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民國初期
第061章 深入虎穴
顧大人像被釘在了地上似的，拖不動腿抬不動腳，只能顫顫巍巍的喚道：「是無心嗎？」
無心經過了兩日的籌備，第三天的夜裡，他帶上三隻水壺以及一隻放在厚棉套子里的玻璃瓶，領著顧大人以及顧大人的心腹軍官進山去了。
最後，眾人氣喘吁吁的圍著一地骨肉站住了，其中一人試試探探的出了聲音：「我們……剛殺了個什麼？」
隨即在兩口鐵箱之間，一個黑影遊動而出。
顧大人壓低聲音問道：「你又進怪物堆里去了？」
無心進了放置鐵箱的黑屋子，房門一關，門縫裡都塞了氈子，屋內竟然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他雖然膽子不小，可也不敢貿然下洞，於是又想：「月牙非哭死不可。」
「黑狗能吃怪物？」他問無心。
他登時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兩隻白手，他一邊往上拽，一邊問道：「怎麼著？白跑了一趟？」
顧大人一聳肩膀：「沒問題啊，隊伍里有不少半大孩子，十個裡面總有一個是童子吧？」
與此同時，洞中緩緩伸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圓腦袋。火光之下顧大人看得分明，就見對方如同火海里爬出的活鬼一般，皮肉絲絲縷縷的或鮮紅或焦黑，兩隻眼球骨碌碌的鼓凸著，鼻子只剩兩眼孔洞，一口亂七八糟的牙齒盡數暴露在外。一股子焦臭之氣撲鼻而來，顧大人大叫一聲，發現對方居然衣著齊整，從脖子往下還有成片的蒼白皮膚存留。
無心不以為然的一擺手：「道長又不是全真派，不講那些死戒律。」然後他變戲法似的從衣裳裏面摸出一隻軍用水壺，轉向出塵子又道：「道長，實不相瞞，我想弄點法力高強的童子尿。你要是童子的話，給我尿一壺如何？」
天亮之前眾人回了軍營。兩口鐵箱子被送進一間營房裡
顧大人此刻雖然也不確定到底死了個什麼，不過因為見多識廣，所以能夠不假思索的編出答案：「殺了個煞！知道什麼是煞嗎？告訴你們，就是惡鬼修鍊成了人形！」
一瞬間的驚懼愣怔過後，旁邊的軍官有了反應，怪叫著拔槍掄刀，可是顧大人的雙手被活鬼死死攥住，讓人不敢輕易上前，只怕誤傷了旅座。而顧大人彎腰抬腿，想要一腳把它踹回洞內，不料它驟然向上一竄，幾乎把個恐怖的腦袋撞上了顧大人的面孔。顧大人立刻仰頭一躲，隨即後退幾步，竟是把它帶出了洞。
一隊士兵圍住房屋，不許閑人靠近。與此同時，遙遙的傳來鼓樂聲音，原來法事就定在今日，此刻天光剛亮，出塵子梳洗打扮穿了法袍，在徒子徒孫們的簇擁下坐上一頂華麗大轎，前呼後擁的下山來了。
無心雙手把水壺放在炕桌上，然後笑微微的點頭哈腰，恭而敬之的扯著顧大人退出去了。
出塵子的白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一隻手就搭在旁邊的炕桌上。顧大人見他總不言語，不禁臉色一正：「道長，您……不是童子？」
無心半閉著眼睛答道：「我知道是誰，不是妖怪，是一具行屍走肉。」
