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手記》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二十 預見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二十 預見

森林被成片伐倒,一架架巨型運輸直升機飛來又離去,卸下數以百計的設備。很快,圍繞著墜毀的巨型金屬艙工作的技術專家就超過了一百名,他們就像一群勤勞的螞蟻,圍著一隻巨獸的屍體在不停地忙碌著。一樣樣奇異的設備從金屬艙中被運出,又有技術人員從外壁上取下一小塊金屬,只是這個過程十分艱難。
對外宇宙飛船進行的初步解析表明,這艘飛船上似乎並沒有太多先進的系統,除了構成飛船本身的材料外,研究人員並未找到夢寐以求的推進、維生、武器乃至於推進系統等等。高效激光,脈衝武器,小型聚變能量供應裝置,高斯武器,空間系統,宇宙跳躍系統,星際導航,冷凍維生,等等只在幻想小說中出現的東西,現在依然只存在於幻想小說里。別說沒有找到比這些幻想系統更先進的科技,就連入門級的都沒有!這隻從外宇宙飛來的飛船,簡陋得讓人吃驚,除了外殼和內部分隔艙壁之外,幾乎找不到任何成型的系統。換句話說,這根本就是個盒子。說到科技,只有構築飛船船體的超級合金才能算是超時代的收穫了。在整座飛船上,初步辨認出的不同材質材料已有一百多種,無論哪種得到破解,都是材料科學上一個重大的進步。
一道銀白色的通道從老人面前延伸到大廳中央,那裡有一個圓形的銀色平台,金屬質感充滿了新時代的幻想世界元素。羅切斯特當即行走到了平台上,鏗鏘的腳步聲在大廳中回蕩著,幾乎讓人忘記了他僅僅是一個全息投影而已。他向蘇招了招手,讓蘇也站到平台上。
引擎轟鳴接二連三地響起,又有幾架直升機出現在隕坑上空。
沒有理會老人的感嘆,蘇只是盯著老人的影像,追問著:「你還活著?」
蘇看了看書頁上標註的時間,不用抬頭看鍾,就知道預言的時間剛好是自己觸到太陽主祭書房房門的時間,誤差不超過一分鐘。而地點坐標,並非舊時代所用的經緯度。那幾個神語符號中包含了這個星球的全息圖像,因此坐標還包括了高度等信息,誤差不超過一米。從坐標看,預言發生的地點就是太陽主祭的書房。
他忽然蹲下,在地上用力地挖著。地面很堅硬,土已經凍得硬了,而他的手仍然十分柔軟,挖著挖著,血就染上了凍土。指尖上傳來鑽心的痛,他卻毫不在意。身體上的傷可以恢復,但是沒有食物很快就會死去。至於痛楚,在那些被塵封的記憶中,和那些實驗比起來,完全可以忽略。或許是被血氣吸引,從凍土深處猛然竄上一隻變異蜥蜴,寒冷天氣本來不是它們活動的季節,但對它卻沒有任何影響。他猛然抓住了這隻蜥蜴,捏碎頭骨,然後塞進嘴裏,吞了下去。
霍爾奎拉的屍體表面劇烈起伏著,像是裏面擁擠著成千上萬的蟲子。蘇站在祭壇邊,俯視著亂成一團的希羅爾城,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支煙,默默地抽著。
看到蘇從短暫的失神中恢復,羅切斯特說:「現在你應該相信我的話了,那麼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接下來該做的事。很高興看到你可以成長到今天的程度,連卡諾薩都死在你的手上,真不愧是我所創造出的最完美的造物!」
紅袍大祭祀吃驚地張大了眼睛:「難道你不怕命運斷裂?」
「如果殺了這裏所有的傢伙,會不會打破所謂的『預言』?」蘇冰冷地想著,並且感覺有很大的可能性。和本能的融合度越高,他就越會從絕對冷靜客觀的角度分析問題。而現在,打破所謂的「預言」似乎並不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可是僅僅冷凍和分開存放並不能讓博士安心,於是他利用手中的資源開始構建五個相隔遙遠的新基地,專門用於放置五個超級器官,並加以研究。當基地落成,超級器官放置到位后,羅切斯特才稍稍安心。
巨大的銅門發出一聲呻吟,緩緩打開,露出門后深沉的黑暗。那是一個奇異的空間,充斥著黑暗,沒有任何一絲光透出。但是黑暗彷彿有質感,濃厚、粘稠,並且不斷緩緩流動著。黑暗中好像沒有物理邊界,只怕踏足進去,就會在黑暗中無休止地墜落。
蘇安靜地站著,在贏得這場微型戰爭后,他的身上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所向披靡的氣勢,等待著老人的答案。
她全身一絲不掛,全身上下濕漉漉的,沾滿了營養液,那頭淺藍色的長發也緊緊貼在頭上、頸上。她容貌依然美麗,而且充滿了妖異瘋狂的誘惑,紫黑色薄薄的唇昭示了源自於黑暗的藝術喜好,當兩條纖長的腿從巨獸軀體中邁出時,顯示出的不止是和蘇相同的身高,就連女人的私密部位都一絲不漏地展示出來。
而他意識深處燃著一朵蒼白色的火,想要掙破束縛,焚毀讓他恐懼或是厭惡的世界。
羅切斯特在神秘學上造詣之高,是蘇前所未見的,他不僅還原了當時的場景,甚至在紀錄影像時還做到了在某種程度上打破了時間與空間的阻礙,將惟一與蘇有限度地聯接到了一起。這就是蘇能夠從惟一的影像上感覺到毀滅氣息的原因。
又是含糊不清的預言。蘇皺起了眉,感覺到些許的煩躁。在和太陽神廟打交道之後,他已經被眾多的預言弄得很不耐煩了。可是,在煩躁之後還有隱隱的不安。至少這句話似乎是真的。
蘇浮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問:「要我幫你做事嗎?……讓你這樣想的理由,就是因為你在實驗室中創造了我?」
「命運斷裂?」蘇皺著眉,有些難以理解紅袍大祭祀的做法。
當來自於外宇宙的飛船墜毀后,舊時代聯邦立刻把這件事作為國家的最高機密。而研究與外宇宙飛船相關的科技,也成為聯邦所有項目的重中之重,數以千億計的預算通過各種途徑流向這些項目,最尖端的人才都被秘密抽調。
然而蘇冰冷的目光讓她停在原地,沒敢再向前走一步。
「惟一」是某種特殊的大分子蛋白,具備科學根本無法解釋的物理特性。它的運動能力、活力乃至於對環境的適應力都超過有機質所能達到的最大範圍。在它的內部也是有基因的,但是當基因圖譜初步被測定,並且呈現在羅切斯特博士面前的屏幕上時,博士憑著直覺立刻知道,眼前的基因肯定是通過某種手段進行過加密的,那密密麻麻、複雜無比的內部結構,即使人類現在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性能提升個幾百倍,恐怕也需要上萬年的時間才能破解。
太陽主祭從蘇手中收回了預言書,重新放回到了書架上。雖然第三條預言實現后這本書已經完成了全部使命,但是價值並未因此而稍有消減,也許在多年之後,它會成為無可替代的聖物。放好預言書,太陽主祭打開房門,領著蘇走了出去。
蘇依言走上,握住了把手,調整了幾下姿勢,全身上下的肌肉驟然崩緊!
