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 流亡者們·無陣營·狼族之王 04

博列克還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鐵蟲群和它們的移動速度幾乎是一致的。蟲群離它們不遠，或者在前或者在後，抑或是前後都有。它們總能消耗乾淨博列克這個環境中的資源。但它不能停下，也不敢追上去超過它們，如果它上輩子的記憶沒錯的話，只要它被一隻蟲子發現了，那麼整隻蟲子大軍就都會發現它。之後，只要它們派出個七八隻小蟲子，就成摧毀博列克的家族。它們手無寸鐵，爪牙和硬皮毛用來捕獵綽綽有餘，但絕非鋼鐵槍炮的對手。

他看上去太脆弱，皮膚就像是奶油凍一樣。博列克心想道，他比我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脆弱，狼人們甚至無需牙齒，只用帶著倒刺的舌頭舔他一下，就能舔走他的一大塊肉。

他真的太脆弱了，即使他在逃難中活了下來，即使他被莉莉絲一次又一次的拯救，即使他有絕對的好運氣……即使他……無論如何，他都活不下來。

它——她作為一隻母狼，正在憐惜她的食物。

博列克也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尤其是當他們離開城鎮，再度陷入飢餓之後。

鐵蟲子就彷彿大自然的瘟疫，這些傢伙雖然滿身鋼鐵，但卻依舊需要如生物一般進食。它們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蟲子有四種血液輸送營養，只要有一種血液充沛它們就能活的很好，所以它們什麼都吃，一切動物，一切植物，乃至樹皮，草根和苔蘚……甚至有些特殊的蟲子吃無機物，泥土和鐵礦都能成為它們的饕餮大餐。太可怕了，和它們同處一個環境的時候，狼人們找不到任何食物。

做野獸最好了。他心想道，野獸不會背叛，野獸沒有戰爭。

它們不能再逗留了。

可是其他狼卻並不開心。在它們看來，這個孩子是一塊新鮮的肉，他們已經吃了太久的腐肉和垃圾，好久好久都沒吃鮮肉了。儘管瑪宿的胃十分強韌，但也禁不住這樣折騰。他們的小弟——奧爾就是因為吃了太多不幹凈的東西才死的。每隻狼都知道這件事情，它們不會說話，但它們不傻。

莉莉絲的舉動不被其他家人理解，大韋恩一開始還以為是她想獨吞食物。並向她提出分享，一人一半，他想要頭和腿，剩下的都給莉莉絲。但博列克意識到了事情不那麼單純，它看到了莉莉絲眼中的憐愛。

這個孩子剛剛被撿來的時候十分虛弱，連哭聲都沒有力氣。博列克曾經以為他活不過三天，但事實上，他僅僅是餓了。在吃完了將近一個奶瓶的奶粉之後，他開始哇哇大哭——他哭的聲音越大，莉莉絲就越是開心。

狼人一開始叫做瑪宿，那時候它們是一群不會思考的野獸，只是盛蠱手中的生物工具。但自從盛蠱衰落之後，它們就自由了。現在的狼人有了自己思考的能力，它們有野獸的本性，卻有遠高於一般野獸的智慧以及力量——那麼它們到底是什麼？博列克覺得，人與野獸只見沒有搖擺的界限，要麼是人，要麼是野獸，不然就只能是人畜不如的虛偽人類，他們比狐狸狡猾比狼兇狠，他們殺戮、背叛……就和從前他所遇到的那些人一樣。那是絕對不允許的，博列克決不許家人或者自己變成那樣。

狼人博列克凝視著懷中的嬰兒。

這是一個急切需要面對並且解決的問題：我們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

它們在迷茫中度過每一天，食物越來越少，家人們的身形在日益消瘦。弗蘭特不再敏捷，它因飢餓而虛弱，居然跑不過兔子；肥皂幾乎走不動路，巨大的身體成了巨大的負擔；大韋恩神情憂鬱，它和死去的奧爾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它們一直在一起打鬧，但現在沒人陪它玩，飢餓與孤獨或許令它患上了抑鬱症；小莉莉絲的奶粉不多了，嬰兒也在挨餓，每天哭鬧，嬰兒哭她就跟著哭。每當此時，她就會用期盼的目光望著博列克；她信賴著博列克，希望智慧的狼王能像往常那樣拿出主意來。可博列克無法憑空變出奶粉來，它嘗試用野蜂蜜喂孩子，然而它轉天就開始腹瀉了。這小小的毛病很可能要了孩子的命……莉莉絲越發倦怠，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與歡樂。

這個孩子本來會成為大韋恩的腹中之食，但在最後時刻，莉莉絲將他從交錯的狼牙邊上搶了下來。博列克清楚的聽到了大韋恩牙齒碰撞的酸響，那一定很痛。

莉莉絲在他旁邊看著，她望著嬰兒，用手指的第二關節去輕輕逗他笑，以免指尖的利爪傷到他。莉莉絲很愛這個孩子，起初，她用手邊的一切食物去喂他，包括水果罐頭和各種生肉，但這種東西不適合孩子吃。博列克本想讓這個孩子就這樣餓死，那樣也省去了許多事情，但他卻不忍心看到莉莉絲傷心。最後他用上輩子的智慧救了這個小孩：他在城鎮的倉庫找到了一罐奶粉。

普萊斯建議博列克：「吃了孩子。讓弗蘭克吃。」

博列克能理解她的行為——如果他用前半生的思維模式去思考的話——博列克對此感到十分的困惑、迷茫——莉莉絲有人性，但她——它是頭母狼。他們也絕非人類家族，狼族無需人性。

視點：狼族之王

但他卻沒法對著懷中的嬰兒下嘴。

它們起初繼續往東，穿越農田和沼澤，在這裏他們找到了一些食物。它們只有六頭狼和一個嬰兒，荒野的饋贈足以讓它們吃飽。但是，不久之後博列克就發現了安格維的軍隊的蹤跡。他看到了腳印，脫落的零件，以及蟲子的體液；鋼鐵蟲群緊追著它們的腳步而來，這些蟲子似乎不傷害人類，它們的目標是五大勢力的士兵。博列克不知道自己算哪個勢力，但他可以確定，這些鐵蟲子如果看到他的話，絕對不會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