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眾鬼日行
章一○七 決戰
可是這時天已黑了，一天的急行軍之後，無論騎士還是戰馬都沒有了衝鋒的體力。雖然扎庫求戰心切，也不得不決定休息，只派了偵察騎兵追蹤李察軍隊的動向。
只看這份情報，李察確實沒什麼可畏懼的。
王國騎士團第一波，也是最凌厲的攻勢，就此化解。雖然仍然有個別技藝高超的騎士繞過同伴，成功沖入李察的戰陣，可是沖陣的效果卻遠不如原本的預料。李察在第一排布的都是野蠻人重盾步兵。力大無窮的野蠻人雖然擋不住重裝騎士的衝鋒，可是重裝騎士也無法繼續深入軍陣，不得不陷入泥潭一樣的纏戰中。
「看到了嗎？我的聖域副團長大人？您有整整七千騎兵，其中還有兩千王國騎士，難道還對付不了五千多原本的奴隸嗎？我真要懷疑您的聖域實力是怎麼得來的？難道所謂王國騎士，就只能在女人的肚皮上逞英雄嗎？連奴隸都不敢對陣？」扎庫的語氣尖銳之極。
扎庫用力在地圖上一砸，吼道：「就這樣！集結全部騎兵，明天全力追擊，在國境邊緣的日落平原把李察的主力幹掉！就算他在這裏設下了埋伏，從通知伏兵到進入戰場，至少要三個小時以上，我們就打他的時間差，先滅他的主力，再掉過頭來吃掉他的伏兵！各個擊破！讓李察明白什麼叫分兵的惡果！」
相隔數百米之遙，李察就伸手遙遙指著扎庫，然後拇指向下，坐了個割喉的動作！
扎庫誇張地大笑：「你還真把他當戰神了！你先看看這些東西，再來說話！」
扎庫不再和李察廢話，一等李察進入魔法射程，即刻開始誦念咒語。他誦咒的速度又快又急，卻又清晰異常，一個八級魔法，眼看著三秒不到就會發出來。另外兩位大魔導師見了，都是又驚又妒，他們一直知道扎庫的實力不俗，但不曾想已經到了這樣的境界。
而且更打擊士氣的是李察隊伍里的那個吟遊詩人！精靈戰歌的覆蓋範圍是方圓五十米，完全超過了對他的等級描述。從對整體戰力的貢獻看，他甚至直追伊俄。
認真想過，剛德覺得自己對上法羅聖域強者的話勝負就在兩可之間，自己這把心愛的巨斧會痛飲敵人的鮮血，但敵人的兵刃也能痛飲自己的鮮血，所以話就說不下去了。他雖然喜歡大發豪言壯語，卻不會吹牛。
副團長則是在心底拚命狂罵扎庫的愚蠢。對方擁有如此等級的法師和神官團，扎庫是怎麼才會以為內安那個神官團能夠與之相抗衡的，白痴都知道不能用數量作為力量對比的吧。僅僅是對方陣中那個光芒四射的戰鬥神官，就能夠徹底壓倒內安的整個神官團。
副團長卻不這樣認為，在看到數百支矮人火槍的瞬間，他的臉立刻黑了下來，忽然衝到陣前，拚命吼叫著，讓第二波騎士立刻出發，跟上衝鋒。
相隔千米，扎庫看著李察的軍陣，不由得輕輕舔了下因為興奮而乾
副團長的手在顫抖，他已無話可說。從紙面上的情報看，確實沒有任何打不贏的理由，可是戰爭如果是靠幾張情報，靠紙面推演就能打贏的，那連頭母豬都可以當元帥了。然而副團長也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以「私人」身份來參加這場戰爭，面對如此明顯的實力優勢，就算他可以無視扎庫，卻沒法對後面的那個人交待不出戰的理由。
「好了！都認真點！以後你們都要獨立掌握一個位面的，所以現在就要多學著點怎麼領兵。至於我為什麼暫時放過他們，那是因為……」
他身邊惟一值得一看的也就是羅浮。但紅杉王國的貴族們對這位劍士十分熟悉，在聖域強者中，他的實力屬於三流貨色。此外有點麻煩的就是希姆子爵和葉卡特琳娜伯爵夫人了，但是他們兩個的麻煩只在於身份，需要留活口而已。
就連扎庫的眼睛都瞪圓了，已經來不及發怒事先得到的情報里竟然有如此之多的與事實不符。他連忙中斷吟唱到一半的八級魔法，開始不斷給自己加持防禦魔法。他原本準備的魔法防禦只能夠對付六級以下的魔法，正好應對李察這種十三級的法師，可是誰想得到李察揮手就是一顆爆裂火球！
李察哈哈大笑，說：「流砂，我們上！」
扎庫花費了巨大的代價爭到聯軍統帥的位置，並不只是來走個過場的。萊恩私下承諾過，只要此戰獲勝，只要他坐上會長寶座，就會把扎庫提拔到副會長的位置。
「一個聖域？不簡單的傢伙啊！」李察玩味地微笑著，然後提高聲音，叫道：「羅浮！交給你了！」