見蘇沒有回答,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不用擔心,這裏沒有對你有威脅的人。我就在樓上等著你,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沒有辦法親自來迎接你。不過,你應該可以遷就一個老人的要求吧!沿著你面前的通道走下去,就可以看到一座向上的扶梯……」
畫面驟然加快,然後再次放緩,幾個人排成一線,從森林中走出。他們穿著戶外冒險者常見的衝鋒衣,背著大背包,脖子上掛著各類專業的攝影器材,最後一個人身上甚至背著一座小型電台。他們來到爆炸現場,看到那巨大的深坑時,無不發出驚嘆。然而所有人都在同一時刻沉默了,他們一臉震驚地看著隕坑底部那個巨大且形式奇特的金屬容器。至少從外形和體積來看,它並不像軍方某種秘密研製的武器,設計風格也與人類藝術迥然有異。
太陽主祭走到銅門前,從頸上摘下一條項鏈,插入鎖孔,擰動了幾圈,隨後傳出咔的一聲輕響,似乎鎖已經打開了。
直到意識消散,紅袍大祭祀也沒有弄清楚蘇的真正意思。命運斷裂的確成功,並且發揮了效果,只是世界意志已經不可能再多憎惡蘇一點了。所以這個詛咒,有或沒有,對蘇根本沒有區別。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不再害怕黑暗空間了,不論是進是出,他都只是看著,沒有任何思緒或者是情感上的波動。不害怕,不恐懼,不歡喜,他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看客,冰冷地觀察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就像是看著別人的演出。只不過,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記了下來,包括視線中出現過的每一個人。
「原來,十階的神秘召喚依然是殘缺的,要十一階、不,有可能是十二階時,才是真正完美的神秘召喚!真想知道完美能力會召喚來什麼,會是太陽神的近侍嗎?」大祭祀呢喃著,雙眼中依舊綻放著火熱的光芒。他動了動身體,然後吃力地把聖典交給了蘇,說:「把這個……帶到太陽大神殿去,你可以隨意翻閱,裏面的神語應該對你有所幫助,這應該是不錯的報酬。」
在最近的一個月中,羅切斯特博士每天只能睡著不到兩個小時,莫名的焦慮和不安讓他徹夜難眠。所以當警報響起時,他在第一時間就想到是惟一突破了束縛,然後,本能讓他做出了一個極為重大的選擇,他按下了控制台上一個不起眼的紅色按鈕。
這是一條幽深綿長的通道,兩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油燈,用跳躍的光芒照亮一小塊區域。通道連接著許多通向其它地點的通道,一起構成了迷宮般的神殿底層。在通道中,不時會有一個動作遲緩、目光獃滯的高階武士,但蘇知道這隻是他們的偽裝,那些乾瘦身體中如火炬般熊熊燃燒的能量光芒可不是僅僅好看的。高階武士們看到跟在太陽主祭身後的蘇時,眼中都掠過奇怪的神色。不過他們都選擇性地忽視了蘇的存在,而是向太陽主祭恭敬地行過禮后,就轉身離開。
三號與七號基地中同時保存著大量資料,而作為舊時代聯邦最高項目的負責人,博士掌握著十幾個秘密研究基地的最高許可權。而在決心舉行新聞發布會,把「能力」公之於眾之前,深處北方森林區域的中央基地發生了泄露災難,博士成功逃離,並且封閉了基地,然後安排心腹把「惟一」送往了位於南大陸的秘密基地。
女人走到蘇身後,用舊時代中世紀宮廷禮儀行了一禮,用沙啞卻性感的聲音說:「法爾緹娜見過主人。」
他安靜地坐著,看著,在碧色的視界中,所有的物品都由線條、曲面和濃淡不一的綠色表示,但是它們都被立體地呈現出來,就連內部結構也是層層揭示。在他看來,什麼都算是物體,石頭、廢墟、暴徒,甚至是剛剛過去的女人。
進入後殿,蘇就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太陽大神殿的守衛看起來並不嚴密,但是高階能力者都有著數倍乃至數十倍于普通人的智力,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根本是不值一提、人人都有的本事。很快,守衛通道的紅袍武士就會發現出現了兩個武士首領,從而推斷出有入侵者潛入了神殿。
沒想到羅切斯特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雖然的確是我創造了你,但是我相信成長的過程對你來說並不愉快。真正的原因,是在於我們共同的敵人,當初從實驗基地送往南大陸秘密基地的『惟一』!在你們的語言中,也稱它為使徒!」
在落地窗前站著一個老人,一身裁剪得體的白色衣服,滿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苟。蘇走進房間后,立刻雙眉微皺,因為窗前的老人並不是真的人,而只是一個全息的投影而已。不過在這座地下神宮中,有著晦澀的能量波動,蘇的全景圖也很難突破牆壁,滲透到更深入的地方,因此找不到老人的本體在哪裡。
蘇接過聖典,隨手翻了翻,裏面果然有許多用神語書寫的段落,在看到時,蘇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它的意義。不過對蘇來說,所謂的神語完全沒有任何吸引力,他更不是給太陽神廟跑腿的。
是的,在山腹之中,卻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群山。原來,這裏已經挖穿了山腹。
在隨後的工作中,博士更是知道自己最初的估計實在是過於樂觀。
老人絲毫不介意蘇的冷漠,說:「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也因為你是我最偉大的造物,我的孩子。」
蘇心底不舒服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在擁有強大力量和快速進化的能力后,他越來越不喜歡無法掌控的感覺。不過蘇還不知道,這是一切上位者共有的問題,並不僅僅出現在他身上。但不管怎麼說,在二十年前就被寫入預言這個事實,讓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似乎整個世界將要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已經安排好了,就像是排練好的劇本,而他只是舞台上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配角,而且過度入戲,他努力地演出著,卻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其實都在劇本中被定下。
「她是郵報的,我說過很多次了,頭兒!」外緣一個瘦弱的男人回應著。
蘇轉身,目光如冰寒射線在她全身上下掃過,冷冷地說:「你很無聊。」
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年中,羅切斯特博士又得到了超過千億的聯邦臨時撥款,當然是隱藏在各種名目的臨時預算下。而為了掩飾突然增加的預算,聯邦政府甚至想辦法發動了一場小型的海外戰爭。從私人途徑流向博士的款項,則是政府撥款的兩倍左右。依靠新得到的資金,博士的研究進度也大大加快。按照聯邦的慣例,拿到巨額投資的羅切斯特,自然而然地成為整個項目的最高領導者。
蘇看著巨門后露出一線的神秘世界,感知能力早已延伸出去。而載入了斷層探測和平行位面感知兩大聖階能力后,全景圖的功能和滲透力都大為增強。黑暗是某種斷層空間的產物,並沒有過多的危險,但是卻可以有效阻擋普通感知能力的滲透,把後面的空間保護起來,不使秘密外泄。黑暗掩蓋著的是一條宏偉的長廊,裏面並無埋伏或是機關。其實這裏已是太陽大神殿的最深處,完全沒有必要增加過多的保護。幾百名紅袍武士以及為數眾多的高階紅袍比什麼機關陷阱都要可靠。
武裝直升機的側壁是敞開式的,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坐在重機槍后,用森冷的槍口對準下方的冒險隊員,開口處還露出幾名戰士,都用手中的武器瞄準著底下的人。他們一身黑衣,裝備之精良明顯超過了普通特種部隊的水準,深色的面罩擋住嚴寒的同時,也擋住了他們的臉。他們的裝備和武裝直升機一樣,都找不到任何番號或者標記。
在前後殿之間有著無形的屏障,就連蘇的感知也無法穿透。但是進入後殿后,對感知的屏蔽就完全消失。憑藉著全景圖,幾分鐘后,整個後殿的立體建築結構圖就在蘇的意識中浮現。後殿只有十幾名高階的紅袍武士在遊盪著,但是防衛力量卻比前殿要高出數倍。這些高階紅袍武士都已十分蒼老,行動遲緩,偶爾還會發生些磕絆。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有著數項九階能力,戰鬥力還要強過希羅爾城的紅袍武士首領,如此強大的能力氣息根本瞞不了蘇。不過這批高階武士中很多人已經過於蒼老,生命之火不斷飄搖,哪怕勝了一場生死決戰,也有可能讓他們從此走到人生的盡頭。
蘇的意識經過輕微的眩暈,重新清晰過來。這是精神力量穿透斷層空間時引起的不適。不過正如他想象的那樣,穿過了斷層空間構成的迷霧,後面就是一片通途。在蘇面前,一條巨大而恢宏的巷道逐漸展開,兩壁每隔幾米就有一具永燃的火把。高達十米的巨大通道完全是在山腹中開鑿而成,並且以打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砌出表面。通道寬十五米,走在中央的蘇渺小得就像一隻老鼠。風從通道深處吹來,帶著寒冷與清新氣息,顯示著通風系統的完備。
這是一間書房,數百平方米的空間內只放著幾排書架,更惹人注目的是眾多卻布置得恰到好處的綠色植物,身處在其中,宛如在林間讀書。而最瑰麗的景象,卻是那面高三米、寬十幾米的落地窗!
