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恍如一夢
第七章 南歸
「在醒來時，神將真正為神。」這一句話反反覆復地在羅格心中迴響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不急，德羅皇帝卻已經急得要發瘋。南方的戰報一個接一個地傳來，巴伐利亞大軍行動如風，已經接連擊潰了帝國南部三個最大的屬國。在這三場大戰中，德羅大軍死傷近三萬人，另有八萬人被擊潰，只得到後方重新整編。而在這三場大戰中，戰局最讓人意外的則屬於德羅帝國杜馬斯公爵與獅牙軍團的一場大戰。
南方三大強侯的先後倒下，震動了德羅帝國整個朝野。現任德羅皇帝並不是一個進取的人，他既暴躁傲慢，又非常膽小。南方戰局失利的戰報接二連三地傳來后，他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惶恐，對待阿斯羅菲克帝國使團的態度發生了根本的轉變。
杜馬斯公爵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緊接著受不了陽光的雙眼一陣刺痛，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為了攻下羅格，德羅帝國朝野諸臣可謂費盡了苦心。他們知道權與錢對胖子這種身份地位的人來說，早已沒有絲毫的作用。惟一能夠打動羅格心的，只有女人。可是胖子那小妖精清麗無倫，身材也堪稱完美，又兼身份顯赫、魔力高超。德羅皇帝幾乎搜遍了奧希妮亞，只是怎麼可能找出一個足以與芙蘿婭媲美的女子出來？
當羅格在奧希妮亞安頓下來時，他已經初步對德羅帝國方方面面的情況有所了解。
羅格突然沉默。
她黑髮依然筆直，有若垂瀑，銀眸中光彩也一如往昔。
芙蘿婭跟在羅格身後，臉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一絲淺笑，時時與羅格低語。她一舉一動的風情，都有若春日的風，悄然入人骨髓，等醒覺時，早已晚了。
大地上，是已顯混亂的數萬戰士，而在他們中間，一道筆直的血線正在戰陣中急速延伸！
「真是見鬼！」杜馬斯咒罵著，用力揉了揉眼睛。
兩人在熱鬧的大街上信步前行，芙蘿婭終於忍不住道：「這又臟又亂的城市有什麼好看的？」
※※※
在德羅帝國南方，數十萬大軍正在捨生忘死地戰鬥。而在奧希妮亞的談判桌上，鬥爭的激烈分毫不亞於前線那充斥著血與濃煙烈焰的戰場。雙方在阿斯羅菲克帝國參戰的條件上分歧極大。阿斯羅菲克帝國使者堅持要求德羅帝國割讓北境大片領土，然後才肯出兵參戰。而德羅帝國僅僅想割讓一小片無用的荒地和支付一些金幣來獲得幫助。
血雲輕拂過他的身體，飄向了他身後的戰鬥方陣。
因此來報消息的人看到冰雪法師團那聞名帝國的絕色團長伏在教皇膝上看書時，絲毫不感意外，有的只是羡慕。等再看到羅格安然坐在椅中閉目養神，其鎮定端凝處，直不動如山時，這報消息之人更加對教皇大人景仰得五體投地。
沒有人會想到久經戰陣的杜馬斯公爵竟會敗得如此之快。第二天清晨，當德羅帝國主力順著潰兵的指引來到貝當谷地時，只見到上萬具德羅戰士的屍體和無數正在進餐的禿鷲。戰場上沒有一具獅牙騎士的屍體，顯然獅牙軍團是在清理過戰場后，才從容退走的。
到了瓜分勝利果實的時候，在整年的戰爭中一直很低調的德羅大公儼然以聯盟之父的身分重新活躍起來。他從未指揮過軍隊，這在戰時也許是個劣勢，但在這時卻成了一種資本。
那騎士耳力倒好，聽到芙蘿婭認出自己，當時面上大喜，連她根本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也不計較了，忙道：「我叫拉瑟。」
立於羅格背後的芙蘿婭嘴角泛起一點笑意，她悄悄伸過手去，拉住了羅格的手。
