梅面前晃動，所有的東西都被鍍上了一層如血的胭脂色。他與麥克白一樣，大部分的記憶都已留在了天界，但是那何止數萬年在主神身邊隨侍的時光，又怎麼可能盡數遺忘？
「這倒也是……」提拉特彌斯沉吟著，道：「不過奧黛雷赫雖然竊取了信仰之力，但剛剛蘇醒的她，力量理應不算強大。這一次的戰鬥，你的本體甚至都被分解，不得不回到了天界，為何她還未被毀滅？」
「當然，保存也是一種學問，我會在以後專題為您介紹，裏面還真有點有趣的小竅門呢！」凱瑟琳對著米高梅揚了揚杯，這次她的尾音帶了點小小的花腔，彷彿少女撒嬌般的慵懶，似乎有點不勝酒力。
冰雪女神相信，以她成神漫漫歲月所積累的經驗相信，她最後的領域之力足以毀滅最強的、也是最驕傲的敵人，那個黑髮、銀眸、如她一樣冰冷傲慢的女子！
「說吧，你想怎樣。」米高梅冷冷地道。
只是，又已黃昏。
面對著這近乎于神跡的場面，阿雷公國的一個戰士忽然拋下了刀劍，淚流滿面，跪下、伏地，全然不顧他的敵人就站在咫尺之外，已將一把已經卷刃的戰斧高高舉起。而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公國士兵虔誠地跪拜下去，以額頭去親吻大地，非這樣不能表達他們的敬意。
在冰原上，巫妖艾爾格拉將法杖插於冰面，正在不住地誦念著咒語。大片大片的灰色瘋狂自法杖下湧出，不住地向四面八方擴散，將冰封國度的冰面轉化成充斥著死亡氣息的腐地。作為神之領域，冰封國度擁有自發的判斷，它絕不允許範圍內出現第二種力量的領地，這是對冰雪女神的極大褻瀆！因此冰封國度不斷調度女神領域中的力量，試圖將死亡腐地重新覆蓋于冰雪之下。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則立於艾爾格拉身後，以自身的死亡力量支撐著死亡腐地的擴張。
巨大的雙手劍斜斜落下，艱難地將面前的軀體砍成了兩截。這一擊技巧高明，可力量不足，更多的是依靠巨劍自身的重量完成的屠殺。不過雙手巨劍的品質的確出眾，在不知道親吻了多少根肋骨和血肉之後，刃鋒銳利如新。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信徒驚疑不定，他隨手拉起了一個信徒，詢問他為何竟然向異端的聖女膜拜。那信徒回瞪了他一眼，聲音已因激動而走調：「剛才我……我聽到了女神的聲音！我竟然能夠聽到最偉大的冰雪女神的聲音啊！……女神說，摩拉不僅僅是智慧之眼的聖女，也是她在這一世間行走的神仆！」
在另一塊巨冰中現出身影的冰雪女神神力又消耗了一點。她忽然明白了這些瀆神者的險惡用心！他們竟然想要活活地耗盡她的全部神力！
體會著手上傳來的陣陣滑膩冰涼的觸感，羅格渾然忘卻了這隻手也曾洞穿鋼鐵，也曾生裂魔龍。
提拉特彌斯沉吟片刻，伸手一指，十二天使中的四位天使立刻出列。提拉特彌斯道：「讓他們協助你，去把奧黛雷赫帶來見我。」
芙蘿婭飄立於天空中，她施法的手勢曼妙優雅，似在翩翩起舞，咒語、手勢、捲軸齊發，雷獄戒指的威力被她發揮到了極致。那雙素手間電光繚繞，無數各式閃電魔法若急風驟雨般向銀之聖教的冰雪法師們傾瀉。
阿喀琉斯不知為何，竟似有些遲疑。片刻，他才揮手一招，海面上飛出一道匹練似的巨浪，在空中化成一襲長袍，將他的身體遮掩了起來。
在神面前，他們理應畏懼。
她放肆地笑，一顆晶瑩的水珠卻不知不覺中爬出了眼角。
他掙扎著想坐起，可是此刻的身軀如一座沉重的山，僅僅抬起一點就已耗去他全部的力氣，而每一下動作，都會牽出胸腹間的一陣劇痛，讓他隨時重回昏迷的邊緣。
