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屠熊

漠北雙熊沒有說話，唐近樓嘆了一口氣，繼續道：「你們要是肯留下一雙肉掌，我也放你們一條命。」

「這些都是你們今天獵到的么？」唐近樓靜靜地盯著黑和尚的眼睛。那裡面不帶一絲情緒，卻將殺人如麻的兩人都不由自主的心驚肉跳。

黑和尚豁然起身，圓睜雙眼道：「你管得著么？」右手一緊，他低頭看去，只見那白面大漢扯了扯他的衣袖，搖了搖頭，讓他不要動手，轉頭溫和道：「不過是來時在山裡打的一些野味罷了，公子不必憂慮。」

唐近樓靜靜盯著他，三人都一動不動，火堆的噼噼啪啪的聲音和著廟外越來越大的雨聲想起，卻讓三人心中靜的發寒。

但他神動心搖，又哪裡逃得脫，唐近樓長劍點出，瞬間在他額心中開了一個洞。

白臉漢子肅然道：「『太岳三清峰』，這一招我當年見過一次，相信就算你師父岳不群在這裏，也不會使得比你更好。」

白臉大漢踉蹌後退，臉色更加的白了。

只見唐近樓手腕一抖，長劍化作數十隻劍影，分襲二人，白臉漢子大驚，他適才為了救人，全力出刀，空門大開，此刻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他成名多年，功力自然非同小可，危機之中，竟能及時撤回長刀，呼呼護住全身，舞得潑墨不進。

眼看著白熊彷彿不敢相信的倒了下去，唐近樓怔怔的提起長劍，默默出了小廟。

忽然間，只見眼前劍尖一晃，黑臉和尚心中一驚，抖刀過去，刀勢將動，卻見劍尖又是一晃，似乎就要刺中眉心，黑臉和尚悶哼一聲，強行換氣，撤刀直攻向唐近樓左肋，刀法未出，劍尖又是一晃，刺向了黑臉和尚的腋下，只聽「丁」的一聲，黑臉和尚被一人拉著倒退了兩步，正是那白臉的大漢。

白熊若有所思道：「傳聞華山劍宗只重劍不重氣，莫非你是劍宗弟子？」

終於，彷彿再也忍受不了這種煎熬，白熊首先發難，長刀拖著一道長長的刀痕，直攻向唐近樓上三路，黑熊趁勢橫刀，護住白熊的同時隱隱有凌厲的攻勢。

漠北雙熊臉色齊齊一變。

※※※

黑臉和尚大喝一聲：「找死。」

唐近樓猛地盯向兩人，那兩人卻是鎮定自若，仍是毫無顧忌的吃著熟牛肉，彷彿沒有感覺到他的目光。

唐近樓淡淡道：「這裏面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血跡溢出？」

但唐近樓忽的後退一步，這輕輕一退，二人的刀便再也無法將他全身籠罩其中。唐近樓右手一動，長劍換到了左手，隨手一刺，再一刺，兩劍都刺在了白熊招式的破綻之處，白熊固然無法可當，連守護他的黑熊竟也是束手無策，只因為這兩劍將他的刀法應對，事先料得清清楚楚！

漠北雙熊一聞此言，登時驚怒不已。黑和尚大怒道：「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近樓又嘆了口氣，打斷他，說道：「我上輩子總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這輩子卻最怕欠人的情。這些人我可能一個也不認識，但他們顯然是因為我才讓你們斬了手掌的。」唐近樓抬起頭來，直視著兩人，「因為你們今天等的人是我，對不對？」

唐近樓此刻卻沒有同剛才那般，等他們手一起，就將劍勢封住。二人刀法完全展開，瞬間將唐近樓籠罩。

黑熊盯著唐近樓說道：「我們得到消息，你已經中了藍鳳凰的蠱毒，內功半廢，你是故意騙她的？」

兩人對視一眼，同聲道：「不錯。」

和尚定了定神，冷冷說道：「沒錯，都是今天才獵到的新鮮貨色，怎麼樣？你也想來一點？」

兩人心中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雨，就像是催命的符咒，滴在了他們的心上。

那黑臉和尚看這路劍式實在是鋪天蓋地，從未見過卻又精妙非常，心中暗想：劍法再妙，終究也只有一隻長劍，只要白熊擋得一刻，我便能重新扳回先機。他右手一動，刀剛出鞘，匹練的刀光就向唐近樓襲去，意在反守為攻，在瞬間壓制住他。

