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城》卷四 擁抱廣闊世界

章五十一 追憶蠻荒歲月

卷四 擁抱廣闊世界

章五十一 追憶蠻荒歲月

誰知李察把雙刀和命運雙子都解下,放到了一邊,然後走到古爾扎巴面前,說:「對付你,這樣就足夠了。」
山與海的母族是世代守護大雪山聖廟的聖族,在卡蘭多各大蠻族部落中有著崇高的地位。她的母親曾是聖廟的大武士長,地位僅在大長老與大祭祀之下。在率領聖廟武士一戰擊潰千年帝國大軍后,山與海母親的威望更是一時無兩。後來她雖然執意收取了入侵者的首領,千年帝國帝君的皇子為夫,激起眾多蠻族強者的極大不滿,但是在山與海一出生就受到獸神賜福后,所有不滿的聲音就全部消失。然而在當年,卻不知多少強橫一時的蠻族大能者為山與海母親的那個決定而黯然神傷,甚至遠走異位面。
比如這次就是一位由「前三」的勇士帶隊,並且成功追上了刻意保持體力和狀態的李察。
要離臉一紅,默不作聲。
夜很靜,只有篝火的噼啪聲和她的鼾聲相應和著。
李察用穩如磐石的雙手整理好了裝備,頭也不回地說:「你們走吧。記住,回去后不要再叫其他人來了,來也是送死,我下次不一定會保證不殺人。」
李察蹲在古爾扎巴身邊,正把玩著一把由獸角為柄的短刀。那是古爾扎巴掛在腰間的短刀,也是蠻族武士的驕傲所在,現在卻落到了李察手裡,對每個蠻族勇士來說,這都是無法忍受的奇恥大辱。
蠻族青年法師一失神的功夫,手心裏的獵物居然被別人給搶了,讓他無限憤怒。更讓他怒不可遏的時候,是在看清了出手的那人之後。
吃飽喝足的山與海困得幾乎無法把眼皮撐開哪怕一條小縫,終於決定小睡半個小時。於是她就找了一塊巨岩,揮棍將上半段削去,留下一個平整的石面,然後就爬了上去。她的頭剛一落到岩面,鼾聲已輕輕響起。
古爾扎巴羞憤交加,但是被乾脆利落地擊敗,他根本連反駁的資格都沒有,於是悶聲上了暴龍,率領著踏風部落的戰士們呼嘯而去。
速度是有激情的。李察的身體漸漸適應了環境,終於調整到最佳狀態,感知向四面八方延展,恍若下一刻就會融入風中。
剛剛那幅畫面即刻被粉碎,然而該死的智慧天賦卻記住了每一個細節!那些細節是如此逼真,如此傳神,直覺告訴他,它們不可能是假的。
巨樹下,還有幾頭常見的嗜血暴龍,它們聚集在一起,東倒西歪地沉睡著。李察和這窩暴龍相隔十余米,卻相安無事。
李察浮起淡淡的微笑,說:「這種挑戰,需要分出生死嗎?」
是愛嗎?他不知道,也分不清楚。
而在山與海出生時,聖廟的大祭祀就聲稱得到了獸神神諭,山與海生下的孩子中,將可能有人成為獸神在人間行走的化身。因此山與海交給聖廟的第一個孩子,已經被定為聖廟下一任的聖者,亦是整個聖廟精神上的領袖。
在蠻荒大陸的某片草原上,一個滿臉絡腮鬍子、一身古銅色肌膚的男人靠在一頭暴龍龐大的身軀上,打著盹。他並不如何高大健壯,與大部分蠻族相比最多算是中等身材,軀幹卻充滿了力量的美感。看他寫意酣睡的樣子,就像身下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床褥。他身上的獸皮衣服磨損嚴重,有些地方都變得油亮,但穿在他身上,卻恰好適合了他的氣質。
兩人一言不發,又纏戰在一起!他們一個用魔法力量,一個以鬥氣武技,卻貼身搏殺,人影倏忽來去,最激烈的時候幾乎已經無法分辨出身影,只見青藍色魔法光芒和兩道雪亮的金屬反光交融成一團!