「那麼,惟一是什麼?」
「是的,命運斷裂!十階神秘學才可能擁有的可怕能力,與真實幸運相對,卻要超越真實幸運!它是屬於月之暗面的能力,被它命中,你將被整個世界厭棄,厄運將與你一直相伴!除非……咳咳,除非去太陽大神殿,主祭的賜福擁有驅逐厄運的能力……」
數年之後,惟一第三次出現。迎接它的是早就準備好的容器和接近絕對零度的低溫。在同一年,博士的「伊甸園」計劃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三份超級試驗體開始呈現出無窮的進化潛力,已經具備了完美人類的雛形。
蘇嚴肅起來,事實已經說明,太陽神教是真的與太陽有所關聯。
老人的感嘆帶著歷史的滄桑,巨大的時間跨度更是讓人震驚。蘇忽然想起在哪裡看到過老人了,不是在意識深處,也不是在過往被刻意遺忘的夢境里,而是在某張保存完好的舊時代報紙上……老人的大幅頭像就印在那張報紙的第一版。
但是在當時,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而在許多年以後,羅切斯特自己成為神秘學域的大師,由是明白如果當時不是他,也會出現另一個人來推動歷史向著同樣的方向發展。
聖典翻到了最後一頁,顯示出一幅地圖,上面標註著從希羅爾城到太陽大神殿的路線。蘇默默地看了一會地圖,把聖典合攏。正當他想要離開祭壇時,腰后忽然響起女人的聲音:「給我個身體……我……我堅持不住了。」
使徒……一想到使徒,蘇就從本能深處升起不可抵制的敵意。他與使徒間似乎是天生的敵人,除了一方徹底毀滅,再無其它可能。問題是蘇自己都不清楚這敵意從何而來,難道真如本能所表明的那樣,屬於超級生命的本能?蘇覺得這實在是無聊,但內心深處很清楚,一旦真的面對使徒,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敵意很有可能操控他的行動。
而博士自己,則是匆匆趕往新聞發布會的現場。歷史在這一刻停頓了剎那,然後繼續前行。
蘇開始奔跑,每一步落下都無聲無息,而且最充分地利用了所有的地形。他的氣息全部收束在體內,只以強悍有力的肉體力量飛奔著,因此有時僅與高階紅袍武士是一牆之隔,高階武士們卻是一無所覺。
命運不可改變,那是因為推動命運的力量過於強大。
太陽主祭正坐在自己的書房內,在木桌上寫著什麼。書房的風格裝飾非常簡陋,和希羅爾城的紅袍大祭祀居室如出一轍。不過一路看過來,蘇已知道所有太陽教會的高層生活都樸素到了極致,與講究奢華富麗的帝國世俗貴族完全是兩個極端。
在又一次進入黑暗空間后,記憶就此中斷,當他的意識恢復時,才發現周圍的世界已然發生了徹底的改變。頭頂前所未有的開闊,要到上千米的高處才會有厚重的雲層遮擋,而周圍更是一望無際,簡單看看就知道面積是以平方公里算的,和過去身處的上萬平方米的大廳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突如其來的核戰爭幾乎摧毀了人類的文明,但文明的種子卻散落在遍布各個大陸的秘密基地、地下掩體,以及為數眾多的私人防護所里。衝擊波和烈焰摧毀了剛剛向全世界公布了劃時代發現的羅切斯特博士,也摧毀了博士植入身體的一枚信號發生器。而當一個星期接收不到信號后,一個又一個秘密基地開始按照事先制定好的程序對大腦備份進行解凍,並且重新克隆博士的軀體,最終則是複製大腦和記憶。
「該死的!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我會讓律師告你們的!」瘦弱的米爾斯高聲叫著,他被狂風掀翻在地,頭重重砸在地上,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可惜他的聲音完全被轟鳴的引擎聲壓了下去。大鬍子領隊抬起了手,隊員們立刻閉上了嘴,顯示出他在這支隊伍中不可置疑的權威性。他的另一隻手背在身後,作出一個隱秘的手勢。身為女人的法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輕微而隱秘的動作把數據線插到了相機上,開始向某個網址上傳照片。然而第一張照片才傳了一半,網路就突然中斷了。她取出手機一看,信號格居然是空的!
太陽主祭似乎洞悉了蘇的想法,緩緩地說:「殺了我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即使把神殿中所有的人都殺光,也不會對你有所幫助。跟我來吧,偉大的使徒正在等待著你,他是你手上這本預言書的作者。你可以稱呼他為使徒、主宰或是掌火者,而我,只是主宰在人間行走的傀儡而已。」
看到蘇思索的樣子,老人微微一笑,說:「是的,整整二十年了。不介意的話,我想先做個小小的實驗,以驗證一下你是否是我一直所等待的人。雖然我的直覺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惟一是可以毀滅的,只要環境溫度超過了一千度,惟一就會焚化。這是羅切斯特研究中最重要的發現之一。博士也有些不明白,「惟一」體現出了種種不可思議的生物特性,怎麼在耐高溫方面還不如生物基質?不管怎麼說,他預先布置的安全措施終於起了作用,雖然毀滅了惟一非常可惜,和惟一一起被毀滅的還有四個試驗體,他們是博士「伊甸園」計劃的第一批產品,是未來完美人類的先行者。雖然損失巨大,但也比讓惟一脫離控制要好得多。
從放大的畫面看,「惟一」完全不像一個生命體,而是一棟架構精美的建築,它的每個細胞都是稜角分明,外表光滑得像是經過工藝精湛的打磨,而且嵌合部結合緊密得如同一點誤差都沒有。要知道這可不是高大的建築,而是細胞層面的顯微圖像。
「你覺得,那會對我有用嗎?」蘇淡淡地說。
蘇明白,太陽主祭只是因為精通人心而猜出了他的想法,並且他所說的使徒也應該與蘇曾經打過交道的使徒毫無關係。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惟一」突然活躍,飛速成長,並且變得極具進攻性。盛放著「惟一」的容器是用航天材料製成,厚達二十厘米的多層複合玻璃鋼強度甚至超過戰車的裝甲。然而僅僅是由幾十個細胞組成的惟一僅僅用了幾個小時,就在複合玻璃上打出了一個孔洞,釋放出一種極為強烈的生物毒素。當警報在基地中響起時,內層實驗室中還在工作的十幾名科研人員已經變成了屍體。
老人顯然陷入了昔日的回憶中,嘆道:「我是羅切斯特,但你也可以說羅切斯特已經死了。在舉行新聞發布會的當天,我就感覺到強烈的不安,所以已經提早做出了安排,把包含著我完整基因和記憶的大腦備份分別放到了幾處秘密備用基地中,然後才去參加了新聞發布會……我本來以為在發布會上會遇到政府或者是其它國家派出來的殺手,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一枚從天而降的核彈。」
細胞層級的絞殺極為兇殘,血珠像沸騰了一樣,但激戰轉眼間就已結束。一顆變大了一倍的血珠從玻璃皿中高高彈起,在空中變幻形態,如針般彈射而出,瞬間回到蘇的指尖,鑽入體內。
老人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苦澀和無奈的笑容:「如果時間真的能夠迴流,我一定不會去打開能力的大門。可是命運是無法逆流的,如果不是我,也一定會是其他人打開這扇災禍之門,這是無法改變的必然。」
是的,她不僅是完全變成了人類女性的形體,而且完全複製了人類女性的一切性徵。
在特種部隊之後,出現了大批配備著防核防生化裝備的戰士,還有更多的科學家。他們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破損的金屬艙,開始各項檢測和實驗。
只是普通的清水,純凈中含有少許高山特有的礦物質,很是有益,至少對普通人是如此。
隨著羅切斯特博士的話,隱秘的歷史在此揭開,但是更多的秘密依舊掩蓋在重重黑霧之下,比如說,戰爭是如何發生的……
蘇好看的雙眉慢慢鎖到了一起,雖然看到的只是一些影像,但是他知道,這就是事實真相。而且從看到這個小培養皿的第一眼起,他就感覺非常不舒服,莫名的恐懼,以及無法壓抑的敵意混雜在一起,讓他幾乎要當場爆發。單純的影像可不會引起他如此強烈的悸動,虛假的影像更不可能。
