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雨破中州
第六十三章 王素的痛苦沒有止境
張小娘子笑道：「一飲一啄莫非天定，老身可開不出生漆這樣酷烈的藥方。」
面對皇帝親自賜名的女醫生，王素不敢託大，連忙施禮道：「如此，還請張小娘子盡心施救，老夫定會懷感五內。」
老狗慘嚎一聲想要哀求，兩排牙齒卻抖動的說不出話來，任憑兩個彪悍的僕役給拖了出去，不大功夫，外面傳來兩聲悶響，然後就安靜了下來。
王素沉聲道：「住嘴，檀檀的事情不可公諸于眾。」
王懷禮面色蠟黃，即便是躺在柔軟的床上，汗珠子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往下流，見王素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更是連呻吟聲都消失了。
王懷禮勉強張著嘴道：「勞三叔挂念了。」
直到現在鐵心源也不知道那個老頭子到底是什麼人。不過有一點他非常的肯定，這個老頭並非王家人。
「什麼？」王素頓時有五雷轟頂之感，嗓子眼一甜一口血就噴了出來，仰天怒吼道：「祖宗啊，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混賬東西啊！」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自以為智慧高深，自以為自己比別人聰慧就能把別人操控于股掌之上，站在高處如同神祇一般俯瞰天下人。
這種人實際上是世界上最可惡的一群人，也是歷史上每一次農民起義哪怕付出血海一般的代價也要推翻的一群人。
隔著老遠他就聽見了王鈺的慘叫，老淚忍不住撲簌簌的流淌下來，強自難過了許久才
王鈺痛苦地綳直了身子，嘶吼道：「爹爹，檀檀來了，檀檀來了，定是她給女兒帶來了災禍，爹爹，孩兒好癢啊。」
王素趕緊記下醫囑，再次感謝了張小娘子，不理會王鈺的哀求，硬著心腸離開了王鈺的院子。
王懷恩把自己倒鎖在院子里，不許任何人見他，身上的刺癢，洗了一遍澡之後就已經輕鬆了很多，只是鬧事裸奔這件事給了他最嚴重的一次傷害，只要一想到自己赤身裸體在鬧市狂奔別的模樣幾乎被全東京的人所熟知，他就羞憤欲死。
「手足相殘，何苦如此酷烈？」
坐在一邊喝茶的女醫張小娘子見王素進來了，放下手裡的茶杯道：「令愛的傷情很是麻煩，她不僅僅是被生漆咬了，最難受的是這些生漆裏面有魚膠很難清除，我用刀子清除了許久還是有殘留之物，胸乳之上殘留最多，因此，令愛還要忍受生漆的噬咬之苦至少半月，舊皮褪去，新皮長出才算治好了一半。」
如今，那兩個人傷情很重，唯有從王懷恩這裏找到真相了。
王素頓時來了精神，三兩步走到王鈺的床前，抱著女兒的腦袋在她耳邊輕聲道：「鈺兒啊，再忍忍，只要你把這一關熬過去，就有子女之福，我兒當勉力過了此關，日後定會後福無限。」
只要是神祇就會有超越凡人的
「到底怎麼回事啊？」王懷恩再一次重重的把腦袋磕在桌子上。
好半晌才安定了下來，他沒有想到王懷禮會受這麼重的傷，恐怕這次就算是治好了，也會落下殘疾，此生再無入仕的指望。
王懷恩猛地往前一撲抱住王素的雙腿道：「三叔你打死我把，你打死我吧，這事不能說……」
院子門被僕役給撞破了，王懷恩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一般怒吼道：「滾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老狗如今就跪在王素的面前，一五一十的將鐵心源找他的事情掀了一個底掉。
「不是……」這兩個字一出口，王懷恩就知道不好，噗通一聲跪在王素麵前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
守在王懷禮身邊的女眷紛紛離去，只剩下專門給他看病的大夫。
王懷恩像是見了鬼一般的差點跳起來，這件事自己自問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三叔因何會知道？
王素這才起身，背著手去看三個受傷的子侄輩。
王鈺是他的女兒，自幼就嬌生慣養，人人都說王檀才是喪門星，哪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才是真正的喪門星，女醫聖張小娘子曾經說過她五臟俱寒，不宜婚嫁，是自己經不住老妻和女兒的哀求才勉強允許她出嫁，誰知道一連嫁人三次都不能守住一個丈夫，如果不是老妻臨終
