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眾鬼日行
章七十七 靈魂之槍
所有的追隨者都還活著，這是讓李察最欣慰的事，只不過裏面意志比較弱的，比如說奧拉爾，就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母巢創造出的戰鬥單位大多完好無損，只是被震懾倒地而已。德拉卡贊的靈魂之槍是靈魂攻擊，對這些沒有自身靈魂、只為戰爭而生的傀儡沒有多大效果。但是擁有智慧的精英戰士卻損失慘重，幾乎全滅。
這頭惡魔，有一雙金色的眼睛。
面對忽然轉為財迷的李察，伊俄很無奈。無論作為天選衛士還是戰鬥神官，他都對金錢沒什麼概念。面對李察的問題，戰鬥神官向祭壇上一指。青色的儲靈罐正安靜地立在祭壇上，蓋子不知何時已經封好，罐身上幾個巨魔文字不斷閃動著光芒。
然而，在靈魂的世界里，李察的右膝一軟，重重砸進了泥土裡。
「那不一樣！」伊俄嚴肅地糾正李察，「我和流砂只是能夠自保，你卻直接把督軍的投影給吼散了，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靈魂的強大，難道還在聖者之上？」
在巨魔督軍的眼中，李察已經站直了身體，但高度還未到他的腰部。正與他冰冷對視的，卻是李察散發出的火焰凝聚而成的一頭惡魔！這頭惡魔並不清晰，也不如何猙獰，但它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讓德拉卡贊有種無法形容的心悸！巨魔督軍發現，在這頭惡魔面前，它竟然開始恐懼！
在李察的身體內，阿克蒙德血脈正綻放出無與倫比的高熱，每一根網狀的血脈都粗大了少許，裏面奔流的熔岩速度更快，溫度也更高。一縷縷熔岩不斷從血脈中噴發，化為熊熊獄火，向靈魂深處匯聚而去。
「那當然！那可是祭品，很值錢的！」李察斷然道。
這時李察的追隨者和戰士們逐漸爬了起來，伊俄再次灑出大片的神聖光輝，讓戰士們快速恢復體力和精力。李察則開始在神殿內搜索。巨魔祭祀提到過巨魔帝國有三大聖器，現在一個儲靈罐就是中級祭品，另外兩件聖器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可是巨魔祭祀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並沒有說出另兩件聖器是什麼。
擁有巨魔督軍的靈魂，儲靈罐作為祭品的價值就數倍增加。李察抱著儲靈罐，從祭壇上跳了下來，把它交給流砂。流砂雙眼轉為琥珀色，射出兩縷若有若無的光芒，照射在儲靈罐上。
流砂再看看手中的捲軸，說：「現在，是向祖卡獻上背叛者的心臟和鮮血的時候了。」
李察倒是吃了一驚，他不是驚訝于流砂的特殊，而是驚訝于伊俄的強大。在大神官之上，只有到達二十級的神職，才能被稱為聖者。而神術者的晉級，主要卡在靈魂強度和信仰虔誠上。也就是說，假如伊俄信仰沒有問題，那他遲早會成為一名聖者。
李察只覺得頭頂傳來的壓力大到無以復加，壓得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噼啪作響，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碎裂。在靈魂層面的對抗當然不可
純正的永恆龍殿神官和牧師，幾乎都沒受影響。流砂和伊俄也就罷了，可是僅有六級的西索也渾然無事，卻讓李察驚嘆不已。墮落神官可都受創很重，連十三級的克拉克都未能倖免。
巨魔祭祀這才被吼醒，它敏捷的一個後空翻從祭壇上跳了下來，一把抓起儲靈罐，雙眼中閃過瘋狂而決然的神色，向著督軍吼道：「德拉卡贊！這就是你背叛的下場！在聖器中永眠吧，背叛者！」
「背叛？不，我不是背叛。」督軍用出人意料的嚴肅語氣，說：「我是為了拯救朱布瓦爾。生命之河一條條幹涸，我的子民和戰士們飽受折磨，每天都會有屍體從朱布瓦爾被運送出去。而這個時候，本應庇護我們的祖卡卻變得越來越暴躁，它找不到任何辦法，卻只會不停地索要更多的祭品。一個個巨魔為它奉獻出了自己的心臟和鮮血，但填不飽它的貪婪。到後來，它甚至要求自己的祭祀犧牲！它已經不是以前的祖卡，它已經徹底迷失在鮮血和力量之中。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的召喚，這個聲音來自一個比祖卡更加偉大的意志，她告訴了我消滅祖卡的辦法，於是我奉獻了自己和所有忠誠於我的衛士，給了祖卡致命一擊，讓朱布瓦爾擺脫了它的陰影。」
