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若煙火般絢爛
章二十三 真正的勇敢
看著眼前的痛苦殿堂和下面的腐敗源液，伊俄就像看到了至少兩個頂級祭品，那就意味著他將成為二十級的神官。這是長久以來伊俄多出來的心病，那就是不論看到什麼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祭品上去。
中年男人全身顫抖著，死盯著坑底空空如也的腐敗之源。但是他正在迅速老去，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肌膚也皺得如同乾枯的桔皮。短短几分鐘，對這個男人來說卻相當於過去了幾十年。男人已經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恐懼，可是他眼中的金色光芒卻完全不曾淡去，依舊死盯著那片空曠的黑池。
戰鬥神官頗為奇怪，因為放棄如此巨大一筆財富，李察居然只有些許的遺憾。他聳肩道：「很可惜！」
李察將三枚苦痛精華小心地放入封魔箱，然後四處看看，頗有意猶未盡的感覺。星蛹此刻飛行的速度相當之慢，時速僅僅六十公里，把骸骨運到動蕩之地后，往返一次就需要四五天時間。李察絕不可能在黑谷停留那麼久，不要說勇氣之神的教會會傾力反撲，就是鐵三角帝國都有可能產生不可測的變數。
他很快就不再看，而是躍上戰馬，繼續向黑谷中心區域奔去。當他看到已是一片廢墟的痛苦殿堂時，先是怔了一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他用力眨了下眼睛，看到眼前一切都是真實不虛，眼中立刻燃起熊熊火焰，重重哼了一聲，這才策馬向痛苦殿
李察淡淡地問：「這是……你父親的意思？」
這就是以自身為載體，承接諸神意志降臨的後果。破壞位面規則，必將承受相應的代價。
李察沒有回答，而是勒停了戰馬。在他身後，五十騎精英騎士默默地列成了橫陣。
遙遙看到李察，年輕男人即刻高呼：「是李察嗎？深紅大公李察？」
李察哼了一聲，把激烈的言辭放回肚裏。夜裡的流砂是太過可怕的生物，不是區區熊首督軍精華能夠應付的。李察選擇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和顏悅色地說：「我這樣做算是一種試探。既然鐵三角帝國沒有派人來攔截我，讓我試探出了虛弱的本質，那今後我就不客氣了，不妨多對他們提些要求。」
此刻李察已經到了鐵三角帝國的國境線上。經過一日一夜的賓士，途中只休息過數個小時，這種速度與距離的結合讓李察有了一種奇異的愉悅。再向前幾十公里，就要越過鐵三角帝國的邊境，進入深紅公國。這條邊境線從無到有，又向鐵三角帝國境內移了十幾公里。
流砂忽然說：「不敢攔截？這話說得稍早了些。」
「是的，我之所以選擇從地面走，就是在這樣期待著。」李察點頭。
此刻的痛苦殿堂周圍堆放著無數剛拆下來的黑磚，到處都有腐敗之液在四處浸染漫流，巍峨的痛苦殿堂已只有原本三分之一的大小。這個男人幾乎不敢相信
「流砂！」李察只覺得臉上微微有些發燙，怒視著這個毫不留情地揭穿自己過去真相的美麗女人。
又到夜晚時，一騎雪白的戰馬奔騰而來，沖向黑谷。馬背上端坐著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人，濃密的金色鬍鬚更為他增添了不少氣勢。到了黑谷邊緣，他反而不著急了，翻身下馬，一路向黑谷內走去。他的步伐從容穩定，沿著李察走過的路線一直走入谷內。他也看到了雕像，看到了監管巨人的屍體，也看到了肋骨的余骸。所有的村落、小鎮都寂靜無人，沿途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囚犯屍體。他在一具屍體旁蹲下，拉開屍體的衣服，仔細看了看下面的傷口。這個人心口處血肉模糊，似乎是被什麼利器強行剖入胸膛，絞碎了心臟所致。他又看了幾具屍體，傷口都大同小異，全部是破壞心臟，而且各個屍體上創傷痕迹都頗有些類似。