古爾扎巴鍥而不捨地掙扎著,用盡全身的力量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並且努力讓自己幾乎已經疼得快麻木的脊背保持挺直。他的臉紅得發紫,死死地盯住李察,雙眼布滿血絲。可是他現在知道,自己就是再打十次也不是李察的對手,所以這次挑戰毫無疑問地輸了。
聽完古爾扎巴的話,李察面色肅穆森冷,丕平·撒爾遜偶爾流露出的曖昧態度早讓他預感到此行並不平靜,但還是完全沒想到當初一個輕輕的約定,原來竟包含著如此沉重的內容。
「你是在侮辱我嗎!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古爾扎巴吼聲如雷,竟把大刀往地上一插,然後掄起拳頭,如奔騰的犀牛般沖向李察!方圓丈許大地震動。
在地平線的盡頭,忽然出現了幾十騎蠻族戰士。他們發現了李察,立刻興奮之極地呼嘯著,策動角馬全速衝來,然後將李察包圍在內。
在滿天的星辰下,李察靜靜地思索著。只不過在這個年紀,他思索了,卻註定得不到結果。然而李察卻知道,自己並不缺少面對的勇氣。
「手上正缺點材料,所以到別的地方逛逛,碰碰運氣!」白夜臉色森然,似乎永遠不會笑的樣子。
信風從大陸深處吹來,溫和、乾燥,漸漸變得密集而強勁。眼角餘光里的景物輪廓也慢慢拉長,變成深深淺淺的線條。
李察還不知道,自己吹響獸魂之牙的舉動,無異於用燒紅的烙鐵在那些驕傲且暴躁的蠻族青年強者屁股上狠狠一插,頓時讓這些野豬少年們紛紛豎了鬃毛,紅了眼睛,鼻孔噴氣,再用蹄子奮力刨土,發誓要將李察拱入泥沼,再來回踏上幾遍。
但一般少女三拳兩腳下去,它們也就服了。
李察並沒能得到多少清靜時光,因為身後又追上來一隊踏風部落的騎士。顯然古爾扎巴這位踏風部落青年勇者「前十」的位置並沒有足夠的說服力,並沒能阻止部落的其他已經出發了的年輕勇士前來繼續試試。
當煙塵漸漸散去時,圍觀的踏風部落戰士都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看著地面上突兀出現的一個淺坑。那是被古爾扎巴的軀體生生砸出來的坑,即使以蠻族戰士無比強橫的身體,也經不住多重力量交疊的如此衝擊。古爾扎巴正掙扎著抬起頭,雙眼中卻是一片茫然,顯然還處在眩暈的狀態。
「白夜!」蠻族青年的吼聲如雷鳴般在周圍回蕩著,「你不老老實實呆在你的黃昏之地,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李察望著遠方,已經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
黑暗中突然濺起一片如旗的血光,幾名夜風部落的戰士顫抖著從草叢裡跳起,踉蹌走了幾步,然後倒了下去。
電球離手時,蠻族青年冷冷地說:「不再給你一個教訓,你還真以為天下之大,沒有你走不得的地方呢!」
巨獸頭骨的厚度還要超過她雙刀的長度,可是雙刀一刺入,巨獸猛然發出凄厲之極的慘號!它八隻腿同時一軟,龐大的身體轟然落地,在地上犁出一道長長深溝。
草原上夜行的動物不少,特別是荒原土狼,它們對血腥味最是敏銳。但是今夜不同,如此濃冽的血氣,非但沒有引來嗜血的食肉凶獸,反而讓它們紛紛逃遠。
李察靜立不動,然後周身電光一閃,就讓過了古爾扎巴奔雷般的一擊。幾乎沒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閃避的,李察的下一個動作是往古爾扎巴身上一靠,蠻族青年就驀然飛了起來,在空中急速轉了幾十圈,然後被李察抓住他腰間向下一拉,即刻通的一聲,狠狠砸在地上!
