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第一卷 風雨破中州

第二十一章 原來是束修啊

第一卷 風雨破中州

第二十一章 原來是束修啊

牛二瞅瞅天上的陰雲,見雨水漸漸變小了,就敞著胸懷脖子上掛著沉重的一貫錢衝進了雨水裡,腳步很是匆忙。
牛二也不反駁,瞅瞅店裡三兩位納涼的食客,轉身就去了甜水井。
母親因為要使用打量豬肉的關係,一直想把店鋪掛在屠夫幫的照看範圍之內,這樣因為有了生意往來,屠夫幫就不會對七哥湯餅店加收很重的行會費用。
鐵心源蹲下來平視著牛二道:「你是一個講規矩的人,西水門的商家都清楚,為什麼你不是狻猊幫的堂主?」
鐵心源從櫃檯後面數出一貫錢,也不包上,就用手拎著費力的拿給牛二道:「這是你要的規費。」
茶葉店掌柜的頓時臉色發白,兩隻手搖的如同車輪一般的道:「沒有,沒有,您隨意。」
在一次進貨的時候,母親和屠夫幫的管事說了自己的想法,於是屠夫幫的人就去找狻猊幫的人說話。
店鋪交給兒子很放心,這孩子從來都沒有算錯過賬目,莫說零散的一點小賬,年尾的店鋪大帳這孩子也從來沒有算錯過。
「就算他不會被砍頭,他如今落難了下場一定好不了。」
牛二冷冷一笑並不理會,總有些無聊的人會說一些沒影子的事情。
「看樣子牛二這是真的要當堂主了……」綠頭巾掌柜的瞅著牛二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為什麼你不是堂主?不是說你們只認拳頭嗎?」
鐵心源笑道:「我從來沒有打算請一位好人來當我的先生,如果孩兒的心術不正,自然要請一位博學通達的先生來彌補心智的不足,如今孩兒開始一個乖乖孩子,自然要學一點鬼蜮伎倆來防身,免得有一天被人家賣了還不自知。」
牛二睜開一隻眼睛道:「爺爺早就把話說的清楚明白,是老子賭輸了沒錢了,難道說你還敢去告訴堂主去不成?」
牛二愣了一下皺眉道:「你家就是那戶住在皇城腳下的人家?」
牛二像趕蒼蠅一般的揮手驅趕鐵心源道:「他們人多!」
牛二一把取過那串銅錢,掛在脖子上斜著眼睛瞅了一眼茶葉店掌柜的道:「怎麼,你有想法?」
鐵心源只是笑笑不做聲。
對於這種潑皮,前世的時候鐵心源見過很多,如果把牛二身上的狻猊紋身換成龍,或者虎,把他光頭上的那一撮毛換成染得花花綠綠的毛髮,再把他腰間的解腕尖刀換成西瓜刀,至少鐵心源是看不出其中的差別來。
牛二咧嘴一笑道:「爺爺是從屍山血海里趟出來的好漢子,幫里那些土雞瓦狗算得了什麼。」
仔細的擦完桌子,鐵心源就習慣性的瞅著那個靠在牆邊搖晃著一身肥肉的黑大漢,長嘆了一口氣……
想到這裏鐵心源笑了一下,大人物就是麻煩啊,自己只是想找一個通達世事的老師,沒打算把自己的一輩子都獻給大宋,即便是趙禎對自己母子有恩,也不可能。
「狻猊幫里好像你的武功是最好的,是不是?」
「梁先生自然是比不上夏竦的,他連夏竦的腳後跟都比不上,當年啊……」
「你家的行費該交了。」牛二坐在樹下攤開雙腿毫不在意的對鐵心源道。
鐵心源把碗里的稀飯喝光之後道:「這人死不了,大宋從來都是刑不上大夫,更何況夏竦乃是大宋士林中的重要人物。孩兒想給娘掙一副誥命回來,跟著上土橋的梁先生根本就達不到目標,唯有跟著夏竦才有可能。」
鐵心源笑道:「母親不必煩惱了,孩兒今日已經把給先生的束脩交過了,整整一貫錢呢。」
因為這裏面有無數的利益糾葛,也就產生了數之不盡的大大小小的幫派,七哥湯餅店正好處在狻猊幫的控制範圍裏面。
母親從頭到尾都沒有問起那一貫錢的事情,兒子做事很有章法,既然他把一貫錢給了牛二,那就一定有給的理由,她從不認為有人可以哄騙自己的兒子。
鐵心源起身離開,走了半截又轉回來俯身瞅著躺在地上睡覺的牛二道:「多出來的一貫錢,恐怕是你自己要的吧?」
鐵心源皺眉道:「這會壞了狻猊幫的規矩,您這樣做如果被貴堂主知道了,恐怕不好。」
鐵心源想了一下道:「可以給你,我只想問問你收的這種規費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如果我們家以後每個月都需要給你們上繳倆貫錢,這家店鋪我和母親也不用開了,反正賺的錢都給你們了。」
鐵心源笑道:「除了皇帝,沒人能抄我們家,你在西水門混,難道連這個典故都不知道?我擔心你還沒進我家門,就會被強弩給分屍了。」
下午的時候來了一片陰雲,不大功夫天上就開始下雨了,很快就驅趕走了暑熱,趴在櫃檯上睡覺的王柔花抬起頭,見兒子在店裡忙裡忙外的,就重新把腦袋支在下巴上準備再睡一會。
龐太師說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不過被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引用之後就變了味道。
