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手記》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三十 紛亂的止息

卷六 最後的貝薩因都

章三十 紛亂的止息

得到了拉菲的保證,科提斯緊繃的身體慢慢鬆弛下來。海倫只是點了點頭,開始收集和檢查不斷從空中掉落的機械蟲殘骸。雪也從雕塑狀態中恢復,飛來飛去,不時叼來一兩具殘骸,讓海倫檢查。科提斯也在幫著忙。
拉菲當然知道雪的意思,卻只當沒有看見,安靜且沉默地駕駛著。車廂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溫度也在悄然中下降。海倫顯得更加疲憊,她微閉著眼睛,不斷按揉著頭部。就在這時,科提斯忽然問:「海倫,你怎麼知道這裡會有這些奇怪的傢伙的?」
科提斯哈哈一笑,說:「早就知道你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算了,這壺酒就算扯平了。」說完,他立刻把銀質小酒壺收進懷裡,動作之快速迅捷,完全不像剛從手術台上爬下來的樣子。
科提斯撓了撓頭,總覺得海倫的邏輯中有些說不通的地方,皺眉說:「話是這麼說,不過總是覺得有些奇怪……這些機械……機械!對了,那些變異生命如果自身突變進化得很強大還容易理解,但怎麼也不可能造出這些機械飛蟲吧!引擎、冶金和能量武器科技可是需要不止幾代人積累的!」
拉菲依然大笑著,手用力地捏著海倫的腰,而且還在往下移動,甚至快要摸上屁股了。海倫依然平靜地看著拉菲,就像那隻手不存在,或者只是一具冰冷的器械。
可是他說得晚了一拍,雪早已一口咬下,把機械蟲咬下小半,喀喀嚓嚓地嚼了起來。利齒和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聽了讓人牙酸。而且為了防止拉菲阻止,它還有意藏到了海倫的另一側,這樣如果拉菲動手的話,很有可能驚醒海倫。
拉菲轉頭看了看科提斯,不聲不響地從內袋裡摸出一個扁平的銀制小酒壺,扔了過去。科提斯擰開壺蓋,一股濃郁之極的酒氣就撲面而來,頓時讓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做出一個決定並不是那麼容易,而在當下,不做決定本身就是一個決定。勇氣更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被海倫叫破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后,拉菲忽然失去了踐行這一想法的勇氣。海倫很平靜,平靜得讓他心寒。在過往的歲月中,他從來都猜不透海倫的想法,事實上也沒有人能夠看得懂海倫。可是總會有一些人認為自己很了解海倫,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對的,因為海倫大多數時候都非常簡單透明,可以讓每個人都看懂。就如現在,她甚至告訴了拉菲自己會怎麼做,而拉菲知道這是實話。海倫從來不說謊,或者說從不在大事上當面說謊,因為不需要。
在這種鋪天蓋地的機械大軍面前,個人的強大武力再次變得渺小。數量與質量的關係,永遠是辯證的。
天空中響起異樣的尖嘯,雪直接俯衝而下,眼看著就要撞上拉菲,忽然感覺到了什麼,頃刻間懸浮在空中,完全違反了物理定律。它看著海倫,海倫什麼都沒說,也沒向它看上一眼,但冷冽的氣質卻讓雪明白了什麼,於是安靜下來,只是盯著拉菲,下意識地摩擦著刀鋒。
片刻后,海倫又裝了滿滿一袋的機械零件,由科提斯背著,回到了越野車內。當越野車重新啟動時,雪依然伏在海倫身上,但是卻將頭部始終對準拉菲。它的頭不是要害,而是最凌厲的攻防器官,比刀鋒更加危險。
雪也想學學,雖然它現在的咆哮根本超出了人耳的自然聽力範圍,而且高頻震波殺傷力十足,任何五階防禦以下的能力者如果聽了,輕點的也是七竅流血,嚴重的大腦都可能變成一團沸騰的漿糊。雖然殺傷力大了點,且也沒有聲裂九天的激越,但是雪已經十分滿足。威力強悍也是一種境界,不是嗎?