儘管與阿斯羅菲克帝國如今的疆域相距不過數百公里，但是氣候迥然不同。綿延的中央山脈余脈阻擋住了北方的寒流，因而在北國草原上夜風尚寒時，德羅帝國已經是綠意遍野，熱風襲人。使節團中大多數人都明顯不適應突然轉暖的氣溫，早已減了衣服。而羅格仍然穿著長袍，氣溫高低，於他全無影響。
德羅皇帝自己本也是光明教會的信徒，可是在他眼中，王權要重於一切。在大位面前，什麼至高神，什麼信仰，甚至於父母兄弟，都讓他統統見鬼去吧！
這是南方的風景了。
羅格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這一路上，羅格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夜裡獨自一個人站在荒野上，對著滿天的星辰發獃。
車聲轔轔。
那騎士在兩人身前勒住了戰馬，抬手掀起頭盔，露出一張頗見英俊的面容。他一雙熾熱的眼睛只是盯著芙蘿婭，過了片刻，才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芙蘿婭公主？你，你怎麼會在奧希妮亞？」
而在南方，則是光。
對於宗教條款，德羅皇帝欣然認同。雖然帝國境內光明教會信徒眾多，可是此刻光明教會已經公然站在巴伐利亞公國一邊，惟一差的恐怕就是神聖騎士團親自參戰了。而且種種跡象表明，巴伐利亞公國軍隊的戰鬥力出人意料的強悍，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眾多的教會聖堂成員在軍中服役的緣故。
騎隊中一個騎士忽然咦了一聲，用力一拉韁繩。那戰馬忽然人立而起，踏了幾步，就調頭向芙蘿婭和羅格奔來。那數十
每次想到當年那高高在上、似是永遠也遙不可及的公主如今已經被自己收伏，那瞬間的成就感都會讓羅格每一根毛孔中都向外滲出得意。就算已經身居北國第一大宗教教皇之位，胖子身上有些惡俗習慣還是沒能改掉。
那騎士正在心情激蕩之際，這一嚇可非同小可。他怪叫一聲，接連後退幾步，差點坐在地上。皇家禁衛們見了，當即有兩人躍下馬來，將那騎士扶起，其餘人則紛紛抽出刀劍，指向場中的兩人，更有數具手弩對準了羅格。
羅格負手立於原地，掃了一眼黑甲禁衛，冷冷一笑道：「都下馬吧！」
在這一頁的最後，依然是那一句無比熟悉的話：「諸神不是萬能的，而希洛無所不能。」
在捉迷藏的遊戲進行十幾天之後，獅牙軍團突然在貝當谷地停下了腳步，列陣等待著杜馬斯公爵的到來。
就在此時，拉瑟身後一位黑甲禁衛仔細地看了看羅格，一把拉住了拉瑟的手臂，低聲道：「殿下，這個人不能動！我看他長得很像阿斯羅菲克帝國神聖教會的教皇……」
待那人退下后，芙蘿婭抬起頭來，道：「又在裝模作樣！」
一夜之間，索菲蘭宮的侍女素質驟然上升了整整兩個等級。胖子進入宮門，放眼望去，簡直四處皆是風景。只不過胖子此刻要擺教皇架子，時時處處得維護神聖光輝的形象，那小妖精又決不肯任他胡來，因此雖然面對滿園美味，胖子也是只能看不能吃。
北方是濃濃的黑暗，黑暗中隱隱立著數個高大之極的身影。而在黑暗之旁，婉約立著的，則是那個令人魂牽夢繞的她。
通向南方的大道尚有幾十公里未曾開通，但十幾萬負罪的苦力迎來了難得的休息。為了向德羅帝國表示善意，阿斯羅菲克帝國停止了修築道路的進程，要等去德羅帝國的使節團有了結果之後，才再行開工修路。
※※※
既然無法以質取勝，那就只能用量闖關了。
這小妖精淺笑道：「好啊，那這樣看來，肯定是我們兩個人中的一個出了問題，不知道是你還是我。這樣好了，為了證明不是我的問題，我去找個人來試試吧……」
而在神聖教會的陣營中，還有近萬名精靈射手。