看來踏風部落的這些勇士是差不多時間得到的消息,只是「前十」的居住地靠近登陸點,才最先追躡到了李察的行蹤。如果依次推算的話,後面的路會十分難走,該來的,將會接踵而至。
血脈中的世界樹越發沉靜,每一片枝葉都停止了哪怕最細微的顫動,彷彿已經成為廣大天地的一部分。而正休憩的岩漿卻似乎將從沉睡中蘇醒,金色的迪斯馬森字元好像散落的陽光在湖面上閃爍了一下,於是幾乎靜止的深紅之流緩緩起步,漸漸地有了起伏,最後踏上了李察奔行的節奏。
就在這時,那頭似已死得透了的黑色巨獸忽然翻身而起,全速奔逃,瞬間就已遠去,最終消失在地平線處。
李察一怔:「什麼約定之人?」
為首的蠻族青年武士目光在李察身上掃視著,忽然看到了李察手腕上纏繞著的獸牙手鏈,立刻驚道:「獸神之牙!你果然就是約定之人!」
李察只是想讓她知道,自己現在已有能力來看她一眼,四年後的約定之日,自己必然有能力成為她的約定之人。
李察沒有動,任由他們佔據了四方位置。他抱著雙臂靠上身後的樹榦,看著他們的服色裝飾,淡淡地問:「踏風部落。你們是來追我的?」
看到李察剛剛戰過「前三」戰士,「第一武士」大度地表示李察可以休息一個小時,他甚至可以給李察提供水和肉乾。
鱷群悍不畏死,前赴後繼地攻向在河底漫步的山與海,然後一條條被少女遠遠拋出。甚至有幾頭最兇悍的巨鱷被拋飛后,還要鍥而不捨地游回來重新加入攻擊的行列。
片刻后,少女已升起一堆巨大的篝火,而那條巨鱷正在火上變熟。
很快這頭象犀獸就癱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說什麼都爬不起來了。於是少女拿起石棍,繼續向前飛奔,很快就找到了一頭新的象犀獸。
李察腳步忽快忽慢,心中始終充盈著濃冽的殺機和毀滅意識,魔力源源不絕地輸往魔動武裝,又化為讓他成為殺戮機器的鬥氣力量。而兇悍絕倫的長刀滅絕,則似已變成李察身體的一部分,就像他雙手的延伸。甚至當滅絕劃過蠻族戰士的身體時,李察都可以感覺到他們體內血液的溫熱!
直到最後,它們都沒有去挑戰這前所未見的獵物的打算。只要一生出這個念頭,它們就會本能地感覺到恐懼和不安。這種直覺,是這片土地賦予在其上生存的生物的禮物。
下一刻,李察已隱沒在黑暗中。一叢擲矛呼嘯而來,刺在他原本站著的位置上。
片刻之後,光團陡然熄滅,兩人相距百米,互相狠狠地瞪視著對方,卻都再也沒有力氣進攻。
蠻族騎士們疲累不堪,不得不停下來宿營休息。而在百公裡外,李察正躺在一顆荒野中常見的巨樹下,透過巨樹頂端幾根稀疏的枝幹看著星空。白天的卡蘭多天空格外高遠,而夜晚卻不同,滿天星辰比諾蘭德更加璀璨,好像這片土地更加接近天空,似乎扶搖直上便能伸手觸及。
如果說白天的蠻族還是戰士,那麼夜風部落就是蠻族中的流氓。他們在夜幕下成群結隊地出動,荒原上任何地形都能成為他們天然的掩蔽物。他們的武器包括短弓、擲矛和骨刀,最致命的武器則是吹箭,所有的武器上都塗抹了劇毒。
何況那些有資格與山與海生孩子的蠻族青年強者,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只要指使另外一些人做就是了。這是非常淺顯的手段,蠻族部落多如繁星,政治也一樣是門必備的藝術。
蒼茫的荒原上,只見一道孤單的身影正在快速移動,橫穿廣袤無垠的荒野。他所過之處,驚起牛馬飛鳥無數,幾頭嗜血暴龍瞪圓了小眼睛,一路目送著李察遠去。
蠻族青年法師忽然極度憤怒的一聲尖叫!前方一個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居然輕輕停在巨獸頭頂,手中一對長刀向下刺去,深深刺入巨獸頭頂!