「好生養病吧。」
王素說完之後就離開了王懷禮所在的院子，走到院門口只覺得陣陣眩暈之感潮水般襲來，勉力捉住門框這才沒有摔倒。
王素怵然一驚，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女兒連忙道：「您是說此次大難反而是我女兒的轉機？」
王懷禮哽咽著道：「侄兒記下了。」
王懷恩嘴巴張了好幾次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王素的臉色難看極了，自己不過是詐一下他，沒想到果然如同閣淵先生說的那樣，除非這三人傷害了檀檀，否則不可能遭受檀檀兒子如此酷烈的打擊。
只是看了女兒脖子上那一大片黑色的瘀斑，王素就握緊了拳頭，恨不能現在就衝出去找鐵心源算賬。
只可惜他們只會搗毀掉一批神像，卻在不知不覺中又會製造出一批神像出來……
王素背著手在屋子裡走了兩圈之後冷冷的瞅著王懷恩道：「現在四下無人，你可以告訴我你打算怎麼戕害你姐姐檀檀的？」
王懷恩把心一橫連忙道：「這事三哥和玉玉，瑤瑤都是知道的，我也是聽了三哥和玉玉一起商量怎麼對付檀檀，才知道那個本該死掉的劉婆惜還活著。」
剛剛一抬頭就看見三叔那張暴怒的面孔。
王素低聲自語了一句，就強撐著去看王鈺。
王素強忍著怒火道：「說吧。」
一聲吼完，仰天就倒，王懷恩連忙撐住
夏竦說過，王家的故舊親朋極多，這些年雖然已經不再走動了，但是按照大宋士人的脾性，完全斷絕根本就不可能。
女人的雙手被捆在錦被外面，連個粗壯的婆子緊緊地按著她的手，不讓她把手探進被子里去撓奇癢之處。
王素起身朝張小娘子施禮道：「勞您費心了，可有稍解小女奇癢的藥物，哪怕是讓她昏睡一陣也好。」
王素緊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了，漠然的看了老狗一眼道：「無故窺視我王家實在是罪大惡極，來人，打斷腿丟出去。」
王素的心頭頓時陰冷一片，戟指王懷恩道：「說出來，否則我真的會請出家法打死你，二哥也不會說我半個不字。」
王素長嘆一聲道：「你資質平庸，本就該安享眼前富貴，平安喜樂一生也是福分，不宜勞心費力的去鑽營。所謂災禍本無門，尤人自招取，這次大難不過是一個警兆而已，今後若能閉門讀書不理外事，未嘗不能出仕任職。」
卻不想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王素靜靜地聽完，點點頭道：「他這是咎由自取，登高樓喝醉酒再失足跌落，能活著回來確實不易，好生將養吧，病好之前不得離開府門一步。」
是夜，王家燈火一夜未熄滅……
張小娘子笑道：「令愛胸腹五陰聚結，平常針石很難奏效，如今雖說身受生漆噬咬之苦，身如火炭，卻最能激發她體內
張小娘子指指門外正在煎煮的藥物道：「麻沸湯已經在煎煮了，三份煮成一份之後與她喂下，一炷香之後當可沉睡四個時辰，只是此湯乃是大毒，不可輕用，因此，三劑之後不能再用，否則傷肝！」
王懷禮，王鈺和檀檀不過是堂兄妹，王懷恩卻是檀檀的親弟弟，他能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五郎的傷勢如何？」
王素悶哼一聲道：「找死！」
王鈺大哭道：「爹爹，定是檀檀，定是檀檀！」
把腦袋無數次的撞在門板上，卻捨不得一頭碰死。瓦市子里的說書人這次又有好的故事來吸引客人了，只要一說王家六公子……定會人潮湧涌的。
大夫拱手道：「受傷最重的是左臂，斷成了三截，上臂位置脫臼，左鎖骨斷裂，右肋骨斷了三根，所幸未曾傷及內腑乃是不幸中的萬幸。頭部三處破損，左耳的耳廓缺失大半……」
直到晚上，沒有王家人過來，看樣子老狗那裡還是靠得住的……
無論老狗的職業操守如何的好，在王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也是屁用不頂的，在保命和出賣之間，他很容易做出選擇。
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白日發癔症，明明身邊什麼都沒有，自己卻好像看到了無數的惡鬼在不停地糾纏自己。
「為了你母親留給你姐姐的那點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