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眾鬼日行
章四十三 你的未來
李察依然沉默著。
營帳中還亮著燈火，流砂仍然沒有睡。可是投在帳壁上的人影，卻是兩個。
李察看了奧拉爾一眼，搖了搖頭，說：「你得好好練習一下了，連個廢物都射不死。」
這就是李察送還奧多姆屍體的目的。
李察的心忽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滅絕的刀柄。
如火般的烈酒下肚后，李察才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酒瓶，實在想不起來這東西是怎麼出現在自己手裡的。他可沒有隨身帶酒的習慣，營帳里也不會有。
「另外，伊俄認為，你現在的個人實力還是太低了一點，才十二級的大魔法師，不足以震懾手下。」
那名軍官大怒，一腳踏上城頭，指著李察怒吼著：「這裏不是你家的後花園！一個開拓騎士，也敢在男爵大人的領地上撒野！」
但政治並不是這樣看問題的，奧多姆力戰身死，霍根卻根本沒去救援。奧多姆屍體上的戰痕越多，霍根就死得越快。
李察無語。
「不……沒事。只是在軍營里隨意巡視一下。」李察有些支吾地說。他一張嘴，就噴出一股酒氣。流砂笑得更加明顯了。
「你啊！你的未來中，可是沒有我呢……」流砂輕聲自語。
李察微眯著眼睛，對身邊的傳令兵說：「告訴他們，就說有批匪徒剛剛逃進了黃昏城堡，我們要進去搜查。」
李察忽然覺得氣往上涌，冷笑著說：「那麼下一場讓他來指揮好
流砂吐了吐舌頭，靠了過來，說：「好了好了！我剛才只是想氣氣你的。其實是這樣，我和他說過你在臨戰指揮上幾乎完美無缺。然後剛才我和他在檢討今天的戰鬥，才覺得有幾處需要改進的地方。但我知道，這不是你正常的水準。」
李察定在當場，心中的嘈雜一時盡去，化為寂靜。
伊俄究竟和流砂是什麼關係？
李察皺眉，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指揮不是平時的水準，可是剛剛點頭承認，沒想到流砂補充了一句：「這是伊俄說的。」
「永恆龍殿的戰鬥神官都需要研究戰略戰術的。」流砂說。
深夜，李察不知道被摔了多少下，全身酸痛，邁著僵硬的腳步離開了流砂的營帳。
而流砂還沒睡，她托著腮，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有時則會心的笑一笑。燈光照耀在她臉上，竟激起一圈圈光暈。
「那是剛德、奧拉爾該乾的事，甚至你那幾隻大蝙蝠也可以勝任。」流砂毫不客氣地說。
精靈詩人即刻開弓，一枝魔法追蹤箭就直奔軍官心口而去！那名軍官驚駭欲絕，搶過身邊衛兵的重盾擋在身前。撲的一聲，魔法箭生生穿透重盾，但被帶偏了方向，插進了軍官的肩頭。
蒼鹿伯爵駐紮在黃昏城堡的部隊連夜撤走，帶上了李察專門派人送過來的屍體。
透過精英蝙蝠的偵察，李察已經了解了霍根的作戰風
不用流砂說，李察也知道永恆龍殿神官格鬥術的厲害，之前他已經很多次親身領教過了。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繼續彆扭下去，流砂忽然靠了上來，在李察身上一貼一震，李察就忽然騰空而起，在空中劇烈翻滾，然後臉朝下平平地拍在地上！
「你們看，希姆的人果然撤走了。」李察微笑著對周圍的追隨者說。
流砂再把李察拉了起來，這次開始詳細講解一個個分解動作要領，發力技巧。
一千平均只有三級、且事先沒有充分準備、又在急行軍中跑到筋疲力盡的戰士，對上李察多達六百的九級人形戰士，只有被屠殺的份。
城頭上一名軍官高聲叫道：「這是方丹男爵的領地，私人武裝未經許可不得通過和停留！你們若再不儘快離開的話，就觸犯了王國律法！」
等回到駐地后，拉圖伯爵必然會把一切罪責都推到霍根爵士的頭上，畢竟他是不戰而逃。實際上霍根做出的是正確決定，如果不是他撤退得堅決，那一千步兵也會被李察留下。
流砂臉色一正，說：「對了，今天你的指揮犯了好幾次錯誤，臨場應變也不是很恰當。」
李察差點把刀
流砂看到有些不對，於是索性靠在了他懷裡，用力撫摸了下李察的臉，說：「身為戰鬥神官，和指揮官戰術配合得好，才能真正發揮出他們的作用。一個大範圍增益或者是驅散神術，早一分鐘晚一分鐘施法，對戰局的影響可是大不一樣呢！」