此時此刻，只要阿斯羅菲克帝國肯出兵，不管是割地還是賠償軍費，德羅皇帝都肯答應。因此在阿斯羅菲克帝國舉足輕重的羅格，此刻也成了奧希妮亞的焦點人物。只是胖子絕口不提政治，一切任由使節發揮。他只要開口，除了宣揚女神的教義，就是歌頌女神的偉大。
終於，洶湧的憤怒在德羅大公的煽動下以驚人的速度燃遍了整個中央山脈南麓！幾十個小公國和城邦史無前例地站在了一起，宣布與周邊各大國徹底脫離附屬關係。
那騎士看上去年紀頗輕，一身深黑的騎甲邊緣上鑲以金邊，胸前則嵌著代表德羅帝室的四翼飛龍。
只是那個懷抱著死神鐮刀的身影，不知為何，總是顯得如此的孤寂。
大帝此行早已下定決心，不勝即死！
使節團諸人早已知曉了外面的異動。但帝國人才輩出，能夠在這種非常時期被選入使節團的，無不是勇敢堅毅之人。儘管知道身在敵都，一旦動起手來絕無生還可能，但使團諸人仍分頭把守各要害地段，毫無慌亂之意。
數天來，德羅帝國不斷退讓，而阿斯羅菲克使者也不為已甚，在德羅帝國多割讓了一個產糧的湖區之後，就草草簽了同盟協議，議定阿斯羅菲克帝國將出動二十萬大軍，進入德羅帝國境內對巴伐利亞公國與光明教會作戰，而戰時北國大軍一切補給均由德羅帝國負責，除此之外，協約的另一個附帶條件則是神聖教會可以自由在德羅境內傳教，光明教會則應被驅逐出德羅帝國。
不過這感慨在胖子心中僅僅是一掠而過。
公爵立在戰馬上，驚愕的表情已然永遠凝固在他的臉上。
他怎麼會這麼快！杜馬斯這才想到這個問題。
「我看那個拉瑟不會就此罷休的。在奧希妮亞得罪了德羅帝國的皇子，有點不大妥當吧。」芙蘿婭面上隱有憂色。
在杜馬斯兩萬大軍對面列陣的，是八千名獅牙騎士。
就在此時，他們胯下的數十匹馬突然一齊軟倒！措手不及之下，就連這些精銳的黑甲禁衛也東倒西歪地摔了一地。有一個黑甲禁衛失手將手中利劍插入倒地座騎的體內，結果竟然有如捅破了一個大皮囊般，剎那間被濃黑腥臭的粘稠液體噴了一頭一臉！
芙蘿婭哼了一聲，道：「不說就不說，居然還擺起大魔法師的架子來了。似乎就在幾年之前，有一個人還只能仗著皮夠厚來硬頂我的魔法呢！」
德羅帝國的歷史決定了它獨特的現實。在帝國中，大大小小數十個附屬公國和城邦佔據了帝國一半的面積。各地方諸候不光手握委任官員、徵收稅收的大權，很多大公爵還坐擁重兵。這些公國都是當年德羅大公為了成立帝國，妥協之下的產物。因此在三大帝國當中，德羅的帝室實際上是最軟弱無力的。
尚是清晨時分，阿斯羅菲克帝國使
在這團血雲的帶動下，整個獅牙方陣都動了！鐵騎滾滾，有如天上的血池驟然決堤，當空垂落一道紅的流瀑！
羅格揉了揉她的金髮，微笑著道：「對付這些人，就是要擺足架子。你越是傲慢，他們越是不敢怠慢了你。我們不著急出去，讓德羅那些傢伙慢慢等吧。」
「看來羅格大人能夠得到神眷，原來不是偶然啊！」再回想羅格此前的種種事迹，這人更加感慨。
「很顯然，他們必定是剛剛吃了一場大敗仗。所以我們更加不用著急。」
黑甲禁衛紛紛策馬向前，將羅格與芙蘿婭圍在當中，刀劍已紛紛舉起！他們訓練有素，人人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了立於原地不動那弱不禁風的芙蘿婭。
接下來，是戰火紛飛的一年。各大國自然不甘心傳統勢力範圍喪失，紛紛出兵干預。德羅大公在軍事上沒什麼才華，因此他推舉了戰績顯赫的托馬斯大公作為聯盟最高統領，率領聯軍與干涉軍作戰。
而再出色的將軍，在一年盡處於下風的戰爭中，也難免會有幾場慘敗。這些污點就成為德羅大公以及政敵們指責他們的最好借口。
「神會疲累。」
日落月升，轉眼已是滿天星辰，而羅格負手立於空中花園，已經整整立了一天。
羅格的臉上又泛起說不清是屬於魔鬼還是屬於天使的微笑，他看看倒斃的戰馬，看看紛紛後退的黑甲禁衛，又向面如白紙的拉瑟笑了一笑。
拉瑟臉色陰沉，只是將手狠狠地向前一切！
最艱難的寒冬過去了，損失慘重的聯盟周邊各大國終於意識到他們無法擊敗聯盟人民那一顆顆渴望自由的心，不得不知難而退，承認了聯盟的獨立地位。