暴徒們已經走遠了,遠方狂歡而殘酷的集會已經到了尾聲。他打開襁褓,露出女嬰的耳朵,讓她聽到母親最後留下的聲音。他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希望她多少能夠記住一點。不過就算她記不住也沒有關係,他會記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從巷口跑了過來,她驚慌失措,四下張望了一下,忽然看到他。她猶豫了一下,可是巷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卻讓她下定了決心。她猛然衝到了他的面前,把一個布包塞進他的懷裡,然後就從小巷的另一頭跑開。在跑出小巷后,她停了停,然後發出一聲尖叫,這才繼續向遠處跑去。一群暴徒從巷口涌了進來,女人隱約的尖叫聲傳進他們的耳朵,立刻讓他們興奮得雙眼通紅,大呼高喊著追了下去,都沒有注意到坐在牆角陰影中的他。
和其它神語一樣,構成預言的神語符號是有溫度的,厚達兩厘米的書頁中大部分是類似於電解質的溶液,為神語符號提供能量。從書頁中的剩餘能量測算,這本只包括了三條預言的預言集的歷史,至少有二十年之久。
引擎的轟鳴聲更大了,可以看到幾百米外飛來另一架直升機,機身短翼下吊著一個外形奇特的吊艙。冒險者中不乏軍事迷,很容易就能認出那是電子戰吊艙,畢竟它的外形特徵實在是太明顯了。但是在這麼荒涼的地方,出現一架電子戰專用的武裝直升機是什麼意思?大鬍子領隊拿出手機,看到空白的信號格,心中忽然升出一陣寒意。他抬起頭,掀起防止雪地炫光的墨鏡,打量著頭頂直升機上的人。
「惟一」的產生震動了聯邦,雖然整個有資格知道這一消息的人還不到一百人,但是他們卻是控制著權力機構的真正大人物。羅切斯特博士也不僅僅是在生物基因領域方面有天賦,在演講方面也堪稱大師。博士在聯邦各州進行了幾十場巡迴路演,每場如果不是一對一,在場的聽眾最多也不超過三個人。博士講述了生物基質的研究進程,描述了「惟一」的性質,並且重點講述了項目研究最具誘惑的突破領域:利用「惟一」的基因改造人體,將有可能使人類獲得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而在改造過程中會產生的一個副作用,就是延長受改造的人的生命。
許多塵封的記憶就此掀開,卻全然沒有讓人愉快的地方。而那些依舊躲藏在黑暗中的記憶,想必更加的黑暗絕望。而打開塵封記憶的鑰匙,就是羅切斯特博士打出的密碼,從一開始就植根于基因最深處的烙印。
這個問題很關鍵,到目前為止蘇看到的僅僅是一個投影而已,並不是真正的羅切斯特……而且以太陽帝國生化技術之發達,別說整容,就是克隆都根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再造幾個羅切斯特都完全可能。不過,結合所有的信息,所有思維中樞全力解析的結果卻是,蘇的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爆炸過後,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大坑,坑心處的岩石都在高溫作用下化成了玻璃質。最中心處則是殘破的金屬容器,從破裂的外壁處不斷溢出銀色的流質物質,然後慢慢蒸發。
「首先,讓我們先來完成一個驗證的步驟。」羅切斯特面前浮現出一面光屏,他伸手在光屏上點了點,然後從天花板上射下幾束光,共同投映出一個長達數千位的數字。
七天中,蘇見過兩次太陽主祭。
太陽主祭看著蘇坐下,倒了杯水放到了蘇的面前。水是清水,杯子和水罐都是粗陶製成,從做工到材質都是再普通不過。蘇端起水杯,一飲而盡,毫不擔心有它。想要毒死蘇,還不如直接用暴力手段砍殺更簡單些。
面對如此壯麗景象,蘇也不禁感嘆構建這座神殿之人的偉大構思。閉鎖銅門的是齒輪傳動結構,本身並不包含動力系統。當神語符號啟動時,會產生巨大的磁力場,從而推動齒輪旋轉,帶動鎖栓開啟閉合。而要啟動神語符號,除了太陽主祭脖子上掛著的老式黃銅鑰匙,還需要精通神語才有可能。這也就意味著只有太陽神殿的高階祭祀才有可能打開這兩扇大門。
一隻蜥蜴只能說是聊勝於無,而他依然脆弱,皮膚明顯不足以保暖和護住水分,寒冷的風正在時時刻刻帶走他的體溫,從而消耗寶貴的能量。於是,他從死人身上撕下衣服,一條條纏在身上。
全力運轉的思維中樞已經給出了一個答案,或者說是推論,除非蘇能夠發展出十一階的感知域能力,才有可能洞悉世界的本質。
羅切斯特博士的聲音在這時響起:「這就是把『惟一』送到地球的飛船……」
宗教、能量、神語、祭祀、預言,還有使徒,所有的一切都混合在一起,讓熟知的世界再次變得陌生。正如舊時代的學者所說,當你知道得越多,你就越發現自己的無知。蘇隱隱感覺到,自己未來的道路以及過去失落的記憶,或許都與這一切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但要想真正弄懂這些不符合舊時代科學常識的現象,還不是他現在所能做到的,除非……
作為天生的科學瘋子和工作狂,博士在看到生物基質的第一眼時就知道,那就是自己一生奮鬥的目標。
所以在經歷過第一次黑暗空間后,他發現,原來實驗帶來的痛苦是如此值得珍惜。但是一切並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實驗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他也一次次被拋入黑暗空間,清醒著進去,清醒著出來,惟一無法衡量的,只是對時間的感覺。有時候似乎只在黑暗中過了一瞬,有時卻似已有世代變遷的感覺。
從博士得到第二次啟動資金到製造出三個超級試驗體,已經整整十年過去了。在這十年中,和各種類型超級生命打交道的博士,就像周旋在無數猛獸中的孩子,危險程度已不僅僅是玩火或是懸崖邊跳舞可以形容。但是一個個難關、一次次危險卻都安然度過,完全就是一個奇迹。
這個過程複雜而漫長。
放下通話器,軍官從飛行座椅中探出頭,向後方機艙中的特種戰士做了個手勢。一名極度彪悍的戰士點了點頭,示意明白。然後,他輕輕拍了拍機艙口的幾名戰士,用手向下方點了點,為他們分好了目標,然後用力握拳!
下一刻,銅門上數以百計的神語符號以神秘的順序逐一亮起,門內不斷響起齒輪轉動時發出的生澀且巨大的轟鳴,數十根半米粗細、由高強度合金鑄成的鎖拴在機件的拉動下,緩緩縮回,打開了銅門的封鎖。大廳震動著,不時有碎石灰塵從廳頂掉落。
蘇的目光落在死去的巨大霍爾奎拉屍體上,隨著死後能量散失,它身上燃燒著的火焰已經熄滅,但是身軀依然熾熱。蘇想了想,將女人的頭顱放在霍爾奎拉的屍體上,然後切開手腕,灑下一片血液。
太陽主祭轉過身,看到了蘇,一點都沒有吃驚的表情,而是向椅子里指了指,請蘇坐下。
通道盤曲向下,估計至少走了幾公里,才顯露出盡頭。而根據蘇的計算,這裏早已深入雪山山腹了。通道盡頭陡然開闊起來,出現一個數百平方米,高二十米的天然大廳。大廳盡頭,是兩扇高十五米的銅製巨門,門上鐫刻著幾行閃耀著淡淡紅光的神語,在鎖孔周圍同樣有神語鐫刻。只是鎖孔相對於銅門來說實在是太不起眼了,即使以蘇的敏銳感知都差點忽略過去。
如果不是女人開口說話,蘇幾乎把她給忘了。不過看在她已經吐露出所有知道的黑暗聖殿的秘密份上,蘇並不介意給她一個身體。他一直很看重自己的承諾。
畫面中的「惟一」似乎感應到有人在注視著它,忽然加快了吞噬營養液的速度,陣陣清晰冰寒的毀滅氣息居然穿透了重重影像,直接投射在蘇身上!蘇雙眼中碧綠火焰猛然閃亮,竟然噴出兩條淡淡的光芒,淡金色的碎發也無風自起,身體調整震顫起來,周圍空氣受到震蕩,發出噼噼啪啪的爆鳴聲。一剎那間,蘇已進入最高等級的臨戰狀態!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差點就施放出極速突進,閃進到惟一面前,用最猛烈的手段毀滅它。
「但你對我全無用處。」蘇說。說完,他蹬上了祭壇邊緣,一躍而出,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下落數十米后,隱沒在森林中。隱約可以看到林間有一道波浪,正筆直向南方而去。
在蘇決定不再等待后,本能給出了構建生化帝國之外的第二種選擇,與它儘可能高地融合。如此才有可能對抗使徒。
博士所有備份之間,都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七處秘密基地中,第三與第七兩座基地的備份進化同時進行著,而三號備份的發育速度要快於七號,因此在某一個時刻,七號備份就停止了複製克隆的過程,而是進入了沉睡。當三號備份完成了整個複製過程,走出秘密基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七號基地,將備份完全吸收……所有的備份,都像羅切斯特博士本身一樣,具備在神秘學領域驚人的天賦。
在這個大廳中,正將博士十年的經歷以濃縮的方式完整呈現出來,其中的緊張程度,足以讓人呼吸停滯。但是奇迹可以持續十年嗎?
