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殊途》第八卷 六洲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恐懼

第八卷 六洲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恐懼

這是兩個人認識以來柳曉山說話語氣最嚴厲的一次。
陳雲生道:「他很忠誠,這個世界忠誠的人並不多。」
鎮民徘徊了一陣后又都回到自己的蝸居中,儘管那裡陰暗,寒冷,卻總算有一層土殼可以抵禦一點風沙,可以擋住他們由於恐懼而發青的臉,可以讓他們內心得到些許的安慰。紅鬼沒有乘勝追擊,他們很懂得鎮民的心理,他們要讓這種恐懼再持續一段時間,這樣才算給死去的格雅報仇。
陳雲生溫柔地沖她笑了笑,道:「你沒發覺嗎?每次我和高手過招之後,神通都有一點提高。所以我很期待和紅鬼的沙頭交手。」
陳雲生衝到斷壁殘垣之間,想在瓦礫之間尋找一些尚存的性命。他用元磁掀開一塊塊厚重的斷壁,一具具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呈現在他眼前。這些屍體死狀各異,臉上的表情也呈現出各種各樣的恐怖。一個女孩臨死之前手中仍然抱著一個老舊的木偶,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木偶的眼睛,那雙透明的眸子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希冀;一個母親為了救下自己的孩子,用脊樑擋住了落下的天花板,卻沒想到,那塊巨石撞斷了她的脊柱,同時砸死了她身下的孩子。
陳雲生心如刀絞,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是現實卻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告訴他,這世界有它自己運轉的規矩,強行干預的結果註定失敗。
陳雲生冷冷說道:「當然不會,我要向紅鬼的沙頭下終極戰書。」
「可是你確定他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嗎?」柳曉山問道。
陳雲生雖然話語間從容自信,可心裏卻一點沒底。那個神秘的晶體雖然能提供無盡的靈元,卻將他的死對頭,那個白色的面具引了過來。而萬枯鬼王的那根刺,根本就從來沒用過,也不知道是否管用。
「你真的做決定了?」柳曉山一臉鐵青地看著陳雲生,從她憤怒的眼神中,陳雲生看出了柳曉山真的生氣了。
「一開始我就讓你不要陷入這個泥潭之中。可是你不聽,我讓你離去你又不肯,現在居然要為了這些不相干的人赴死。難道你忘了為什麼要來這裏嗎?你不記得天元和尚的預言了嗎?他說只有你破解金骷髏的秘密,才能確保這世界的存在。如果你死在沙匪手中,那一切都完了。」
沙卡看了看窗外西墜的太陽,眯眼說道:「你以為紅鬼的沙匪都是吃素的嗎?」
柳曉山嘆了口氣,埋怨道:「在我眼中,你就是一個永遠奔跑的戰士,不知疲憊,偏偏性子又堅韌無比,如果哪天連你都倒下了,恐怕這世界都完了。」
連續二十間土房被掀開,看過二十戶死狀各異的鎮民之後,陳雲生絕望了。這些人並非被坍塌的牆壁砸死,在他們被砸之前,已經被那陣劇烈之極的衝擊波震碎了心脈,就算沒有被砸也命不久長。這些坍塌的土屋彷彿是一個個墳墓,將他們埋葬。
柳曉山嘟起嘴,說道:「不信。」
陳雲生從納虛戒中拿出了兩件東西,放在面前的木桌上,一件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六棱形晶體,令一件似乎是什麼動物身上的黑色尖刺。
最後殘存的希望佛現實扎破,人們絕望地相互看著,死亡似乎是懸在他們頭頂的長劍,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落下。
風沙鎮最老的鄉紳無奈地說了一句,然後努力沖向一面土牆,他的腦袋撞在牆上,濺出一灘紅白之物。
柳曉山將一粒珠子放在的木桌上,說道:「這粒菩提珠能夠滅殺化神天仙,那沙卡還沒有化神的修為,滅他應該不在話下。」
兩個人反覆商量了幾遍對策,就打算去找沙卡下戰書。這時房門一響,慕華不請自來。他笑嘻嘻地說道:「剛才看你們兩個臉色的十分嚴峻,莫非想跑路了?」
「老瑞木!」一個同樣老邁的老者趴到死者的身上放聲痛苦。