為首的一位天使恭謹地道：「偉大的提拉特彌斯，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聽聞您在位面間遇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煩，他知道您創建光天使時已很疲勞，因此讓我們過來，希望可以將一切麻煩湮滅于初始。」
凱瑟琳收回手，端詳了菲奧雷一會，淡淡笑道：「您嗎？也許以後可以，但不是現在。我曾經期待您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來等待您的成長。保護我，並不是光有決心就可以的。」
但絢爛從來都很短暫，美麗的藍色轉眼就褪去，馬車車廂無聲無息地炸成了一團紛飛的焦黑粉末。
米高梅微笑著。這幾天的主題是酒，他已經在凱瑟琳的引導下，幾乎試遍了大陸上的名酒。僅僅數天功夫，他對酒的認知，就足以堪稱大師了。
信徒瞪大充滿血絲的牛眼，怒氣勃發，用力掙開他的手，激動地揮舞雙手：「以我的靈魂見證！我的生命見證！我的信仰見證！那是女神的聲音！偉大的冰雪女神！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看大神官！」
「我會的，一生一世。」菲奧雷雙眼直望進凱瑟琳深藍如天空的美眸中，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在騎兵身後，跟隨著數不清的步兵。這支殺氣騰騰的軍隊旌旗上沒有任何標記，暫時還看不清它的歸屬，可是從其列隊行軍的架勢來看，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銀之聖教諸人心中都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風月早在冰雪女神現身時就已經升空迎上，與她相對而立。風月冷冷一笑，道：「後果，就是我得到你的全部神格！」
修斯等人則紛紛飛升到空中，他們的目標並不是冰雪女神，而是不停地破壞空中飄浮的一塊塊巨冰。領域會自發地修補破損，因此每一塊巨冰被破壞，冰雪國度就會重新生成一塊巨冰，冰雪女神的神力也就被消耗了一點。儘管這點神力對她來說幾乎是微不足道的，但積少成多，到後來就會影響到戰爭的勝負！
此時摩拉的聲音中只屬於神的冷漠已經消失，而是暖如鄉村小舍冬夜的爐火，甚至還帶著一絲親切：「冰雪女神的神諭很快就會到來。銀之聖教的信徒們，你們的信仰與我一樣的虔誠，虔誠地信仰著真神的人之間是不應該互相殘殺的。我會將你們的同伴還給你們，因為他們也是我的同伴，信仰已將我們聯繫在一起。」
「我是為了保護你！」菲奧雷低吼著，他忘記了使用敬語，隨即，他拚命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不想讓旁人聽見：「我……我是如此仰慕您！在我的心中，您甚至比我對至高神的信仰都來得重要！可是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呀！」
一聲沉悶得近乎無聲的郁雷隱隱約約地響起，諸強者眼中的世界暗了下去，隨後又亮起，但一切的景物都似乎在詭異地扭曲跳動著，而且原本一片清明的天地間，忽然下起了雪。
「女？女神……」老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口吃起來，「真……真的？」話剛出口，他立刻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阿喀琉斯跪伏，靜候著主神的諭示。
※※※