德羅的眾位高官顯貴足足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直到為首的那位老人面色難看，看起來幾乎要暈過去時，羅格才攜著芙蘿婭慢慢從大門中走出。在老人的引領下，羅格與芙蘿婭登上最豪華的一輛馬車，在無數皇家禁衛的簇擁下，向帝宮而去。
對於芙蘿婭的這一問題，羅格實在無法作答，只得含糊地道：「你知道，在這方面我可從來沒有冷落過你。」
無論是雲卷霞升，還是風過鳥鳴，都能帶給他無窮無盡的信息。羅格知道，再過不久，奧希妮亞的上空就會響起北國那蒼勁悲涼的軍號，他更是知道，這一次費爾巴哈親自進入南方，早已做好了根本無法回歸北國大草原的準備。
杜馬斯赫然發覺，那戰槍正在緩緩抽離他的胸膛！
二十年後，年邁的德羅大公終於完成了一切布置，正式宣布稱帝，創建了德羅帝國。
這時芙蘿婭在胖子身後低聲道：「他好像是德羅帝國的三皇子，叫……叫……」
羅格的目光穿越了夜空，他似乎看到，在夜幕之外，正有一個神秘的國度在從無到有的建立。
當她醒來時，是否就真正完成了封神的過程？而那時的她，是否還記得從前的一切？
望著載著同盟協約的數頭電隼破空而去，立於索菲蘭宮空中花園中的羅格不由得暗自感嘆，利益真是一件奇妙的東西。在利益面前，本來將要大戰一場的阿斯羅菲克帝國與德羅帝國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就變成了並肩作戰的兄弟，並且締結了足以影響到整個大陸局勢的同盟協約。
老者用足了力氣叫道：「不要放箭！我們沒有惡意！陛下聽聞尊貴的神聖教會教皇羅格大人已經蔚臨我國，特意派我們來迎接教皇霓下入宮。此前我們不知道教皇霓下的到來，多有怠慢之處，還請羅格大人多多寬容。請各位將我的意思轉達給尊敬的羅格大人。」
一場波瀾壯闊的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在這一刻，以羅格所立處為界，蒼茫的夜幕忽然徐徐拉開了。夜幕後，是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閣下是？」羅格的微笑倒是從來不變。
「拉瑟殿下……」
踏出森林之後，在德羅帝國所派嚮導的引領下，使節團踏上了通向德羅帝都的大道。
※※※
一位高而清瘦、衣飾華貴的老人當先來到大門處，看著大門上方使節團守衛手中那閃著森森亮光的勁弩，他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那一道天上垂落的血瀑，此時也已奔流到了陣前！
一年的戰爭中，雙方互有勝負，聯盟方面的失敗還要多一些。然而為了自由，聯盟兩千萬子民可以忍受飢餓、寒冷、犧牲。為了自由，他們可以忍受一切！
民眾仍然記得率先鼓動他們起來反抗的德羅大公，他們更為大公頭上耀眼的神跡光環所迷眩。德羅大公又公開宣稱自己一切都是為了民眾，根本不謀求聯盟之主的位置，結果聲望一時無兩。而戰時立下大功的諸城主與大公們為了聯盟之主大位，開始了殊死的爭鬥。
他好不容易才擦去臉上的粘液，站起來向地上一看，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剛才還健壯無比的戰馬，此刻竟然已如一個放空了液體的口袋般，扁扁地攤在地上！他再向周圍一望，這才發現禁衛們都在獃獃地看著一匹匹倒斃于地，早已不成形狀的馬屍。他們面色蒼白
因為正在戰爭狀態，原本也因建築聞名的奧希妮亞早已不復當時風采。寬廣的大道兩邊顯得頗為蕭條，許多商鋪都已歇業，路上行人相遇，談論的都是戰爭。整個城市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傷兵，讓人不得不直面戰爭的殘酷。偶爾，會有一小隊鐵騎從大道上狂馳而過。
