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第二卷 五鼠鬧東京

第九章 不同人,不同命。

第二卷 五鼠鬧東京

第九章 不同人,不同命。

觸疏窗、閃閃燈搖曳。
河狸奪過鐵心源手裡的第四條魚放在劉靖的手裡怒道:「傻子一樣的題目為難誰呢?我用五十文錢租用了一條船,一張網,自己在河裡撒網,一個時辰就有了這些魚。然後又把自己發現的魚窩子指給了租船給我的船夫,船夫又給了我一百文錢。買了調料之後,我還多買了一隻雞。」
鐵心源又把目光轉向劉靖,五十文錢想買小龍鳳團茶根本就是在做夢。
滿嘴黑墨的癆病鬼笑道:「剛才看你一副文思泉湧的模樣,就知道你想吟詩,只是沒想到居然是一首詞,嗚,這首《婆羅門令》不比柳三的詞差多少,某些地方甚至猶有過之。今日方見神童風采,愚兄佩服。」
鐵心源笑道:「你可小看這女子了,人家有一手包餛飩,煮餛飩的好手藝,只是賣早飯,賺的不一定比你我在太學里的錢糧少。」
我輩即便在身在荒村,粗茶淡酒,破衣爛衫也一樣是人間良才。」
說完拿拳頭敲敲自己的胸口,發出砰砰的聲音。
河狸聽曲子聽得潸然淚下,而火塘邊上正在烤制的肥魚都已經快要焦了。
「學兄勿惱,小弟只是很好奇,學兄為何不直接參加秋試卻要來太學蹉跎歲月?」
鐵心源正要說話分辨一下,就聽河狸兄吼道:「閉嘴,論詩詞你可能高過我們一籌,不過啊,論到音律,還是聽劉靖兄的。琵琶一道,李龜年之下,就要數劉靖,劉長風了。」
想到柳永故去,這首《婆羅門令》就不由自主的浮上心頭。
「學弟既然胸有成竹,做哥哥的也就不多說話了,我輩士人最重有始有終,希望學弟和愚兄在此道上共勉。」
鐵心源笑道:「我和常人是不同的,沒心沒肺,沒肝腸,你的音律再美,如何能夠打動的了我?」
鐵心源笑道:「我才說完要你們看看我吃起東西來是何等的粗野,你們剛才都不信,現在埋怨什麼。對了,河狸,五十文錢可買不來十多條鮮魚,最多能買兩條啊。」
癆病鬼只是隨意的一笑,竟然有些滄桑意不經意的流露出來,看樣子不是一個簡單的傢伙。
楊懷玉笑著接過烤魚,咬了一口之後挑起了大拇指,嘴裏忙不迭的吃魚,眼睛卻已經盯上劍南燒春了。
「昨宵里、恁和衣睡。
鐵心源悶哼一聲道:「這傢伙是來東京和老婆生孩子的,七年間,他回來了三趟,他老婆就給他生了兩男一女,這一次回來,說不得楊家又要添丁進口了。」
說完不等小花回答,自己就動手調音,片刻之後,一聲脆響就在草棚中瀰漫開來,而後就有無數的大珠小珠落玉盤……
鐵心源不由得驚叫道:「你做什麼?」
劉靖笑道:「還以為柳三去后,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我譜曲的曲子詞了,沒想到大柳過後還有小鐵,妙哉。河狸,給我拿琵琶來。」
癆病鬼笑道:「能走陽關道,誰願意走羊腸小路?都是不得已罷了。你可知道柳三的死訊?」
河狸看著鐵心源腳下的一地魚刺,跺著腳道:「你一個人就吃掉了三條?怎麼沒把你撐死?」
小花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琵琶,端著盆子去邊上洗菜,燙菜,乾的很是熟練。
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憐意。
小飲歸來,初更過、醺醺醉。
劉靖仰天大笑一聲道:「東京人的眼睛都長在腦門上了,自以為是京城人士,就小覷了天下英雄,何其的可笑!
河狸從火堆邊上取過一條魚遞給楊懷玉道:「將軍放馬血戰,河狸佩服之至,唯有請將軍食一條魚聊表心意。」
劉靖攤攤手道:「我去茶莊拿茶葉一般是不要錢的,所以我也落下了四十文錢。你也不要看錢穆,他家在劍門,劍南燒春從前唐時期就風靡天下,據他自己說,劍南燒春的酒窖就在他家後面的山上。看酒窖的人是他爹。你覺得他弄來一些酒有什麼好稀奇的?」
霜天冷,風細細。
空床展轉重追想,雲雨夢、任敧枕難繼。
相比柳永別的詩詞,這首《婆羅門令》最是招鐵心源喜歡,寫得太飛揚靈動,層次太清晰。
在諸人的歡送聲中,楊懷玉跨上戰馬,帶著一群部屬一溜煙的向城門跑去了。
鐵心源接過學長手裡的茶杯道:「她就不是一個當歌伎的料子,再繼續做下去只會活活的餓死。」