老人面色複雜,深深地嘆了口氣,說:「二十年,我做了二十年的研究,連對貝薩因都語的研究都取得了決定性的突破,在生命形態的研究上卻還是無法達到戰爭爆發前的水準。也許完美的造物真的是神一時興起的恩賜,在神恩耗盡后就再也無法恢復了吧。經過幾十年的研究,我本以為又造出了完美的生命體,卻沒想到,在真正可以稱得上完美生命的你面前,它卻是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擊。」
「主啊,我們看到了什麼?!」為首的一個大鬍子中年男人驚嘆著,不斷在胸口划著十字。而他身邊的女人則更快恢復正常,她抓起相機,就開始調整光圈焦距,然後不停地拍攝著。
一束光線劃破了黑暗,從高空中落下,它轉眼化成一團流火,越燃越是熾亮。在它前方,出現了蒼茫大地,到處是連綿的山脈,原始森林覆蓋了山腰和山麓,頂峰則是終年不化的冰雪。流火撞向大地,激起劇烈的爆炸,火浪衝上幾十米的高空,更把方圓百米內的樹木全部推倒、點燃。有些燃燒著的巨樹則直接被拋到百米之外,轟鳴著砸倒了成片的森林。
他們會長大,會有力量,所以會有那麼一天,他會帶著她回來,改變這個世界。在這之前,他要把她養大。
第一次看到太陽大神殿時,蘇也有剎那間的恍惚,宛若看到人間神跡。
這場廝殺根本談不上勢均力敵,來自蘇身體的入侵者乾脆利落地斬殺吞噬了全部對手,並且把對方變成壯大自身的養分,然後全勝而歸,勝得完全沒有一點懸念。觀察了整個過程的老人也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上的戰爭。
蘇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去一次太陽大神殿,但是現在回到北大陸似乎又不是時機,首先就是他的實力依舊不夠強大。他完全沒有手段去攻擊能夠在斷層空間中潛行的使徒,也依然不是瑟瑞德拉的對手,甚至冰洋之主普利德克拉表現出來的力量也能夠輕而易舉地碾壓他。而在血腥議會中,蜘蛛女皇依舊神秘,深紅城堡的黑暗散播者也讓蘇看不透他的實力。還有潘多拉,她總給蘇以一種異樣的感覺,身上還不知藏著多少秘密。
「使徒?」這個詞讓蘇和本能同時嚴肅起來,說:「你剛才說送到秘密基地的是『惟一』,但是就我所知,使徒似乎不止一個。」
在地下基地時,蘇就已明白,自己那些夢境中的記憶必然是發生在培養槽中,而且絕對不止一年。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實驗,每次實驗都會帶來無法承受的痛苦,可是他卻完全無法反抗,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抗議,只有茫然地接受一切,接受培養槽外的人物用看怪物的目光注視著他,冰冷地談論著關於他的一切細節,包括基因深處的細節。而在實驗過程中,很多時候他會發現自己的一切感知都被切斷了,但是自己的意識還在……那時包裹著蘇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沒有一點聲音,沒有光,也沒有觸感,什麼都沒有,只有清醒的意識。
煙很快燃到了盡頭,蘇深深吸了口氣,將煙蒂遠遠彈飛,同時在心底暗暗地下了決心。
長年累月的艱苦工作讓羅切斯特忘記了時間,在永無止境的實驗與失敗中,這個工作狂也幾乎絕望了。然而就在最黑暗的一刻,某份分離出的生物基質中突然產生了生命,那就是「惟一」。
時間很快過去,金屬艙被幾架運輸直升機拖走,隕坑也被挖深了十米,所有挖到的岩石和土壤都被小心翼翼地裝入特製金屬箱運走。
這次事故讓羅切斯特意識到了「惟一」的危險,因此所有基地的安全設施都得到了全面加強。然而當改造工程進入尾聲時,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某份生物基質產生了異變,在裏面誕生出了新的「惟一」!
在這座佔地數十萬平方米的巨大建築群中,蘇整整潛伏了七天,才探索了一半左右的地方。整座神殿中駐紮著數百名紅袍武士,更是有數道極為龐大的氣息,隱約籠罩著整座大神殿,讓現在的蘇也為之凜然,不敢造次。不過蘇自身已是感知域的超級強者,當然懂得如何躲過其他人的感知,因此隱藏探查了七天也未被任何人發覺,只不過進展會慢些而已。
「怎麼可能?明明命運斷裂已經生效了……」紅袍大祭祀在極度驚訝之下撐起了身體,向蘇伸出了手,看樣子是想要施放第二次命運斷裂。只是他殘餘的生命根本不足以施放這個能力,就是在他的全盛時期,施放一次命運斷裂的代價也會是半年左右不能使用任何能力。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懷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溫暖的感覺。他把懷中的包裹拿出來,打開,於是看到了一雙天使般純凈的藍色眼睛。這雙眼睛穿透了無所不在的綠色,並且打破了綠色組成的世界,於是他重新看到各種色彩,也感覺到了懷中小女孩與他所定義的物體的不同。女孩溫暖、柔和的生命觸感,忽然讓他心底最深處的某個地方為之溶化,本已靜止多年的思維又開始流動。
生物基質擁有極高的能量儲存能力,單位體積儲能是生物脂肪的近萬倍,而且它有著極強的環境適應能力,從接近絕對零度到千度附近的溫度範圍內,絲毫都不會改變它的性質。同時,它對於各類射線有著近乎于免疫的防護力,哪怕是直接暴露于核燃料下,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越是研究,博士就越是發覺這種生物基質的神秘和強大,強大特性所帶來的另一個難題是,它幾乎是不可分解的。而且,如此強度的生物基質竟然沒有一點活性,甚至連細菌和病毒都無法在其中存活,完全匪夷所思。按照羅切斯特的認知,它甚至都應該有自主發展成生命體的能力才對,怎會沒有一絲活性?
揭開了那些塵封的回憶后,如果「創造」蘇只是羅切斯特的惟一理由,那麼蘇很不介意動動手把太陽大神殿給毀了。雖然神殿中也有幾縷讓他戒懼的氣息,但是在他們找到這裏之前,蘇很有可能找到羅切斯特博士的本體所在。有這面景色絕佳的玻璃壁牆在,蘇就有了逃脫的通途,最差的結果他也能逃掉。幾個月後,蘇會帶著一支完整的生化軍隊回歸。
即使是和本能融合度達到35%,蘇也倒吸了一口涼氣,根本無法掩飾心中的震驚:「你是羅切斯特……能力之父?」
二十年前,在蘇的記憶中還是一片空白,然後他就忽然出現在荒野,彷彿自己從一開始就屬於那個野蠻、殘酷而貧瘠的世界。而老人的容貌看起來是如此熟悉,蘇一時卻又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在哪裡看到過這張臉。
「二十年?」
機載重機槍和幾支自動步槍即刻噴吐出長長的火舌,低沉的槍聲有異於標準的軍用裝備,但是威力和準確性卻要超過軍用裝備。金屬彈雨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人類脆弱的身體,血則順著傾斜的地面向隕坑中心流去!