流砂這次似乎沒有看明白李察的反應，一把把他拉了起來，然後一腳把滅絕踢到角落裡，說：「這件事好解決！來，我現在就把永恆龍殿的神官格鬥術教給你。這東西很厲害的。」
「好的。」營帳內響起的果然是伊俄的聲音！
李察渾然不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麼把剛德打發走的。他心中充滿了嘈雜的聲音，以至於自己真實的心意都被壓了下去。
「找我有事？」流砂始終帶著玩味的淡笑，盯著李察看。
「巡視軍營？那可不是你應該乾的事。你想巡視什麼？」
流砂迴轉身，放下帘布，然後坐到李察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隨後流砂發現李察的表情僵硬，目光更是死盯著對面一塊營帳的帳壁看，就像那裡有一張五階構裝圖紙一樣。她嗤的一聲笑出來，伸手在李察視線上搖晃了好幾下，才算把他的注意力抓了回來。
身為全軍統帥，在軍營中喝酒可不是個好主意。李察一向很注意這些細節，於是想把酒瓶扔掉，可是想了想，卻又塞進懷裡，信步走著。
李察的身體又硬了。他險些脫口而出：「是不足以震懾一個
伊俄從流砂的營帳中鑽了出來，向李察笑了笑，就向自己的營帳走去。他的一笑，依然完美燦爛，但是看在李察眼中卻是富含深義。
流砂倒是神采奕奕，還向李察用力揮手告別，這才放下帘布。李察帶著混亂複雜的心情回去，直到走進自己的營帳，才想起來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問。
面對如此露骨的問題，李察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強作鎮靜，分辯說：「我是領主，巡視軍營不是職責所在嗎？」
長刀滅絕拖在地上，刀鞘不時跳動，在小石子上砸出火花。
李察全身一硬，可是剛剛已經點頭承認了錯誤，此刻卻是無法反悔。他面帶寒霜，冷冷地說：「伊俄，他不是戰鬥神官嗎？也懂得打仗？」
「他也這麼……」流砂說到一半，看了看李察臉色，立刻住口。
「我只是想在軍營里巡迴看看而已……」李察對自己說，然後一仰頭，用力灌了幾大口烈酒下肚。
在另一座營帳里，剛德和奧拉爾正湊在一起，研究著地圖。說到一半，剛德忽然覺得有些口渴，於是隨手在懷裡一摸，卻是一怔。懷中的酒瓶已不翼而飛。
經過一個上午不急不徐的行軍，李察的部隊出現在黃昏城堡之下。黃昏城堡上飄揚的是方丹男爵家族的旗幟，城牆上守軍數量稀少，看到李察大軍出現，城堡甚至連大門都沒有關
他強行控制著自己，走進流砂的營帳，坐下，把視線的焦點盯在對面的帳壁上。剛剛如果再多看一眼伊俄，李察就會覺得控制不住會做點什麼出來。
傳令兵放開喉嚨，把李察的話吼了出去。
李察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流砂的頭，僵硬的身體放鬆了一點。
嘩，營帳的門帘被拉開，流砂探出頭，向李察招了招手，然後對帳內的人說：「好了，先這樣。你先回去吧。」
時間不知不覺的溜走。
李察這時放了一個擴音魔法，對城堡上守衛的戰士說：「去告訴小方丹男爵，或者老男爵夫人，如果不讓我們進去搜查的話，那麼我就攻城了。我沒時間跟你們浪費！」
李察忽然平靜了，雙手撫著長刀滅絕，淡淡地替流砂補全了沒有出口的話：「伊俄想要我的指揮權是吧？他還想要什麼？」
「是，主人！」精靈詩人也一臉慚愧。那軍官才八級而已，反應卻不是一般的快。
嘹亮的軍號把戰士們從睡夢中喚醒，軍隊迅速集合。李察上了戰馬，遠遠看到伊俄。戰鬥神官依然光彩奪目，回望李察一眼，兩人目光差點碰撞出火花。
染血之地的夜很寒冷，可是風中卻偶爾還會吹來屬於白晝的燥熱。李察的視線從哨兵、馬廄、篝火上一一掃過，然後落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座營帳上。
李察根本不想和這位熱血上頭的軍官理論，只是淡淡地叫了一聲：「奧拉爾。」
第二天。
不知不覺，他還是走到流砂的營帳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