駕車的年輕人儘管身上全是焦黑和傷痕,但一頭銀髮卻依舊耀眼,有如燃燒的火焰。他一邊開車,一邊低聲抱怨和咒罵著。過了一會,他終於忍耐不住,頭也不回地說:「黑鋼!你還是下去吧,你一個人的份量就抵得上我們兩個的三倍了!這樣下去,存的那點油可不夠開回龍城的。我開得並不快,你肯定可以跟得上的。」
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數十架大小不一的機械蟲,最低的距離地面已不過數十米。而在千米之上的高空,還有數以百計的機械蟲正呼嘯著高速飛來。機械蟲有大有小,小的只有拳頭大小,自帶一個懸浮引擎,以及一門微型光束炮。而最大的一隻機械蟲足有越野車大小,它體型臃腫,移動速度並不快,自身火力也不足。然而可怕的是它艦體上搭載著數以百計的最小型機械蟲,完全是一艘微型航母。
所以當時隔半日後第二波機械蟲飛臨上空時,襲擊就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將高頻震蕩和電磁衝擊結合在一起的拉菲,已經成為機械蟲的剋星,周圍十米之內都成為機械蟲的死亡之域。相較於拉菲的範圍攻擊,雪的戰鬥力更多體現在個體或小範圍戰鬥上,只是一隻只切割的結果當然比不上拉菲成片的收割。戰鬥中科提斯則成了完全的悲劇,以皮糙肉厚著稱的上尉在第一波攻擊中受到重創,傷勢重到了連海倫也因為缺乏必要的工具和藥物而束手無策的地步。不過科提斯倒是天生樂觀,全然不把自己的傷勢當一回事。而且他也仍然可以發揮些作用,比如保護海倫,不讓她受到偶爾遺漏的高能光束襲擊。
那麼還需要怕什麼呢?殺了雪和科提斯,帶走海倫。或者仁慈一些,打暈雪和科提斯,帶走海倫。都是一樣的。拉菲相信自己想躲的話,沒有人能夠找得到自己。然後就是和海倫兩個人的生活,只要想想就會激動的日子,天知道,他有多想立刻佔有海倫!這種渴望已有小半和慾望無關,而只能在心理學上得到解釋。因為海倫雖然美麗,但身上那種機械的物質卻會使大多正常的雄性生物失去慾望。
聽著科提斯並不好笑的笑話,海倫虛弱地笑了笑,說:「我可不知道它們究竟想要什麼。也許這顆星球上有著不為人知的寶藏。我雖然有八成的把握斷定它們的源頭是來自於外宇宙,但畢竟不是完全確定。我們這顆星球上的進化過程已經被成百上千倍地加快了,許多變異生物都開始出現智慧,甚至開始有了社會的雛形。我們怎麼就能斷定,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不會出現智慧比人類還要超卓的超級生命呢?」
機械蟲沒能發出第四波攻擊,拉菲沒有再給它們這個機會。
海倫也會恐懼?她又在害怕著什麼?雪不知道。它只知道,到了某個時候,它一定會知道答案的。
海倫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科技的確是需要積累的,但未必是如我們這樣依靠紙張、磁碟或者是其它的物理介質積累。或許,某些生命會以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方式傳承文明。比如說,在基因中傳承,再或者是積累在某種次級空間中。甚至有可能某一天我們中的某個人會感應到某些具備大量文明傳承住處的符號,那個時候,新的文明說不定就被開啟。所以說在我們這顆星球上,如果某種生物出現了文明突進,其實是很可能的。只是如果真有那種文明的存在,那對於它們和我們人類來說,這顆星球就顯得太小了。」
海倫沉默著,沒有就此說些什麼。越野車中的氣氛再次沉寂凝重,雖然和先前性質有所不同,卻是一樣的壓抑。從外宇宙來的文明,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恐怕都比人類文明要先進得多。至少在戰爭爆發前的舊時代,人類的足跡還不曾踏上另一顆行星。拉菲或是科提斯雖然都不是很懂技術,但是動蕩年代的高階能力者放在舊時代,都是無與倫比的天才。看到一批批高度一致,分工簡單明確的機械蟲,兩個人的心頭都壓上了無形的重負。
對於拉菲手上的多餘動作,科提斯重重地哼了一聲,拉菲則回以一記兇狠的眼神。科提斯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渾身肌肉蠕動,眼看就要動手。海倫先是回頭看了科提斯一眼,立刻讓洪荒凶獸般的上尉安靜下來,然後她才安靜地看著拉菲。
拉菲笑了笑,出口長氣,說:「我也很後悔。當年不應該為了一口氣而進入監獄,在哪裡白白沉睡了十幾年的時光。否則的話,就是摩根我也不怕。」只是一說完,拉菲立刻又補充:「當然,現在我也不怕約什·摩根!」
能量不足,這是硬傷,而硬傷無法避免。
聽到拉菲的抱怨,科提斯上尉只是嘿嘿一笑,權當什麼都沒聽見。海倫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臉色蒼白,已經進入沉睡。她看起來極為疲憊,即使在睡夢中也皺著眉,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她穿著普通的越野作戰衣,衣服上沾染著幾大塊血漬。從作戰服的破損上看,血跡像是她的。
戰爭時常于意外中爆發,在距離龍城兩百多公裡外,一輛殘破的越野車正在艱難地行進著,車體上多達數十個彈孔顯示了它剛剛經歷過怎樣激烈的戰鬥。道路崎嶇不平,越野車的發動機不斷發出不正常的轟鳴,拖動著接近於極限的車體,以不到三十公里的龜速行駛。按照這個速度,抵達龍城還需要幾個小時。
拉菲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阻止著:「這是海倫準備檢測的樣本!不能吃!」
雪努力地想著,卻沒有結果。它不由得痛恨自己的智慧,決定把新得到的能量全部用來升級思維中樞,這樣可以在身體內生成七個二級思維中樞,按人類的標準,就相當於多了七台小型機的能力。當然和海倫無法相提並論,但至少可以擺脫目前一頭霧水的狀態。但是另一方面它又急需強大的武力。機械蟲雖然構造簡單,攻擊手段單一,而且個體的威力並不十分強大,但是它們最恐怖的一點在於可以量產!當成千上萬,而不是數十數百隻機械蟲出現時,戰爭就會發生質的改變。一個拉菲可以消滅幾百隻機械蟲,但上萬隻機械蟲卻可以秒殺十個拉菲。這就是區別。而當不同種類的機械蟲可以相互配合時,威力更是會以幾何級數增加。以機械蟲所體現出的文明程度,如果資源足夠,那麼數量完全可以以百萬、甚至是千萬計!