騰的一聲,李察雙眼中竟噴出兩縷暗紅色的火!
李察卻沒那麼多時間浪費,直接開戰,用了一分鐘結束戰鬥,打折了「第一武士」的雙臂。
李察漸行漸快,並且基本保持著直線行進,當接近一群羚牛時,受驚的羚牛群立刻開始狂奔。它們初起步把李察甩開很遠,然後李察漸漸跟了上來,與羚牛群並排前行,最後把狂奔著的羚牛群甩到了身後,距離越拉越遠。而李察邁動步伐的樣子,看上去就從未變過。
夜風部落的戰士出現在李察周圍時,根本沒有什麼年輕勇士出場挑戰,直接就是一片吹箭招呼。
但轉眼間,河水就從沸騰變為狂飆,一道道巨浪水柱直衝上幾十米的高空!在水柱中,一頭頭巨鱷無助地翻滾掙扎著,有的甚至被拋到百米之外!
第二天清晨,李察伸了個懶腰,從地上爬了起來。晨光微曦,信風依然乾燥溫和,卻有一絲絲清涼的氣息。那窩暴龍還在酣睡著,大地上的其它生物也還沒有醒來。
到後來山與海不勝其煩,小拳頭向頭頂一拳擊出,河面上頃刻間湧出一道巨浪!數十頭巨鱷如噴涌的煙花般隨著巨浪升上天空,再張牙舞爪地落下。
少女面無表情,她色澤微深的肌膚光滑如緞,卻美麗得如此凄婉而無助。
整個卡蘭多大陸上,不知多少年輕的蠻族強者紛紛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趕來。
只是李察知道,她們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已和伊蘭妮、歌頓處於大致相同的位置。在李察的心目中,那塊地方,是留給家人的。
「我們蠻族戰士不是輸不起的懦夫!」古爾扎巴悻悻地說,然後開始回答李察的問題。
「為什麼?」李察又問。這裏面似乎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
李察胸中的阿克蒙德血脈又在翻湧著,剛剛覺醒的真名綻放出強烈的金紅色光芒,一種無法形容的濃烈毀滅情緒不斷衝擊著李察的心靈,讓他恨不得將這片大陸徹底粉碎!
古爾扎巴看看李察與自己相比單薄了不止一圈的身體,搖頭道:「分出勝負就好。你放心,我古爾扎巴不是欺負弱者的人,只要你肯回諾蘭德去,我現在就可以放你過去。」
古爾扎巴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因為你不配去見山與海殿下!」
片刻之後,李察已經知道了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心緒,也分不清在心目中對蘇海倫,山與海,流砂,等等,究竟是何想法。對她們三個的感覺似乎完全不同,卻又有相通的地方。李察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那些感覺是什麼?
李察本來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當吹箭飛來時,他驀然張目,瞳孔深處迅速被暗紅佔據!
李察的心一沉,這幅畫面浮上時他確定自己沒有啟動任何能力,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意識最深處。但是解析天賦卻捕捉到了一縷幾乎不可能被發覺的時光之力,若非他之前莫名其妙地吸收過一些時光之力,幾乎不能覺察到來源。李察的心又是沉重的一跳,難道這幅畫面亦如當初那幾幅畫面一樣,是未來將要發生的某個片段?
在她身旁,一頭小山般的象犀獸正在全力飛奔,鼻中不斷噴出白氣,顯然體力已快到了盡頭。象犀獸的背上,正放著山與海的石棍。它如果稍稍跑偏了方向,或是速度慢了點,少女就會踢上一腳,每次都能把龐大的象犀獸踢得離地飛起,掉落在正確的軌道上,然後巨獸就得乖乖地跟在少女身後,充當馱獸。
又過片刻,篝火旁就散落了一地的鱷皮和骨頭。
李察挑了挑眉,問:「我為什麼要和你打?」
青年武士已從暴龍背上躍下,大步走到李察面前,猛地撕開獸皮上衣,露出塗抹著紅白雙色的胸膛,用力捶了一下,然後指著李察,喝道:「我,古爾扎巴,是踏風部落最出色的勇士之一。現在我要挑戰你!如果你不能打贏我,就乖乖地滾回諾蘭德去!」
古爾扎巴怒火熾烈,嚓地一聲拔出腰間厚重的大刀,喝道:「我們蠻族勇士從不以多欺少!就是我一個人,已經可以打倒你十回了!拔刀吧!」
直到黃昏日暮,李察前進了三百公里,和逐風部落戰了七場,挑翻了他們從第二十到第一的七位年輕戰士。
李察把雙刀和命運雙子重新背起,仔細地調整著全身上下的裝備,直到配重達到他心目中最完美的方案。
雷火四溢!