他忽然轉頭，血色雙眼盯緊了李察，咆哮道：「掠奪者，讓我看看，祖卡預言中的你，又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你又以什麼來抵抗我的靈魂之槍？」
十頭感染巨魔被屠殺，當作祭品獻給了祖卡。
巨魔督軍的雙眼變得血紅，它的視線透著那一層血光再次掃過神殿，李察以及所有的追隨者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
李察忽然進入到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他的主意識在狂怒，而第二意識卻是冰冷和殘酷著。兩個極端清晰對立，卻又是無分彼此的一體。他張開雙眼，看著德拉卡贊，既憤怒，又無情。李察沒有注意到，原本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巨魔督軍此刻卻比自己還要稍稍矮小一些。
巨魔督軍忽然想起了什麼，駭然叫道：「怎麼……怎麼會是它！」
「你們這不是比我厲害得多嗎？我可只是一個十二級的大魔法師而已。」李察自嘲地說。
伊俄盯著李察看了半天，才悻悻地說：「好吧，我就當沒看出你在裝傻！你剛才衝著巨魔督軍吼了一聲，結果一下子就把他給噴散了！這可是實力至少十八級的亡靈，而且擁有靈魂之槍的強大技能。」
這時流砂頭
巨魔祭祀看到這一幕，忽然發瘋般衝到祭壇前，拚命吼叫著：「督軍德拉卡贊！原來是你背叛了偉大的祖卡！是你毀滅了偉大的巨魔帝國！」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督軍德拉卡贊的確存在過。
巨魔督軍大吃一驚，隨後狂性大發，巨掌上的力量猛增一倍，要將李察的反抗重重鎮壓下去。然而督軍忽然覺得手心中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灼痛，隨即看到李察周身都在冒火，那火焰深沉濃稠，如同一片片流動的熔岩。
祭壇上的巨魔督軍轉動著碩大的頭顱，目光不斷在整個神殿中掃過，似乎看不太清楚李察他們的樣子。它不耐煩地咆哮著：「是誰？是誰躲在陰影里不敢出來？出來！出來面對最偉大的督軍德拉卡贊！」
李察一轉頭，卻發現流砂和伊俄都在盯著自己，異樣的目光如同在看著一個怪物。這可是非常罕見的事。李察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自己並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但是流砂和伊俄火辣辣的目光卻讓李察覺得有些坐卧不安。他立刻決定主動打破這個局面，於是問：「巨魔督軍呢？」
然而，督軍已經刺出了他的巨矛！
眼看著巨魔督軍的巨矛揚起，而巨魔祭祀卻還站在祭壇上發獃，李察猛然向著祭祀大吼一聲：「快點用儲靈罐封印它！它就是邪靈！」
「神眷者！」巨魔督軍這次瞪圓了雙眼，難以置信地吼叫著。
這是一切的轉折，也是沉睡火山爆發的開始！
巨魔祭祀倒在祭壇上，身體內的血早已流干，全都被祭壇吸收進去。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就和那些巨魔狂戰士一樣。
伊俄頭頂也浮現出一顆光芒四射的光球，隨後在光球中居然出現了一隻琥珀色的眼珠，裏面一顆豎瞳盯在陰影長矛上。陰影長矛在空中凝停，再也無法寸進，然後扭曲破滅。
李察又閉上了眼睛，現在靈魂中的世界和現實有些混淆。他還記得，自己在極度憤怒之下，似乎掙脫了什麼束縛，力量徹底迸發。然後他僅僅向巨魔督軍怒吼了一聲，靈魂中的巨魔督軍就徹底崩解消散。最後時刻督軍眼中的恐懼，依然讓李察記憶猶新。
然而此時此刻，李察沒有畏懼，沒有擔心，有的只是屈辱！在八歲的時候，伊蘭妮教會了他堅韌。而自懂事時起，一直到十歲時永別，伊蘭妮都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告訴李察，什麼是尊嚴。
剎那間，數以百計的矛影從巨矛矛尖飛出，落在神殿內每個人，甚至是每匹戰馬身上。更多的矛影則穿透了神殿的牆壁，噴射到朱布瓦爾的各個角落。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在整個朱布瓦爾內響起，所有在巨魔之都範圍內的生命，都遭到了巨魔督軍無分彼此的
