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文革時期
第154章 所謂天人
小白蛇依舊是沒反應。
白琉璃有點走神，感覺無心像個老糊塗，啰啰嗦嗦的不進正題。
面對著對方一雙炯炯有神的黑豆眼睛，無心壓低聲音說道：「白琉璃，原來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妖怪，但是現在，我懷疑我是搞錯了。」
白琉璃懷疑他是在裝可憐，不過裝得太逼真了，讓人不得不饒恕他：「我不打你了，可是你以後也不許再對我吹噓你是什麼天人。」
白琉璃怒視了他：「還說？」
無心一頭霧水的離了辦公室，然後也並沒有去宣傳隊幫忙，而是帶著蘇桃出去逛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兩人回到宿舍。蘇桃手裡拿著一根冰淇淋，進門之後先去看白琉璃。咬下一小塊冰淇淋送到蛇嘴邊，她逗了半天，小白蛇卻是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輓聯寫完了，無心上樓去了小丁貓的辦公室，想要詢問下一步的工作。馬秀紅給他開了門，而他見房內赫然正跪著一個顧基，就遲疑著沒有往裡進。倒是小丁貓出了聲：「無心嗎？進來吧！」
話音落下，他一抖手上的殘經：「它的名字，叫做《本事經》。你知道我做過許多年和尚，基本沒有我沒讀過的佛經。《本事經》我肯定也是念過，雖然我後來全忘了。不過忘了也沒關係，因為原來念了也白念。」
無心低頭解開腰帶扯開褲子，抓起白琉璃塞到了自己的褲襠里。捂著褲腰等了十秒鐘，他攥著白琉璃的腦袋，把對方又向上抻了出來：「我臭嗎？」
顧基閉上眼睛，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他從小
蘇桃沒主意，手足無措的站在床前，不知如何是好。後來在無心的催促下爬回上鋪，她頗為擔憂的鑽回了被窩。
無心望著他眨了眨眼睛，終於是忍不住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無心因為和蘇桃睡一間屋，遭到了全走廊所有男性的敵視。無可奈何，他只好去找小丁貓，借了一隻暖壺和一隻水桶。
話一出口，白琉璃伸開雙臂猛地一揮。體育器材室的廢墟上瞬間飛起一塊板磚，「砰」的一聲拍在了無心的腦袋上。
說到這裏，他把手裡的殘經放下了，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射出光芒：「白琉璃，天人是天生的潔凈，我也很潔凈，只要別把我扔到糞坑裡，我一百年不洗澡都不會臭。白琉璃，你是什麼眼神？我臭不臭你還不知道嗎？我在認真的和你說話，你不要斜著眼睛看我。還看？還看？好，我證明給你看！」
等到蘇桃睡熟之後，白琉璃得意洋洋的現出了影子，正好懸在了無心的腰腹上方。無心把臉藏在棉被下面，聲音小小的說道：「別
無心興緻勃勃的翻開書頁：「你看，經書上說第一，天人壽命長，具體的我就不念了，反正裏面普普通通的天人，都能活個幾百萬歲；第二，天人長相好，這一點我就更符合了，從古至今，還從來沒有人說過我丑；第三，天人很快樂，當然啦，我一直是不怎麼快樂，因為我不在天界在人間嘛！」
「無心。」蘇桃驚訝了：「你看啊，白娘子怎麼不理人了？」
無心伸手一托白琉璃的圓腦袋，鄭重其事的說道：「白琉璃，我發現我可能是個天人。天人你知道吧？六道輪迴裏面最高級的一道，就是天道。活在天道中的生命，就是天人。」
無心支吾著沒說出什麼，拎著水桶出去倒水，又把暖壺還給了小丁貓。把書包掛在床欄上，他早早的上了床，側身在被窩裡蜷成了一團。
小丁貓把殘經收回了抽屜：「遠的不談了，只說眼前，你來幹什麼？」
無心抬起了蛇腦袋，發現小白蛇的黑豆眼睛里沒了光點。白琉璃此刻沒有附在蛇身上——白琉璃去哪裡了？
小丁貓有點不耐煩：「寫完就寫完了，這也值得上樓一說？下午去幫宣傳隊忙一忙吧，我這裏沒有抄寫任務了。」
無心湊過去，用手指撥了撥白蛇的腦袋：「白琉璃？」
白琉璃虎視眈眈的盯了他良久，在確定他是真閉嘴了之後，終於心滿意足的消失在黑暗中。回到小白蛇體內，他舒舒服服的在蘇桃身邊趴好了，正要休憩一陣，哪知下
