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法師》第三部 文革時期

第143章 突發事件

第三部 文革時期

第143章 突發事件

蘇桃不大好意思的一抿嘴,聲音越來越低了:「我也沒人管。」
陳部長答應了,隨即正色面對前方,厲聲吼道:「姓名年齡籍貫出身自己報!」
一隻小白蝶扇著翅膀,掠過了樹木碧綠的新葉和陳部長黝黑的面孔。陳部長的心情忽然極度舒暢了。彎腰鎖了自行車,他讓人把無心和蘇桃暫且關進右邊的空屋,自己則是投身到了婦女工作中去。一個箭步跳上窗檯,他笑嘻嘻的問屋裡的田小蕊:「排練著哪?」
蘇桃小聲說道:「我害怕。」
無心又問:「怎麼個好?」
無心立刻敲了回去:「吃了我的燒餅還想打我?」
蘇桃抬眼看他:「你家人不管你呀?」
無心和蘇桃走了老遠的路,低著頭從一中慢慢的往指揮部蹭。陳部長一手推著自行車,一手握著一根半長的樹枝,擰著眉瞪著眼跟在後方,口中吆五喝六:「你們倒是快走哇!怎麼著,還打算賴在半路不動了?」
陳部長立刻顯出了不屑一顧的神氣,而小丁貓命令道:「鋼廠不是你們的嗎?集合廠里武裝部的全體人員,火速過來領槍!」
陳部長塞了滿腦子亂鬨哄的愛恨情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指揮部的。
無心開了口:「姓名無心,年齡……二十,籍貫黑龍江,出身……佃農。」
嘴裏一邊說,他一邊用樹枝去戳前方兩名俘虜。對著無心,他是混戳;對著蘇桃,他的下手點就比較有講究,專往後腰和屁股上使勁。蘇桃剛剛過了哆嗦的勁兒,此刻明知道對方不是好戳,但也不敢出聲,只能是背過一隻手,盡量擋著屁股。陳部長看她手掌白裡透紅,忍不住又用樹枝一杵她的手心:「擋什麼擋?」
兩人正是竊竊私語之時,外面起了喧嘩,原來是顧基騎著自行車,把小丁貓帶回來了。緊接著房門一開,有人搬進了一張長課桌,又對著無心和蘇桃吆喝道:「站好了,等著接受審訊!」
顧基沒辦法,眼巴巴的看著人都走了。忽然想起空屋子裡還關著個挺漂亮的小姑娘,他來了精神,趴在玻璃窗上想要往裡看。然而他往裡看的時候,無心也正打算往外看。兩人隔著一層玻璃臉對了臉,都是一怔。顧基隨即歪了腦袋換位置,不料無心一巴掌拍上玻璃窗,截斷了他的視線。
顧基樂呵呵的點頭:「丟了,今天剛鬧出來的!公章,還有一沓子空白介紹信,好像還有上百斤的全國糧票,都丟了。怎麼丟的我們不知道,反正紅總現在把矛頭指向了我們,說是我們派人偷的。」
無心搖頭:「不管。」
一群人說走就走。門上大鎖一扣,無心和蘇桃就又失了自由。單手伸進書包里,無心對蘇桃悄聲說道:「他們要的公章,好像在我手裡。」
未等陳部長回答,又一名青年氣喘吁吁的擠到了門口:「報告!機械廠里幹起來了!紅總先動的手,他們全帶了砍刀!」
和清晨相比,指揮部的人氣旺多了。一排紅磚房坐落在小校園裡,靠左的兩間是宣傳隊的辦公室。兩間辦公室全開著門窗,裏面以女性為主。十七歲的田小蕊甩著齊耳短髮,正在其中的一間里和同伴排練樣板戲;隔壁屋子裡人更多,卻也更安靜,因為全都低頭站在大辦公桌前,刷刷點點的寫大字報。寫好了的大字報被掛在窗上牆上晾乾,鋪天蓋地到處都是,五顏六色宛如萬國旗。
蘇桃慢慢鬆開了他的手:「能跟我一起玩唄。」
無心和蘇桃進了空屋子。房門一鎖,他們算是入了獄。蘇桃靠牆站了,一隻手還牽著無心的后衣襟;無心看她滿身都是不打自招的嫌疑相,就扯開她的手,面對著她低聲安慰道:「別怕,只要你我把話咬准了,他們也沒證據斷我們的案。」
