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森林意志

阿伽門農先是泰然自若，但是尼瑞斯鍥而不捨地注視，而且目光越來越哀怨，眼睛也變得水汪汪的，轉動之間如一泓秋水波光瀲灧。阿伽門農終於怒目而視，喝道：「很奇怪嗎？」

第二天清晨，眾人翻身上馬，李察則策動獨角獸，直接選了一個方向，就向森林深處走去。在根本分不出方向的森林中，李察卻毫不猶豫地找到方向。

四名精靈武士走來，把被藤蔓牢牢捆綁住的精英人形騎士扔在地上。看到這名入侵者，精靈們有不少都紅了眼睛，用生平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著入侵者，甚至有人提了短刀衝上來，想要刺上幾刀。李察來到綠森位面還不到兩個月，這個部落的大多數精靈就都有親人或者是認識的人死在了李察的手裡。

李察笑笑，壓低了聲音說：「好好休息，別逞能。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休息不好的話可是會影響戰鬥時表現的。要知道，戰鬥時的表現才是關鍵。」

綠風深深一躬身，說：「如您所願。」

德魯依長老綠風沉痛地說：「我感到非常痛苦，但是，它們是不可能逃過入侵者的追殺的。」

阿伽門農哼了一聲，不再作聲。

舍爾和帕米爾轉眼間又想深了一層，什麼叫李察也就算了？李察展現出來的強大靈魂已徹底壓倒了眾人，甚至還在神眷者流砂之上，那他的終點又在哪裡？難道再過十年，又會出現一個新的歌頓？

李察與精英人形騎士依然保持著靈魂上的鏈接，說明人形騎士還活著。只不過聯繫很模糊，意味著雙方之間的距離遠超出三十公里的邊界，但是判斷大致的方向還是沒有問題的。

「很奇怪！」尼瑞斯詭計得逞，得意地笑，「你這根木頭居然也會笑，也會發怒啊！」

聽到朱布的名字，精靈們漸漸平靜下來，卻以更加仇恨的目光緊盯著重重捆綁下的人形騎士。

舍爾和帕米爾互望一眼，心中明白，前面有歌頓，現在又有了李察，看來阿克蒙德的崛起已不可阻擋。

舍爾、帕米爾這兩個原本自視甚高，態度高高在上的強者，現在看向李察的目光卻充滿了震驚和恭敬。不止是對李察，他們掃過李察那些追隨者的表情也變得極為複雜。

精靈們一片歡騰。

李察看著她躺下，於是笑笑，自己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眾人吃完了東西，都各自開始休息。

這是李察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舍爾說過跨過一百公里線意志就會受到影響，但李察卻沒想到影響對其他人來說居然是如此之大。

眾人立刻覺得靈魂上一陣輕鬆，原本的壓力已去了十之八九，就連意志最薄弱的戰士們都能夠正常趕路和戰鬥了。

戰爭古樹沉重嘆息，說：「我知道，我的孩子們去了，就沒打算回來，我只希望他們的犧牲最終能有價值。你去吧，大長老正在等著你，而我，需要獨自安靜一會。」

在巨樹樹榦上，精靈們依著天然的樹洞和脈絡修建了一座座樹屋，並以盤旋而上的道路連接。綠風沿著通道向上，直走到精靈村落的最頂層，進入一間寬敞的木屋內。樹屋中央，坐著一個老得幾乎要站不起來的年邁精靈。

這是對意志和靈魂的打擊和壓制，在最初的心靈重擊過後，就是持續的對靈魂的壓力。在這一時刻，眾人意志和靈魂的強大程度就有了明顯的分野。而在諾蘭德的傳統觀點中，一向認為強大的靈魂意志是衝擊傳奇的關鍵。

老德魯依對精靈們說：「他是重要人物，是我們換回朱布的籌碼，不能受到傷害！」

一隊人終於安靜下來，默默地在森林中前進著。李察在隊伍前端搖了搖頭，策動獨角獸不疾不徐地前行。

黛玫點點頭，老實地蜷伏在油布上，開始努力嘗試著進入夢鄉。

此時在李察手指的方向，數百綠森精靈正聚集在一棵無比巨大的古樹下，迎接著遠征歸來的勇士們。一頭雄健的夜豹衝到聚集的精靈面前，身形變幻，恢復成一個上了年紀的德魯依模樣。他揚了揚手中的自然法杖，高聲道：「我們回來了！並且抓到了入侵魔鬼中的重要人物！」

德魯依咳嗽一聲，幾名精靈武士立刻護住了精英人形騎士，把激動的精靈們攔住。

尼瑞斯臉色複雜，說：「這就是神聖獨角獸嗎？厲害，真的很厲害！」

而令人震驚的一幕卻在此時出現了，李察的追隨者們除了奧拉爾之外，個個展現出了不可思議的強大意志與靈魂。流砂、水花、緋色乃至提拉米蘇，都或凝神對抗，或臉露痛苦，可是行動上幾乎全然不受影響！這等表現，甚至已比尼瑞斯和阿伽門農都強出一籌！就連奧拉爾，看起來也不比舍爾和帕米爾差。