提克頓戰士身後站立著月之暗面的精靈們，他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一支支利箭傾瀉到銀之聖教教眾身上。利箭的箭尖上都閃著幽藍的光芒，全部喂有劇毒。這樣的箭不需要瞄準，只要劃出一道傷口，就會收割走一條生命。
凱瑟琳皺眉望去，看清攔在當路的是菲奧雷，光明教會那個一直追隨在她左右的聖堂劍士。
山腳下已經升起上百道炊煙，晚飯很快就會做好，為狂熱的聖教信徒們補充體力。奧本山下，幾個衣飾比其他人要華麗得多的冰雪法師和武士向著奧本山頂不住指指點點。其中一個頭戴高冠、身披象牙白法袍的老者是整個帝國南部位階最高的大神官，也是此刻的領袖人物。他身邊的幾個武士首領正在詳細解說著明天的攻山計劃。
凱瑟琳雙眼如晨星般閃亮，吐出的氣息如蘭麝般芬芳，彷彿融會了先前數十種美酒最香醇的餘韻。
芙蘿婭裹著純白的皮裘，正俏生生地立在姬瑪身後。寒風中的小妖精微微地顫抖著，挺翹的鼻尖已被凍得有些發紅。
終於，提拉特彌斯抬起了右手，四位光天使悄然站起，回歸了他們本來的行列。
溫拿渾身一顫，登時肅然起敬，連立姿也筆直了許多。
溫拿震驚之餘，張開了大嘴。他呼出的一口氣尚未來得及結成白霧，就直接化成一堆細粉，隨風去了。
風月眼中銀芒閃動，在時間之河幾乎未能有所流動之時，她已出現在冰雪女神的背後，一拳擊出！
他反手，輕輕地握住了凱瑟琳的手。
除此之外，聖教信徒的屍體還被堆到一起，再澆上冰水，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座極堅固的壁壘。而在上山的道路上，死傷者的熱血一路拋灑，直到山下。在這潑水成冰的季節，血水一層覆蓋一層，早已凝成厚厚的梯形冰層。
凱瑟琳的手滑膩而冰冷，但米高梅忽然覺得，被她觸碰到的肌膚竟隱隱傳來陣陣灼熱的感覺，甚至還沿著手腕向心房延伸。他眉頭略皺，感覺到似是有什麼不妥之處，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可不管怎麼說，壓制四翼天使全部的力量，就等於將自己的靈魂徹底地交給了人類那具脆弱的身體，這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芙蘿婭的位置佔據了制高點，除了重點對付聖教的冰雪法師外，她另一個任務就是兼顧整個戰場形勢，適時給予魔法支援。看她解決了被發現的冰雪法師后，就會像一隻彩蝶般飛上飛下，忙個不停，時時會用力擲出一個裝滿了魔法藥劑的小瓶，於是一大片劇毒的濃霧就會將數十個聖教信徒籠于其中。偶爾她也會召喚出一道火牆，阻擋住聖教教徒們的腳步，讓高台上的提克頓戰士們可以稍緩一口氣。
老神官頹然止步，跪伏于地。在他身後，是數十位感應敏銳、信仰虔誠的冰雪法師、神官，當然也有許多普通的信徒。這一刻，這些身分原本相差懸殊的人不分貴賤尊卑地站到了一起。
就在此時，芙蘿婭忽然聽到了一陣極清晰的馬蹄聲和滾滾車輪聲。在這殺聲震天的戰場上，並不如何響亮的蹄聲和車聲不知為何竟能穿透重重聲浪，傳入她的耳中。
「我啊！我可以保護您，也一直在幫助您！」
冰雪女神又驚又怒地向下望去，剛才就是下方的冰封國度消耗的神力突然劇增，迫使她的冰寒吹息中斷。
山坡頂又有一道數米高的平台，高大的提克頓人首領扎古爾率領著提克頓戰士站在平台上，築成一道鋼鐵壁壘。他們手持特製的巨型鋼盾，用力向外推擠，每推一下，都會有數個銀之聖教的教徒從高台上摔落。推擠之後，提克頓戰士的巨斧會緊接著呼嘯落下，將那些還攀在巨盾上的聖教信徒軀體輕易地砍開。
「終於結束了……」埃特對神從來都沒有敬意。他擦去了臉上的淚與血，望向戰場的另一端。
她臉上遍布皺紋，眼中充滿了血絲，那雙下垂的嘴角幾乎與鷹隼般的鼻樑平行，鼻中還不住地流出血絲，顯得猙獰而凄厲。她一頭凌亂的白髮如根根鋼絲，隨著呼嘯的寒風擺動著。