你且看看,東京城除了盛產無用的勛貴,還盛產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茶棚邊上已經停滿了過路的馬車和行人。
劉靖意外的瞅了一眼正在吃魚的鐵心源嘆了口氣道:「許久未曾動琵琶,想不到技藝已經滑退到如此地步了。」
「那個柳三?哦,你說的是柳永柳三變?我記得當初他臨走前,他對我說打算回武夷山老家去看稻花,也不知道他回去了沒有。」
當劉靖五指按在琵琶上的時候,滿場儘是落淚抽泣之聲。
中夜后、何事還驚起。
癆病鬼輕笑一聲道:「那就是救人了,不過俗話說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直接斷了她唯一的活路,以後怎麼辦?」
楊懷玉大笑道:「胡混軍功而已,當不得大家讚歎,某家只是聽聞有劍南燒春,饞涎難忍,這才冒昧一見。至於大家剛才的言語,楊懷玉大為贊同,否則某家也不會去邊地了。」
癆病鬼學長湊過來小聲道:「憐香惜玉還是金屋藏嬌?」
癆病鬼笑道:「回去了,說來有趣,一個以詩詞聞名天下的人在回到武夷山之後,面對青山秀水,竟然再無片紙流出。別人問他的時候,他總是指指胸口道,全部在心裏,俗世人無緣于聽。他是去年稻花開的時候淹死在水田裡的,聽說他死的時候,稻田裡的胭脂魚聚集一起想要托他起來,終不能成……」
劉靖啞然失笑道:「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有這樣大志向的人如果連五迷聲色都無法抵抗的話,這句話就是一句空話。」
未有相憐計。」
只要上口,愁緒頓生,以前的時候只是因為需要才誦讀了很多詩詞,誰知道這東西念多了,也就停不下來了,最後變成一種習慣,烙進了靈魂,即便是歷經兩世,也揮之不去。
劉靖笑道:「五十騎逐羌人,立馬關山陣斬胡人一十三騎,喝問還有誰的將軍來了,劉靖為剛才失言賠罪。」
鐵心源看看桌子上精美的劍南燒春瓶子,吞了一口口水道:「原來我們這裏才是藏龍卧虎之地。」
錢穆微微一笑,打開了一壇酒,倒在茶碗里也不端起,肅手邀請楊懷玉飲用。
鐵心源不喜歡哀愁,他認為這根本就是一種負面情緒,因此才把腳沒進冰水裡面,希望流水能帶走心中的愁緒。
就連殿堂上的官員都是黃河兩岸,大江南北的好漢,可笑李瑋等人以為自己領走的那些人才是大宋英才。
「說得好!」只聽一聲暴喝從亭子外面傳進來,一個藍衫大漢大笑著走進棚子,朝劉靖等人抱拳道:「京城楊懷玉見過諸位,特來討一杯水酒喝。」
寸心萬緒,咫尺千里。
倒在楊柳岸,還是倒在稻花香中,區別不大,只要是倒在自家就沒有什麼好遺憾的,用一肚子的絕妙詩詞來做陪葬也算是雅事,別人不曉得柳永曾經吟唱出來的那些詞,鐵心源如何會不知曉?
回過頭的時候,發現癆病鬼兄正在嘴裏捻毛筆,衣服的下擺上全是字跡,其餘的學兄也都圍在邊上,指著癆病鬼的衣服下擺指指點點甚是興奮。
今宵里、又恁和衣睡。
聽到柳永的死訊,鐵心源放下手裡的茶,換了一杯酒,獨自一人坐在水渠邊上將腳泡在冰涼的水裡,把酒杯向南方遙敬一下,一口飲盡杯中酒。
「聽見了沒有?這裏面是空的!」
楊懷玉大喜,一手魚,一手酒碗,等手裡的魚吃完,桌上的十幾碗酒,也被他喝的精光。
鐵心源就蹲在火堆邊上,輕輕地轉動著肥魚……
絕妙的音樂讓所有的人陶醉,唯獨不能把鐵心源算進去,他的神經如同鋼絲一般堅韌,人間的聲色,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卷冗長的畫卷而已。
吃完魚,喝完酒,抹抹鬍鬚上的魚油,酒漬朝鐵心源笑一下,就朝劉靖等人拱手道:「某家進京,還未去兵部報備,待某家了結了俗事,定邀諸位大家一醉。」
河狸兄趕緊把小花的琵琶拿了過來,劉靖只是撥動了一下,就皺起眉頭,回頭瞅瞅不放心的看著自己琵琶的小花道:「沒有一個音是準的,你是怎麼彈的?」
錢穆看看桌上的空碗笑道:「這樣的武人恐怕才是真正的武人吧!卻不知他匆匆回京所謂何事,難道說邊關狼煙又起了?」
暗暗看過眾人的表情,尤其是在看到小花痴迷的模樣,鐵心源就嘆了一口氣,自己想要讓小花去農莊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