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八十八章 道路（中）
把微型工作台和破開的線路聯結，許樂盯著微微熒光閃耀的屏幕，並沒有試圖去破解地面的安保系統，而只是希望順著數據流找到開啟地面門閥的數值。
許樂坐在廣場邊的長椅上點了根煙，眯著眼睛看著廣場上寥寥可數的幾個行人和遠比行人更多的軍警。
但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很多，比如當年風雪滿天，今日秋風清爽，當年他抽了很多根煙，把煙蒂在腳旁的雪中插成了一朵梅花，而今天他只抽了兩根煙，沒有什麼掙扎思考。
他不是顧惜風，也不是施清海，更不是可以入侵憲章局電腦核心的大叔，理論物理、數學計算以及電腦操控，是他相較這些天才最弱的環節，而他此時進行的數據逆操作，引起政府監控系統報警的危險相當大。
「除了替流氓報仇，還有很多別的原因。我剛剛查清楚，黃厄星七組遇襲，還有前段日子前線部隊的潰敗……實際上都是首都星圈裡那些大人物們的手段。我無法想像，前線的士兵為了聯邦浴血作戰，卻因為那些人政治上的考慮，就這樣白白犧牲。」
他順著首都發達的地下交通網路，來到某片街區，順著那道長而斜的石徑爬了上去，在那家山麓百貨商店購買了一些學生露營用的高能營養棒，和那個叫李小山的老闆背影打了聲招呼，就此離去。
鄒郁離開后，許樂繼續低頭認真地咀嚼她剩下來的牛排，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聯邦中央電腦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里響了起來：「伽莫2#門禁，你選擇的演算法速度太慢，如果要在天亮之前進入，我建議你選擇進行物理破解，你工作台里有工具，在第二光柵中。」
……
這段日子他一直在戰鬥，在和整個聯邦進行戰鬥，無時無刻，每處每地，沒有一秒鐘的安寧輕鬆，有的只是生死相伴的緊張。
許樂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個，晶元檔案里還附著一份很細緻有力的作戰計劃，但他並不准備採納，雖然他從這份作戰計劃里那些熟悉的味道中嗅出，如今在國防部戰策研究室工作的鄒郁肯定貢獻了不少心力，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的戰鬥是在莫愁後山的指導下進行。
鄒郁唇角微翹有些無助地笑了笑，看著許樂輕聲說道：「如果只是為了給施清海報仇，有必要把自己的命也填進去嗎？」
鄒郁看著明顯瘦削不少的他，忽然覺得很悲傷，抬手掩著艷紅的唇，掩著內心的情緒，將自己桌前還剩了一大半牛排的瓷盤推到他的面前。
許樂眯著眼睛，盯著面前空空的酒杯，杯中沒有酒也沒有水，只有空氣。停頓了一段比較長的時間后，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鄒郁說道：「所有的原因都是原因，但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要殺死他們，是因為我認
大叔封余用他剽悍的一生證明了自己的永遠正確，今天看起來，他那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的廢話遺言，原來也是這樣正確。
幾年後，他再一次走出流風坡會所，來到憲章產場，還是那個冰冷的長椅，那個世界，那些人，確實有些令人厭煩。
……
幾年前，面對著邰夫人最致命的威脅，他強抑著憤怒走出流風坡會所，來到憲章廣場掙扎思考很長時間，然後做出殺死麥德林的決定。
許樂指頭一順將晶元握進掌心，將深青色連帽運動風衣的帽子掀起遮住容顏，踩著刻意濕漉的青石板道路，向流風坡會所外面走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地表上的夜色應該越來越深，他的工作進度卻有些緩慢，雖然工程師的嚴謹讓他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情緒，但他心裏清楚，如果要推遲到明天才能進入地表建築之中，極有可能沒辦法趕在政府強力部隊入駐之前。