浮空之城上響起一陣悠長的歌聲，無數閃著光的小妖精揮動著透明的雙翼從浮空之城的各個角落飛了出來，她們圍繞浮空之城團團排成兩隊，然後一起用力向同一個方向推動這個龐然大物。巨大的浮空之城徐徐旋轉，到後來越轉越快，風從城堡上無數的樓間窗隙穿過，發出陣陣尖厲的嘯聲。
埃特渾身浴血，雙手扶住劍柄，不住地喘著粗氣。這個高大的魔法劍士已經耗盡了自己的鬥氣、魔力，甚至連體力也所余無幾。他那身華麗的盔甲上無時無刻不在向下滴著血，分不清是來自敵人、戰友還是自己。
「羅格。」風月忽然開口喚道。
冰雪國度中再次失去所有的光和色彩，變成一片黑暗，在孤懸于空的女神雙眼注視下，巨龍、強者們紛紛墜落。只有修斯恰好繞到一塊巨冰後面，透明的冰晶偏轉了女神的視線，他才得以倖免。
隨著麥克白的精神波動，井中世界相應地產生了變化，地面被不斷拉近，其上萬物逐漸放大，一處懸于冰洋洋蓋上的斷崖漸漸地變得清晰。在井中的世界，有無數亮白色光帶不住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米高梅心底泛起了一絲警覺。儘管已壓制了自己的一切力量，但他畢竟是擁有四翼光輝的天使，以持咒力而知名的天使，隨侍了主神漫長的歲月，意志已經成為存在的一部分，稍有動搖，本能就馬上發出了警告。若此刻有外敵來襲，他可以立刻喚回力量，恢復清明。
這裏看不到任何生命，只有安靜和絕對的寒冷。
冰雪女神雙唇微啟，吹出一團淡白色的寒氣。雖然雙方相隔尚遠，但寒氣似乎完全漠視這點距離，瞬間已經罩住了風月和威娜。隨即寒氣帶動周圍的空氣直接凝結成固態，寒冰瞬間爬上她們的體表，而那可以將萬物化為飛灰的絕對寒冷獰笑著，向她們體內侵入！
聖光繚繞的摩拉落在奧本山頂，她一步一步地下山，一路上，所有的銀之聖教信徒都不由自主地為她讓開了一條路。
他們的信仰，難道真的偏離了真理的軌道嗎？這些最虔誠、最普通、沒有絲毫特異之處的信徒，真的能夠直接聆聽到冰雪女神的聲音嗎？
姬瑪沉聲道：「神是不會被凡俗所毀滅的！羅格和那些瀆神者再強大，能做到的，最多只是竊取一點女神的神力而已。他們至多能夠藉此成為一個偽神，但真神的國度是他們那骯髒的雙手根本無法觸及的！現在既然我已經知道了冰雪女神的沉睡之地，只要取回女神的神力，偉大的冰雪女神就會從長眠中蘇醒，銀之聖教也會由此復甦！哼，我會用你的生命來向羅格交換冰雪女神的神力，你最好祈禱，祈禱他對你的愛意足夠！」
諸戰鬥天使退去后，提拉特彌斯的聖殿中一片凝重，連聖歌也顯得特別的乾澀無味。主神那沛然難測的神力未見分毫的波動，在神力的籠罩範圍內，幾乎連光線和時間都難以流動。
醉的感覺果然不錯。
為首數名冰雪法師、神官和雪宮武士商議之下，決定改變戰術，將能夠戰鬥的聖教信徒分成數十梯隊，一波波連續不斷的進攻，以求耗盡山頂諸人的體力。這種戰術把智慧之眼所據天險的優勢抵消了不少。
她開始崩解。
片片雪花，有大有小。有細膩如粉的蓬蓬冰屑，也有大如一輛馬車的冰塊自空墜落。在眾強者面前，一整座高樓緩緩地自左方飄到了右方，然後被一大片暗黑色的波紋吞沒。下一刻，又有一座冰山自強者們腳下突兀地湧出，然後飛入天際，消失不見。除了他們腳下的這座冰峰外，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極度混亂，違背他們所理解的世界規則的景象層出不窮。
冰雪女神盯著面前這些膽敢瀆神的存在，顯得極為憤怒。她怒喝著，聲音清脆而尖厲，如無數冰棱紛裂：「卑微而又大胆的存在們，你們如何膽敢進入我的冰雪國度，驚擾我的沉眠？！你們可曾想過，冒犯一位真神的後果！？」
此時那女子已緩緩站起。