科提斯哈哈笑了幾聲,說:「聽起來像是外星人入侵。可要是舊時代還好說,現在這顆破星球有什麼入侵的價值?我看它們這趟註定是要虧本了。」
整個駕駛室的後排只坐了本·科提斯一個,即便如此,原本寬敞的後座上也沒有了多少空間,甚至還顯得很擁擠。一段時間以來,上尉的體型似乎比以前更加大了,肌肉線條和條紋呈現出生硬的稜角,就像一塊粗鋼為原料,以粗糙手法鍛打出來的一樣。
當機械蟲們再次調整陣形,準備發起第三次攻擊時,反應過來的拉菲已經利用自己高速閃移的特性衝到它們隊形中間,開始大開殺戒。機械蟲除了強悍的攻擊力及壓倒性的數量外,自身的防禦力其實非常脆弱,薄薄的外殼並不比裝甲車堅固多少。這種程度的防禦力,對拉菲來說和雞蛋沒什麼區別。所以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他就將機械蟲成片擊落,最終發出第三波高能光束攻擊的機械蟲還不到五十隻。這次又是科提斯用身軀護住了雪和海倫。前後算起來,科提斯身上至少中了近百道高能光束,若非他體質變態,早就被打成了篩子。
海倫的言下之意很隱晦,卻也很明白。以人類迄今為止表現出的攻擊性來看,是絕無可能與一個新生文明共存的,除非對方很強大,強大到足以消滅自己。
「是的。」
和海倫比起來,無論是拉菲還是科提斯,身上的傷痕都要多出十倍。但是海倫自身是沒有能力,也沒有防禦力的,在能夠讓拉菲和科提斯受傷的戰鬥中,被餘波波及,都能要了她的命。
上尉渾厚低沉的聲音打破了越野車內的沉寂,甚至把雪嚇了一跳,但同時也令壓抑的氣氛為之一松,就連拉菲也悄悄豎起耳朵,仔細凝聽。
「我也是。」
果然,拉菲同樣一記高頻咆哮,無形震蕩瞬間把所有的機械蟲都籠罩在內。他的高頻震蕩更加野蠻暴力,還混雜了電磁場的劇烈震動,對於所有機械體都是毀滅性的打擊。如果雪是技術流的話,那麼拉菲就是徹頭徹尾的暴力流。這種暴力美學,讓雪更加地不爽。它並不是不知道如何發出拉菲般的咆哮,甚至知道十七八種更具殺傷力的超高端吼法,可是它吼不出來。
有了科提斯的衛護,雪即刻恢復了原形,然後低吼一聲,胸腹間亮起數點光芒,數個反重力力場疊加,身體隨之騰空而起。
拉菲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駕車向前。可是沒有開出多久,他突然心頭一凜,立刻一腳剎車!越野車發出吱吱嘎嘎的呻吟,兩隻後輪幾乎要離地而起,但終於停了下來。無聲無息中,如同下雨般,數十道高能光束紛紛揚揚地落下,在地面上蝕出一個個手指粗細的深孔。數十個深孔在地面上排出整齊的長方形,如果不是拉菲剎車及時,越野車早就被打成了篩子。
「我在想,如果我們遇到的機械蟲數量上再添一個零,又會怎樣?」
天台上沉默了。
和抽的劣質煙不同,壺中的卻是難得一見的極品好酒,而且經過拉菲以特殊能力處理過,味道醇厚甘長,完全可與舊時代珍藏百年以上的珍品相媲美。科提斯一口就喝掉半壺,閉目細品片刻,才讚歎著吐了口長氣,再看了手中的酒壺一眼,戀戀不捨地遞還給了拉菲。哪知道拉菲頭也沒回,說:「不要了,都給你吧!」
現在的雪,當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襲擊事發突然,戰鬥短暫而激烈。從頭至尾,整場戰鬥還沒到一分鐘,科提斯已身負重傷,雪也遭到重創,拉菲同樣受傷不輕。只有海倫只有一點輕傷,但她卻是最危險的一個。哪怕一道高能光束命中要害,都會立刻要了她的命。戰鬥結束,面對滿地的機械蟲殘骸,拉菲和科提斯卻認不出它們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地球上可從沒出現過這種東西。它們主體由金屬構成,明顯屬於某種機械,但卻無法解釋它們過快的反應和與生物無異的智能。而且,構成它們身體的金屬成分,有許多在這顆星球是不曾存在過的。
沒來由地,拉菲又想到了蘇。而且他知道,蘇就是雪的父親。雖然是毫無根據的揣測,但他就是知道。
科提斯愕然,他知道這瓶酒是拉菲多年珍藏,即使在血色黃昏中重傷瀕死之時也沒捨得多喝。可以說,這一瓶東西對拉菲的意義可能是僅次於海倫的。能夠給科提斯喝一大口已是意料之外,居然要全給他?如果不是喝過一口,確定了這是真貨,科提斯真要以為拉菲給的是一瓶假貨。上尉仔細看著拉菲,緩緩地問:「拉菲,你沒事吧?」