然而李察，卻是真正讓人震驚的一個。他只是微微皺眉，除此之外就全無異狀，那讓眾人暗中全神對抗的靈魂壓力對他來說，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只有流砂和水花清楚，在力抗了巨魔督軍的靈魂之槍后，李察的靈魂就已變得異乎尋常的強大。

黛玫直接坐在地上，可是這身衣服本就不是她的，又是男式的，也不像其他人那樣帶了必要的補給。李察向她招招手，把她叫了過來，在地上鋪了一塊防水的雨布，對她說：「吃完就在這睡吧。」

「安靜，趕路。」隊首的李察淡淡地說。

李察也就算了，畢竟是傳奇法師蘇海倫殿下近年來最得意的學生。可是他聚集起的這些追隨者竟也一個個都驚才絕艷，顯示出驚人的潛力。雖然不知道他們最終能夠走出多遠，卻可以肯定，進入聖域絕不是他們的終點！就連最弱的奧拉爾都不比舍爾和帕米爾差了。這樣的一群變態，是如何聚集到李察麾下的呢？

李察沒有安排守夜，對這支隊伍來說，不需要守夜。

「把俘虜帶上來！」德魯依長老威嚴地喝道。

說話的是一株非常高大的戰爭古樹，樹榦比普通的樹人粗了數倍，高大寬厚的樹冠幾乎看不到盡頭。

李察已察覺眾人的態度有微弱的變化，多少有些了解他們的心思。不過他只是向前方一指，說：「出發吧，前面還有很遠的路呢！」

在精靈們身後，是一棵大得讓人驚嘆的巨樹，它的樹榦足有數十米粗，而自下往上望去，樹冠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這棵巨樹，已經有了幾分諾蘭德精靈世界樹的風姿氣勢。

黛玫看看周圍的人，咬牙道：「沒事，我隨便找個地方坐會就行。」

天色漸漸暗淡，夜幕徐徐降臨在森林上。

尼瑞斯和阿伽門農目前的等級是十七級，並沒有正式踏入聖域的大門。但是他們受影響的程度明顯比舍爾和帕米爾要好得多，甚至看上去比龍法師麗娜都強上一線。黛玫則同樣表現出了極為堅強的意志和強大的靈魂，幾乎可與麗娜比肩。強大的意志，是真正阿克蒙德的標誌。

四皇子嘴裏說的是獨角獸，可是眼睛卻在看著李察，神色極為複雜，有欽佩，有震驚，還有一點點黯然。

就在李察進退兩難時，胯下的獨角獸感知到了他的煩惱，這頭消耗神性還在緋色之上的神獸忽然一聲長嘶，清越的聲音遠遠傳播開去。它的獨角尖端亮起一團柔和的銀色光芒，銀輝不是十分明亮，穿透力卻是極強，遠遠灑落開去，覆蓋了周圍幾十米的範圍。

強大意志和靈魂的作用，但凡是有見識的人都很清楚。那是成為強者的必要條件，雖然有了它不一定能夠成功，但是沒有它卻萬萬不行。

這時一個厚重沉澀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親愛的綠風長老，我的孩子們怎麼樣了？」

李察的追隨者們早已習慣了由李察掌控一切，他們知道李察不徵求意見的時候，就是絕對有把握的時候。可是尼瑞斯和阿伽門農的部下們卻不知道李察為何如此確定，都有些面面相覷。

森林中的意志重壓對李察來說，就像背了個普通的包裹一樣，重量完全不值一提。可是他一個人沒事根本無濟於事，這是戰爭，總不能只有他一個人衝到綠森精靈的老巢去吧？

隊伍中擅長偵察的戰士找到一塊森中的空地，眾人就下馬休息。大家也不用帳篷，直接席地而坐，或是靠在樹上。隊伍中魔法師不少，隨意激發幾縷魔法火焰，烤熱了用作乾糧的肉乾，就著隨身攜帶的清水就算是一頓晚餐了。

「當心！這就是我當初意志受到影響的地方！」舍爾高聲提醒著。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狀態也不是很好。

隊伍前進了沒有多遠，忽然像是跨過了一條無形的邊界，猛然間一道無形的心靈之錘重擊在眾人的意識上，隨後又有沉甸甸的重壓墜住他們的靈魂。人們的意識開始遲鈍，視線也在模糊著，天與地的分界開始融為一體，就連保持平衡都變得困難。有幾名戰士已經變得渾渾噩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偏離了隊伍，正在向森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