「頭兒！還有一個聖域呢！」剛德躍躍欲試。
戰局轉瞬間陷入膠著。
「放心！」昔日的聖域劍士看到副團長肯定是落荒而逃，可是懷揣戰爭傀儡捲軸，就連羅浮都敢在王國騎士團副團長面前放言了。
剛德悻悻地說：「那就算了。哼！反正欺負水花一個小女孩也不算本事，下次還是找提拉米蘇打架吧！」
塔米狂吼一聲，周身鬥氣閃耀，迎向了副團長身側的一位聖域騎士。
瞬發七級魔法？！那豈不是說，李察已能放出九級魔法了？
扎庫這時索性直接越過了副團長下令，除了護衛中軍的五百騎士外，把所有能夠出擊的騎兵都派了出去。
雙方在遼闊的平原上殊死廝殺著，可是扎庫以一個大魔導師的敏銳卻感覺到有些不妙，可是卻不明白哪裡不妙了。
扎庫拉出了地圖，在其中一點一指，說：「我詳細計算過，只要集中我們全部的騎兵，就可以在這一帶追上李察的主力！這裏周圍十幾公里都是平原，李察就算在我們偵察範圍外埋伏了軍隊，從得到消息，再到趕到戰場至少也需要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你難道消滅不了五千奴隸嗎？」
「那好，你來告
惟今之計，只有讓騎兵脫離大隊單獨出擊。
可是看到流砂時，扎庫卻憤怒了：「李察！！你只叫一個小女孩上來，是在侮辱我嗎？她才十二級！」
而扎庫大魔導師則冷冷地把一疊紙扔到副團長面前，說：「我們的騎兵集結在一起，足足有七千！而李察現在的部隊所有兵員不過六千人！你用由王國騎士團作主力的七千騎兵還打不過步兵居多的六千人嗎？就是白痴也能看出這兵力上的巨大優勢了。如果這都打不贏，你的腦子是不是被豬給吃了？」
不過李察根本不想給他這個機會，答道：「讓騎士們堆死他！」
然而這並不是噩夢的開始。大地突然微微震動，煙塵從遠處揚起，整整五支部隊從各個方向出現在戰場邊緣，正全速向這邊殺來。
爆裂火球的火浪和普通火球術的火浪不同，裏面多出許多明黃色的火焰，無論溫度還是威力，都比普通火球要高得多。
李察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和她之間是構裝上的差距，這個……怎麼說呢？暫時是沒法彌補的。秘境指引畢竟是我到目前為止最巔峰的成就。可那是七個構裝，你身上根本沒那麼多構裝位。承載力上，你也和她不在一個數量級。」
然而李察卻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扎庫看不到的是，在夜幕下，外圍有幾支部隊正在移動著，並且前進到預定的位置，才紮下營地休息。李察的主力則繼續後退，又拉開了十幾公里的距離，才開始宿營休息。
李察指著遠方的聯軍三千前鋒，說：「這條魚，太小！」
副團長雖然痛恨扎庫，可是此刻卻不得不儘力。他一揮手，騎兵陣中千名王國騎士緩緩出列，擺出衝鋒橫陣，開始緩緩向李察的陣線壓過去。
千名王國騎士在拉近到三百米的時候開始衝鋒，這些都是七級以上的精銳騎士，手中的騎槍長達七米，重上百公斤，全力一槍下去，就是持塔盾的重裝步兵都能洞穿！
王國騎士團副團長也是十七級的強者，受到如此侮辱，一張剛毅的臉慢慢漲紅，又轉為紫色。他儘可能地壓抑著怒火，但是語聲卻還是控制不住的顫抖：「這不是兵力對比的問題！而是這十有八九是一個陷阱！李察肯定是希望我們分兵。」
從高空俯視的話，可以看到李察的幾支部隊如一把把長矛，矛鋒所指，正是日落平原。那裡就是李察預定的戰場。
副團長拿起扎庫扔過來的紙，掃了一眼。紙上列出的是李察目前的兵力情況，非常詳細，只有最近四個月母巢新造的四百人形騎士因為根本沒有出現在藍水綠洲城，才沒有被羅列進去。在軍力之後，則是列舉了李察幾乎所有的追隨者，名字後面都一一註明了等級和職業。當然還有法師團和神官團，由於他們的個人等級並非十分令人矚目，
李察失笑，說：「能幹翻聖域的現在只有水花。剛德，你現在還差點。」
千名人形騎士一齊衝鋒時，滔滔氣勢衝天而起，讓參加過國戰的副團長都為之窒息！而在人形騎士中間，李察卻顯得極為醒目，似乎萬千人此刻都只是他一人的背景。那是真正上位者才會有的氣勢！