李察搖頭道:「去換第一的來吧,你只是在浪費我的時間,除非你們一起上。」
他們來自距離李察出發的村港不遠的一個大部落,並由蠻村中最有經驗,也是看到過李察的獵人引路。出發時李察才走了一個多小時,可是這一追,就是從上午一直追到黃昏。
在這片廣袤無際的草原上,遊盪著許多象犀獸,它們是連暴龍都不願意招惹的龐然大物,卻不得不被少女當成馱獸使用。象犀獸脾氣暴烈,即使少女通過天賦直接溝通它們的意識,下了清晰的命令,它們也不肯屈服。
這一夜,李察隨性地躺著,雙手枕在腦後,任由明亮得有點耀眼的星光迷亂視覺,腦海里則回想起點滴往事。
他的耳朵動了動,懶洋洋地張開了半隻眼睛,然後身體動了動,似乎想要爬起來,卻最終被濃重的睡意打敗了。他翻了個身,嘴裏嘟囔著:「不就是約定之人嗎?根本用不著我吧,反正閑著沒事幹的白痴多的是。我可不想現在就和山與海那小妞打一架,力氣留到四年後再說吧,好睏……」
看到山與海后,李察即會立刻掉頭逃跑,離開卡蘭多大陸,直到他晉陞大魔導師后,才會再回來。他不準備給蠻族的對手們任何使用陰謀的機會。只要李察活著,那些企圖染指山與海的人,在這四年中,心頭就永遠扎著一根刺。
就像現在,李察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要來卡蘭多大陸,真的只是想要看一看山與海嗎?真實和智慧天賦從不讓他自欺欺人,在意識里,它們一遍又一遍地發出警告,此行的風險與收穫不成比例。但是,有時候,人生並不是都能用數字來詮釋。
蠻族青年揮手就是一顆雷電電球扔了過去,只不過這顆電球與之前那普通的火花電芒不同,球體光芒內斂幾乎不外放,透著青藍色。
這一次李察沒有客氣,半分鐘后,這位十六級的「前三」戰士留下了十幾顆牙齒,灰溜溜地離去。命運雙子不止是能增幅魔法,身為傳奇級別的法杖,它本身的材質硬度根本不容懷疑。用法杖杖柄搗進嘴裏的話,掉十幾顆牙是至少的。
出水后的少女渾身濕漉漉的,頭髮都緊緊貼在臉上,嘴裏還咬著一條很肥的魚。撲的一聲,少女把肥魚吐掉,然後登岸向遠方走去。她的小手中還抓著一條巨鱷的尾巴,就這樣拖著這條體長十余米的龐然大物一路遠去。
夜是寂靜的,只是偶爾會有幾聲喑啞的慘叫。可是當夜風拂過時,血腥氣息卻越來越濃。
白夜二話不說,直接揮刀突進,瞬間已出現在蠻族青年法師面前一臂之地!然而迎接她的卻是一張青藍色的電網!
他一身冒險者常穿的旅行服,罩頭的兜帽蓋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刀削的下巴和線條分明的嘴唇。雙刀都被包裹在布里,背在身後,命運雙子則掛在腰間,雙腳上則踏著一雙獸皮靴。
在李察來的方向,數十騎正在全速賓士著。這些都是蠻族勇士,騎乘的大多是耐力與速度兼備的角馬,然而為首的一名年輕蠻族武士騎的卻是一頭嗜血暴龍!