無心擺了擺手：「出塵子的道行，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一百具屍首能被他封住八十具，就算好樣的了。我進了洞后沒往深處走，直接就登高想要從洞頂往上爬，不料驚動了一具屍首。我沒時間理它，直接潑了它一頭鏹水，沒想到它雖然不再追我，但是偷著跑出洞了。」
無心看了顧大人一眼，然後向出塵子微微探頭，鄭重其事
無心徹底閉了眼睛：「我試過了，一般的東西全傷不了它，鏹水都沒有用，好像它只怕日月星三光。想要把它殺盡也不可能，太多了。」
按照事先的安排。軍官們一擁而上，用鐵鏈捆緊鐵箱，然後幾人合力把鐵箱往山外抬。箱子裏面一直有動靜，時而是撲通撲通的跳躍頂撞，時而是吱吱呀呀的抓撓啃咬。顧大人的心腹，再孬也比一般人膽子壯，抬著箱子一路疾行，風似的掠地而過。
點心很精美，全用模子扣成了梅花形狀。月牙剛拿起一塊要吃，顧大人也進來了：「喲，哪裡來的？」
顧大人掏著耳朵問道：「多老？」
無心思索著答道：「三十歲往上。」
話音未落，洞口突然起了咣咣兩聲巨響。眾人慌忙一起回頭，就見兩隻大鐵箱子竟然一起合了上！
水壺裡分別裝著黑狗血、童子尿和火油，玻璃瓶里則是按照顧大人的主意，盛了一瓶子鏹水。一行人翻山越嶺，最後到達了出塵子所布置的假墳前。刨開假墳掀開鐵板，顧大人和部下守在入口旁邊，將隨行帶來的兩口鐵皮箱子敞開放好，而無心重走舊路，向下進入了斜洞之中。
無心正在一位副官的教導下練習射擊，聽了顧大人的問話，他把手槍交還給副官，然後帶著顧大人一邊往遠處走，一邊低聲答道：「我總覺得那怪物有點邪，所以想要預備幾樣辟邪的東西，在它身上試一試。單是黑狗血還不夠，我還想多帶幾樣。」
顧大人派人撒網，漫山遍野的抓黑狗。青雲山附近幾乎沒有像樣的村莊，村莊里也都以黃狗居多，所以為了抓住幾隻沒有雜毛的純粹黑狗，小兵們很是費了一把子好力氣。
軍官立刻豎起了大拇
無心笑道：「出塵子剛才派他的徒弟來，給我送了一盒子點心和一壺尿。」
一名軍官拎起水壺，哆哆嗦嗦的先把一壺狗血淋向了活鬼。活鬼受到了襲擊，果然身體僵了一下。兩名軍官左右夾擊揮起砍刀，硬生生的砍斷了活鬼的兩條手臂。顧大人匆匆甩開兩隻鬼手，隨即拔出手槍，不打腦袋，專打關節。一連串槍響過後，他一邊換彈匣一邊後退；而他的部下有樣學樣，立刻上前補槍。活鬼的四肢全被打斷，癱在地上動不得，其餘人等抄起砍刀，因為都嚇得要發瘋，所以分外狠辣，一頓寒光將活鬼剁成了肉泥。
有人又問：「旅座，你說咱們周圍會不會有鬼？」
月牙嚼著點心回味丈夫的話，想著想著就有點咽不下去了，並且感覺房內臊氣烘烘。
顧大人和軍官們叼起了煙捲，一口一口慢慢的抽，大張嘴的鐵箱子旁邊也擺著個水壺，壺裡盛著黑狗血。煙草的氣息瀰漫開來，軍官們彷彿受到了一點刺激似的，慢慢的也活泛了。有人問顧大人：「旅座，黑狗血真能打鬼？」
顧大人對他一擺手：「別他媽妖言惑眾擾亂軍心，老子做旅長的都不怕，你們幾個窮鬼怕個屁？真要是來了鬼，本旅長第一個上！」
無心揭開食盒蓋子一看，當即笑了：「是點心。」
黑影很冷靜的做出了回答：「顧大人，扶我一把，累死我了。」
無心遲疑著又問：「有沒有老童子？」
無心猶豫著搖了頭：「洞子的上方好像是一層石殼子，想要挖開，怕是不容易。」
一秒鐘的停頓過後，他又吼了一句：「水壺留下！」
顧大人睜大了眼睛看他：「還想要什麼？帶到哪裡去？」
無心很重，他輕描淡寫的一拽，竟然沒拽動。雙手握緊了，顧大