科提斯挪到了拉菲身邊,與他並肩站著,共同望著無盡的夜幕,片刻后嘆了口氣,方說:「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了吧!現在不說,說不定以後真的沒有機會了。」
從拉菲到科提斯到雪,在戰鬥和毀滅方面都是天才。海倫雖然不能直接戰鬥,但是她似乎在戰爭中起到的作用會更大一些:她指導別人如何進行戰鬥。
「當然!」科提斯回答,「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不懂得變通,脾氣臭得要死,從上校直接降到上尉。而我又總是死腦筋,弄得後面十幾年心灰意冷,啥也不想做,浪費了許多時間,才弄得現在不上不下的樣子。」
豆大的汗滴滾滾從拉菲頭上流下,臉色白得像塗了粉,手依然緊緊地捏著海倫的屁股,可是指節關節已經發青,好像握在手中的不是一塊極富彈性的肉,而是塊根本捏不動的合金。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科提斯也同樣笑笑,反問:「你有動手嗎?」
拉菲努力把這個想法排除出去,因為雪是海倫的孩子。當然,對於海倫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明顯不是人類的孩子,拉菲很聰明地沒有深究,特別是在海倫用模擬的「前知」能力打得他找不到北之後。而且他也絕不願意把雪和美麗的海倫聯繫在一起。其實如果不是海倫的「孩子」,雪是非常美麗的,以生物學的角度來說的話。它能夠完美適應這個世界的環境,強壯,聰明,兇狠,又具備智慧,毫無瑕疵。但它既然是海倫的「孩子」,那麼拉菲就有太多的理由不喜歡它,甚至是痛恨它,因為「孩子」這個詞除了意味著母親,還意味著父親。雪的父親是誰?
高空中的機械蟲紛紛揚揚地掉落,就是被雪咆哮給震壞的機械蟲,也會發生二次爆炸,而且聲勢更勝之前。拉菲一聲咆哮過後,雪目力所及,天空中竟然為之一清,再也看不到一隻機械蟲,只有雪踏足的微型空母完好無損。
「我的屁股摸起來舒服嗎?」海倫問。
不過拉菲並沒有給雪報復的機會,他身形閃動之後,就又出現在地面上,站在海倫的身邊。
雪咬著一嘴的合金,悄悄走到海倫身後,浮上半空,看著光屏上的全息圖,片刻後向海倫傳遞了一個意念:「媽媽,這些傢伙很厲害嗎,你好像很為難的樣子。它們並不是很厲害嘛,只是看樣子會變出非常多的數量。不過它們數量再多也不要緊,我們可以先跑,然後再慢慢地解決它們。」
雪終於嚼完了合金片,把碎屑全部吞了下去,發出滿意的嗚咽。它伸長身體,從海倫的肩膀上望過去,複眼看著後座上的科提斯,輕輕叫了一聲。科提斯咧開大嘴,無聲笑笑,就伸手從后廂處拎出一具牧羊犬大小的殘缺機器蟲,遞給了雪。雪一聲歡呼,刀鋒閃電般揮出,刺穿了機器蟲,把它拉了過來。
雪為自己的攻擊感覺到十足驕傲,不禁仰天一記無聲的高頻咆哮!這是它從無數歷史資料中學來的,舊時代的人們,特別是中古時代及以前的英雄人物,每每做了得意的事情,總要仰天咆哮,以示壯懷激烈。
從雪的角度,毫無疑問,這是最嚴重的挑釁。
終於,拉菲乾澀地笑了,艱難地收回了右手,說:「這是不會發生的。」過了一會,他又認命地笑了笑,說:「或許原本可能發生,不過現在不會了,以後也不會。」
一片血濺到了科提斯的手上,他隨手在身上的繃帶上擦了擦,毫不客氣地說:「身上的傷可代替不了心裏的痛,反而會多添一份。自殘可不是聰明人的做法!別指望我會同情你!」
第二波能量光雨從天空中落下,筆直對準了停下不動的越野車。雪伏在車頂,把自己的身體徹底舒張開來,瞬間變成一張把整個車廂覆蓋在內的毯子,皮膚的間隙中則泛出顆顆碎鑽般的晶體顆粒。高能光束落在雪的身上,大部分被這些晶體顆粒反射或是散射掉,小部分則被皮膚直接吸收。但是強行抵抗了一波高能光束攻擊后,雪也一聲低鳴,顯得十分痛苦。它這樣瞬間變形雖然將整個越野車體都保護在內,自身的防禦能力卻也因此下降了許多。好在科提斯一聲低吼,整個人躍上了越野車頂,把手中合金重棍高高舉起。合金重棍周圍空間似乎發生了扭曲,第二波高能光束降落後紛紛偏轉方向,轟擊在合金重棍棍頭。鑄成這根重棍的合金熔點極高,但在高能光束的照射下,居然一秒不到的時間就開始泛紅!然而科提斯的黑手堅定有力,握著一根通紅的金屬棍全無感覺。
許久,科提斯才打破沉默,問:「銀毛,你在想什麼?」
