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城》卷五 燃燒的永夜

章二十三 心事

卷五 燃燒的永夜

章二十三 心事

李察這才放心,慢慢地喝著,一瓶接一瓶,眼前的視界逐漸開始模糊,思緒又開始飄搖,不知不覺間,心事的防線漸漸的開始鬆懈。
「有。我最害怕的就是在成長起來之前遇到天敵。」
母巢又沉默了一會,才說:「因為你有責任。」
「這裏非常適合。」母巢很是善解人意。它甚至緩慢地爬了過來,從口裡伸出幾根軟管狀的口器,捲起了一瓶酒,擰開瓶蓋,用一根軟管探進去,慢慢地吸著。
轉眼間,幾隻工蜂就飛了過來,它們伏在粗大的樹榦上,用口器深深插入樹身,開始吸吮,它們的腹部迅速鼓脹,然後一一向蟲巢飛去。從樹榦的破損處可以看到樹榦是中空的,裏面有透明的液體緩緩流淌出來。
「是的,我可以確定。」母巢回答。
這讓李察吃了一驚,忙問:「你哪來那麼多的酒?」
「你也會有天敵?」李察很好奇。在他看來,九階的母巢在法羅已經快要可以橫行了。
「結果?好吧,結果!結果就是他死了,而我還活著,並且現在開始重新接收他留下來的爛攤子!」李察苦笑,一口氣把瓶里的酒全部倒進喉嚨,然後用力把酒瓶砸在地上,怒吼著:「可是我還是覺得比不上他!我就是不敢現在去把那些傢伙統統給幹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李察重重地嘆了口氣,呼吸中有濃烈的酒精氣味。
「主人,你有心事嗎?」
「有的。任何存在都有天敵,哪怕是無敵的生靈,也是有天敵的,它們的天敵就是同類。我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天敵是什麼,但知道它一定存在。所以我每天都會很恐懼,會想方設法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當然,和主人在一起,我進化的過程其實加快了很多。」
「我明白了。」
李察看著這棵樹,問:「它們的用途是什麼呢?」
「如您所願。」母巢的詞彙越來越豐富了。
然後流砂自然不會揭破這種窘事,哼了一聲,對母巢說:「下次不要自作主張,討好我是沒用的。」
這句話出奇的讓李察放鬆下來,越來越是涌動的酒意也讓他有傾訴的衝動。
不遠處的蟲巢底部忽然打開了一扇隱藏的門,流砂從裏面走了出來。
流砂站在李察面前,蹲下,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額前已顯凌亂的頭髮,低聲說了句:「傻瓜!」
「因為我感覺您一直有點心不在焉。」母巢的回答再次讓李察意外。它的擬人化程度似乎越來越高了。
「有什麼關係?我聽了也不懂啊,我又不是人類。」
「我只喝一瓶,試試味道。」
李察開始喝得慢了,因為胃裡開始像火燒一樣地在痛著,沉封的思緒也開了閘,無數記憶和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他有時會怔怔地思索,而忘了喝酒。
流砂皺眉道:「你不要亂動手腳!他的記憶力好得簡直可以和傳奇相提並論,醒來后一定會覺察到不對勁的。」
對身高超過十米的母巢而言,就是一桶酒也不夠它一口喝的。
片刻后,星蛹載著流砂,徐徐遠去。
「主人,您似乎有心事?」母巢的回應卻讓李察有些意外。
沒有每隔一段時間的放鬆,李察就會漸漸消沉下去。而這段時間,事情又實在太多。
當然,母巢晃了一晃的後果,就是讓整個大地都震動了幾下。緊接著,母巢居然也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從它腹部的排氣孔中居然也噴出大量酒氣,一時間酒霧瀰漫,就好像喝下去了幾十噸烈酒一樣。
「……也許……」李察頭一歪,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鼾聲輕輕響起。
「是的。」
「是的,主人。它們的構造功能非常簡單,借鑒了一點生命樹的解析成果,就創造出來了。和工蜂一樣,除了最初的一批外,它們可以自行繁衍生長,並不需要佔用我的創造單位名額。」
「你也會喝酒?」李察失笑,然後又叫道:「喂!給我留點,這些都不夠你一口喝的!」
「你怎麼知道?」
流砂認真想了想,卻沒有想起有什麼需要母巢做的,於是說:「暫時沒什麼,等我想起來再說。啊,對了!以後有機會的話,多陪他喝喝酒。他如果說了什麼,你就告訴我,我會教你如何回答的。」
她站了起來,走到母巢面前,仰首看著這個龐然大物。而母巢則溫順地低下頭,伏在地上,甚至還輕輕地扭動兩下,以示討好。不過它動了這麼兩下,大地又為之顫抖。
流砂等母巢把所有的龍血珠都吞了下去,才說:「讓分腦送我回去吧。」
