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五 考驗

周圍已經安靜下來，無數目光都落在哥利亞身上，等候著他最後的決定。構裝騎士們則紛紛回到各自的營帳，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整備自己的武器盔甲。

「只要派構裝騎士一個衝鋒……」蘇亞的腦袋裡不由自主地閃過這個念頭，並且非常誘惑，戰場上一個脫離了大軍的魔法師，簡直是上佳的靶子。然而身邊的將軍緊緊地盯著他，讓他無法做出逾規的事。

已經是下午了，戰士們剛剛用過午餐，營地上空還瀰漫著濃濃的飯菜香氣。哥利亞正在軍營里隨意地走著，時時和戰士們聊上幾句。

哥利亞點頭道：「所以我只帶了兩千人，而且不準備全部出戰。這是阿克蒙德內部的戰爭，可以打得像生死仇敵，也可以適當控制規模。我傾向於後者，不準備在這場戰鬥中損傷太多的戰士，他們應該戰死在異位面或者大陸其它戰場上，而不是倒在內部傾軋中。」

「半小時？那也夠了。」哥利亞的聲音很平靜。

「男爵大人，如果您執意要違抗侯爵的命令，那麼我就要解除您的指揮權了。」將軍冷冷地說。

越過了蘇亞，李察就正式踏入黑玫瑰古堡的屬地。看著遠望半島的秀麗風景，李察忽然想起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那時在他身邊的是莫德雷德，一個綽號叫「魔王」的男人，一個外人眼中極為恐怖的存在。

哥利亞的軍營設立在一塊平坦的草地上，除了一片小樹林外，周圍都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形。這裏也是最適合騎兵的地形，而哥利亞的陣列中卻有不少是步兵。

軍營不大，到處都是式樣差不多的帳篷，中軍大帳只是比其它帳篷大了一些而已，材質和裝飾上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大尺寸也是因為哥利亞的身材比普通人類要高大得多，還有行軍沙盤和地圖等物都安置在他的營帳中。

就在這時，一名偵騎遠遠策馬狂奔而來，一直衝到軍營里。

當兩支軍隊徹底分道揚鑣時，李察心中和蘇亞一樣遺憾，阿克蒙德中果然還是有名將的。

在這個距離上，佔據了制高點地形的構裝騎士們一個衝鋒，就可以撞進精英黯鋒騎士的隊列中。所有丘頂上的構裝騎士眼中都在噴火，坐騎則感覺到了主人的憤怒，也在不安地用鐵蹄刨著土。

哥利亞笑笑，說：「我和他們無關。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只是因為可以在這裏攔到你而已。我並不是為了什麼家族議會，只是為了我自己。既然你也說了阿克蒙德的族長都是打出來的，那我們也不妨打上一仗好了。如果你贏了，那麼就說明我老了，自然應該讓位給你們年輕人；如果你輸了，那就是說歌頓家的小子還不夠成熟，再回去歷練幾年吧。」

蘇亞臉漲得通紅，用力拔了幾下佩劍，可是出鞘一半的佩劍非但紋絲不動，反而緩緩被壓回了劍鞘。

軍營規模不大，那些臨時柵欄更像是劃分界線用的而非是防禦設施。軍營內的士兵看起來很輕鬆，還會有說有笑。然而一應軍務卻都井井有條，沒有絲毫雜亂。

但形勢卻很明顯，索倫侯爵的構裝騎士或許鬥志不輸于對手，可是身上的裝備，胯下的坐騎，乃至身上的構裝，卻都遠遠遜色。七十騎構裝騎士中，有近一半是一階的騎士。

李察向哥利亞身後的軍隊又看了一眼，對方擺出的是最傳統的戰陣，絲毫沒有隱藏戰力的意圖，所有的強者和法職者都在應該在的位置。李察看到了三名聖域強者、一名大魔導師以及五十名構裝騎士。餘下兩千戰士雖然精銳，卻只是普通戰士，無論裝備還是等級根本與精英黯鋒騎士相去甚遠。

哥利亞充耳不聞，又過了五分鐘，他才像回過神來一樣，吩咐道：「讓戰士們出營列陣，構裝騎士也出動。另外，留點仆兵多燒些飯菜，李察一路行軍，這時候應該還沒吃午飯，給他準備五百……不，一千人份的飯菜吧。」

李察縱騎向前，向站在陣前的哥利亞打了個招呼，說：「伯爵，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

李察嗅了嗅空中飄來的飯菜香氣，說：「您對戰士們照顧得真不錯，光是這種伙食標準，每年的軍費就會增加不少吧？其實我很不明白，如您這樣的人，為什麼要跟所謂的家族議會那些不知所謂的人攪和在一起呢？我們阿克蒙德的族長都是打出來的吧。」