蘇桃被他問愣了,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區別。無心替她答道:「產業工人。」
顧基也不是太饞的人,偶爾吃了他一個燒餅,被他嚷得天下皆知,不禁急紅了臉:「沒完啦?」
然後他回頭看了陳部長一眼:「想武鬥,我也奉陪。」
顧基本來是看著陳部長的,小丁貓一出聲,他就把陳部長拋棄了:「紅總把縣委的大印給丟了!」
因為機械廠爆發了戰爭,所以指揮部亂鬨哄了一陣之後,大部分人馬都衝去了前線,只剩下幾個能力差的看家,其中就有顧基一個。小丁貓本來還想讓顧基跟著,可陳部長太了解他,不肯讓他隨行,並且告訴小丁貓:「別帶他,他可笨了,個頭還大,靶子似的。和他在一起,特別招打。」
無心常年和他氣急敗壞的作鬥爭,已經和他親近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把他抻出來扔到地上慢慢爬,他轉向蘇桃,用輕快的語氣問道:「你的紅繩呢?我們接著玩。玩著玩著你就不怕了。」
陳部長站起了身:「我這就去——他倆怎麼辦?還審嗎?」
蘇桃睜大了眼睛:「你怎麼會有的?我們要是把公章給了他們,算不算立功贖罪啊?」
無心當即作出回應:「你還吃了我一個燒餅呢!」
無心手快,所以故意控制著速度,想讓蘇桃也贏幾次。蘇桃很認真的驟然出擊,雙手「啪」的夾住了無心的雙手。微微笑著抬頭面對了無心,她小聲說道:「你有時候像大人,有時候像小孩。」
無心一出聲,小丁貓就無聲的笑,並且不看他。陳部長斜著眼睛窺視本組織的第三號領袖,心裏直發毛:「小丁貓同志,他們的回答,是不是有問題啊?」
蘇桃見無心佔了上風,又怕顧基真衝進來打人,就上前扯了扯無心的后衣襟:「不說了,我們不和他吵。」
顧基又罵:「你個反革命流氓分子!」
無心滿屋轉了一圈,沒找到好地方,靈機一動,他把蘇桃的書包要了過來。蘇桃的書包堪稱包羅萬象,他把白紙包好的公章塞進了一卷尼龍襪子里,襪子上面又纏了兩條月經帶。蘇桃有點難為情的蹲在一邊旁觀,心中感覺無心無所不能。往後要是能被他「管」,自己倒是很願意的。
蘇桃從口袋裡摸出一小團紅毛線,紅毛線結成了一個大疙瘩,解也解不開,於是換了遊戲——兩人雙掌合十,互相指尖抵著指尖,看誰動作最快,能夠率先拍到對方的手背。
此言一出,白琉璃先聽明白了,立刻從書包中伸出了頭,搖搖擺擺的要往外爬——他挺喜歡自己的白蛇身體,萬一無心過會兒被人揍了,他不心疼無心,只怕自己受到連累,會被無心壓扁,或者被人剝了皮清蒸紅燒。為了保證自己能夠長久的做一條貌美白蛇,他決定鑽到牆縫裡避避風頭。
無心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先不給,讓他們急一急,知道公章的分量。」
無心俯身湊到她的耳邊,嘁嘁喳喳的說道:「反正我們今早把該藏的都藏好了,他們就算搜我們的身,也搜不出什麼來。你坦然點,得讓他們看不出我們的底細。」
小丁貓睜圓了眼睛:「公章丟了?」
小丁貓回頭看他:「怎麼了?」
顧基咣咣咣敲玻璃窗:「你是不是欠揍?」
無心向她一揚下巴:「我比你大,我管你吧!」
蘇桃膽戰心驚的喃喃說道:「姓名蘇桃,年齡十五,籍貫黑龍江,出身……工人。」
小丁貓問道:「什麼工人?產業工人還是手工業工人?