李察緩緩張開了眼睛，向四周望去。祭壇上空空如也，巨魔督軍的虛影早已消失。石盆中的楓香琥珀已經燃盡，空中還飄著縷縷余煙。在神殿內，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形戰士、騎士和拋擲兵。追隨者們也大多倒地不起，只有流砂和伊俄安然無恙。山德魯和克拉克還保持著清醒，但臉色灰敗難看。獨角獸伏在地上，一副虛弱的樣子，獨角上都失去了光澤。
李察有些莫名其妙：「我怎麼可能知道？」
但他還沒能把話說完，那頭惡魔就怒吼一聲，巨魔督軍的影像立刻像被颶風吹過，徹底扭曲，隨後砰的一聲消散。
撲的一聲，巨魔祭祀把匕首深深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後向下一劃，剖開了整個胸膛！骨匕以極快的速度重新吸飽了鮮血，當它拔出時，居然把心臟都掛在匕首尖上帶了出來。巨魔的生命力在這一刻體現了出來，祭祀居然還能夠舉著匕首，對著自己的心臟誦念咒語，一縷縷紫黑色的霧氣隨著咒語從祭祀口中噴出，纏繞在心臟上。祭祀猛然把匕首和自己的心臟都投到了儲靈罐里，然後抱起靈罐，猛然向祭壇上投去！
這句話一問，流砂和伊俄的表情更加奇怪了。最後還是伊俄說：「你真的不知道？」
這是一段出人意料的沉重歷史，以黑暗和鮮血寫就。
巨魔祭祀如同瘋了一樣爬上祭壇，指著是自己數倍之高的督軍影像怒吼著：「我是祭祀贊比拉爾，原來你就是背叛者，你就是邪靈！」
巨魔督軍變得無比冷酷，森寒地說：「你們，不是來自於和我同一個時代，為何會打擾到我的長眠？等等！我從你們身上看到了不同的靈魂，你們不是來自於我們的世界。我想我明白了，你們就是祖卡所說的毀滅者和拯救者。不過，巨魔帝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督軍，德拉卡贊，絕不會容許你們復活祖卡！」
巨魔祭祀獃滯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麼，指著巨魔督軍，大聲說：「督軍德拉卡贊！你受到了邪靈的蠱惑，偉大的祖卡不會背棄它的巨魔。不要狡辯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這個最邪惡的不死亡靈！就是你的行為，才導致了朱布瓦爾的最終毀滅！」
李察忽然想起一事，驚叫一聲：「聖器呢？」
李察哼了一聲，說：「你和流砂不也沒事嗎？」
這頭巨魔穿著罕見的全身甲，手中的巨矛長達三米的矛鋒上，布滿了恐怖的鋸齒。在矛尾處，則雕刻著兩頭盤曲的羽蛇。巨魔狂沖幾步，竟狠狠地將手中的戰矛刺進祖卡的後背！巨矛上閃動著紫黑色的光紋，祖卡瘋狂般掙扎咆哮著，可是它的身體越來越虛化，明顯可以看到構成它身體的力量正在不斷被那根巨矛吸收進去。
李察臉色一肅，小心走到儲靈罐的旁邊，仔細觀察了一會，才把它拿起來。這時伊俄補了一句：「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頭巨魔督軍
可是李察回味靈魂中的一戰，卻是感慨良多。這是真正的戰鬥，是直面本心的一戰，經歷這樣一場戰鬥后，李察知道，自己可以被毀滅，卻永遠不會被征服！
李察只覺得自己每一滴血都在燃燒，呼吸也變得熾熱，吸進的是風，而呼出的是火！巨大的恥辱佔據了他內心深處每一個最陰暗的角落，讓他無處可躲，無處可逃！
祭壇內的氣溫忽然降低了許多，瞬間就從炎熱轉為寒冷。透過石盆的火焰，李察看到在祭壇上，正緩緩出現一隻巨大羽蛇的虛影。一道無形的巨大意志降臨在神殿內，這股力量之龐大，竟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想要畏懼，想去崇拜！
看到儲靈罐上反射的光澤，流砂點頭道：「肯定可以舉行一次中級的祭祀。」
聖木點燃了，李察將火焰在楓香琥珀上一觸，整顆琥珀就燃燒起來，散發出裊裊的煙氣。李察一下嗅入了一縷煙氣，立刻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世界逐漸轉成了黑白色，面前空無一物的祭壇上居然出現了一個隱隱約約的巨大羽蛇的影像！