李察微笑起來，說：「聽起來像是一個考驗，但是一樣會死人的。」

嗆的一聲，蘇亞憤憤將佩劍推回鞘底，繼續雙目噴火地盯著李察。

精英黯鋒騎士已經全部從山丘前走過，接下來就是構裝騎士了。山下山上，雙方的構裝騎士們目光都在對撞著，似要迸射出火花。

而李察卻已經忽略了他，正在用饒有興趣的目光打量蘇亞身邊的將軍，心底卻有些微凜。李察最討厭的就是這一類沉穩如山的對手，他們或許沒有鬼神難測的用兵天才，卻有極為豐富的經驗和縝密的思路，很少犯錯誤。李察往往需要用優勢的兵力，以及母巢兵種極致的戰場微指揮來擊敗對手。

這句話很狂妄，放在此刻的李察身上卻很貼切。李察確實只帶了五百人，但裏面有整整一百五十騎構裝騎士，而且遠非哥利亞那大半是一階的構裝騎士可以相提並論。

哥利亞卻沒有立刻下命令，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任由寶貴的備戰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蘇亞抬頭，又看到了李察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覺得眼前一片紅霧升騰，一把握緊了佩劍劍柄，就要拔劍前指，吼出那句積壓已久的「騎士們，前進！」

「伯爵大人，您可真不像一個阿克蒙德。」

在外行軍的時候，哥利亞的衣食住行一直和普通的戰士相同。在伯爵軍隊中，高級軍官和構裝騎士們也同樣如此。惟一的優待，就是強者和構裝騎士的食物配給標準要高得多，他們身體的消耗遠大於正常人，也因此需要特殊的食物。

李察再看了看在空曠平地上列陣的哥利亞的軍陣，一眼就判斷出確實是兩千人。不遠處還有一個小樹林，也就那裡還能夠埋藏點伏兵。

不過樹林不大，還是一片稀疏的雜樹林，就是伏兵也伏不了多少。更何況李察的部隊是全精銳和全騎兵，戰力無比強悍，機動能力更是超卓，對付這樣小規模的超精銳部隊，最好的辦法就是集合所有的兵力正面列陣廝殺，用數量堆出傷亡數字。至於伏兵堵截後路就是一個笑話，李察手上有這麼多的構裝騎士，什麼樣的伏兵陣線都能輕易鑿穿，分散兵力簡直是自尋死路。

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

這才是真正的老兵，哪怕死戰在即，也一樣的輕鬆，不會因為緊張或是其它的多餘情緒影響到休息。充沛的體力是戰鬥力的保證。

左右盡皆愕然，雖然這個命令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是看到哥利亞顯然決心已定，下屬們就立刻分散去執行軍令。

「在這裏看不到我才不應該。」哥利亞說。

李察從神聖獨角獸上跳下，看著這位當初曾經在浮島上見過一面的威猛男人，心情頗為複雜。

「伯爵大人，該做決定了。」旁邊有人忍不住提醒。

嗆的一聲，蘇亞的佩劍已出鞘一半，所有構裝騎士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佩劍上！

馬上的騎士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哥利亞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人，李察已經進入亞山外圍，距離我們只有十幾公里了。他前進的速度非常快，我們可能只有半小時的準備時間。」

然而，一隻更加堅硬有力的手按住了蘇亞的手，是索倫侯爵派來的將軍。他盯著蘇亞的眼睛，緩慢而堅決地說：「侯爵大人的命令，不得與李察發生衝突。既然他不進攻，那麼我們應該撤退了。」

此時距離黑玫瑰古堡已經不到一百公里了，不過在他和古堡之間，卻還有最後一道障礙，哥利亞。

哥利亞心底暗中嘆了口氣，他還記得當初歌頓年輕時，也常有被人們認為是狂妄自大的話語，然而接下來的事實卻證明，他總能兌現自己的宣言。

當初若不是哥利亞和艾莉婕及時出現，李察說不定已經成為一堆枯骨。但是現在，哥利亞卻站在李察和黑玫瑰古堡之間，擺明了是準備攔阻李察的。

當李察的視線中出現哥利亞那座不大的軍營時，他首先是怔了怔。不過再次檢視的結果驗證了第一眼的判斷，那就是這座軍營中的戰士應該只在兩千人左右，極限也不可能超過三千人。

最後，李察這五百人就如郊遊般，大搖大擺地從軍容嚴整的蘇亞面前走過，然後揚長而去。整個過程中非但沒有防護側翼，就連後衛也沒有留，李察自己就拉在了隊伍的最後方，連他的追隨者都跑到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