拉菲轉過頭,緊盯著科提斯,雙眼亮得如同燃燒的星辰。在他極具穿透力的目光下,科提斯只是咧開大嘴無聲笑著,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在夜色中極為耀眼。
拉菲點了點頭,說:「就知道是這樣。不過如果我真想做的話,我不會對你手軟的。」
回到龍城后,海倫第一時間給科提斯做了手術,然後才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自己的房間內休息。手術完成後十分鐘,科提斯就從病床上跳了下來,裹著滿身的繃帶,帶著半碎的內臟,離開了應急病房。在走廊盡頭的天台上,拉菲正獨自站在那裡,默默地抽著煙。煙味辛辣刺鼻,一聞就是劣質香煙。但是在戰火瀰漫的今天,能夠有煙抽就算不錯了。科提斯拖著沉重而麻木的身體,走到拉菲身邊,悶聲問:「還有煙嗎?」
雪的意思,海倫自然非常明白,她只是暗中搖了搖頭,並沒有阻止它。她正在盯著機械蟲的全息圖看,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拉菲依舊在嘮嘮叨叨地抱怨著,眼角餘光卻把雪的一切行動都收在眼底。當看到那滴唾液分泌出時,他的眼角也不禁微微抽搐。拉菲清楚,這滴唾液的腐蝕力早已超出想象,如果滴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車底蝕穿。論腐蝕力,早已遠超各種強酸。而且,雪的唾液成分還在不斷的變化中,它咬嚼過的合金,就會分析出其中的成分,從而在體內生成可以腐蝕的體液來。在需要時,不止是牙齒,它的爪子上也同樣可以帶上腐蝕液,甚至身體表面都可以分泌出來。
科提斯嘆了口氣,說:「這可真糟糕!我倒寧可是狼或者猴子什麼的突然變得聰明了,造出的這些傢伙。」
所以海倫儘管疲憊,聽到科提斯的問題,依然張開了眼睛,用略顯沙啞的聲音說:「前段時間我偶然間接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號,它們的結構與承載傳遞信息的方式與我們截然不同,像是來自於某些奇異的文明。而北方的山區是信號的密集區,所以我想來看看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雪忽然感覺到海倫的心跳加快了少許,血液的流動也在加速,但是身體的體溫卻稍有下降。在人類身上,這種反應叫做恐懼。
拉菲不停地抱怨著,卻很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以免吵醒了海倫。他的聲音更是匯聚成束,繞過重重阻礙,直接送進科提斯的耳朵里。而科提斯索性把兩個耳朵向前摺疊,徹底蓋住耳孔,十足無賴。拉菲索性把音線轟擊在科提斯的耳朵上,靠震動耳朵和頭骨來讓他聽到自己的話。
拉菲直直地看著遠方,沉聲說:「這麼說,你也有感覺了?不過,既然我能夠感覺得到,你應該也可以的。說句心裡話,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上了海倫,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如果沒和她有過一次經歷,我真是死也不甘心!」
對待雪,海倫要坦白得多,她揉了揉太陽穴,同樣以意識回應著:「我並不是害怕它們的數量,而且也不畏懼它們背後的主宰者。只是……」海倫仔細斟酌著用詞,這是很罕見的事。過了幾秒,她才說:「它們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應該見過它們,但我可以肯定,我絕對沒有遇見過它們。這正是讓我感覺到困惑的地方,甚至……還有些害怕。」
「我明白。」科提斯依然笑得露出白牙。
放在任何人眼裡,拉菲的微笑都是魅力十足,可是雪看著,總是覺得他笑得別有用心,很賤,非常賤。
「只差一點。」拉菲坦然承認。
雪正伏在海倫的懷裡,緊緊依偎在她的胸腹之間,身上不斷散發著熱量。它火熱的身體讓海倫感覺到十分舒適,于睡夢中不知不覺地抱緊了它。雪現在體型已經不小了,哪怕不算上尾巴,它的身體也有近一米長。長長的嘴中遍布利齒,看起來十分恐怖。而拉菲和科提斯都知道,這上百顆利齒的威力比看起來還要恐怖,它一口可以輕而易舉地撕開五厘米厚的合金板。此時雪的嘴正在不停地蠕動著,咀嚼著一塊金屬板。這塊金屬板性質特異,被雪咬嚼了許久,卻始終只是變形,不曾破裂。要知道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就是一塊頂級合金裝甲片,也早被雪咬碎吃掉了。偶爾,從雪的嘴角邊會滲出一滴唾液,還不曾滴落,就又被皮膚吸收進去。