無心花了很長時間才拎回了一壺開水。兩人洗漱過後，關燈就寢。蘇桃身邊沒了小白蛇，總像是少了點什麼，讓她睡得不自在。午夜時分，她迷迷糊糊的自動醒了。掀開棉被爬向床尾，她想把小白蛇放到自己的被窩裡暖一暖。然而一手扶著護欄向下一望，她登時一愣，就見下鋪空空蕩蕩的堆著棉被，無心卻是不見了。
彎腰拎起屋角的暖壺，他對蘇桃又道：「你吃你的，我去打水。」
吃過晚飯之後，無心打了兩暖壺熱水以及一大桶冷水送進宿舍，又從外面鎖了房門，讓蘇桃自己留在房裡洗澡。挎著書包裝好白琉璃，他走到了樓后的僻靜處。從體育器材室的遺址上搬來一塊水泥墩子，他穩穩噹噹的坐好了，打開書包先抻出白琉璃，再取出薄薄的半冊殘經。白琉璃精神煥發的在他面前盤成一堆，一個腦袋昂了老高。
小丁貓不再理睬顧基，端著椅子原地轉了個方向，對著無心一招手：「你過來。」
上午，他和蘇桃在一樓寫了幾副輓聯，準備掛到田小蕊等人的追悼會上。田小蕊等人生的偉大、死的光榮，截去被紅總輪姦的一段不提，英勇就義的事迹還是值得宣揚一下的。
無心悻悻的搖頭：「你睡你的，我可能是晚上被風吹了頭，睡一覺就好了。」
蘇桃平時看他總是一個勁兒，彷彿永遠樂觀，如今見他狀態有異，在熄燈之後就惦念得睡不著。後來忍無可忍的從上方探下
無心在棉被下面搖了搖頭：「不說了。」
無心在黑暗的下鋪上呻吟了一聲：「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
小丁貓靜靜的等著他哭，等他把雜念都哭乾淨了，才輕而堅定的說道：「真正的革命者，是六親不認的。你的戰友才是你的親人，革命路線才是你人生的方向。」
他嘴裏說著，咚咚又磕了幾個頭。小丁貓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叼著香煙噴雲吐霧：「顧基，你讓我很失望。」
「沒事。」他一邊安慰蘇桃，一邊把小白蛇裝進書包：「蛇有時候是會懶一點，也許是吃得太多，也許是感覺太冷。別管它，它安靜幾天就恢復了。」
在天色蒙蒙黑的時候，無心挎著書包扶著牆，一步一步的上了三樓。打開走廊盡頭的小宿舍門，他探頭進房，嗅到了一鼻子熱騰騰水淋淋的香味。蘇桃穿著短衫長褲，正在用抹布擦拭雙層床的欄杆。披著濕頭髮對無心一笑，她開口問道：「我有半個小時就夠了，你怎麼才回來？」
然後他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本冊子扔在桌上：「有人揭發你搞封建迷信。自己看吧，是不是你的東西？」
「不是。」無心很篤定的答道：「這書我根本看不懂。」
無心靠牆站著，心想小丁貓可能在娘肚子里就是一塊老謀深算的胎了。
顧基有些恍惚，只是感覺跪著更對勁，跪著更有安全感：「他畢竟是我爸爸……」他帶著哭腔哀求道：「我不是決心不強意志不堅，我是真的——真的下不去手啊。求求你
無心躲在棉被下面，半晌沒有說話。白琉璃看他徹底老實了，正是滿意的要走，不料他忽然又出了聲：「我依然感覺我是從天界不小心掉到人間的……」
白琉璃剛剛百無聊賴的一吐信子，驟然聽到「天人」二字，因為啼笑皆非，以至於信子吐出之後忘了收回。
蘇桃的腦袋縮上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赤腳踩上了床尾的鐵梯。蘇桃在夜色的掩護下，穿著花布褲衩下了床，伸手去摸無心的額頭：「不是病了吧？」
然後他轉向顧基，接著方才的話頭繼續說道：「你不要跪，我也不需要你跪。你要革命就動手，你不革命就滾蛋。」
無心向白琉璃袒露心跡以及身體，結果換得一頓板磚。一覺醒來，他認定白琉璃不是自己的知音，便一言不發的獨自思索了片刻，片刻之後肚子里嘰里咕嚕亂叫，他沒想出主意，只想出了食慾。
無心拿起桌上的殘經翻了翻——昨晚讓白琉璃打慌了，他抱著書包就跑，而佛經又不是什麼稀罕物，所以他隨手一扔，根本也沒想帶上。
小白蛇一縮信子，同時白琉璃氣急敗壞的在無心面前現了身：「下流的騙子！你是天人？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竟敢冒犯我，我要殺了你！」
無心盯著小丁貓，怎麼看怎麼陌生，而且自己也不會有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故人：「那個……輓聯寫完了。」
小丁貓譏諷的咂了咂嘴：「年紀小，不懂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