「弒神？你們果然想弒神！」冰雪女神怒氣勃發，一道道湛藍寒光順著蝶翼邊緣飛速溜過，尖聲厲嘯著：「我會將你們這些瀆神者全部冰封於我的冰雪國度內，作為對今後卑微存在的警告！」
「你會一直幫助我嗎？」
摩拉徑自穿過遍布鮮血、斷肢、碎肉和屍體的戰場，向北方行去。她的面容聖潔而空靈，宛如飄浮般行走著，那流動著的聖光照耀過的地方，一切血腥都化為清泉。
浮空之城光芒大盛，加速飛向遠方。
菲奧雷旋風般轉身，盯著凱瑟琳，眼中已全是炙熱的火焰。
但是姬瑪力量雖然恢復，可是意志卻已崩潰！
「怎麼……會是你……」羅格終於擠出了幾個字。
實在支撐不過時，智慧之眼教徒就會推出守城時才會使用的巨弩，如此近距離下，巨弩一箭之威，足可以連穿數人而去勢不竭，給予聖教教徒極大打擊。所幸這種很具破壞力的武器，智慧之眼已經剩餘不多了。
那隱現灰藍光華的冰面忽然亮起銀色光澤，然後出現了無數細微的龜裂紋路，咯吱聲中中心的一點爆炸開來，細碎的冰粉如霧般升騰而起。還在不斷生長著的寒冰上就此出現了一個大坑，坑中又形成了一道旋風，它的根部鋒利如刀鑿，一點一點地蝕刮著無比堅硬的寒冰，堅定地向中心挖去！
但是奧本山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身處那團聖光中的，一定是智慧之眼的聖女摩拉。於是仰望天空的目光就有了分別，一方是狂熱，一方是絕望。
摩拉的聖光漫過山頂，如瀑布般沿山勢奔流而下，沖刷著陡峭而險峻的奧本山。聖光所過之處，那些暗紅的冰重新變得清澈透明，深埋在冰雪下的屍體一一顯露出來，殘留的血跡化為汩汩清泉洗去衣服和皮膚上的硝煙，然後滲入土壤，那些死去的人躺在那裡安詳得猶如熟睡。被鮮血和屍體堆砌得猶如人間地獄的奧本山逐漸回歸了它的本色。
但是銀之聖教信徒眾多，這些狂熱的教徒如同南方原始森林中的行軍蟻一樣，後面的推著前面的，一步步擠上了覆冰的土坡。如果前面的人不動了，他們就在後面用力推，實在推不動，就從同伴的頭頂上爬過去！
但那碧綠的少女行事卻與她不住散發的生機迥異。她拖著碧綠的焰尾，落到了冰雪女神的頭頂，右手已按在冰雪女神的頂心！
「我早就告訴過你，冰雪女神這一次無論如何也逃不脫消亡的命運，你還不肯相信。現在冰雪女神的神力開始衰敗了吧？光靠著一把匕首你又能堅持多久呢？」姬瑪身後傳來一個柔媚悅耳的聲音。
冰霜視線，冰雪女神的領域能力之一，凡是映入她視線的存在，都會經受寒冷、恐懼和禁錮多重考驗，對那些稍弱一些的存在來說，單是女神視線中附加的寒冷就足以奪去它們的生命。
修斯和羅格看起來沒有足夠的實力，但其他幾人的實力又遠遠超過聖域。那頭成年銀龍的恐怖戰鬥力自不必再提，可是另一頭巨龍，體型雖然稍微小些，但那優雅與威嚴，怎麼看怎麼讓溫拿自靈魂最深處泛起驚懼，一個名詞始終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十三位？」死神班瞟了一眼溫拿。被打擾了與黃昏之十二樂章相聚時刻的班當然有些許不悅，不過他這些天與身為大鍊金師的溫拿相處，很是得了點他的好處，拿人手短，因此死神班也不好意思坐視溫拿的無知，只得悄悄地道：「單是那兩個變態的……兩個……不，兩位尊敬的大人！隨便哪一個，都可以收拾我們倆而有餘。」
天地之間，風驟停，雲已開，曾經的飛雪浮冰，宛如塵世一夢。
麥克白淡金色的身體變得極為稀薄，任由這團寒氣透體而過，飄到他身後一根粗大的石柱上。這根石柱驟然失去了光澤，中間一段忽然化為無數細微到根本分辨不清的粉末，在大殿中微微拂動的風中散盡。
驚雷乍起！
他受了傷，不過都是些輕傷，根本沒有大礙。
面前的犧牲品倒下后，雙手巨劍一時之間再也找不到新的目標。握它的那雙手反而失去了銳氣，一時變得虛軟無力。