似乎看到了蘇譏諷的笑容,紅袍大祭祀伸出顫抖的手,抓住了蘇的褲角,說:「太陽大神殿有使徒的消息和……飛機!」
這時老人轉過身,看著蘇,微笑著說:「你讓我等了整整二十年。」
第二次看到太陽主祭,是他在向後殿走去。後殿防衛非常嚴密,蘇幾乎找不到任何空隙可以潛入。不過在與本能的融合度達到35%之後,蘇完全把自己變成了一名紅袍武士首領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進入了後殿。
蘇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縷冰寒的光芒,問:「你怎麼知道我想要找什麼?」
太陽主祭的桌上擺放著一隻需要手工擰發條的鬧鐘。這是整個書房中惟一帶著一點近現代氣息的東西。
第一架抵達的直升機駕駛艙內,一名軍官正拿著通話器,和後方聯絡著:「……有點小麻煩,有幾個戶外運動的愛好者已經發現了墜落地點,並且拍了照片……不,照片只上傳了半張,小黑鷹號及時干擾了整個地區的電子信號……是的,明白!重複命令,清除所有意外目標!」
那是一個老人,身材不高,頭頂已經謝光,只在周圍留著一圈白髮。長長的眉毛和鬍子讓他看起來神秘、莊嚴而且神聖。作為整個帝國最高的精神象徵,太陽主祭大多數時候只穿著一件粗麻製成的長袍,樸素到了極致。蘇第一次看到他時,主祭正在主持一個規模宏大的祈禱儀式,出席的高階教會成員近百人,更有一倍的紅袍武士守護著神聖的儀式。即使在這個儀式上,太陽主祭也只在粗麻外袍上加掛了一條金色的絲帶。
看著蘇質詢的目光,羅切斯特嘆息一聲,說:「其實在第二次得到啟動資金之前,我就覺醒了不完整預知的能力。十年中,每當有重大事件發生,我都會在事前有模糊的預感,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和判斷。而到了後期,當我在神秘學上的能力有所發展,預見就更加準確,就好像……好像有一個聲音,總會在冥冥之中給我以提示。直到我在神秘學領域的能力達到了十一階,擁有了預見后,我才明白,當初我聽到的聲音其實是這個世界的意志。在那十年中,我沒有預見到的只有兩件事,戰爭的爆發和試驗體的逃脫。」
其實博士早就具備了不完整預知這一能力,還在新聞發布會召開前,這個能力就以天賦覺醒能力的方式出現在了羅切斯特的身上……直到戰爭爆發前,博士仍然是人類當時第一個,也是惟一一個能力者,但他真正的能力並非一階類法術域的火焰,而是高達六階的神秘學,以及天賦得到的不完整預知。
他幾乎要瘋了,可這是不可能的。
蘇淡淡地說:「很傳奇的經歷,但是,這一切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他站了起來,先是看了看周圍幾具倒著的人類屍體,再仔細地看看自己。這是一個人類男孩的形象,軀體很勻稱,肌膚白皙光潔,只是手指上染著絲絲血跡。而屍體上的那些傷痕表明,這些人都是他殺的。他忽然感覺到極度的飢餓,而本能告訴他,面前這些人類都是很好的食物。不過他猶豫著,再次看了看自己,這還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究竟長的是什麼樣子。無論從哪個方面看,甚至內部結構,他都是一個人,一個人類的三四歲男孩,惟一一點特殊的地方,或許就是他過分漂亮的臉和軀體。
僅僅是視線的延伸,就讓他感覺到無比喜悅。那是一隻鷹第一次從狹小的牢籠中走出的感覺。空氣中散發著濃重的腐臭味道,輻射更是擊打在身上,感覺異常的清晰。風吹過時,如同無形的手在觸摸著他,就連一望無際的荒野,破敗的廢棄房屋,以及孤零高聳的輸電鐵塔,也讓他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好奇僅僅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他就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恐懼。他不知道在畏懼著什麼,然而這恐懼喚起了他關於過往的一些回憶,僅僅回想到黑暗空間后,他的意識就立刻是一片空白,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均被遺忘,淡漠、冰冷的感覺重新佔據了他的意識。
五個器官從產生到穩固,整個過程完全隱藏在黑暗之中,且不可探測。它們功能不明,但當放在一起時,五個器官之間卻又會產生某種程度上的共鳴,並且有共同發育的徵兆。就在這一關鍵時候,博士感覺到了一種從內心最深處泛上的恐懼,立刻下意識地切斷了五個超級器官之間的聯繫,並且將它們徹底冰凍,並且分開放置。
看著蘇喝完了水,太陽主祭微笑著,從靠牆的書架上取下一本顯然歷史悠久的書,打開,放在蘇的面前,說:「我並不是覺察到你的到來,而是因為預言。你的到來已經在預言之內清楚說明了。」
他的心忽然跳得快了,竟然有莫名的激動。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因為從這一刻起,他有了一件需要去做的事。
通道盡頭又是兩扇金屬滑門,但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就可以拉開。門后的光線變得明亮,設計精巧的照明系統將柔和的光芒鋪到了每一個角落。呈現在蘇眼前的,是一個完整而且具備規模的地下建築群,上下合計四層的結構,共計一萬多平方米。
「惟一」第二次重生后很快就被毀滅了,這次早有準備的博士在它突破囚籠之前就啟動了銷毀程序。很快,惟一就再一次重生。兩次重新出現的惟一微觀形態截然不同,甚至在同一個重生周期內它的結構也會有極大的變化。看到這裏,蘇終於明白了羅切斯特所說的根本不清楚惟一的真實形態是什麼這句話的含義。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嘩啦一聲,霍爾奎拉的身體表面突然裂開了一條大縫,一雙纖美的手從裏面伸了出來,然後抓住裂縫兩端,用力一撕,將裂口撕大,一個窈窕完美的胴體從霍爾奎拉的殘骸中站了起來。
但在這短暫瞬間,蘇已覺察到祭壇其實構成了一個整體的能量場,並且和多個空間的能量有著聯繫,而祭壇中央終年被烈火焚燒著的金色太陽並不僅僅是個圖騰符號,而是直接通過一道肉眼根本看不見的能量線與輻射雲外的太陽相連。
蘇的目光瞬間落在天花板的一角。雖然聲音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但是其實都是從那一點啟始,然後和整個建築產生共鳴,才造成這種造物主俯瞰眾生的聲音效果。不動聲色之間,蘇的指尖滴落一滴鮮血。這顆血珠靈活之極地彈動著,轉眼間彈到牆角隱蔽的角落,漸漸消失。
蘇站在書房外,手撫上了厚實的木門,剎那間,手上傳遞過去的超高頻震動就讓木門無聲無息地碎成了一地木粉。蘇走進了書房,同樣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引起任何高階武士的注意。在主祭居處外面的小房間內,就躺著一位高階武士。蘇從他門前走過時,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
蘇面無表情地接過厚書,發現厚厚的一本書中其實只有三頁,每頁厚達兩厘米,前面兩頁已經翻過,打開的這頁上用神語寫著時間和地點坐標,然後如是寫著:「在這一刻,持劍者將帶著疑惑而來,撫清迷霧后,他將遠赴世界另一端,點燃毀滅與凈化之火。」
法爾緹娜跟了兩步,卻最終沒敢真的跟上去。她回身走到霍爾奎拉的屍體旁,彈出鋒利指甲,將它的外皮大塊切割下來,負在背後,然後身體逐漸隱沒,化為虛無。
「這個問題很好!從最初到今天,我們研究『惟一』已經有近百年的時間,但卻還僅僅揭開了它身上的一小部分秘密,絕大部分秘密都隱藏在重重迷霧中,等待著我們去探索。事實上,直到今天為止,我依然不知道『惟一』的真實形態是什麼。來吧,先讓我們看些東西,我想,這會對你清晰地認識到我們的處境有些幫助。」滿頭銀髮的老人健步走到牆邊,在牆壁上輸入密碼,於是整面牆壁緩緩向上升起,露出後面一個巨大的大廳。大廳高十五米,面積近千平方米,巨大的空間感讓人窒息。
畫面再次放大,這次深入到漩渦中心,一直放大到細胞層級才停了下來。培養液已經變成了滔天巨浪,幾乎佔滿了整個視界。在漩渦中心處,飄浮著一個不大的物體,它是由數根長條型的結構體搭建而成,那些長方體就是構成核心的細胞,每個細胞上都有固定的凹凸介面,可以互相嵌合在一起。此刻所有的細胞構建出一個十六面體,那些細胞就是立方體的各條邊。十六面體中心處飄浮著一團無形的黑暗,所有的培養液一旦觸及黑暗的邊緣,就會徹底消失。看起來,那團黑暗就像是通向另一個空間的出口。