騎士張開雙臂，就想要將芙蘿婭抱在懷裡。然而就在此時，他面前忽然全無徵兆地出現了一張微笑的胖臉，取代了芙蘿婭那清麗無雙的容顏。
隨著大道的延伸，早已整裝待發的幾十萬帝國大軍將在傳奇般的名將亞歷山大和龐培的率領下，進入德羅帝國。隨著大軍一同進發的，還有神聖教會的百名法師，強大的冰殿武士團，以及以前所未見的規模聚集在一起的強者！
聽完了彙報，羅格微微睜開眼睛，以低沉而奇異的聲音緩緩地道：「先讓他們等著吧！」
芙蘿婭微微嘟起了嘴，不情不願地道：「這樣就算陪我了？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去練習位面冥想呢。你是想從城市的細節中看出些什麼軍國機密來嗎？」
血色的天空給八千名屹立不動的騎士披上了一層血色新衣。在這血色的方陣中，突然升騰起一團翻湧的血雲！
這是北國勇士與南方戰士的對決，是北地強者與南方魔導聖域的對戰，也是神聖教會與光明教會兩大宗教的碰撞！
「胡說！教皇羅格怎麼會出現這裏……」拉瑟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盯著羅格看個不停，臉上驚疑不定。
不知何時，他周圍的空間已經被染上了重重的暗紅，這紅色如霧，不斷地飄流著。而剛才那隱隱約約的騎士，此刻竟已在他眼前！
芙蘿婭見他已經快到了爆發邊緣，立刻知機地閉上了嘴。突然失去了緣由而不能發怒，這不禁讓羅格更加的鬱悶。可是一看見小妖精竊笑時的模樣，他所有的火氣又不由得都飛到萬米雲外去了。
羅格雙眼微微眯起，仰望著夜空。他似是在微笑，然而臉上的表情又似是在渴望著鮮血的吸血鬼。
這種情況持續百年之後，終於有神跡降臨于德羅公國。德羅公國的大公沒有其它本事，只是煽動能力無與倫比，他一國一國、一城一城地遊說、演說，百年的屈辱歷史在他的口中，被渲染成了自降生以來，人族歷史中最黑暗的一段時期。
此時在尚未砍伐的原始森林之中，有數百騎正一路穿行，向著德羅帝國的首都奧希妮亞行去。羅格身穿一身普通衣飾，也隨著騎隊在前行。
對於外面包圍的黑甲禁衛，羅格完全不以為然。別說這些只是普通戰士，就算德羅帝國派出數名強者圍困，擁有艾德蕾妮這樣強悍得不像話的存在接應，他也有十足把握帶著芙蘿婭逃走。至於使節團成員的死活，那是根本不在胖子考慮範圍之內的，大不了日後領軍回來為他們報仇就是。
杜馬斯終於睜開了雙眼。
羅格笑了笑，道：「現在軍國大事自然有別人去操心，用不著我來管。算了，等你的位面冥想練習到一定程度，我再給你解釋吧。現在說給你聽，恐怕你也不明白。」
羅格和芙蘿婭被安置在帝宮中專門用來迎接德羅帝國最高貴賓的索菲蘭宮中。在最近十年中，索菲蘭宮不過開啟過四次而已。略有些諷刺意味的是，索菲蘭宮開放的四次中，倒有三次是用來接待光明教會教皇的。
在出使德羅帝國之前，羅格已經研讀過關於這個帝國的大量資料。
那騎士聽了，先是一怔，隨即見了兩人的親密神色，臉色早已氣得鐵青，喝道：「大胆的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
拉瑟握劍的手在不住地顫抖，他盯著羅格，面容猙獰得已近乎于扭曲！然而最終，他還是狠狠地揮了揮手，讓黑甲禁衛讓出了一條路來。
數日之後，使節團趁著夜色，悄悄進入了奧希妮亞。
此時杜馬斯公爵距離身後的德羅帝國主力軍團僅有百余公里距離。然而就是這百余公里的距離，成為了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
這數頭以兇猛和速度著稱的電隼在一日之內就可以回到北方，然後十余萬苦力將重新拿起斧鋸，無數參天古木將轟然倒下。
她在建起神之國度之後，也會休息嗎？