在滿世界晃動的胭脂紅中，米高梅的目光忽然被兩點閃亮的晨星給吸引住了。凱瑟琳平時並不顯得太過突出，甚至於會讓人感覺到有些沒有個性、沒有特點，但她絕不是不夠美麗。
「米高梅大人，您在擔心什麼呢？這裡是公國王宮，除了教皇所居的大教堂外，這裏就是里爾城最安全的地方了。而我既沒有鬥氣，也不會魔法，我又是至高神虔誠的信徒，您在擔心什麼呢？難道，您是怕自己會像那些最下層的天使一樣，被人類身體的慾望俘虜嗎？」
龜裂尚未完全崩斷，風月的右手還未收回，龍魂戰槍的槍尖就自天外飛來，刺在已變得脆弱的冰坑底部，深深沒入！幾條更深更寬的裂紋迅速自龍魂戰槍刺入處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此時她偏偏又感應到，匯聚而來的信仰之力正在明顯地減弱！
神也需要持咒的魔法，會有怎樣的威力？
她忽然陷入了沉默。
「為什麼！告訴我，這是為什麼！」他盯著凱瑟琳脖頸上猶未消去的吻痕，低低地吼著。他伸出手，卻又在她身前頹然垂下。
米高梅突然騰身坐起，面色鐵青，酒意已經一掃而空。
所有人都有一種錯覺，似乎這一刻，摩拉已經成為女神的化身！
溫拿跟著死神班飄立於眾人之後。他的目光一個一個自眾人身上掃過，然後拉過死神班，拚命壓低了聲音，極小聲地問道：「當天攻打蒂凡妮的時候，這些人，還有那兩頭龍，難道……都在？」
所幸，這並不是他們的幻覺。
凱瑟琳明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菲奧雷。他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終於，他的劍尖一分一分地下沉，垂向地面。
一個身影無聲地出現在凱瑟琳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他的長發和皮膚都失去了往日那種意氣飛揚的光澤，眼中遍布血絲，嘴唇卻渾然失去血色。他本是英姿勃發、才華橫溢，但此刻已被痛苦折磨得形容憔悴。
※※※
風月忽然道：「我來。」
在陷入黑暗前的一刻，羅格忽然看到那黑髮銀眸的女神，竟然持著極為熟悉的死神鐮刀，凌空飛來。
麥克白望了望下方的羅格，又道：「然後么，就得看他的手下殺人夠不夠快了。」
格利高里心中極是得意，這一記龍語魔法寒冷防護本身效果就不是人類魔法能夠比擬的，又被它練到了可以給一定範圍內所有人都加持的地步。看來不久的將來，控法之格利高里這個名字又要被它收入囊中了。
※※※
「愛情嗎？」米高梅陷入了沉思。
格利高里不知為何竟然能出現在風月身邊，它咬著風月的死神鐮刀，討好似地送到她的手邊，嘴裏竟然還能含糊不清地道：「主人！用刀吧！」
她左手高高舉起，五指一一綻開，掌心中亮起一小團極耀眼的銀色風暴！
可是在數十年沉睡中，她所看到的一切結局，都是只有死寂的黑暗！
凱瑟琳注視著他，表情柔和下來，露出微微笑意，宛若春天第一縷輕風般溫柔。她伸出手，拭去了菲奧雷不知不覺間滾滾而下的淚水，柔和但堅定地道：「菲奧雷，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在這個紛亂的世界里，我需要幫助，更需要保護。但我沒有武技，也不會魔法，除了我的身體，我還能拿什麼來交換？」
芙蘿婭以一名魔法師的敏感立刻發覺聲音來源異常，隨即她拉升高度，警覺地望向遠方。
是啊，他怎麼可能與那些下位天使一樣，成為慾望的俘虜？
提拉特彌斯緩緩地道：「阿喀琉斯，你的雙眼還看得不夠高遠，想把奧黛雷赫帶回天界，單憑你的力量是不夠的。至於光明教會的積蓄，這個不需要你來擔心。」