西湖梅庄並不難尋，但要繞過江南四友，進入牢房，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唐近樓內功半廢，並不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住黃鐘公的琴曲音攻。

小廟之中有他製造的死屍，他無論如何不會睡在這裏。

唐近樓哼了一聲，用腳尖在他的行李包上一桶，那黑和尚轉過頭來冷聲道：「你做什麼？」

第二日，唐近樓一早啟程，這一次，他騎上了漠北雙熊的快馬，一路揚塵，不過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到了杭州城。

唐近樓怔怔的看著包袱之中整整齊齊碼放著的十來只手掌……那是人手！唐近樓猛然抬頭，盯著那黑臉和尚，只覺得心中的怒火在一點點的聚集，瞬間溢滿了胸膛，彷彿要將整個心肺燒得融化。

唐近樓退後兩步，肅然道：「既然你們有野味，正好拿出來燒烤一番，在下還餓得很。」

唐近樓嘿了一聲，說道：「兩個死人，還這麼多問題。」

唐近樓伸指一彈長劍，略帶自得的說道：「黑熊，白熊，我這手劍法，可還看得？」

手剛搭到刀柄上，正要抽刀，忽然間眼前青光閃動，一支長劍削向了自己的腦門。白臉大漢急出長刀，攻向唐近樓左肋。

唐近樓忽然對他們一笑，道：「啊，我記起來了，你們是漠北雙熊！」

唐近樓微微一笑，說道：「我只要長劍在手，難道還怕你們兩個？」

那白臉大漢說道：「原來你已經看出來了。」黑臉和尚踏前一步，大聲道：「聖姑讓我們手下留情，留你一命，不過你如此不識好歹，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白熊豈能料知自己不過是一退之間，就讓自己的同伴喪了性命，他們兩人配合數十年，剛剛甫一後退，便立刻跟了上來，但此刻正要出招之時，卻親眼見黑熊命喪唐近樓劍下，他雖然殺人如麻，此刻竟然是膽怯之心佔了上風。竟然想要退走。

唐近樓一招之間，逼得他兩次相救黑熊，這讓白臉漢子警惕非常，連說話都小心翼翼。

那白面大漢正要說話，黑和尚冷笑道：「小子，你膽子倒不小，我烤熟了，你敢吃么？」左手一提，右手在上面一掀，包袱里的東西便清清楚楚的擺在了唐近樓的面前。

兩人都心中一寒，緊緊的盯著他。他們配合多年，極有默契，一左一右，攻守兼備。無論碰到多強的敵人，都難以逃過他們的聯手。但此時此刻，這兩個威震漠北，視殺人如草芥的漢子，竟然同時產生了逃跑的想法。

黑和尚冷笑道：「這些蹄子，皮糙肉厚，很有嚼頭。你要是喜歡，我們烤好了，可以分你一些，算是報答這饋贈牛肉的恩德。」

※※※

唐近樓哂笑一聲：「任盈盈是讓你們謙卑一點，免得被我殺了吧？」

黑臉和尚心中一驚，還未能出招，已經見到眼前劍光閃動，匆忙間揮刀抵擋，卻哪裡擋得住，只聽撲的一聲響，黑熊眼睛怒睜，喉頭嗬嗬的動，已經躺了下去。

唐近樓看了一眼，頓時臉色一白。

唐近樓收斂笑容，說道：「江湖傳言，漠北雙熊最喜歡幹些打劫的事情來謀生，遇到普通商隊，只要留下錢財即可，可是若是碰到了鏢師，卻還要留下他們的一雙手掌。聽說是因為你們覺得他們練武之人，手有嚼頭，是不是？」

雨聲漸小，廟外的屋檐上，一滴一滴的雨水滴下來，彷彿滴在了兩人的心頭，像是滴在了時間的隧道上，讓他們回到了過去，看到了各自慈祥的雙親，看到了當年心愛的姑娘，看到了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師父，看到了一個個鮮血淋漓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