雪一聲呼叫,反重力力場功率再度提升,速度驟然增加,一舉越過拉菲,向高空中的機械母船衝去。它的複眼不斷閃爍,從中射出的光芒構成了一個新的防禦力場,將周圍射來的高能光束擋掉。雪在空中呈現出不可思議的速度和機動性,遠比機械蟲要靈活。高能光束炮的炮口只要對準它,它就會先行移開。而機械蟲的高能光束炮仍然需要一段時間填充能量才能發射,這點時間足夠雪閃移十米了
「聰明?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聰明人!」拉菲轉過頭,看著科提斯,忽然問,「你後悔過嗎?」
拉菲仰天望著,眯著眼睛,露出十分危險的微笑。他在原地站著,然後忽然消失,重新出現時已在百米高空,出現在第一波機械蟲中間。他雙臂猛然張開,發出一記無聲咆哮,圈圈波紋幾乎肉眼地可見向四面擴散開去,凡是被波紋涉及到的機械蟲紛紛發出噼噼啪啪的火花聲音,不少冒出滾滾濃煙,失去了動力,搖晃著向地面墜去。只此一擊,第一波機械蟲就被消滅了大半。而這個時候,雪仍然在努力浮空,還沒有爬升到拉菲的高度。最讓它痛恨不已的是,在升空之前,拉菲竟然還非常多餘地理了理那頭燃燒著的銀髮!
拉菲聽了,黯然,忽然把頭重重在水泥澆鑄成的護欄上砸了幾下。他砸得很重,所以水泥護欄上瞬間濺滿了鮮血!只要拉菲願意,原本應該是水泥護欄徹底破碎、他的頭毫髮無傷,而不應該是相反的結果。
只有拉菲獨自在越野車的另一側,靠在車上,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苦澀地嘆了口氣。
海倫扶著越野車,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就是簡單地站著,她也顯得很吃力,冷汗一滴滴從前額落下。海倫望向天空,從她的角度,只能隱約地看到空中朵朵綻放的煙雲,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拉菲站在她身邊,右手若有意若無意地扶上了她的腰,另一隻手指向天空,說:「還是上次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不過你看,已經全部消滅了。這種東西,也就是第一次偷襲的時候有些用處,再來多少都不會有事。」
海倫依然用永恆不變的機械聲音說:「科提斯和雪都不是你的對手,你可以殺了他們,然後強姦了我。你一定有辦法讓我不能自殺,所以你想玩幾次就是幾次,想玩多久就是多久。只是要消耗些精神,防著我自殺而已。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自殺的,只要能活著,我就會一直活下去。」
劇烈的剎車讓海倫啊的一聲驚叫,從沉沉的睡夢中醒來。還好車速不快,又有雪呵護著,不然的話她多半會被撞傷。而拉菲早已下車,他甚至連車門都來不及打開,直接撞飛了車門,跳下車去。科提斯比他慢不了多少,大腳一撐,同樣將車門踢飛,從車裡跳了下來。他一下車,即刻從車后蓋上摘下一根粹煉過的合金重棍,握在手裡。而雪則靈動地從車窗中衝出,直接翻上了車頂。
一直到北方山區的邊緣前,行程都很順利,然而在進入山區的第一天,車隊就遭遇突然襲擊!攻擊的依然是機械蟲,數量只有數百隻,但卻打了海倫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威力巨大的高能光束幾乎無法閃躲,因此第一波光能雨幾乎是硬抗過去的。如果不是戰鬥直覺更加敏銳的拉菲第一時間撲到了海倫身上,用身體擋住了射下的高能光束,海倫早就死了。而且機械蟲的智慧和反應能力出人意料,它們即刻調整了戰術,分進合擊,高能光束自四面八方而來,幾乎消除了所有的死角。在第二波的攻擊下,科提斯也身受重傷,他是為了保護雪,而用身軀阻擋了後續幾波高能光束。當時的雪未及防備,身體被兩道高能光束洞穿,一時重傷瀕死。而以科提斯恐怖的防禦力,被那些高能光束直接命中,身上也會多出一個個幾厘米至十幾厘米深的傷口。
