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六洲
第二十八章 我思故我在
柳曉山點頭，道：「我之前看到雲生死了七十二次，卻都是在我觀察之下呈現出的結果。如果沒有人觀察，那結果可能完全不同。」
他將一塊黑布懸于茅屋頂上，黑布上有兩條並列的極細的縫隙，剛好能透過兩縷光線。
「一定有其他星界生靈數量減少。」柳曉山隨口說道。
天元點頭道：「不錯。所以那些都是泡影，就算看到他死了，也不用擔心，就算看到他活的很好也不可掉以輕心。」
三人坐于黑布一側，蠟燭置於黑布的另一側，除了從雙縫中透過的光線之外，屋內一片漆黑。那塊黑布將蠟燭的光徹底隔絕在屋子的另一側。
「我們有多少希望？」陳雲生聲音發乾。
「你打算讓我們看什麼？」柳曉山問道。
陳雲生和柳曉山相視沉默，一種悲壯的感覺在他心中萌生，茫茫天宇也許就是一座巨大的黑森林，其中有無數兇殘的族群，人族若想要在震旦繼續生存下去，要麼磨尖自己的爪牙，要麼就隱藏在黑暗中，避免讓敵人看到你。
雖然天元說的很輕鬆，可陳雲生並沒有感覺到身上的負擔輕了多少。如果這個世界因為自己的懈怠而覆滅，那枉死的億萬生靈會讓他心中背上沉重的負擔。
「我們盡量湊齊黃金骷髏，努力破解其中的秘密，大師請放心。」陳雲生用一種平靜且具有韌性的語調說道。
「我不明白。你開始說讓我們去收集所有的黃金骷髏，解開其中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說六道輪迴的說法只不過是為了讓眾生更加虔誠？」陳雲生越發覺得這位天元大師高深莫測，也越發覺得他有些不靠譜。
陳雲生依言照做，但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天元將另外一張白紙掛在了牆上。做完這些，天元轉過身，又道：「你們兩人不許用神念或是元磁探知身後白紙上的情形，聽明白了嗎？」
「如果沉默管用，老僧願意一輩子不說話。不過擺你們面前的也並非只有一條路。至少我可以看到，陳施主和柳姑娘熬不過這場浩劫的可能性只有五成，兩人同時度過浩劫的可能性有三成。」天元僧淡淡說道。
兩名知客僧依言帶著陳雲生和柳曉山消失在重法寺鱗次櫛比的殿宇之間。
陳雲生看到牆上出現了一明一暗交替出現的斑紋，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東西。
天元點頭道：「應該說是這樣的。可是畢竟還有希望。」
「難道只是這些明暗交替的斑紋嗎？」柳曉山道。
「那佛眼觀看未來還有什麼用處呢？」陳雲生問道，柳曉山同樣疑惑地看著天元。
「大師所言深刻，不過這和拯救蒼生有何關係？」陳雲生問道。
「有。你們可以離開本界。等貧僧搞清楚如何使用那塊星盤之後，就傾囊相授，你們兩人自然可以用它脫離此界。
天元臉上笑容盡去，道：「想要理解佛眼中的世界，必須先懂得這件事情。」
「老和尚欺我！」柳曉山站起身來，滿臉怒意，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三百年前我看的時候，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而此時看，只有萬分之一。」天元僧臉上露出了一絲悲憫，彷彿一個悲天憫人的老人走到了生命最後一刻所袒露出的那種震撼天地的淡然。
陳雲生不知道天元問話背後的意義，他搖了搖頭，道：「我不相信。」
和尚伸出手將這在光縫上的黑布取下，兩條光絲射入屋內，微弱的光線下，陳雲生和柳曉山一臉不解的相互對望，就連他也懷疑這老和尚是否有些精神不正常。
天元道：「眾生輪迴是佛教根本的教義。不是因為對於來世報應的恐懼，估計沒有幾個人願意徹底的積德行善，做一些和人性相悖的事情。」
老和尚點頭道：「佛陀所言自然無誤，我本人是相信輪迴往生的，可這輪迴掌握在誰的手中，是否真的握在佛祖手中，這點我不清楚，也許真的只有自己走上冥土之後才能真正明了。」
「此界毀於浩劫的可能性近乎板上釘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陳雲生道。
他將幕布上兩條光縫遮住，屋內再次淪為一片黑暗。老和尚道：「你們兩人全部面向幕布，我不出聲，不許轉頭。」
天元笑道：「小施主舉重若輕
天元點頭道：「現在你明白為何看到的都是泡影了嗎？」
片刻之後，天元僧將光縫上的黑布遮上，屋內再次陷入黑暗。他將牆壁上的那張白紙取下，放在陳雲生手中，又將幕布撩開，道：「你們看看這張白紙上的情形。」