當李察再次起步時,在千萬裡外的地方,少女正赤足在大地上飛奔著,她每一步落下,都會讓大地為之顫動。
白夜全身衣衫破裂,踉蹌後退,一頭短髮全變成黑灰。要離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皺眉看著腹部的傷口,然後忽然身體一顫,黑色獸皮上突然多了七八道裂口,露出下麵皮肉翻卷的傷口。
李察的耳朵忽然動了動,站直了身體,望向自己來的方向。又過了片刻,暴龍們忽然一一從熟睡中醒來,並且開始互相挨蹭,發出低低的響聲,顯得十分不安。
在同一塊夜幕下,少女正站在一條寬闊無比的大河邊,河水表面平緩,下面卻是湍急暗流。大河兩岸全是密集的雨林。在岸邊河心,都可以看到一塊塊枯木在漂浮著。那不是乾枯的樹榦,而是巨鱷的脊背。
現在山與海只去了一次諾蘭德大陸,居然就把神眷之子的信物獸神之牙送給了諾蘭德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魔法師,並且與他約定了五年後相見。這不是普通的約定,而是可能變為相守一生的承諾。作為神眷之子,山與海有著傳續強者血脈的宿命。她生下來的第一個具有強者潛質的孩子,要交給聖廟。
他無法想象當年山與海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一直以來,記憶中關於那場離別,最鮮活的是她陽光般的笑容,重逾山巒的擁抱,以及沒有回頭的揮手。然而此時,真實天賦一格一格搜索著記憶,最終在那個沉默的凝望上定格。整個世界都沉入那雙眼瞳,一邊是無法形容的期待,另一邊卻滿是苦澀的絕望,只在最幽暗的深處,才保留了一點等待奇迹的火種。
這次是逐風部落。
被毀滅喚醒的深紅之流行走於世界樹腳下,平靜一如諸神最愛聚會的伍爾德之泉,在它露出摧枯拉朽的獠牙之前,是如此躍動著勃勃生機。
鮮血從他們身體下湧出,又迅速被乾渴的大地吸收。
李察自然知道短刀對蠻族勇士的作用,所以才會摘下古爾扎巴的短刀。他抽出短刀,看了看刀鋒,然後還刀入鞘,將短刀拋在古爾扎巴面前,淡淡地說:「以後在叫諾蘭德軟蛋之前,先想想自己打不打得過一個軟蛋。像你這樣的如果放在諾蘭德,也不過是個人見人欺的軟蛋而已。現在,你該回答我的問題了,還是說你不服氣,準備再打一次?但是我話說在前面,如果你再輸了的話,我就要拿走你的勇士短刀了。」
古爾扎巴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一幕,立刻羞怒交加,狂吼一聲,伸手就想搶回短刀。可是他一動,五臟六腑立刻就跟要翻過來一樣,頓時又栽了下去,這一次卻是連抬起上身的力量都沒有了。
這一幕反覆上演著,直到少女從河的另一端上岸,鱷群才不甘地散去。
李察在這片深黃淺褐色塊拼貼而成的荒原上漫步著,他的神態從容自在,彷彿只是午後在自家城堡的小花園裡散步,每個動作都透著說不出的韻律。
按照蠻族的傳統,山與海現在就已具備了生孩子的能力和力量,而她所能拖延的最後時限,就是四年後,也即是她與李察的約定之日。
原本平靜的河水剎那間沸騰了!無數巨鱷蜂擁而來,互相擠壓堆疊著,拚命向山與海的方向潛去。少女對它們來說,就是無上的美味!
白夜冷哼一聲,極度鄙夷地說:「若是蘇海倫殿下在此,可從來不在乎對手運氣會有多好。」
然而就在整理裝備時,李察心中忽然毫無徵兆地浮上一幅畫面,那是在深廣的聖廟中央,山與海仰卧在地,在她身上,一名陌生的蠻族強者正在用力撞擊她,以最兇猛的方式展示著雄性的本能。
這就夠了。
……
煙塵頓時四起!