「不可能！」李察斷然否認，但伊俄的表情，卻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每當一個感染巨魔的心臟被挖出，狂戰士就會把這個巨魔拖到深坑旁，把它拋進去。巨魔的身體被利刺洞穿，鮮血則不斷流出，順著坑底刻好的溝渠流向特定的角落，那裡有一個小孔，把所有的鮮血都吸了進去。
看來永恆龍殿的正牌神官們，在抵禦靈魂攻擊時都有獨到之處。
就在這時，神殿後面的大門忽然打開，一個高達十米的巨魔虛影走進了神殿，他手執一柄長矛，用震耳欲聾的聲音大吼一聲：「是誰？是誰敢召喚祖卡？是誰敢破壞我的計劃！」
伊俄挺直了胸膛，傲然說：「我靈魂的強大可是直追聖者的！傳奇以下的任何東西，都別想影響我的靈魂！至於流砂，作為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眷者，哪怕是微弱神力的真神想對她進行靈魂攻擊，都完全是一個笑話。」
這頭巨魔督軍，卻想要李察跪在他的面前！
巨魔祭祀打了手勢，幾名狂戰士就把一個個感染巨魔拉到祭壇前。祭祀用那把骨制匕首狠狠刺入感染巨魔的胸膛，把它們的心臟挖出來，然後拋入燃燒著的石盆內。每顆心臟拋入石盆，楓香琥珀的火焰就會猛烈許多。當第十顆心臟被拋入石盆時，石盆中的火焰簡直就是在噴發了，烈火筆直衝上十余米高。李察注意到，這些感染巨魔的心臟是詭異的死灰色，而不是鮮紅的。
在李察的靈魂中，一道灰色巨浪正橫撲而至！這是由毀滅和死亡構成的衝擊，兇狠地撲向李察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想要把他的靈魂連同生機一起絞碎。在李察的靈魂深處，忽然出現了巨魔督軍的身影！督軍德拉卡贊居然把自己的意識也投影到了李察的靈魂里！
督軍獃滯了
流砂面色微變，輕聲說：「是祖卡！」她的手已經握緊了時光之書。
李察一驚，連忙屏住呼吸，體內魔力激蕩，這才逐漸消去異樣的感覺。
巨魔督軍指向李察等人，緩緩揚起了手中的巨矛！督軍的動作十分遲緩，如同舉著千鈞重物一般。隨著巨矛揚起，李察心頭猛然掠過一陣無比冰寒的危險感覺！
一瞬間，神官和法師們都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麼，精神防護和死亡守衛的光芒交相輝映，每個追隨者身上都有了防禦的力量。但是能否抵擋得住督軍的恐怖攻擊，卻是誰都沒有把握。
督軍明明是數千年前的人物了，而且在這裏只是一個投影，卻不知為何會給李察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李察的直覺一向敏銳，這是得自精靈血脈的一項優勢，並不是空穴來風。
在德拉卡贊的對面，李察的身影也出現了，這是他全部意志和靈魂力量的象徵。巨魔督軍轟轟隆隆地大笑著，把巨掌壓在李察的頭頂，喝道：「跪下！在督軍德拉卡贊的面前，即使是異世界的掠奪者，也必須臣服！」
他向左右一看，見自己的追隨者都有些異樣，這時才一個個恢復過來。而流砂和伊俄卻全無異狀，絲毫不受影響。
「不！那偉大的意志賦予了我無與倫比的力量，我會輕而易舉的抹除你們的靈魂！承受我的怒火吧，這將是你們打擾我睡眠的後果。」在督軍的怒吼聲中，巨矛已經舉到了頂點！
巨魔督軍驚道：「被神力加固的靈魂！你難道是聖者？」
伊俄表情奇怪，說：「你現在還惦記著聖器？」
李察猛然抬頭，仰望著督軍，忽然發出野獸般的呼號！他的左膝內不斷響起骨骼爆裂的聲音，肌肉賁張，身軀搖晃著，竟然慢慢從地上挺起！
許多巨魔都無聲無息地倒下，哪怕是十三級的狂戰士也僅僅是多掙扎了幾下。然而巨魔督軍卻驟然張大了眼睛，在他面前，陸續出現了幾幅不可思議的畫面。
很快祖卡的影像就扭曲變形，最終吼叫著消失。
靈魂之槍已經全部沒入到李察額頭，李察緊閉雙眼，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難以承受的痛苦和冰寒正在靈魂中瀰漫。靈魂鏈接下，所有的追隨者都會共同反擊這次攻擊，然而督軍的靈魂之槍是沒有差別的攻擊，每個追隨者都同樣承受著靈魂之槍的攻擊，因此根本幫不上李察什麼。
壓力越來越沉重了，李察劇烈地喘息著，彷彿覺得自己背了一座山。但他拚命在堅持，他寧可死，也不願意跪下！
伊俄忽然高喊一聲：「這是靈魂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