理智提醒著蘇,他所見到的惟一隻是影像而已,惟一的本體並不在這個大廳中,不然的話,他也不會無所察覺。但是蘇看到的又不僅僅是影像,他已經知道,所看到的影像不只是有紀錄的資料,其中有許多是羅切斯特使用神秘學的能力還原出來的,比如某種能力可以把當前地點在過去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重現出來。當初議長之子死在蘇手下之後,貝布拉茲就應該是利用這一能力察覺到了真相。
指著這個數字,羅切斯特說:「這就是當初在創造你時,植入基因的密碼,它沒有其它的用途,只是一個標記……一個不管你如何進化,也可以辨認的標記。現在,可以再提供一滴你的血嗎?經過特殊頻段激光的照射,基因上的密碼應該會顯示出來。」
內層實驗室在幾秒鐘內就被完全封閉,隨後熾熱白亮的火流就從數十個隱藏的噴口吹出,高達上萬度的烈焰熔化了內層實驗室的一切,也包括「惟一」。
畫面隨即轉到了一個已經構建完主體結構的基地,巨大金屬艙放置在一個大廳中,周圍搭建了十幾層可伸縮的平台,研究人員隨時可以通過這些平台走到想去的位置。
蘇沒有回答,而是等待著下文。
幾根速降索從直升機上垂下,十幾名特種戰士極為敏捷地順著速降索滑落,其中幾名還配備著特殊的裝備。一名軍官是第一批落地的人之一,雙腳一踏上地面,就立刻指揮特種戰士們拖走冒險者的屍體,另外兩名背著鋼瓶的戰士則向地面上流淌的鮮血噴著低溫氣流,瞬間將所有的血液冰封。後續下來的工程兵們則用氣鑽打穿地面,將沾染了冒險者鮮血的晶化岩石碎片裝入特製的箱子中。隨著更多的戰士落上地面,圍繞著整個隕坑的警戒線建立起來,工程兵們開始砍伐樹木,清理出一片空地,隨即一架巨型運輸直升機在臨時停機場上降落。
當「惟一」再次重生時,博士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再次出現了意外,意外不是發生在惟一身上,而是超級試驗體的逃跑!當時的一號和二號還只是遊離在培養液中的分散細胞,只有三號有類似於小狗一樣大小的身體。而當裝有一號與二號的培養槽離奇破裂后,博士就知道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超級試驗體某種程度上已經擁有「惟一」的部分特性,它們可以從任何一個單一細胞成長到完整體,而在細胞階段,它們又有超級細菌的一切特徵:耐葯、存活能力驚人、繁殖迅速、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傳播。在超級實險體出現泄露的當晚,羅切斯特博士就做出決定,犧牲在實驗區的所有研究人員,封閉實驗區,他自己則帶著惟一提前離開了實驗區。
而蘇,不光具備真正聖階的感知能力,擁有細胞級控制力的他還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的身體,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不為人知地潛入到這個地方。但是對於蘇這樣的人來說,所謂的機關陷阱早已成為小孩子的鬧劇。
想到從小到大,那些不斷困擾著他的綠色夢境,以及夢境中必不可少的難以形容的痛苦,蘇實在無法對眼前風度優雅的智者,一手開啟了一個新時代的先驅,以及自己的創造者,羅切斯特博士,產生任何好感……
「神無所不知!太陽主祭是神在人間的使徒,他知道你,也知道你想要什麼,並且將這些信息通過祭壇傳遞給了我。而我,生命中最後的使命,就是等你的到來。」紅袍大祭祀喘息著,咳嗽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喪命,不過還是奇迹般地支撐到把這段話說完。他突然向蘇一指,從身體最深處湧上一種神秘的能量,沿著某種路徑擊中了蘇。一剎那間,大量的負面能量侵襲到蘇的身上,但只是淺淺地侵入皮膚就不再深入,而大量負面能量的聚集又讓蘇和世界意志產生了聯結,並且再次體會到了世界意志完全不會被誤解的深深憎惡。
祭壇上空突然毫無徵兆地出現了無數細小的閃電,火焰驟然大了幾倍,筆直衝上高空,然後在某個高度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如同被虛空吞噬。蘇悶哼一聲,臉色即刻變得慘白,鼻中垂下兩道鮮血。這血是深灰色的,裏面完全沒有任何生機,就連強悍的入侵者也都變成了死去的細胞。僅僅是一秒不到的能力施放,就讓蘇身體中積聚的能量消耗了大半,更是在平行空間中能量風暴的衝擊下受到了不少的傷害。而祭壇上方的異象,則是多持續了一會,才逐漸消去。
羅切斯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做,但是他有種感覺,如果真的讓五個器官融合成一體,那麼誕生出的超級生命絕不可能是人類現有科技所能控制的,那時將是整個人類的災難!
兩滴血液立刻像兩名兇悍的騎士般對沖,狠狠地衝撞在一起,居然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大鬍子領隊看看坑內的情況,高聲說:「羅迪,你和我下去看看,法娜繼續拍照片,米爾斯,準備通知你相好的那個記者,告訴她我們的發現。該死,她是哪個通訊社的來著,CCB還是有線新聞?」
飛船的內艙中載滿了液態的生物基質,類似於培養液,但又似乎是某種生命體的一部分。生物基液絕大部分已經失去了活性,只有極少一部分似乎仍保有一點點的活力。也許這些生物基質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因此,作為聯邦當時為數不多的生物基因學方面的權威學者,羅切斯特博士從大學教授的位置上被半強迫地徵調進了項目組,從此,他的人生,乃至於人類時代的軌跡由此而改變。
太陽主祭向後退了幾步,指了指大門,微笑著說:「我可沒有力氣拉開大門,或許你可以試試。小心些,它雖然有減重結構,但凈重也要超過五十噸。」
按照聲音的指引,蘇很快站在了一間讓人驚嘆的大房間中。
這時畫面一轉,成為一個個構建中的基地。基地架構宏大,每一個都是建築在山體中間或者是數十米深的地下,而且四壁都經過了特殊加固。這讓本就高到炫目的建築費用直接翻了幾倍。但是從建築工地上堆積如山的材料可以看出,所有的基地都絕對不缺經費,甚至充裕到可以預先買好全部建材的地步。從暗黑龍騎中,蘇系統地學習了舊時代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學,知道在聯邦時代要想進行如此規模的工程,會是如何複雜且艱難的一件事。而且在各個基地的畫面中,蘇至少看到了兩個很熟悉的結構,一個是北方基地,一個是寒冰王座。
平台隨即緩緩升起,升上七米后緩緩停了下來。大廳中的燈光則暗淡下去,徹底變得黑暗,只有平台上泛著柔和的銀色光芒,堪堪照亮了兩個人。
戰爭摧毀了博士設置的七座秘密基地中的五座,而蘇面前的這位老人則是來自於編號三的秘密基地的備份……備份和原本的羅切斯特沒有任何不同,甚至也繼承了博士擁有的近乎于神奇的預見能力。在能力體系整理完善之後,新時代的能力者都知道預知是源自於神秘學的一種能力,只是它非常罕見,而且位階極高。哪怕不完整預知也是九階的能力。而羅切斯特博士在新聞發布會前一刻,就幾乎完整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在烈火中化為灰燼,然後又在黑暗中醒來。毀滅與重生之間,即是舊時代與新時代的分水嶺。
「惟一」自從誕生之日起,無時無刻不在吸收著能量和養分,但是它本身卻沒有更多的變化,變成了由幾個不同細胞聚合而成的生命體后,就不再成長,可是吸收的能量和養分卻以幾何級數在增加著。任由博士用盡一切手段,也無法從微結構上找出「惟一」和以往有何不同。在「惟一」誕生后,其它生命基質中又依次有生命產生,經過漫長的培養,在吸收了海量的能量和營養物質后,博士終於收穫了五個完整的「器官」。
探知過了門后的世界,蘇向太陽主祭點了點頭,舉步踏入門后的黑暗。黑暗宛如實質,翻湧著,轉眼間將蘇完全吞沒。
這個時候,大廳中重新亮起了燈光,濃縮著歷史積壓著沉鬱的影像到此告一段落。