顧大人當即「哈」的笑了一聲：「三十多歲的童子？你還是讓我給你找一條三十多歲的黑狗吧！」
此時月明星稀，夜風已經不算寒冷。顧大人在洞邊地上攏了一堆火，席地而坐靜靜等待無心。隔三差五的摸出一隻懷錶看看時辰，他第一次感覺時間過得太快，而無心怎麼還不上來？
自從無心入洞之後，部下軍官全都抱著膝蓋，神情肅穆的一言不發。顧大人暗暗忍住了一個哈欠，忽然想道：「如果無心不出來了，我怎麼辦？」
顧大人用手指從上往下，用力杵到床上：「既然怕光，我就把山挖開，曬死它們如何？」
顧大人跟在一旁，背著無心。無心顯然是真累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一絲氣息都沒有，腦袋隨著他的步伐左右搖晃。
顧大人想了想：「不對啊，你上次不是說老道布了個什麼陣，把一大幫活死人全封在洞里了嗎？」
無心對於后一個問題避而不答，只說：「有沒有童子尿？」
顧大人咬著煙捲，正要繼續發出豪言壯語，不料身邊洞中忽然窸窸窣窣的起了響動。他立刻來了精神。「呸」的一聲把煙頭吐到火里，他率先起身走到洞口，就見黑土之中赫然扒著一雙慘白的手，正是無心要上來了。
出塵子嘴角一抽，隨即抬手重重拍向桌面，氣急敗壞的大聲怒道：「媽的，粗俗，給我滾出去！」
出塵子飄飄欲仙的微笑點頭：「可以問，貧道事事都可與人言，並無忌諱。」
顧大人沉吟著答道：「能是能，但是力量不大，大概也就是能把鬼嚇一跳吧！
結果到了傍晚時分，果然有一位器宇軒昂的大道士送來了一隻沉甸甸的水壺，以及一隻大食盒。自從梅香化在房內之後，顧大人就悄無聲息的搬進了軍營里住。大道士走後，月牙先進來了：「喲，啥啊？」
出塵子一愣，瞪著無心半天沒說出話。而顧大人啼笑皆非，連忙圓場：「師父你胡說了啊，人家是修道的出家人，肯定是——」顧大人想要琢磨出個文雅的詞來讚美出塵子，想了又想，末了福至心靈，一拍巴掌：「肯定是三貞九烈、冰清玉潔啊！」
然後他坐了起來，伸腿下床：「我抓了兩條活的回來，現在就去研究研究它們。顧大人，你要替我守好房門，千萬不要透光進房。」
此事就此放下不提，顧大人預備出了一份厚禮，帶著無心去了青雲觀，要請出塵子到軍營做一場法事驅邪。大概是一同出生入死過一次的緣故，出塵子對無心生出了一種隔世相見的親切感。看在無心的面子上，他竟然連住持道長的大架子都沒擺，一口就答應了顧大人的請求。顧大人放了心，開始湊趣聊閑話，說著說著，無心忽然開了口：「道長，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無心領著顧大人下山回應，顧大人一路上嘮嘮叨叨，懷疑無心得罪了出塵子。無心滿不在乎：「唉，要得罪早得罪了，還差今天一句話？」
軍官們一起打了個寒戰：「我們……這麼厲害嗎？」
無心沒有受傷，只是疲憊不堪，像一條垂死的大蛇一樣盤在床上。月牙等了他一宿，如今見顧大人把他全須全尾的背進屋了，連忙熱了昨晚的剩飯剩菜給他吃。待他吃飽喝足之後，顧大人見他身上的水壺玻璃瓶全沒了，便開口說道：「夜裡在你露面之前，洞里鑽出個妖怪，哎喲我操，可他媽嚇人了，但是本領一般，讓我打了個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