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三 混亂的秩序

許多步戰騎士都是一代代為阿克蒙德效力的，阿克蒙德則給他們提供了教育、訓練、社會地位、財富和一條通向更高位置的通道，如果他們本人足夠強大，受到蔭庇的範圍還會更大，血親、親族、甚至團隊。雙方就如冬青藤和冷杉樹，互相纏繞，互相扶持。這也是諾蘭德眾多貴族豪門的生存方式。

那名壯漢一怔，按李察的前進方向，不去血石營地完全不可思議，如果只是要穿行染血之地，那麼根本就不會折到這個方向來。他認真地想了想，也想不出除了血石營地，李察還能去哪。

「據說是紅色哥薩克的人，他們看中了我們攜帶的戰馬，就說想用一個金幣一匹的價格來購買，這隻有市價的百分之一。我拒絕了，他們立刻就翻臉動手。對方有兩百多人，其中還有十個左右的騎士，實力比我們強了太多，所以最終只逃出來這麼幾個人。」步戰騎士說。

在流砂忙著給先遣隊的傷兵們治療時，李察陰沉著臉，繞著他們走了一圈，把每個人的傷勢都看了看，然後才對為首的步戰騎士說：「誰乾的？」

現在李察越來越發現，歌頓送給他的這些步戰騎士的價值幾乎無法衡量。

李察覺察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有說什麼，而且周圍聽到這句話的人也覺得理所當然。這就是家族和一個傳奇般領袖的凝聚力。他們效忠的對象以前是歌頓，現在是李察，以後或許會是李察的兒子。不論哪一個，在這些步戰騎士的眼中都是阿克蒙德的一員。歌頓被單獨提出來，是因為他對阿克蒙德家族的貢獻已經大到了足以載入歷史，可以與史上最為出眾的幾位阿克蒙德相提並論的地步。或許再過幾十年，歌頓的功績就會超越所有先輩。

紅色哥薩克。

李察來回踱步，等流砂處理好所有人的傷勢，他才停了下來，拍拍步戰騎士的肩膀，嘆了口氣說：「這次幹得不錯，因為你們都活著回來了。戰馬丟了可以搶回來，你們要是戰死了，我到哪裡還能夠找到像你們一樣可以信任的人？」

步戰騎士效力的對象中沒有李察，而只有歌頓和阿克蒙德。

染血之地大多地勢四通八達，偏離大路並非不能通行，只是比較容易迷失方向，或者遇到一些未知的危險而已。就像眼前，即便封鎖了這條道路，稍稍多走幾步，繞過高聳的石峰也是應該能夠過去的。可是對方既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封路，那麼繞路就不會那麼簡單了。看樣子對方是在這裏設了一個長期的路卡，攔截從這個方向來往于血石營地的人，躲是沒有用的。

這名步戰騎士後背上有一條巨大的傷口，幾乎露出了骨頭。剛見到李察時，傷口還在不斷向外流著膿水。除了這道傷口外，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有十余個，可見當日戰況的慘烈。

一名壯漢大模大樣地走到了路障前，用力揮舞手斧，高聲叫著：「喂！那邊的人都給我過來！這裡是血鐮馬克老大的地盤，凡是想去血石營地的人都要交稅！」

不過眼前這條道路看起來並不通暢。幾根削尖的樹榦釘在一起，就構成了一個人工路障，在李察前方的道路上，就橫了這樣幾個路障，把兩根高聳石峰之間的道路封死大半，只留下幾米寬的一處空隙。路障後面，可以看到幾個面相兇狠的男人正在無所事事地遊盪著。路障一端最高的支架上則綁了一面旗幟，在無風的天氣，耷拉著與地面垂直展開，露出血紅色的死神鐮刀圖案。

步戰騎士露出感激之色，掙扎著行了一個一絲不苟的軍禮，才說：「為歌頓大人和阿克蒙德效力，本來就是我們一生的目的！」

在炎熱的天氣下走了大約半個小時，李察面前就出現了一條小路。說是路，其實就是車輪馬蹄壓碾出來稍許平整的一片地面。根據地圖的標註，沿著這個方向大約再走幾公里，就是通向血石營地的大路了。

就在這時，一個比其他人至少高出半個頭的大漢從路障後走出，一巴掌扇在還在用心思考的那個人腦袋上，怒斥一聲「廢物！」他向李察一指，吼叫道：「不管去不去血石營地，既然讓我們看到了，就都得過來交稅！這是馬克老大的規定！」

藉著清晨微微清涼的天氣，李察帶領著隊伍繼續向血石營地進發。隨著第一輪太陽躍上天空，天氣又開始變得炎熱。踏在滾燙的紅色泥土碎石上，汗水又開始從李察的額頭冒出流下。他已經漸漸習慣了染血之地的乾燥和炎熱，安穩地一步一步向前走著。不過，一個讓他失去了全部戰馬和大半戰士的名字此刻正在李察心中反覆盤旋。

「肯定能認出來！為首的是一個至少有十三級的騎士，他穿了一身紅色重甲，用鋸刃雙手劍，非常好認！」步戰騎士說。

「紅色哥薩克……」李察反覆念了幾遍這個名字，臉色越來越陰沉，然後問：「襲擊你們的那些人，以後見到了你還認得出嗎？」

染血之地也是有道路的。其中大多數都是往來的旅人踩踏出來的，踩得人多了，也就逐漸變成了大路。綠洲和擁有水源的中立營地自然是許多大路的終點，大型商隊往來密集的路線也經常出現大路。如果綠洲乾涸，營地變遷，那麼大路也就會逐漸變成小路，然後自然而然的消失。

遠遠看到李察一行人，路障后的一個人立刻跳了起來，用力吹響了哨子。於是十幾個窮凶極惡的大漢紛紛站起，抓起自己的武器。同時從路障一側的石峰后，還奔出了幾名騎士。

入夜時分，天空中升起一輪巨大的明月，照耀著整個染血之地，星辰反而變成了布景上的點綴，似乎連這裏的夜空都和動蕩之地的另外一邊不同。在水銀般流瀉的月光下，許多風化嚴重的石柱也在散發著微弱光芒。藉著皎潔夜色，李察帶領著眾人出發，並且在凌晨時分和先遣出發的隊伍會合。

然而李察見到的是一隊殘兵，人人帶傷，所有的戰馬都失去了，當初的降兵如今更是只活下來十二個。

還距離路障百米左右，李察就停下了腳步，回答說：「我們不準備去血石營地！」

李察略皺了皺眉，就向路卡走去。

李察的運氣顯然不錯，僅僅憑著那幅粗糙地圖上的標註，加上一點經過岔路時的方向判斷，至今為止都沒有出現太大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