僅僅是第二天，芙蘿婭就受不了德羅帝國那無休無止的宴會，於是對外稱病，一頭躲回自己的房間，全神貫注地鑽研位面冥想去了。而羅格則每日周旋于德羅皇帝與眾權臣貴族之間，似是樂此不疲。德羅皇帝很快發現，這一臉和善微笑的胖子其實並不簡單，無論他們如何試探，都無法從他口中探得絲毫口風。
只有光！
羅格無奈苦笑，雖然明知道這小妖精只是在威脅，可是她偏有本事把這種話說得讓人真假難分。何況她現在日夕與米羅相處，而米羅對她的用心早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政治上的鬥爭很快就發展到了流血的階段，短短數天之內，就先後有四位城主以及大公被暗殺。而當初德羅大公力推的托馬斯大公，更是在回府時被一隊神秘殺手夜襲身亡，百騎精銳的護衛竟然無一生還！
「該死的，給我閉嘴！」拉
這一協約，其後被大陸各國稱之為神聖協約。
羅格拉著芙蘿婭，站到街邊，讓這數十鐵騎如風從面前奔過。
那是柔和的、神聖的、無邊無際的光。
德羅帝國與其它大帝國都有所不同，她源起於中央山脈南麓。當時這片土地上散布著數十個擁有共同民族構成和文化習俗的小城邦和公國，但彼此間聯繫鬆散，還不乏戰爭。這些小國在百年的時間里都是周邊大國利用的工具，一旦有戰事發生，它們或者出兵，或者出錢，都身不由己地被綁上了其它大國的戰車。它們戰敗時只能吞下苦果，戰勝了則沒什麼好處可拿。
也正是因為德羅帝國各諸侯劃地為牢、各自為戰的特性，巴伐利亞大軍作戰才會如此順利。德羅帝國主力大軍很難調動這些盤踞一方的諸候軍隊，只能無奈地追在靈動的巴伐利亞軍隊身後，眼睜睜地看著許多戰機從身邊溜走。
政客們的醜陋嘴臉很快為民眾所熟知，聯盟內各大派系相持不下，最後只得互相妥協，結果將一直超然于外、身份特殊的德羅大公推上了聯盟之主的寶座。
羅格負手前行，帶著芙蘿婭昂然遠去。
執掌神聖智慧教會的教皇羅格，如今已成為能夠影響到整個大陸局勢的重要人物。他的容貌早已不再是秘密，各國皇室成員和政要少有沒看過他的畫像的。
而那一團血雲，早已遠遠地超越身後的騎士方陣，帶著無邊殺氣，迅捷無倫地向杜馬斯大軍衝來！
不等芙蘿婭回答，他已激動萬分，從馬上一躍而下，向著芙蘿婭大步走去，一邊喜不自勝地道：「這真是神賜給我的禮物！我還以為你在戰火中失蹤了呢！」
此刻的奧希妮亞不要說與南方的諸名城相比，就是同北國名城黎塞留和蒂凡妮相較也遠遠有所不及。
他剛想大笑數聲，忽然從長街盡頭傳來一陣如轟雷般的馬蹄聲，隨後數十騎身披黑甲的皇室禁衛鐵騎從長街彎角出現，快速馳向帝宮。
「諸神從虛無中創造存在，在位面間創建國度。國度中一切存在，將依神之心意而定。神將休息，他們因創建國度而疲累。在醒來時，神將真正為神。」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是誰，那我可以走了嗎？」羅格微笑著道。
拉瑟登時後退了數步，然而鬥氣還不足十級的他竟然又立穩了腳步，倒有些出乎羅格意料之外。看來這位三皇子多少有點膽量，居然沒被嚇倒。
此時夜幕初垂，華燈剛上，羅格與芙蘿婭仍在奧希妮亞中散步。
羅格皺了皺眉，上下打量著那明顯是衝著他們兩個而來的騎士。
其時太陽已經西斜，半天雲霞如血。
對拉瑟的威脅，羅格聽而不聞，只是回頭向著芙蘿婭問道：「你們認識？」
羅格悠然四顧，欣賞著四周的風景。
※※※
羅格的聲音並不大，看上去也完全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黑甲禁衛本來提高了戒備，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不禁愣了一下。