天元淡淡笑道：「你相信六道輪迴嗎？」
「兩條縫隙，卻出現了這麼多條斑紋，這雖是奇怪的事情，不過這點又和我們方才所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連陳雲生也忍不住追問道。
「我又不是守護者，因何不能置蒼生於不顧呢？」
天元道：「當然會死，佛家的劫難種類繁多，天降神雷只是其中一種，更為尋常的諸如吃飯噎死，與人爭論氣死，走路不小心摔死。生命原本就是一條逆流的河，總有一天要順著地勢流淌而下，完成一個循環，只向上，不向下，有違天道。」
「說了這麼多一定讓兩位小施主心中鬱結，其實大可不必，有些事情但求無愧於心就好了。你們儘力去做，其餘的就看天意了。」
老和尚將白紙取下，交給柳曉山和陳雲生，道：「你們收下這東西。」
天元指著黑布正對的那面牆說道：「兩位上眼。」
老和尚頷首道：「能看到一種可能。如果你看到他了死一千次，而活著的時候只有一次，那說明他死的可能性很大。」
說罷，他從袖筒中拿出一張碩大的白紙貼在牆壁上，那
「孺子可教。老僧由此推斷，對於天道而言，一界的覆滅如同一人的覆滅一樣，每天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如果我們不能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那至少為此界留上些種子，讓他們到其他星界中生根發芽。這也不失為是大慈悲，大智慧。」
柳曉山卻陷入了沉思，她的手緊緊抓住陳雲生的手，手指幾乎要陷入肉里，彷彿在思考一件極為深奧的事情。陳雲生保持了安靜，將自己的疑問放在心中。
半晌之後，柳曉山抬起頭，道：「我們觀看的前提下，那兩條光絲便衍射為七八條明暗相間的條紋，我們不看時，便只有兩條。這證明，我們的目光對於事情的進展是有作用的。」
說罷，他大袖一揮，將窗帘拉上，屋內變作一片漆黑，連一絲光亮也射不進來。陳雲生彷彿陷入了另一個世界。老和尚點亮了一盞燈，燈光照亮了三人的臉，柳曉山略帶不安，陳雲生略顯局促，老和尚則滿臉笑容。
「悟明，悟亮，帶兩位客人去藏經洞挑選經書。」
天元臉上的笑意不減，道：「兩位不妨隨我看一件很簡單卻很有趣的事情，再來理解我所言的事情。」
柳曉山的話讓陳雲生心中一沉，他急忙問道：「敢問天元大師，曉山看到的可是真的嗎？」
「那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毀滅的可能性依
天元僧大袖一揮，草廬木門敞開，門口兩名知客僧恭敬地朝屋內三人行禮。
天元一臉高深莫測道：「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在另一個角度中是真的，在此角度就是假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誰又能說清楚。」
「除了觀察之外，每個人可以影響未來的方法有無限種，所以我們每時每刻只能看到一種可能，而這些可能性都隨著人的作為而轉變。」
「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他不解道。
「可你曾經說過，你篤信佛家的仁慈，這不是和佛門所倡導的道義相悖嗎？」
「如果說六道有輪迴，那麼世間的生靈數量必然是一個定數，只不過有人輪迴做了畜生，有人輪迴做了人。震旦此界自從二十萬年前經歷浩劫之後，生靈的數量便暴漲，這說明什麼？」
沉默在斗室內蔓延，兩個年輕人毫無疑問相信了天元的話，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畢竟太小了，為了這麼小的希望而努力是否有意義。
陳柳兩人點頭。
「你也會死么？不是等覺之後便不死不朽嗎？」柳曉山問道。
陳雲生低下頭，發現白紙之上只印著兩條亮紋，對比之前那張白紙七八條明暗相間條紋有很大不同。
說罷，他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給陳雲生拜了一下。陳雲生接受了天元一拜，他已然打算在必要的時候豁出性命以完成這件事情，自然受得對方一拜。
草廬之前突然閃過了一個身影，無念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天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