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城》卷五 燃燒的永夜

章三十九 如山的男人

卷五 燃燒的永夜

章三十九 如山的男人

撲通一聲,那三顆頭顱被扔到了眾強者面前。
他右手握著那把出奇龐大的破爛方刀,把巨刀橫扛在肩上,左手上則提著三顆頭顱。那三個頭分屬不同的種族,頭髮、鬍鬚和肉質觸鬚被纏在一起,胡亂打了個結,就這樣被那個男人提在手裡,走向旭日初升之所。
李察又是一笑,說:「您救了我的命,又救了白夜,而白夜對我幫助很大,如此算的話,您對我的幫助之大是難以衡量的,我讓您開心一些,又算什麼呢?」
勞倫斯聽到這番話,頓時一怔,狐疑地看了李察一眼,問:「小子,你究竟有多大?就這麼會說話了?這話確實說得老子心裏頗為舒服,可是卻不像你這個年紀應該說出來的話呢!」
「把它們煮了,今晚下酒慶功!」菲利浦如是道。
不過天花板上的痕迹讓李察看了感覺非常的眼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就在他驅動著自己的意識努力回想時,旁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如破鑼般難聽的聲音:「臭小子,醒了就別發獃,快點配合我一點,老子快被你累死了!」
而現在,屠龍者就握在那個壯碩如山的胖子手中。
此刻,在大地上,一個身影正從遠方向要塞走來。
這個男人,就是神聖同盟的皇帝,嗜血的菲利浦。
他走近了要塞。
達克索達斯人撤退時,這個男人孤身追擊,並提了三顆頭顱回來。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殺敵數肯定遠遠不止三個,因為只有被他看得上眼的敵人,才有那個榮幸讓他專門把腦袋提回來。能夠被他盯上的,放眼整個達克索達斯,都會是有名有姓的強者。
然而,即使沒有大地震顫作為陪襯,也沒有一身傳奇級別的盔甲作為側面印證,惟一特殊些的、扛在肩頭的那把三米長、一米厚的方刃砍刀還生滿了鐵鏽,刀刃上甚至有兩個拳頭大小的缺口,這個身體壯碩得像座小山般的男人卻油然而有睥睨天下的氣概。
正在休息的兩名黑甲強者從城頭上一躍而下,落在袒胸露背的巨大胖子面前,單膝跪下,恭敬道:「陛下!」
勞倫斯手上動作不停,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是都喜歡表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深淵地獄也敢闖一闖嗎?要是喝了點酒,更會覺得自己連傳奇都能砍了!」
這把刀本身就是一段傳奇,凡是敢於輕視它的存在都已喪生在它的刀鋒下。當年查爾斯大帝揮舞著它斬下魔龍達拉魔阿的頭顱時,為它的傳奇奏響了最強音!
「我這個年紀應該怎麼說?」李察神色自若地問。
不過若仔細觀察,可以看到他們身上的鎧甲都是神聖同盟皇室的風格式樣。這兩個人孤零零地坐著,和其他強者並不合群,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休息。但是諾蘭德強者們卻沒有人對此表示不滿,在達克索達斯瘋狂般的反撲中,強者們很清楚這兩個頗為神秘的人物是多麼的強大,這點僅從被他們撕碎的無數達克索達斯人身上就可以看出。
「我一直過得不算容易,成熟得早點,也是應該的。」李察的微笑總是很迷人。可是勞倫斯卻看出了一些隱藏在微笑之後的苦澀。關於李察的事,白夜已經說了不少給他聽,所以他其實頗為理解李察。
視線一轉,李察就看到了一張蒼老的臉,只看那滿臉猥瑣的表情,就知道是聖勞倫斯。看到是他,李察頓時鬆了一口氣。這位曾經的聖構裝師目前的醫術或許比他曾經的構裝水平更高,只要在他手裡,什麼樣的傷勢都不會是問題。
刀鋒上的缺口,是在達拉魔阿的頸骨上磕出來的,刀身上的鐵鏽,則是被魔龍頸血腐蝕的痕迹。這把刀原本的名字就叫屠龍者,或許迄今為止,它也是整個諾蘭德無數帶有屠龍字樣的武器中,最實至名歸的一把。
那是一個胖子,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皮褲,將泛著油光的肚皮完全袒露出來,一雙生滿了黑毛的大腳踏在大地上,一步步向要塞走來,步伐紮實有力。他的腳步沉重,落地會濺起些許的灰塵甚至是石子。可是任何一個體型如他的胖子,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會有這樣沉重的步伐。以他的力量,完全可以像其他強者那樣踏足時讓大地為之震顫,可是他卻沒有。只看他的腳步,就和普通人無異。