「亂序切割！怎麼會是亂序切割！」冰雪女神的叫聲中出現了一線痛苦。對冰雪國度的每一次攻擊，都相當於間接消耗了她的神力。而在她遼闊的領域中，威娜的亂序切割恰好可以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對於冰雪國度受到的大規模無序攻擊，冰雪女神根本無法一一化解，等於只能憑藉神力硬抗，一時之間險些徹底讓冰雪女神的領域崩潰。
天上地下，世界半邊是冰封的蒼茫，半邊是沸騰的火紅。而比夕陽所渲染出的緋色更為觸目驚心的顏色，是大地上片片流動的暗紅。
尤其是似醉非醉之間，一切束縛都變得脆弱，一切潛藏的慾望都會泛起，一切感官上的刺激都被放大。
麥克白凝神看了會斷崖，緩緩地道：「不能洞察也沒關係，我們仍有機會。風月大人，您認為呢？」
每一位強者都將力量提升到頂峰，靜靜地等待，等待著雪落雲開的一刻，等待著直面冰雪女神真身的那一刻！
此刻強者雲集，每一個人都擁有足以傲視一方的實力。強者的一生，都是與無數的勝利、征服、榮譽與財富聯繫在一起的。在塵世中人的眼中，他們理應無所畏懼。
死神班又好氣又好笑，悄聲道：「用不著這樣，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你這老東西不務正業，空頂了個大魔導師的名頭，可真論起決戰，你哪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夕陽已經完成了一天的使命，但它掙扎著，跳動著，始終不願意就此落入地平線下。只是把半張紅彤彤的臉擱在冰原和蒼穹交界處，彷彿是個貪看熱鬧的孩子，努力要看到大地上那場金戈鐵馬的結果。
摩拉身後，倖存的狂信法師和智慧之眼信徒們互相攙扶著，跟隨著他們的聖女走下了奧本山。那幾十位被囚于奧本山頂的銀之聖教信徒已被釋放，也隨之下山。
她瞬移到一塊最巨大的冰塊中，這塊冰的體積夠大，應該能夠擋住風月和威娜足夠的時間。她需要時間來發動最後的魔法。
隨著聖女的足跡，猶如煉獄的戰場中央，竟然逐漸延伸出一條潔凈的路！
他抬頭望向威娜，問道：「奧黛雷赫大人，您能否使用洞察領域探尋一下冰雪女神陷入沉睡的原因？這將對我們有相當大的幫助。」
姬瑪下垂的嘴角又開始湧出鮮血，她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芙蘿婭。
與這幅詭異的畫面相伴的，是無數交織在一起的聲音。有轟然雷鳴，有山崩海嘯，也有少女在細語傾訴，妖精在林間歌唱。
提拉特彌斯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甚至還不如他一根手指高的阿喀琉斯，緩緩地道：「這一次，你的使命並不順利。」
能夠給公國軍隊造成小小麻煩的只是那些雪宮武士和冰雪法師而已，自有紫荊蝴蝶率領精兵與山上的狂信法師上下呼應，前後夾擊。而雪宮武士和冰雪法師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在進攻奧本山上，幾乎沒有什麼得力人物出現在邊緣地帶。
光怪陸離。
（第十六卷《黃昏之十二樂章》完）
提拉特彌斯道：「偉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亞是司戰鬥的主神，你們的力量我也看得非常清楚。回去吧，請他不必擔心，這一次的事情很快就會解決。」
冰雪女神已開始焦躁不安。事情正在變得嚴重，曾無數次出現在她夢境中的場景已逐漸開始成為現實。作為一位真神，她擁有一些預見命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