扎庫一聲狂吼，驚怒交加！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李察為何會瞬發三顆爆裂大火球。這可是七級魔法？別說三顆，扎庫就連一顆都沒法瞬發。
「李察！！」一聲蒼涼異樣的吼聲響徹在戰場上空，那是魔法的力量，才會有如此龐大的音量。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聲吼聲的來處，在那裡，扎庫高舉法杖，整個人竟然是懸停在半空！大魔導師吼叫著：「我在這裏，來和我決一死戰吧！」
扎庫臉色鐵青，副團長也臉色鐵青。扎庫沒有想到李察那些原本是奴隸的戰士居然戰力如此強悍，而且李察這支部隊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簡單。只看前線戰士身上閃耀的魔法與神術光輝，就可想象隊伍裏面藏著多少神官與法師！如果以威力看，絕對要遠遠超過他拿到的那份名單。如此數量的神官和法師，就是一個奴隸，也能立刻變成戰爭機器！
扎庫示意所有護衛自己的騎兵以及其他兩位大魔導師都離開自己，孤零零地懸浮在空中，居高臨下俯視著戰場。這一戰，他的意思很明確，魔法師對魔法師的決鬥，不會讓手下插手。
剛德是覺得遺憾，可是被李察點名的聖域強者卻臉色大變，看著突然化作一個尖錐陣型向自己衝來的百名人形騎士，嘴角抽搐著，幾乎想立刻掉頭逃跑！他也是身經百戰，多次上過戰場，自然知道自己的力量再怎麼強大，被這些個體實力甚至都超過王國騎士，並且行動之間互有配合的騎士圍住，絕對是九死一生。
副團長卻死盯著李察陣后根本沒動的千名人形騎士，眼角不斷抽搐。
不過扎庫可謂見聞廣博，立刻挽回失態，又搖了搖頭，說：「矮人火槍威力不大，很難打穿王國騎士的板甲，根本沒什麼用。」
他取出一本青銅封面的書，翻開，居然揮手就是一顆爆裂火球射出！
副團長一聲熊吼，周身鬥氣光芒閃爍，整個身體都脹大了一圈，隨後帶著幾十騎親衛，殊死迎著李察的陣鋒，逆流而上！
「成！」食人魔憨厚地笑著，「等我第二顆頭長出來，就和你打！放心，用不了多久了。」
李察安然騎在獨角獸上，看到對面的動作，微笑著說：「居然一開始就動用最精銳的王國騎士，看來這一仗會比預想的更加容易些。」
王國騎士的戰馬都有特殊頭甲，可以抵禦戰場上爆裂類魔法的響聲干擾，它們受到的特殊訓練也能克服火球術等火系魔法對野獸的天然威懾。但是幾百支火槍其中攢射的轟鳴聲、火光、硝
數百枚飛斧從李察的軍陣中飛出，準確無誤地落在正忙著收攏坐騎的王國騎士頭上，又把他們放倒了上百騎。隨後火槍兵已扔下第一把發射過的槍，拿下背上的第二把火槍，迅速擊發射擊！
「那還有兩個聖域，塔米，你去纏住一個。」
剛德默然片刻，才怒罵一聲：「你大爺的！」
途中有聯軍的騎兵攔截，可是兩軍一交鋒，聯軍方的騎士瞬間就被砍倒了一大片，就連王國騎士都不是李察這些人形騎士的一合之敵！除了力量上的差距外，裝備上的差距也是致命的。大半聯軍的武器都在第一回合的交鋒中直接被人形騎士手中的刺槍戰斧直接斬斷，然後人形騎士的刺槍戰斧一個迴旋，就會再在對手身上留下一個恐怖的血槽！
李察已策動獨角獸，筆直向扎庫衝去，長笑著道：「老東西，等你活下來之後再說吧！」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李察似乎畏懼了聯軍的強大兵鋒，逐漸後退，根本不敢和聯軍正面接戰。然而聯軍也並沒有因此得到什麼輝煌的戰果，因為李察的部隊中雖然有不少步兵，可是機動力之強，卻讓聯軍將領瞠目結舌，他們想盡了辦法也追不上李察的主力。
副團長沒法說不能，但是他的直覺卻在吶喊，絕不可能有這麼簡單！如果是這樣，李察就不可能以劣勢兵力把撒倫威爾打得一敗塗地。而撒倫威爾是什麼人？副團長這樣帶過兵的都知道，一個撒倫威爾可以打得法師協會這些法師老爺們完全找不著北。
副團長說：「李察一直想把我們的騎兵和步兵分開，一旦我們分兵，他就會在某個戰場集中優勢兵力，一舉圍殲我們的騎兵！」