李察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我有一些仇人,他們叫門薩,叫約瑟夫,也叫熊彼德。我想殺光他們,但是現在卻還不能這樣做,必須得再忍耐一段時間。哪怕是最弱的熊彼德,也不能現在就去滅了他們,甚至一兩年內都不可以。我是不是很沒用?」
母巢回答:「造酒比創造戰鬥單元容易多了。造出把我自己灌醉的量,只需佔用兩個名額就夠了。」
「好吧,這些是你的了。」流砂手一揚,幾顆透明的,裏面裝著滾動著的鮮紅龍血的珠子就向母巢飛了過去。那是紅龍卡羅的血。
「我只是用類似於酒精的噴霧讓主人醉得更加徹底而已。他是不會覺察到不對的。」母巢的聲音中居然頗有幾分討好之意。
「食物,一種相對高效的食物。我可以演示一下。」
只是流砂小臉卻白了一下,這一記踢得太重,結果她的腳直接就腫了。母巢所謂的頭部只是裝飾和陷阱,蟲甲格外的厚實堅硬,流砂的腳哪是對手。不過流砂自己就是神官,一個強力治愈下去,傷勢就好了。
李察默然片刻,嘆了口氣,讓星蛹吐出一個木箱,裏面居然裝的是滿滿一箱的烈酒。李察揮手叫星蛹離開,自己找了塊空地坐下,默默地打開了一瓶酒,喝了幾口,才吐出一口酒氣,說:「我只是想要找個地方可以一個人喝點酒而已。」
李察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用酒瓶一下一下地敲著自己的頭,咬牙道:「不,你不知道!如果換了那個男人,他一定不會顧及那麼多,直接帶兵就殺過去了!」
「星蛹會更加舒適。」
流砂又好氣又好笑,用力一腳踢在母巢的頭上,怒道:「安靜點!」
「因為……呃!」母巢居然打了個酒嗝,然後才說:「人類只有有心事的時候,才會一個人喝酒吧!」
母巢激動得揮舞著的軟管口器都在顫抖,它一個失神,差點讓其中的一顆龍血珠掉在地上。
「那麼主人的心事呢?」
「說說看?」
「……好吧!」
「很讓人震驚。」李察說。
母巢果然不動了。
「他睡著了?」流砂問。
李察一怔:「責任?」
李察一怔,抬頭望去。母巢於他來說就像是山一樣的存在,頭部、口器和刀鋒與他的身軀相比小得可笑。從母巢口器里探出的幾根吸管依然插在酒瓶里,可以看到瓶里還剩了大半的液體。就這小半瓶酒,讓李察暈一下都辦不到,難道會讓如小山一般的母巢喝醉?
李察伸手蘸了一點放進嘴裏嘗了嘗,發覺甜得發膩。這種東西,一個普通壯年男人吃上一大碗,就夠一天生存所需了。
「當然!流砂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母巢儼然另外一副態度。
「是的,責任。所以你不能冒險,要好好的活著,因為還有很多人把自己的前程、生命乃至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李察怔怔地問:「是這樣嗎?」
「這怎麼能告訴你?」李察失笑。
李察不答反問:「母巢,你有害怕的事情嗎?」
「為什麼這麼問?」李察覺得有些奇怪。
恍惚之際,李察看到母巢巨大的身軀居然晃了晃,就好像真喝醉了的樣子。
母巢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兩種行事風格,並不能說誰對誰錯。要看最終的結果才知道。」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喜歡上了喝酒的這種感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真正的放鬆,放縱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在平時,他縝密的思緒不會有這種機會。
「……確實有些。」或許是見母巢也喝多了的緣故,李察居然承認了。兩個喝醉的人或者是其它的什麼生物湊在一起,總是很容易就把距離拉近。
李察有太多的心事,一件件堆積在那裡,就算他以為自己一時忘記了,但重量卻總是在一點點地壘上去,壓得他漸漸疲憊。
「三個浮島豪門,當然不能輕舉妄動,你沒有做錯什麼。」
母巢看著李察,片刻后揚起一根軟管,對準李察的臉輕輕一吹,一團帶著濃冽酒味的霧氣就噴在李察的臉上,被他吸了進去,然後就睡得更加深沉了。
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了母巢的聲音:「這就是喝醉的感覺嗎?果然不錯!」
對母巢能夠創造出這種樹種,李察也頗為震驚,這甚至比它創造出了某種強力兵種還要令人驚訝。這片森林,這些忙碌的工蜂,以及不遠處宏偉的蟲巢,母巢似乎正在這裏創造著一個獨一無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