店裡的人群逐漸散去,王柔花安排兩個婆娘今晚住在店裡,她找來一件蓑衣,母子二人頂在頭頂嘻嘻啊哈哈的往家跑,狐狸背著一個不大的錢袋子吃力的在雨中挪動,見鐵心源母子已經跑遠了,委屈的仰頭大叫兩聲,然後努力地在雨中奔跑。
牛二瞅瞅七哥湯餅店,緩和了一下語氣道:「皇家成不了你家的靠山,做買賣進行會這是規矩,皇貴妃家的店鋪同樣要交規費,三個月,你家的規費只加重收三個月,三個月之後一如常例。」
天色漸漸地昏暗了下來,這時候都該回家吃飯了,雨水下的再大,也沒有繼續避雨的理由了。
每天半夜時分,豬羊雞鴨鵝這些被宰殺好的牲畜家禽就會從西水門進入東京城,通過西水門的碼頭被運送到四面八方。
欠別人的還就是了,賣身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吧。
鐵心源笑道:「您不說清楚,孩兒怎麼知道。」
鐵心源見母親把話只說了一半就奇怪的看著母親,卻發現母親的臉色有些蒼白,囁喏了很久之後才道:「夏竦不是好人。」
和鐵心源說話,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年齡,至少牛二從來都是把他當做大人來看待的,從小就在這條街上泡大的孩子多少都有幾分擔當的,相比起來,鐵心源不過比那些頂著籃子在街面上叫賣的孩子更小一點而已,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油光水滑的人精孩子在西水門不稀奇。
這樣的人怎麼能讓母親去接待,眼看這傢伙大步流星的走過來,鐵心源笑著迎了上去,指著甜水井邊上的大樹道:「去那裡說,那裡涼快一些。」
牛二瞪大了眼珠子沉聲道:「你們敢離開西水門?小心老子抄了你們的家。」
「源兒,夏竦真的不是好人,如果有別的先生可以代替,就不要拜在他的門下。」
鐵心源點點頭。
「源兒啊,為娘問過了,上土橋的梁先生答應接受你的束脩了,不過聽中人說,束脩不能輕,還要加上三色禮才成。」
西水門一帶討生活的都是苦力和小販,但凡是有點資財的人都不會選擇把家安置在這裏。
說話的結果就是屠夫幫的一個幫眾被狻猊幫的牛二砍掉了一隻手,也連累七哥湯餅店一個月要交一貫錢的行會費用,具體執行的人就是牛二。
牛二管理著半條街,應該很有錢才是,但是這個傢伙長年累月的只穿一件長衫子,腳上的鞋子都能看見腳拇指,一靠近人渾身的酸臭氣就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以前讀《水滸傳》的時候,在楊志賣刀一章裏面見識過潑皮牛二的風采,還以為只是小說家言而已,誰知道,自己撞鬼了一般的在東京市上真的見到了這樣的一個傢伙……
牛二嘶聲笑了一下道:「是你母親先壞的規矩,既然店鋪在我狻猊幫的地盤裡,為何要去找屠夫幫?那些豬肉佬能給你母親撐腰?小子,老老實實的把錢拿出來,要不是看在你們孤兒寡母的份上,爺爺早就把你家的店鋪夷為平地了。」
屠夫幫打不過狻猊幫,母親的店鋪就沒有法子掛在屠夫行會裡,為了那個受傷的屠夫幫的人,母親息事寧人的多出了倆貫錢,賠給屠夫幫,為這件事母親生氣的好幾夜都沒有睡好。
牛二嘿嘿笑道:「爺的手氣不好,沒錢了,全西水門的店鋪就你家生意好,爺爺不問你要問誰去要?」
鐵心源笑道:「行費該交,只是我想問一下,我家不是十五天前才交過嗎?要交也是等到下個月再說啊。」
王柔花警惕的朝門外看看,小聲道:「兒啊,夏竦不是要被砍頭了嗎?你這個時候拜他為師不成啊,這會連累你的。」
他之所以拋棄了豪奢的生活跑去趙普的廢宅子里寄居受罪,目的就是要告訴皇帝和所有的朝臣,自己對大宋只有忠心一片,他直到現在都不願意表露自己的政見,哪怕是面對鐵心源這樣一個孩子。
店鋪里擠滿了避雨的人,牛二也擠進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牛二,你要當狻猊幫的堂主了?」
雖然好水川戰敗,大宋損失慘重,但是,這是國家的失敗,並非是某一個人的失敗,自己將和趙普一樣忠心為國,不管皇家給出怎樣的懲罰都心甘情願的接受。
「娘啊,如果夏竦不落難,您覺得孩兒有機會拜在他的門下嗎?就算是夏竦倒霉了,可是他一肚子的學問卻是真實的,難道您以為夏竦的學問會比不上上土橋的梁先生?」
牛二笑道:「小子,你前幾日說的那些話爺爺都聽進去了,後來仔細思量之後發現,老子要是現在另立旗號,死的恐怕會很快。」
一個戴著綠頭巾的茶葉鋪子老闆驚詫地問道:「源哥兒,這個月的規費你娘不是已經交過了嗎?怎麼還交?」
鐵心源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就甩著抹布回到了店鋪,無論如何,明天必須給牛二一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