就在副團長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李察忽然動了！他率領著千名騎士，形成一道滾滾鋼鐵洪流，筆直向扎庫的中軍衝來！
三顆爆裂火球可以轟散他的一切魔法防禦，雖然還要不了他的整條命，卻可以要了他至少大半條命。
數百聯軍騎兵組成的防線如豆腐般柔嫩，被李察輕易撕開，連衝鋒的速度都沒絲毫停滯。剛德和食人魔法師是衝鋒的兩個箭頭，他們有時甚至懶得和對方玩花哨動作，直接把武器拍過去，就會將攔路的騎士連人帶馬撞飛。
扎庫的臉色頓時變成豬肝色，他翻身下馬，握緊了手中的法杖，就準備等李察進入魔法射程時，用威力巨大的八級魔法好好教訓一下他。不管怎麼樣，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只有十三級是沒法改變的。
李察也用魔法擴張的巨大音量叫道：「你可是大魔導師！我們兩個一起上行不行？」
然而他們衝到百米時，李察陣營正面的重步兵突然陣形一散，幾百名輕裝戰士衝到陣前，他們半蹲在地，手中端
而且李察軍隊的主力，就在幾個月前不過是些奴隸。奴隸軍能有多少戰鬥力，所有人都清楚得很。
扎庫的嘴角下垂，幾乎和下巴成九十度角，以古拙清奇的聲音叫道：「沒問題！我是法師協會紅袍長老扎庫！除了你，你可以再任選一名夥伴和我決一死戰！哪怕是羅浮都沒有問題！」
第二天，聯軍集結了全部七千騎兵，開始全力追襲李察的部隊。然而雙方一接觸，聯軍才發現事情不像他們想的那樣簡單。李察軍隊的機動力不可思議的高，幾十公里的差距，聯軍騎兵直追了整整一天才拉近到遠程衝鋒夠得上接觸戰的距離。
可是這一提案卻讓聯軍高層再一次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王國騎士團副團長堅決不同意分兵，舉出無數李察用兵如神的戰例，表明這是李察的陰謀，他完全可以把聯軍甩得影都看不見，但卻沒有，目的就是想要聯軍分兵。
數百支火槍幾乎在同一時刻轟響，煙火過處，千名王國騎士只有幾十名從戰馬上滾落。可是火槍的巨大轟鳴卻讓無數戰馬受驚。
仲夏之月的第七日，註定了是紅杉王國歷史上重要的一天。
扎庫瞳孔一縮，驚叫一聲：「矮人火槍！怎麼會有這麼多！」
副團長整張臉都在扭曲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耐下來沒有一拳砸在扎庫臉上的。他並不知道扎庫其實有著非常大的野心，這位大魔導師一心想要在這場戰爭中大放光芒，從而把自己身上的法袍換成暗金色。
可是副團長卻不肯讓李察這樣沖近，全力衝刺的騎士戰陣如果不加阻止，就會從中軍直接碾過去，那時完全就是災難。
第一顆爆裂火球的火浪尚未過去，李察繼續翻動手中的承載之書，又是兩顆爆裂大火球一前一後，幾乎連成一條線，飛向扎庫！
剛德撓著頭，訕訕地說：「我這不是……急著證明點什麼嗎？」
王國騎士團副團長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這一定是李察的軍隊。可是從開戰到現在還不到十分鐘，除非在開戰前一個多小時，李察就讓伏兵向戰場運動了。但這怎麼可能？如果真是這樣，李察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了？
在日落平原，李察的主力終於被聯軍騎兵追上。在最後時刻，李察放棄了繼續逃跑，于平原上擺出了嚴整的隊形，迎戰佔據兵力優勢的敵人。
上百名騎士從馬背上被甩出，他們的下場不死也是殘廢。而從整體而言，最致命的卻並不是傷亡，而是失去了衝鋒的速度！區區幾十米的距離，根本不夠這些重裝騎士再次加速。
副團長看著參加會議的貴族將領們的歡呼和附和，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又是一片轟鳴，又是幾十名王國騎士落馬。更重要的是，原本安撫下來的戰馬又有更多受了驚，不光沒能衝鋒，還攔住了第二波王國騎士進擊的路。
就是諸神，也不可能是全知且全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