流砂忽然笑了起來，說：「你以前可從來不會做這樣無聊的事。那時候的你明明很幼稚，卻偏偏整天板著一張臉，像個最可怕的守財奴那樣精心計算著每一個金幣和每一分鐘，生怕浪費了哪怕是一點點。你還拚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然後想方設法去完成答應過的每一句話。嗯，總而言之，你就是在裝成熟呢！」
李察放緩了魔騎，向流砂說：「星蛹現在應該快到動蕩之地
撲通一聲，男人的身體沒入了腐敗之源。而勇氣之神的威嚴意志則回歸了神國。
「不！這隻是我個人的決定，跟我來的也只有我自己領地上的騎士！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我們鐵三角帝國皇室傳承了無數代，今天血脈里依舊流動著勇者的熱血！」巴利安的聲音越來越大。
這本身就等同於回答，年輕男人即刻吹起悠長的號角，隨即高舉戰旗衝下山崗，直到距離李察不到百米，他才揮停了手下的騎士們，孤身一人向李察奔來，然後勒停戰馬，死盯著李察，緩緩地說：「我叫巴利安，是鐵三角帝國第九皇子。當然，你可以無視后一個身份，但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
「因為今天我不準備讓你離開鐵三角帝國！要麼留下，去朝見父皇，並且撤消你那些可笑的要求。要麼你就踏著我的屍體離開鐵三角帝國！」年輕男人斬釘截鐵地說。
「怎樣？男孩？」流砂一臉挑釁。
高挑著戰旗的是一名威武的年輕男人，濃密的短須還無法掩蓋他年輕的臉，他胯下的戰馬正不斷用蹄子刨著土，看來這傢伙和它的主人一樣，都是脾氣不怎麼好的傢伙。這個年輕男人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彪悍的氣質，完全是典型的北國男人。
這時大地開始微微顫動，隨即震動越來越明顯，一個接一個的騎士出現在
過了片刻，他才策馬奔入痛苦殿堂的廢墟，然後默然不語。在他面前，是已經徹底被挖開的腐敗之源。
「你期待他們來攔截你？」流砂問。
「為什麼？」李察微笑著問。
等他們走後，數千隻留下的工蜂才動了，去完成它們早就應該完成的任務，清理掉所有失去靈魂的囚犯。工蜂的效率高得驚人，僅僅十分鐘，它們就完成了任務，成片飛起，返回動蕩之地。
這是痛苦與黑暗糾纏在一起，凝聚到極致的產物，只有在非常罕見的環境中才會產生。它們是諸多法師的愛物，那些擅長幻術與精神魔法的法師們更願意以畢生積蓄換取一枚苦痛精華。如黛玫那樣的咒術師如果佩戴一枚，各類負面魔法的威力至少可以提升一半。這就是苦痛精華不遜於蛛晶的原因。
一夜就在忙碌中度過，北方冬天天亮得格外的晚，當李察按照正常的七點鐘結束冥想時，窗外仍然是一片黑暗，半點晨光都看不到。黑谷已經被翻得底朝天，一夜時光，工蜂們在黑谷不同地點挖掘了數百條深達百米的洞穴，卻沒能發現更多有價值的東西。於是藉著未褪的暮色，李察帶著五十騎精銳騎士離開了黑谷。
伊俄這時走了過來，他伸頭向坑底看了看，立刻就被濃重的味道熏得抽了幾下鼻子，然後苦著臉說：「這一池
腐敗之源看來歲月久遠，以至於產生了三枚苦痛精華，最大也是最古老的一枚苦痛精華幾乎比最小一枚大了一倍。這三枚苦痛精華加在一起的價值可以達到四顆蛛晶。僅此一項，此行就算收穫不菲。而星獸骸骨根本就是無價的。
「可惜時間來不及了，搬不了，都放在這吧！」
這個中年男人忽然翻身下馬，找了塊空地跪下，然後開始默默祈禱。片刻後天空中的雲層突然劇烈翻滾，從濃雲深處開始冒出無數細小的金色閃電，一個無比威嚴的氣息當空而降！中年男人緩緩站了起來，張開雙眼，眼中的光芒已經變成完全的金色。他大步走到深坑前，上身前傾，俯視著深坑，忽然臉上閃過怒氣，吼叫道：「我的星獸遺骸！……李察，李察！你居然敢搶走我的星獸遺骸！」
男人最後似乎想要掙扎，可是卻已經太遲了，他再也站立不住，一頭向深坑中栽去。在下墜的過程中，那個威嚴的聲音吐出的最後一句話卻是：「真是沒用的東西！」
不過李察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稍許安心：「沒事，我只是暫時把它們放在這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