「好吧!不管她是哪的,只要能夠給出足夠的價錢,我們就可以保證她的獨家頭條新聞!嘿,別看了,跟我下去。夥計們,我們就要出名了……」大鬍子領隊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遠處傳來轟鳴的機械聲。轉眼之間,一架沒有噴塗任何標誌的直升機貼著樹梢飛出,懸停在隕坑上方。強勁的風吹得冒險者們幾乎站不住腳。
新的惟一同樣具有極強的攻擊性,但這一次博士做出了充足的準備,限制了對惟一的營養和能量供應,並用接近絕對零度的溫度封鎖了它的活性。然而,整個基地的生物基質開始接二連三地活化,不斷產生各式各樣擁有強大攻擊力的生物,這些生物生長速度極快,攻擊力也相當強大,要不是博士早就有所準備,在這些生物剛剛完成生長就啟動了摧毀裝置,恐怕整個基地都會陷入一場災難。但這是一場永無止盡的消耗戰,只要惟一存在,新的攻擊性生物就會源源不斷地產生,甚至生物基質消耗完,從普通的培養液中也能產生攻擊性生物!不得已之下,羅切斯特再次毀滅了惟一,所有生物基質即刻停止了活化。
「你是怎麼感知到我的?」蘇問著。在他看來,太陽主祭應該沒有任何手段偵測到他的存在,哪怕是暴力破門而入時,連近在咫尺的高階武士都一無所覺,肉身力量並不出眾的太陽主祭更不可能感覺得到。
畫面一轉,在蘇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培養槽,裏面又嵌套著一個一米見方的全封閉培養皿。在培養皿的中央部位,則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培養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下降。而外面的顯示屏上,代表著電力消耗的數據始終維持在高位,核心處的小培養皿所消耗的電力,居然已經相當於一個小型的鍊鋼電爐。
血一落到霍爾奎拉的傷口上,即刻沸騰起來,將血肉化為原始的營養物質。同時女人頸部被封住的創口也重新打開,大量纏繞著血絲的肉芽瘋狂生長,深深插入霍爾奎拉的屍體中。女人尖聲叫著,似乎極度痛苦,又像夾雜著無儘快樂,就這樣一點點向霍爾奎拉的身體中沉下去,一會功夫就完全沒入。
不理會身體已漸漸失去溫度的紅袍大祭祀,蘇輕輕撫摸著聖典。聖典封面上神文溫度明顯比周圍要高出一截,而它散發出的能量波動在擴散到一米左右的範圍時突然消失了,在祭壇中央的金色太陽上,還有一層隱晦的能量波動,和聖典的波動維持著同步。蘇若有所思,隨即發動了十階感知域能力,平行空間探測。
女人微微一笑,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走了上來,說:「只要能夠取悅主人,我可以付出一切。」
這種預見的準確,已經直追不完整預知。
在蘇的身後,不斷傳出各種細微的聲音。女人擁有類似於生物兵器的復生速度,而且這一能力又被蘇以自身分泌的特殊催化劑千百倍地加強了,所以蘇用不著等多久。
紅袍大祭祀笑了起來,長年練習神語讓他的聲音變得像半死的公鴨:「哈哈,我知道你不想辦這些事,所以對你施放了『命運斷裂』!我想,你已經體會到它所帶來的變化了吧!」
記憶到此斷裂。再次有清晰的記憶,是在一座廢棄的大城市裡,他蹲坐在陰暗的小巷中,茫然著,既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麼。他的心底是一片黑暗,裏面卻有著無數凄厲高亢的尖叫。一個低沉的聲音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著什麼,他卻怎麼都聽不清內容。被繃帶束縛的身體表面平靜,內里卻在沸騰激昂,視野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綠色的。他很想放開自己,那樣將會使恐懼終結,而他將再也不用畏懼什麼,不用擔心飢餓,因為食物無所不在。他也不必再害怕黑暗,因為黑暗將成為他的領域,寂靜與寒冷則是他的夥伴。
羅切斯特帶著洞悉一切的從容和鎮定,微笑著說:「『惟一』是惟一的,但使徒卻有五個,或許,有可能更多一些。」
經過七天的暗中觀察,蘇發現太陽主祭的活動很規律,也很簡單。主持儀式,祈禱,和閱讀,就是他生活的全部。蘇有些難以理解為何這個老人會如此的受擁戴。在血腥議會,蜘蛛女皇和貝布拉茲的高高在上,是建立在絕對強大的武力基礎上。人們對蜘蛛女皇更多的是畏懼,而不會是發自內心的影仰。各大家族情況也是如此,族長不必是最睿智的,但一定得是最強大的能力者之一,或者至少得是最有潛質的。不然的話,族人隨時都有可能以武力進行反抗。從解決問題的角度,暴力比智力要更加容易和簡單。
畫面放大,焦點對準了中央的小培養皿,這時可以清晰地看到培養液不斷向中央的漩渦中心涌去,又詭異地憑空消失,根本找不出它們去了哪裡。
一層層向下,蘇對後殿的結構分佈此時已了如指掌。後殿逐漸向下,越向深處越是重要。上層是一間間石室,屬於高階武士和教會人員的居處,下面幾層則是擺放著眾多的宗教典籍,並且分佈著祈禱室、靜思室、祭壇、神位等等宗教建築。不過看起來更像是舊時代中世紀的宗教教堂,沒有一點現代設施的痕迹,就連照明都是依靠蠟燭火把,消防則是靠著牆邊放著的木桶以及水渠中流淌著的山間水。整個後殿,居然沒有電力供應!
「主宰就在裏面等著你,過去見他吧!那裡已經不再是我能夠踏足的區域。」太陽主祭說。
蘇默默地看著太陽主祭。主祭剛好寫完了一段筆記,抬頭看了看時間,站了起來,沒有回頭即說:「抱歉,年紀大了忘了看時間,讓你等了幾分鐘。」
看到那滴血液的瞬間,蘇立刻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血滴中的細胞擁有恐怖的活力,和自己身體中的入侵者十分類似。而且那滴血液在隱隱咆哮著,居然在向他發起挑戰。蘇手指一彈,一滴屬於自己的血從指尖飛出,掉落在玻璃皿中。
巨大而恢宏的瑪雅城是太陽帝國的首都,但是整個帝國的精神支柱卻是修建在大陸最高峰峰頂的太陽大神殿。即使在工業文明高度發達的舊時代,太陽大神殿的規模也堪稱人類建築史上的奇迹。巨大的建築群矗立在終年積雪的山頂,盤山而上的公路長年經受強風與飛雪的考驗。高達百米的主殿更是由每塊體積近十立方米的紅色巨岩築成,遠遠望去,就像在群山之巔燃燒著的不滅火焰。而一年中有很多時候,太陽大神殿是高高聳立在雲層之上的。
老人打了個響指,地板隨即裂開,浮上一個銀色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放著一隻透明的玻璃皿。機械臂在台上升起,把一個試管拿到玻璃皿上方,打開。白色的低溫氣體從試管中瀉出,隨後一顆冰結的血液掉落在玻璃皿中。片刻之後,這滴血液已經化開,立刻展示出極為恐怖的特性,竟然像有生命一樣在玻璃皿中滾來滾去,甚至還會躍起。只是玻璃皿夠高,才沒有讓它逃出去。
希羅爾城中一片混亂,不時有能力強大的自由民戰士升上天空,找尋入侵者。只是一時半會,他們還不敢搜到太陽神廟來。這裡是神聖場所,沒有貴族身份的人,一年中也只有兩次機會踏入神廟。
「現在,我想你應該明白為什麼『惟一』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從超級試驗體取得初步成功的時候,我就發現它們之間有著天然的敵意,就像是一對天敵。它們會在一切場合、利用一切機會戰鬥,這一點從未有所改變。所以,你和『惟一』之間,最終只會有一方存活。」羅切斯特博士寧定地說。
蘇不耐煩地打斷了紅袍大祭祀的話,說:「就這些?」
蘇看著羅切斯特,過了一會才走到玻璃皿前,在裏面滴下一滴鮮血。幾根機械手臂靈活地處理著血液,把它塗在切片上,並且用特殊的溶液浸泡了一分鐘。一束強勁的激光從天花板上射下,照射在切片上。在高能激光的作用下,可以看到血液正在迅速變色,隨即被激光穿過。經過折射與放大,激光束在空中打出一組密密麻麻的數據。蘇只掃了一眼,就知道它和羅切斯特預先給出的密碼完全相同。
就如舊時代最著名的藥物萬艾可,對投資者來說,博士項目的副作用所產生的吸引力,要遠遠超過項目原本的目的。
在後殿深處,蘇很快感應到了太陽主祭的存在。太陽主祭自身的力量並不出眾,八階的神秘學和八階的靈能域如果放在外面自然算是高階能力者,但是在太陽大神殿中根本閃耀不出光輝。但是不論是武士,還是教會高層,哪怕是那些已經擁有十階能力的強者,面對主祭時也是發自內心地恭敬,他們有時會跪下,懇求主祭觸摸他們的頭頂。而當願望滿足時,便會真心歡喜,倒退著離去。
這時一個滄桑中透著威嚴的聲音響起:「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