其他諾蘭德的強者們也紛紛從城上躍下,跪在大道兩邊,同樣恭敬叫道:「陛下!」
這頭不知活了多久的凶獸,此刻已經變成了屍體。要塞內到處都是激戰的痕迹,無數達克索達斯人的屍體依然倒在戰死的地方。沒有人有時間收拾它們的屍體,甚至諾蘭德強者的屍體也沒有餘暇收殮。
要塞內的建築已經損毀了大半,邊緣處更是多出了一個恐怖的大坑,劇烈的衝擊波甚至摧毀了方圓一公里內所有的建築。空氣中瀰漫著各種奇怪的味道,中人慾嘔。但是在要塞的城頭上,幾名諾蘭德的強者正在默默地收拾著身上的傷口,或者是閉目休息。他們已疲累欲死,甚至沒有力氣去慶祝一下這歷史性的勝利。在這些強者中,有兩個人格外引人注目,他們穿著一模一樣的深色鎧甲,和其他強者個性化強烈的裝束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們盔甲的胸口,有大片挫刀挫過的痕迹,在那裡原本應該有的徽章,已經被人為地銷毀了。
當李察張開眼時,看到的就是上面布滿了斑駁霉跡污痕的天花板。天花板高而深遠,挑高接近了十米。正常諾蘭德人類的建築根本不可能有這麼高的舉架,顯然這要麼是異族的房間,要麼就是某個有特殊用途的大廳。
此刻極目望去,還可以看到極遠處正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在緩慢移動著。那是反攻旭日初升之所失利、被迫撤退的達克索達斯人。而在強者們前方的城牆下,堆著許多達克索達斯強者的屍體,城頭上還橫躺著一頭出奇龐大的人馬督軍,甚至在強者們身後,還有幾名龍人的屍體。剛剛的戰鬥中,諾蘭德的強者們完全被達克索達斯人包圍著,從四面八方猛攻!
李察呵呵一笑,說:「我才醒過來,反應比較遲鈍,現在才開始害怕呢!」
無論在哪裡,天位聖域都可以得到和傳奇強者差不多的尊敬。
這個聲音也同樣的熟悉,不過李察卻說什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而且此刻他身體的狀態也非常奇怪,明明能夠感覺到身體各個部位的存在,身體卻完全不聽從他的指揮。李察覺得自己胸腹間特別的涼,好像有風在吹來吹去。可是風怎麼會吹到身體里去?接下來又是陣陣奇怪的觸感傳來,好像有一雙手正在撫摸自己的內臟。
李察驀然驚醒,瞪大了眼睛!他用力抬頭,向自己的身體望去,卻赫然看到自己赤裸躺著,胸膛已被剖開!一雙枯瘦如柴的手正捧著像是肝髒的臟器,用一把還帶著銹跡的小刀在切削著。驟然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李察卻出奇的沒有驚叫震怖,而是瞬間感知了一下身體的狀況,發覺頸部以下的部位確實不在自己控制之下,就轉頭望去,要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再說。
然而現在,這頭來歷不明的凶獸,無數強者不願提起的噩夢之源,卻離開了自己的巢穴,趴在了軍團要塞的中央,長達數十米的龐大身軀壓壞了要塞內不少建築。它龐大的身體上有無數縱橫交錯的傷口,椎形的頭部下方几十根用來吸食腦漿的軟管被切得七零八落。一名諾蘭德的強者正守在瑪拉諾斯的軀幹旁,警惕地望著四周。
撫摸內臟?!
因為他洗刷了神聖同盟數十年的恥辱,幾乎以一己之力攻入旭日初升之所,悍然斬殺了讓人聞名色變的食腦者瑪拉諾斯,又在接下來的數日擋住了達克索達斯人的瘋狂反撲。那把生鏽的方形巨刃雖然形狀上看起來像把放大的菜刀,可是刀下卻斬殺了數以百計的達克索達斯強者,而上面的鐵鏽甚至都沒有被刮落一片。
勞倫斯一怔,神色複雜,說:「話是這麼說,可是在你這樣的年紀,能夠這樣想的人確實不多。」
看到李察鎮定的樣子,勞倫斯顯然非常失望,悻悻地道:「臭小子,倒是挺鎮定的,我還指望嚇你一跳呢!」
強者都是有尊嚴的,特別是絕域戰場這種強者獨行之處。然而,所有的強者,包括天位聖域,都心甘情願地放低了自己高傲的頭,彎下不屈的身體,跪倒在這個男人面前。
但是真正的強者看到這把樣式很有些搞笑的巨型方頭菜刀,卻都心生戒懼。
這個男人不需要什麼氣勢。他站在那裡,就是氣勢。
但是,旭日初升之所還是回到了諾蘭德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