許樂回答道：「自從他死後，我再也沒有喝過別人提供的酒水。」
「我從小在部隊大院里長大，身邊充斥著雄性激素逼出皮膚在空氣里溢散的軍人，但我還是沒有辦法完全了解男人們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如果連你都不能信任，那太沒意思。」許樂微笑說道：「而且你知道，我最近這段日子一直在戰鬥，不願意讓酒精影響大腦。」
許樂的
首都日報社大樓被燒了，前線的士兵死了，萊克上校要被釋放了，一幕幕真實而鮮明的畫面，讓他很不高興。
如地下水道里多次的激烈爭吵，老東西依然不肯為他馬上將要展開的計劃提供任何具體幫助，按照他或她或它的說法，明知道你要去殺死一名或很多名聯邦公民，如果我為你提供詳細的資料和幫助，這是嚴重違反核心三定律的嚴重問題。
很奇妙，沒有人注意他，也沒有人過來詢問他是誰，他在這裏看什麼，他想要做些什麼。
鄒郁離開后只過了這麼短的時間，莫愁後山那位夫人便做了決斷，並且將這些機密資料送到了他面前，千世邰家的魄力和恐怖執行力，真是令人必須產生恐懼的情緒。
有侍者聞聲而來，極禮貌地請示后替他將多餘的餐盤和餐具收走，就在這名侍者轉身離開后，本來放置銀制刀叉的地方，多了一片極細微極不引人注意的晶元。
拚命指的是拿自己的生命去拼一個燦爛血腥的前景。鄒郁握著皮包的手指微微用力，蒼白漸顯，她看著他身前空著的酒杯，感慨道：「既然是壯行，你今天本應該喝些酒。」
鄒郁望著細長手指拈著的杯中紅酒，
聯邦諺語常說二十歲的英雄往往是三十歲的庸人，他想在庸碌之前再英雄一把，再自私地滿足自己一把，至於之後？如果死的乾淨利落，哪裡還用再思考什麼道理？
做完這一切后，許樂放鬆地倚靠在長椅背上，唇角叼著煙捲眯眼看青天，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麼。
一滴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下，擦著半緊身運動風衣的邊緣滴落地下水道，緊張的氣氛回蕩在充滿腥味的地下通道里。
太陽漸漸向西邊轉移撤退，許樂揉了揉被風吹的有些發麻的臉，站起身看了一眼天盡頭剛剛露出模糊身影的新月，想著自己似乎快要忘了舊月的模樣，就這般感慨著離開了憲章廣場。
「我的運氣向來不錯，但這一次和運氣無關。」許樂沒有向鄒郁隱瞞前景兇險，平靜說道：「要完成目標，我這次真的需要拚命。」
會所外面便是憲章廣場。
許樂的眉尖蹙的極緊，就像鞋帶系成的花，一個人沉默于餐桌旁很久后，惱怒地無聲咒罵了幾句，重重地將銀制刀叉放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初秋的廣場四周銀杏樹葉初顯黃意，隨清風輕輕招搖，或者說用顫動形容更為合適。這本是憲章廣場最美麗的時節，然而卻看不到遊人如織的畫面，不知道是因為前線戰事失利的消息讓民眾失去了觀光的興緻，還是這些天的罷工大遊行讓民眾們收回了準備踏秋的靴子。
那粒微晶
鄒郁沒有說話，只是用寫著LFP三個古字母的餐巾仔細擦拭著唇角，似乎想把這難得的相聚時間拉的更長一些，但相聚總是為了下一刻的分離，隨即堅定凜冽的情緒重新回到眼眸中，她拿起皮包站起身來，向許樂告別：「祝你好運。」
有很多道理是想不明白的，比如那天晚上在官邸中和總統先生的對話困擾了他很長時間，到最後他有些憤怒地明白沈老教授早就告訴他的那個道理，這個宇宙里根本沒有什麼道理。
鄒郁沉默片刻，微笑著說道：「如此說來，上次在地邊攤你肯喝我帶去的酒，說明你很信任我。」
四十分鐘之後，首都地下通道某處亮起一片清幽的光芒，許樂戴著護目鏡順著幽深的通道向上攀爬，動作極為輕柔，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是一隻在廢棄礦坑中遊盪覓食的野貓。
青煙自指間裊裊生出，然後升起融化在初秋的天空里，他低頭將晶元插入軍用手錶中，仔細地將晶元中的資料認真看了一遍，心中生出無限感慨。
用鋒利的軍刺切開管線堅硬的外壁，許樂眯著眼睛抽出裏面多達六十四束的固形線，將力量貫注到指腹用力地搓了下去，他的手指此刻就像是一塊滾燙的烙鐵，竟把固形線外的保護膜像紙屑般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