奧希妮亞擁有五十萬人口，城高牆厚，以深色為主色調，看上去莊嚴、威武而壯觀。相比之下，更南方的諸國建築要輕靈翔動得多。如果說南方諸國有如一個溫柔的少女，那麼德羅帝國就是一個威嚴的壯年男子了。
這其中的得失滋味，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一隻禿鷲在高空中盤旋著，敏銳的直覺告訴它，今天必定會有一頓豐盛的晚餐。它銳利的鷹眼不住掃視著大地，尋找著食物。
神聖教會與光明教會有所不同。在神聖教會，侍奉神的僕人並不一定要保持單身。當初羅格制訂這一條規則時，曾遭到過摩拉的無情嘲笑，畢竟胖子的私心實在是太昭然若揭了。不過羅格也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他畢竟娶有兩個妻子，阿黛兒且不論，費爾巴哈的公主總得在表面上照顧照顧。
接下來的數天，看似繁忙，實際上平淡如水。
「你……」拉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使館門前密密麻麻的黑甲禁衛似是突然接到了無聲的命令，潮水般向兩邊分開，轉眼間就讓出了一條足以容兩輛豪華馬車并行的通道出來。無論是人是馬，動作都整齊劃一，訓練之精良實在是讓人讚歎。
杜馬斯公爵是德羅帝國南方權勢最大的諸候，最近半月以來，他甩開了德羅帝國大軍主力，親統兩萬大軍一直尾隨在獅牙軍團身後，試圖捕捉決戰之機。然而獅牙軍團行動迅速，始終不與他決戰。
他隱隱約約地聽到身後的大軍在不停地鼓噪著什麼，可是這聲音好像很遠，很飄忽，他完全聽不清究竟喊的是什麼。
拉瑟嗆啷一聲拔出佩劍，高聲喝道：「都愣著幹什麼，立刻鳴警！召集城防軍和宮廷法師，格殺這個傢伙！」
羅格在看著天，而希洛之書則在心底緩緩流動。
使團中人都愣了一下，當即有人飛奔到羅格房間，將這一消息報告給這身份極為尊貴的教皇。
他踏前一步，淡定地看著拉瑟，臉上的微笑不知何時
羅格則安然坐于房中，閉目凝思，芙蘿婭若一隻金絲小貓般伏在他的腿上，正翻閱著那本已經快被她背出來的位面冥想。
「我不喜歡她。」芙蘿婭拒絕得乾脆利落，然後又道：「對了，聽說你又多了一個孩子。若你沒有冷落我，那為什麼有孩子的不是我呢？」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羅格才能聽得到，只不過她說話的內容與她那清麗無瑕的外表完全不相匹配：「死胖子，你這些天很冷落我啊！我決定出軌！」
羅格望著這紛亂骯髒的城市，微笑道：「這裡有太多可以看的東西了。世界很奇妙，你站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到聽到甚至是千里之外的訊息。所以我們不妨在奧希妮亞多走走，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好好陪陪你了。」
羅格呵呵一笑，道：「對付這種人無須客氣。他如果真敢向我動手，那麼帝國大軍立刻就會到來，與巴伐利亞公國南北夾擊，馬上就能把德羅帝國給滅了。現在既然他這麼聰明，忍得住不動手，那麼我們也不妨等打退了巴伐利亞公國后，再順手滅了德羅帝國不遲。」
他只是仰望著天空。
其實一滴滴的寒露，也能傳遞給他太多太多的訊息。
那騎士看上去仍很年輕，英俊的臉上全無表情，那雙冰冷的眼眸中似有鮮血在流動。杜馬斯公爵突然有一個感覺，他感覺那騎士看著他的眼神有如在看一個死人一樣。杜馬斯公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這種感覺，他的目光順著騎士的肩頭看到他的手臂，又順著手臂看到他手中的戰槍。
只在剎那，他的雙眼睜到了最大！
「我哪有冷落你了？我每次去找你，你不是在做魔法實驗，就是在冥想啊！對了，米羅的長處根本不在魔法上，你若是需要魔法指導，為什麼不讓艾德蕾妮幫你呢？」