拉菲終於摸上了海倫的屁股,並且用力地捏了下去。但是他沒有察覺,自己的笑容正在變得無比僵硬,而且鼻尖正在不停地冒汗。
接下來的旅途很平靜,再也沒有遇到過新的襲擊。也許是失去了他們的行蹤,但也有可能是機械蟲們遵循著無形的界線,不曾進入血腥議會的疆域。殘破的越野車奇迹般地開回了龍城,才最終報廢,而一路上的安靜也恍如奇迹,幾乎看不到戰鬥的痕迹,往日無所不在的議長軍似乎突然消失了。
「那如果再重來一次,你會怎麼做?」拉菲問。
雪重新回到自己的地盤,一邊啃咬著合金塊,一邊糾結于先增加思維中樞還是先強化個體武力的問題。雖然外形有異於人類,它卻完全像個小孩子那樣思維。其實雪本能地知道自己還有另外一種思維方式,準確、高效而且冰冷,和人類思維的複雜混亂與模糊截然不同。如果切換到那種思維模式,它知道自己可以立刻知道答案。然而,雪卻直覺感到海倫並不喜歡它切換過去,只有在人類的模式下,它才能從海倫那裡感覺到溫暖。於是它索性放棄了本能的思索模式,因為反正有海倫在,她會為它謀划好一切,甚至包括了進化。至少迄今為止,在海倫手下誕生與改進的雪,身體的形態功能雖然與本能給出的選擇大相徑庭,個體戰鬥力卻相去無幾。
拉菲看都沒看科提斯,只是從衣袋中摸出三根皺得不成樣子的煙,扔給了科提斯。上尉笑了笑,塞了一根在嘴裏,拇指和食指一搓,指尖就躍出一朵火苗,把煙點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龐大的肺活量幾乎把半支煙燃光,這口氣才算吸到了盡頭。科提斯屏氣片刻,噴出濃濃一團煙霧,說:「真他媽的舒服!要是有口酒就更好了!」
「踩著你的屍體過去?」
一周之前,海倫突然離開龍城,帶著拉菲、科提斯和雪向著西北方向長驅直入,一直到離開龍城幾百公里,繞過大湖區,進入北方的山區為止。因為海倫沒有說明,所以沒有人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海倫從來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所以拉菲和科提斯還是一路跟了下來。只是在經過大湖區時,拉菲的臉色曾經有過短暫的不愉,因為那是他一直被囚禁著的地方。
科提斯嘿嘿地笑了,善意地表示理解。拉菲搖了搖頭,再次嘆了口氣,說:「我是打不過他,可這不代表我怕他,完全是兩回事。就像……就像我救了海倫的命,卻不意味著我就有了和她上床的權利一樣。」
在空中的雪和在地面上沒什麼不同,甚至速度還要快些,看來天空才是屬於它的領域。它在重重高能光束的集火下穿行著,如游魚般躲過條條致命的光束,轉眼間已出現在微型空母的上方。空母吃力地掉頭,看樣子是想要逃跑,速度比雪慢了數倍的它又怎麼可能逃得掉?雪如幽靈般落在它上方,幾根節足划動,瞬間就將一圈吸附在微型空母上尚未起飛的機械蟲剖成了兩半。它的兩根刀鋒則深深刺入微型空母艦體,從嘴裏發出陣陣超高頻率的震波,順著兩片刀鋒傳入空母內部。一瞬間,藉助反饋回來的震波,雪已經大致掌握了這艘微型空母的內部結構。在空母應變之前,雪就在一瞬間改變了數十次震波的頻率。每次頻率改變,空母內就會有一個微型智能晶元就此爆開,十分之一秒不到的功夫,這艘微型空母就徹底癱瘓,它的動力、彈射、回收和維修系統卻仍保持完好。
就在心情正好時,雪的視野中忽然有一縷閃亮的銀色飄過,讓它的心情立刻沉到谷底,下意識地加大了咆哮的威力。可是那縷銀色火焰就是頑強地燃燒著,頑強得極度令人討厭,討厭得一如這火焰的主人。
海倫竟然笑了笑,問:「那還想多摸摸嗎,還是要再摸點別的地方?乳房,還是下面?」
這話就是誅心了,拉菲已經全身僵硬,右手如同鉛鑄,重得完全抬不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海倫已經把他午夜夢回時內心深處最陰暗的角落給揭了開來。
在私人醫院內,海倫只開了一台光屏,正在沉思。光屏上顯示著各種機械蟲子的全息結構圖,並在緩緩旋轉著。海倫的臉色很不好看,那平時沒有表情的臉上也罕見地露出凝重。雪正伏在角落裡努力啃咬著一塊塊金屬。這些性質各異的合金都是海倫特意配製出來供雪練牙的,其實說是練牙,雪每吃掉一塊合金,都會記下成分,從而在體內形成相應的配方,日後遇到類似金屬,它就可以憑藉專門分泌的體液加以溶解,而且溶解的特質合金越多,雪的身體就會越堅硬,實力也提升得越快。只是對雪來說,吃這些合金是非常難受的事,所以以往它都是能躲盡量躲,有時候甚至是拉菲按著它,把合金硬往它嘴裏塞才行。但這次回來后不用海倫催促,雪自己就把所有剩餘的合金翻出來,一塊塊默默啃著。