此時一個總角小女童蹣跚著來到他的面前,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陳雲生,一臉天真地說道:「神啊,你會讓老瑞木進入天國嗎?據說那裡有無邊無際的湖泊,水多的用不完,再也不用擔心乾旱。有無邊的羊群,白得好像天上的雲朵。」
慕華撇了撇嘴,道:「好吧,這件事情我可以勉為其難的應下。」
「與其等死,還不如自己去死。」
幸免於難的鎮民彷徨著,焦灼著,躑躅地來到街道上。看著一股股還未散去的黃沙,看著陳雲生蒼白的臉頰,他們終於明白,這個年輕人並不是神,也不是來自於修羅門,他,只不過是一個路人,一個強大卻冒失的路人。
但是大部分風沙鎮的鎮民臉上都毫無表情,他們已經麻木了。生活在八荒之上,他們應該有這種覺悟。每十個八荒人之中就有三個死於難產,在成長的過程中,有兩個會早夭,三個活不過四十歲。能像老瑞木一樣長壽的人太少了,他已經活夠了,如果這樣的死去都需要悲傷,那麼八荒人將死於悲傷。
……
……
小姑娘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謝謝你。」
柳曉山哼了一聲說道:「我才不管他是否忠誠,他從接近我們的伊始便沒安好心。你去挑戰沙頭沙卡,恐怕是他做夢都想辦成的事情。沒想到你還真往人家的圈套里鑽。」
陳雲生瞪了他一眼,說道:「這樣吧,我修書一封,你替我下書。」
一陣風暴蕩漾開去,在風暴之中,無數房屋傾塌,那些蜷縮在自己房中瑟瑟顫抖的風沙鎮民不少都被活埋。整個風沙鎮的四分之一被徹底的摧毀。這些房子牆壁雖然很厚,卻不抗震,不怎麼劇烈的震動就輕而易舉地動搖了房屋的根基。
陳雲生盯著女子的眼睛,說道:「以你的聰穎,一定可以猜出沙卡他必然會答應我。為何又明知故問呢?」
陳雲生髮現一道黃光衝天而起,向北方飛去。他暗道不妙,急忙打出一道法訣,數道閃電宛如蛟龍一般射向天空,雖然速度極快,卻無法擊中那道光芒,眼睜睜看著狂鬼駕風而去。
慕華臉色驟然變了一下,驚呼道:「你真的做出決定了?果真是英雄啊。」
陳雲生臉上露出久違的狡黠,道:「當然,你不會以為我去送死吧。」
慕華點了點頭,不卑不亢地說道:「沒錯,我就是黑鷹的沙匪。」
「是的。我要想沙卡挑戰,來結束這場無聊的屠殺。」陳雲生淡淡說道。
慕華笑道:「沙卡大人這麼聰明,難道就看不出來?這是鄙人的計策,讓那小子死於大人的手中。實話實說,他們已經做到了逃竄的準備,如果大人不答應,恐怕他們今晚就會逃走。」
沙卡氣定神閑地看著這個下書的人,此人長得頗為文氣,臉上帶著一股從容,似乎並沒有把自己這個紅鬼的沙頭放在眼中。他不緊不慢地說道:「聽說你之前在格雅的手下做沙匪?」
柳曉山早就知道這點,只是不到最後一刻,不願意承認罷了。她無奈地說道:「好吧,如果我是沙卡,一定會答應下來。面對一個小輩的挑戰卻不敢應戰,這在哪都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不過你真的有必勝的把握嗎?」
陳雲生將珠子還給柳曉山,說道:「你先收下這珠子,我此時還用不到。」
「恐怕他下書之後就會銷聲匿跡,再也找不到人了。」陳雲生盯著夕陽說道。
陳雲生緩慢地蹲了下來,盯著小姑娘的眼睛說道:「那裡不僅不會幹旱,更不會有沙匪,那是一個沒有恐懼的世界。」
柳曉山恨恨地說道:「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一定要殺了這個人。」
陳雲生溫和地看著女子,柔聲說道:「無論是幫助天元和尚或是幫助潘伽,都是出自於我堅定的信念。兩者一樣輕重。我要讓沙匪看到,這世界不是一成不變的,就算卑微如這些鎮民。面對恐懼和壓迫,總有人不屈地站起來,總有人驕傲的赴死。人總歸是要覺醒的。」
陳雲生點頭道:「如果我告訴他,如果不答應,我們就逃走,風沙鎮由他處置,你覺得他還會固執的拒絕嗎?」
「這件晶體有種神秘的力量。只要插入體內就能無窮無盡地提供靈元,那種感覺就像在靈元的海洋中漫遊一樣。而這根尖刺,能夠召喚一個異界鬼王來助陣,當年我帶著八個滄瀾衛才堪堪收付他。這根刺是他送給我,以感謝我不殺之恩的。有了這兩件東西,基本夠收拾那個沙卡的了。」
「黑鷹就是紅鬼,這麼算起來你也是紅鬼的沙匪。為什麼幫著對手下書?」沙卡的聲音彷彿掛著冰碴子。
柳曉山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告訴我所以然。」
很快,陳雲生便按照慕華的要求,寫了一份措辭極為簡潔的戰書。在戰書的右下角,沾著自己的鮮血印了一個手印,交給了慕華。這個書生辦起事情十分麻利,揣好戰書,轉身就出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