如果把文縣比作一國,公章就相當於玉璽。縣委的原領導們早都被批倒批臭了,代表縣委權力的物件,就只有公章一樣。聽聞紅總丟了公章,小丁貓把桌子一拍,對著陳部長笑道:「好啊!戰鬥的機會來啦!如今擺在面前的就是兩件事,第一,對紅總迎戰;第二,發動全部人馬找公章!」
無心本來也沒生氣,蘇桃一扯他,他就當真轉身撤了。而顧基因為在陳部長面前總受欺負,所以此刻頗想趁機也欺負欺負無心和蘇桃。嘰嘰咕咕的又罵幾句,他見房內總沒回應,才意猶未盡的走了。
小丁貓也跟著起立了:「先關著吧,有空再來處理他們。」
田小蕊冷淡的對他一點頭,然後做出李鐵梅的姿態,咬牙切齒的銳聲唱道:「我家的表嗷嗷嗷叔,數嗚嗚嗚不清……」
無心笑了:「我也願意和你一起玩。等到度過了眼下的難關,我帶你多走幾個地方。」
蘇桃點了點頭:「挺好的。」
無心問她:「像小孩好不好?」
蘇桃垂下了頭,看無心斜挎著的書包上支出了一截帆布帶子,就伸手拽住了緩緩揉搓:「行。」
接下來,蘇桃站在房內,就看無心雙掌翻飛,噼里啪啦的在窗玻璃上亂拍一氣,掌掌都不落空,把外面顧基亂動的腦袋遮了個嚴密。顧基氣壞了,隔著玻璃窗向他一指,高聲罵道:「你媽逼!」
陳部長莫名其妙的清了清喉嚨,開始老調重彈。他們無憑無據,當然沒有讓人信任的理由。陳部長做出威脅,要派人去黑龍江了解情況。見無心和蘇桃一臉的麻木不仁,他轉而又究起了細節,問蘇桃的父母在哪家工廠,做什麼工作,一個月工資多少,住什麼房子,有幾個兄弟姐妹。正是問得蘇桃前言不搭后語之時,身後的房門忽然被人撞開了,顧基伸進了一個汗津津的腦袋,半興奮半驚駭的說道:「報告,紅總出現新動向了!」
蘇桃環顧四周:「你找個地方把公章藏好吧。我總怕他們搜身。」
等到三把椅子也擺好了,小丁貓、陳部長以及李萌萌一起進了來。小丁貓當仁不讓的坐了中間,陳部長和李萌萌分坐兩邊。李萌萌打開本子擰開鋼筆,一隻眼睛腫的看不見人了,她歪著腦袋,用另一隻眼睛斜盯無心。而小丁貓一團和氣的對著陳部長一點頭:「小陳,你來問吧。我先聽一聽。」
陳部長看他眼神很兇惡,鬥爭意志不禁動搖了一下。有心踹他一腳,可是雙手推著自行車,行動不是很自如。目光從無心的後背移到蘇桃的屁股,蘇桃穿著面口袋似的軍褲,看著也沒什麼屁股。沿著屁股再往上瞧,陳部長盯著蘇桃的后脖頸出了神,兩隻腳一步不停的走,同時在心裏把她和田小蕊李萌萌等人做了對比。在春日溫暖的陽光下,陳部長想要是蘇桃能跟自己好,自己就不和李萌萌狗扯羊皮了。蘇桃要是不和自己好,自己也許可以對田小蕊再賣把子力氣,但田小蕊又有點兒喜歡顧基。田小蕊要是真喜歡顧基,自己就不好出手了,畢竟從小和顧基玩大的,兄弟情分不能不講。可顧基是個徒有其表的慫貨,拿顧基當兄弟,是不是拖了自己的後腿呢?
話音落下,他忽覺手中一滑,隨即就發現自己的樹枝已經被無心抽了出去。「咔嚓」一聲把樹枝掰成兩截扔在地上,無心頭也不回的說道:「要文斗,不要武鬥。」
小丁貓擺了擺手:「沒什麼,你問你的。」話音落下,他看了無心一眼,「撲哧」一聲又樂了。
此言一出,旁人沒言語,小丁貓盯著自己撂在桌面上的兩隻手,「撲哧」一聲樂了。笑完之後他對著蘇桃一點頭:「你繼續說。」
無心巋然不動:「反正你吃了我一個燒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