「不過,這些機械蟲應該不是我們星球上生命變異的文明產物,而肯定是來自外宇宙。從它們的行為模式來看,它們應該有一個統一的中樞,或者稱為大腦。」海倫又補充著。
看了足足一分鐘,拉菲才轉過頭,若無其事地說:「酒喝完了,酒壺就給你留個紀念吧。」
果然,銀色火焰之下就是拉菲那張陰柔的臉,而且很賤地笑著。雖然雪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以人類的眼光還是純以強力生物的角度看,拉菲都是非常美麗的,但是雪就是不喜歡他,還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這種不喜歡的情緒十分奇怪,按說不應該出現在雪這種高等生物身上,可是它就是控制不住,而且還會因為種種細節被撩撥起來。比如說,拉菲現在的微笑。
雪嗚嗚地叫了兩聲,它理解海倫在說什麼,卻也同樣困惑。海倫不可能犯錯,更不可能記錯事情,她沒見過機械蟲就是沒有見過。但是熟悉的感覺又從何而來?海倫的思維可以做到絕對精確,幾乎沒有模糊的地方,不可能出現這種邏輯上的悖論。
連續挺過兩輪襲擊,收取了必要的樣本后,海倫即刻要求全速返回。在只剩下一輛越野車,外加科提斯重傷的情況下,所謂全速即是不超過時速四十公里。想要返回龍城,還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終於在快要進入血腥議會的地界時,他們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機械蟲第三輪襲擊,這次除了普通的戰鬥機械,還多了只微型空母。第三輪襲擊雖然規模上升,但依然被有驚無險地解決。只是戰鬥過後,拉菲的異變顯然出乎眾人意料,也使接下來的旅程充滿了危險。
拉菲看著夜色籠罩下的遠方,自嘲地笑笑,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反問:「我昨天還想殺了你的,你就不恨我?」
凶獸?
拉菲無疑對海倫是有感情的,但是在失去了制約,又很有可能不承擔後果的情況下,過於濃烈的感情卻往往會變成一把雙刃劍,它可以讓人成為天使,也可以把人變成魔鬼。而沉寂壓抑的氣氛,無異於最濃烈的催化劑。
科提斯隔著衣服拍了拍酒壺,笑:「讓我喝完這壺酒再動手的話,我不會怪你的。將來記得把我的那份殺回來就行。」
「……當然舒服……」拉菲這句話說得很有些中氣不足。海倫的目光很寧靜,卻讓他覺得無比刺眼,下意識地竟想避開。
以前的雪可以稱得上凶獸的話,那麼現在的雪完全就是夢魘,一個讓拉菲也感覺到頭痛的夢魘。當雪全身都布滿腐蝕性體液時,它完全就是一個沾不得碰不得的火藥桶,只能依靠能量衝擊或者是射擊等遠程手段對付。而雪速度奇快,身體堅韌程度早就超越了普通生物的範疇,就是拉菲自己發出的能量衝擊,不出全力的話也很難傷得到它。和雪一同生活了這麼久,可以說拉菲是看著它由一介幼小異生物成長為如今各方面都堪稱恐怖的凶獸。
科提斯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不假思索:「我會低頭,反正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然後拿到應得的資源,和年輕時一樣地戰鬥鍛煉,那現在的我應該可以把你打得屁滾尿流!」
不過,拉菲並不是正常的雄性生物。
他拚命地想著,銀髮上甚至真的噴射著火焰。這已是他所能達到的最高思考速度,卻無助於問題的解決。無論怎麼想,拉菲都在海倫設下的邏輯迴路中繞行,就像在空曠的操場上跑圈,不管跑多快多久,都是在原地打轉。正常的思考已不足以解決問題,但是直覺告訴拉菲,一定沒有這麼簡單,甚至說不定海倫早就預料到了今天的情形,從而有了布置。如果海倫的布置能夠讓人看出來,那也就不是海倫了。
「那就去做!」科提斯毫不猶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