在無數宴會上，羅格談宗教、談女神、談信仰，就是絕口不談戰爭與盟約。而阿斯羅菲克帝國的使節們也突然變得悠閑起來，對於談判是否能夠取得成果，完全不著急。
德羅大公戰爭上一無是處，可是在政治上是一個罕見的陰謀家。他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時間，通過種種手段將主要的對手一一扳倒，使德羅公國在聯盟中逐漸坐大。他還通過不斷的聯姻將多個小公國收攏在自己旗下。
羅格對森森刀鋒劍尖視而不見，微笑著對那騎士道：「閣下，我想您弄錯了一件事。芙蘿婭現在已經不再是公主，她只是我的女人。很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不是非常大度，不想隨便讓人擁抱我的女人。」
羅格對外交談判毫無興趣，這方面也不是他的特長。在胖子的眼中，刀劍才是能夠決定一切的因素。外交這種東西，不過是掛在利刃上的一朵鮮花，隨時都有可能凋零。而且從談判桌上得來的合約，很大程度上不過是一紙空文。大國之間嚴格遵守合約的誠意，恐怕至多和胖子對至高神的虔誠相仿。
似乎，奧希妮亞千百年來未散的靈魂都已在這夜出行，它們散發出的寒氣驅散了夏夜本應有的暖意。
這個夏的夜，出奇的清冷。整個奧希妮亞都升起了濃重而潮濕的霧氣，細細的露珠爬上了羅格的頭髮，又匯聚在一起，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一路消失在他的衣領中。
其實這善意相當勉強。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野心早已是路人皆知，而且把幾十公里的森林砍光，本也不過是十余天之事。
數十輛豪華馬車從遠方馳來，一直到使節團駐地大門口才停下，從馬車上下來的都是德羅帝國的高官，甚至還有數人佩著代表帝室血脈的紋章。
拉瑟貪婪地盯著芙蘿婭看了許久，這才轉而望向羅格，面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喝問道：「你又是什麼東西，竟然敢綁架尊貴的芙蘿婭公主？來人哪，給我把他綁起來，帶回去好好審問！」
北國人多精騎術，就是那幾個主持談判的五十開外的文臣也不例外。因此這支騎隊就算在森林之中，前進速度也是相當的快。
芙蘿婭皺眉道：「當年在萊茵城我曾經與他見過一面，然後德羅帝國援助父王的條件中就多了我……」
德羅帝國的風景與巴伐利亞公國仍有相當不同，可是羅格看到這一幅南方景象時，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知不覺間，一股鄉思油然在羅格心中升起。
羅格忽然十分茫然。
威猛的杜馬斯公爵迎著斜陽，陽光與霞影刺得他兩眼發痛，望出去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他用力地盯著那朵翻滾而來的血雲，只能隱隱地看清血雲中有一個挺槍躍馬的騎士。
因為他從未失敗過。
芙蘿婭微微眯起眼睛，很是享受羅格的撫摸，一邊道：「德羅人對我們的態度變化得很快呢！」
當天黃昏時分，羅格施施然走出使團下榻之地，開始信步遊覽帝都奧希妮亞。羅格所到之處，時時會引起路人凝視。這倒不是因為胖子英俊無雙，而是因為他身後跟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妖精。芙蘿婭只穿了一襲很普通的法師長袍，在這種公眾場合，她也習慣了裝扮溫良賢淑，只是這都不能稍減她清麗無倫容顏的致命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