四年是個非常漫長的時間,有信心和沒有信心,必然是生活在兩個世界里。
白夜也是一時呆住。
這一次大戰,仍可算是平手。蠻族青年一臉的不甘,重重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罵道:「你只是運氣好而已。」
李察舉起左手,看著手腕上纏繞著的獸牙手鏈,感知了一下方向,即以不快不慢的步伐向山與海走去。
他與山與海仍然相隔遙遠,在這一路上還會不斷遇到蠻族青年強者的狙擊,甚至是狙殺。然而李察決心已下,無論要深入大陸多遠,無論要擊敗多少強者,他都會走下去,直到見到山與海為止。
然而「前三」戰士離開才僅僅半個小時,踏風部落年輕一代「第一武士」就追了上來。
幾十蠻族騎士幾乎很少考慮地形,憑藉高超的騎術和優秀的坐騎,基本按照直線前進。每隔幾十公里就會稍稍停留,一名上了年紀的獵人即會跳下角馬,仔細辨認一下地面上的痕迹,再用力在風中嗅嗅,然後就會指向某個方向,數十騎士即再次出發。
這一下,終於不再看到踏風部落的武士了。然而一小時后,李察又被一隊蠻族戰士攔住去路。
用盡全部心力,李察才控制住內心深處的爆裂,雙瞳深處流轉的岩漿也逐漸在黑暗中沉寂。
草原上鼾聲又起,他沉沉睡去。被他當作靠墊的暴龍本是卡蘭多大陸上的一霸,現在卻老實地蜷伏著,動都沒法動一下。它簡單的頭腦早就被恐懼充滿,全身一絲力氣都不剩,完全是癱在地上。
「可能會死的……」李察默默想著。
他現在已不是當初那除了魔法與構裝什麼都不懂的少年,而是經歷過位面戰爭的殘酷,亦開始懂得使用政治手段去削弱和打擊對手的領袖。他很清楚,即便有山與海的憤怒作為約束,也阻擋不了某些人的冒險。那背後的戰利品太過誘人,能夠勾引出人心中最深藏的貪婪,沒有什麼能夠阻擋這種貪婪,或許榮耀可以,但依然有人會不要榮耀。
他的腳步輕快從容,看上去邁動的頻率不是很快,但是每次點地,都會滑出很遠。羽落術居然也可以這樣使用,估計絕大多數魔法師都從未想過。
對於任何一位蠻族強者而言,成為聖者之父,都是無上的榮耀。他們絕不會容許一名諾蘭德人獲得這個機會。想與山與海生下聖者,則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一、擊敗其他有資格的強者;二、擊敗山與海。
古爾扎巴輕蔑地說:「諾蘭德的軟蛋就是問題多!這個問題,你也不配知道!」
一點電光從滅絕尖鋒處亮起,迅速沿著刀身跳到李察身上,激起幾道電光,然後又消失不見。
李察如幽靈般從夜幕中閃現,滅絕彈跳了幾下,輕盈地從另外幾個夜風戰士的身上掠過,就如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那幾名戰士身體驟然僵硬,然後一顫,又是一大片暗紅血色塗抹在視野上。
要離用力一拍額頭,呻吟道:「該死的,忘了這傢伙最會裝死!」
「我明白了。」李察淡然地笑著,問:「古爾扎巴,你不是踏風部落年輕一代最強大的戰士吧?」
山與海什麼都沒想,一躍而起,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河中,一沉到底。
古爾扎巴臉色猛然漲得通紅,吼道:「我是排位前十的勇士!」
夜幕低垂,李察沒有休息,沒有睡覺,只來得及喝幾口水,就遇上了夜風部落。
「那可不見得!要離,我們又不是沒打過。」白夜針鋒相對。
真算實力,他還是要略勝白夜一籌的,可就是沒打贏過,雖然也沒輸。
一個個夜風戰士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倒下,這群蠻族中的夜狼這才發現,原來李察比他們還要擅於利用黑暗。
蠻族青年臉色冰寒,眼睛眯了起來,說:「那你遇到了我,顯然運氣不是很好!」
李察一言不發地站起,左手做了幾個簡潔的手勢,瞬發出一個魔法護盾和一個遠程攻擊防護,在雙重魔法保護前,以陰狠而不以攻擊力見長的吹箭紛紛落地。李察面若寒霜,隨手一撈,插在地上的長刀滅絕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