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山飛狐
第十三章 半闕詞
咱們官家多好的一個男人啊，就是因為身邊的女人太多，才讓皇宮亂糟糟的。
水珠兒瞪大了眼睛，捂著自己的嘴巴才沒有驚叫出來。
短短的半年時間，他已經是三起三落了，除過這一次，每一次升降都讓他膽顫心驚。
趙婉的神色頓時就黯淡下來，嘆口氣道：「他和媽媽在西域安家了。」
說這話從袖籠里又掏出一大卷子交子遞給水珠兒道：「這東西也要藏好了，我們過去的時候還要購買很多東西呢，西域那個地方不見得地貧民瘠，可是物資缺少是一定的，到時候我們帶一大筆嫁妝去西域，心疼死父皇！」
忙碌了一頭汗水的水珠兒推開窗戶猛地大叫起來：「公主，您看啊，下雪了。」
大雪繼續飄落，不大功夫，皇宮就白了頭。
趙婉瞅著滿臉淚痕的水珠兒笑道：「傻丫頭啊，我父親是官家，我母親是淑妃，我是當朝公主，能不給我俸祿的除了我高高在上的父皇，還有誰？」
「別聽那個壞人吹噓，飛起玉龍三百萬的話也敢說，奴婢覺得就是這首《念奴嬌》才讓官家生氣了，讓您沒了俸祿。」
趙婉惱怒的在水珠兒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道：「抬舉你呢，還不知道好。你以後就算是想嫁給源郎，也很困難啊，鐵家媽媽說了，憑什麼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的禍害女子，女子就要低眉順眼的受著？」
趙婉靠在一張卧榻上，再一次出聲告誡水珠兒。
夏竦也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冰雨
「確實遠了點，鐵家媽媽走了四個月才走到，不過，快馬的話一個半月就能走一趟。明天起我們就要開始學著騎馬了。」
也不知道扣俸祿這招父皇能支持多久？
「是啊，今天我去老宅子，結果發現裏面放了很多東西，還是張宗昌幫我拖上城牆的。」
「如果是以前，奴婢也不會去爭，去搶，這一回是您的俸祿啊，他們憑什麼不給？」
外面果然紛紛揚揚的下起了大雪，只是地氣還熱，白雪落在地上之後很快就融化了，只有落在梅樹枝幹和假山上的雪花才能留存。
趙婉瞟了一眼水珠兒，將雙手放在腦後靠在錦塌上悠悠的道：「他去哪裡有什麼打緊？我們總歸會過去的。」
趙婉笑道：「沒了桎梏的源郎，才是源郎啊，他以前可沒有作過這麼雄奇的詩詞。你這丫頭，將來說不定也是他房裡的人，現在說他的壞話，小心他將來不要你。」
「他回來了嗎？」
水珠兒拍著手大笑道：「鐵媽媽說的太對了，皇宮裡的事情我早就看的夠夠的。
於是，夏竦需要給自己身上扣一頂有罪的帽子，至少現在，沒有罪責的人站在朝堂上心裏會發虛。
趙婉說這話探手招水珠兒過來，把自己身邊的一盤子無花果乾遞給了她。
夏竦不明白鐵心源為何沒有跟隨穆辛去大食國，而是停留在了哈密，更不明白，一個好好的大宋爵爺會變成一個開飯店的商賈。
失敗的可能性遠比成功的可能性要大。
夏竦喃喃自語了兩句，然後就動手關上窗戶，老僕已經端來了飯菜，吃飯的時候不宜受凍，夏竦如今非常的注重養生。
眼看著銀錢如同流水般的出去了，工程的進度卻非常的緩慢，而皇帝卻久久的不進皇宮，住在翠華宮裡，這讓滿朝文武人心惶惶。
「水珠兒啊，以後不要去拿性命去要求一些金錢可以買到的東西，不值得。」
官家並不在意，這樣的罪責不過是罰銅了事，可是夏竦卻在第一時間告罪，不但坐實了罪責，還主動引咎辭官，留在家裡等待官家降罪。
「找王漸啊，他拿了源郎無數的好處，總不能只拿錢不辦事吧？」
趙婉笑道：「你也是最厲害的女官，誰家女官敢和主子這麼說話？」
「一條小蛇，如今變成大蛇了，就是不知道日後會不會成為一條毒蟒。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小子你就算是留在了崑崙之巔又如何，難道你還有本事融盡崑崙白雪，讓大宋百姓都成魚鱉不成？」
夏竦這裏反而得到了一絲難得的清凈。
「貴妃娘娘雖然母以子貴，可是，她想扣掉我的俸祿，還是做不到的。過來啊，擦乾眼淚，無非就是三千貫錢財，我們不要也罷，又不是沒飯吃。」
水珠兒跳起來關上窗
「你鬥不過他的，別說傻話了。
水珠兒剛剛消停下來，小臉紅撲撲的，偶爾有雪花進了窗戶落在她的臉上，倏忽就不見了。
派鐵心源隨穆辛遠赴阿拉穆特城，不過是在尋找一種可能而已。
或許他心中充滿了憤怒，考慮到距離遙遠的緣故，夏竦準備把這個人，和這件事徹底的忘記。
現在，沒人能看得懂朝廷上的風雲變幻，龐籍以戴罪之身繼續出任平章事。
水珠兒仔細的瞅瞅自家公主嘆口氣道：「您說話的語氣越發的像那個壞傢伙了。真不知道他哪裡好，讓您每天都思念著他，如果他敢有負于您，奴婢就……」
「都說燕山雪花大如席，不知天山雪花又會如何？真的如同源郎詩詞里寫的那樣？如果是那樣就太可怕了。」
剛才她實際上說的是真心話，如果鐵心源真的準備納妾的話，她唯一能接受的人就是水珠兒……
趙婉匆匆的穿好鞋子來到窗戶邊上。
水珠兒扶正自己的髮髻，瞅著外面飄飛的白雪搖頭道：「我不是！」
「橫空出世，莽崑崙，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以夏竦對穆辛的了解，此人應該不是一個可以輕易為他人所左右的人，不知鐵心源是如何擺脫了穆辛的控制。
趙婉吃驚的看著水珠兒道：「你還真是一個性子烈的
水珠兒毫無羞澀之意，撇著嘴道：「就算他願意，我還不願意呢。即便是作詞也製作半闕，藏頭縮尾的不算是好漢！也就您把他看的如同寶貝一般，水珠兒只會伺候您，至於他，嗯嗯，他家不是也有一個胖小水珠兒嗎？」
「可是，他們在西域……」
趙婉探出手接了一些雪花，只可惜雪花很快就化作清水順著指縫溜走。
韓章的彈劾奏章實際上就是夏竦自己親手寫的，只不過借韓章的手送到皇帝案頭而已。
據他說，他在哈密見到了鐵心源，兩人相談甚歡，臨走的時候，鐵心源以這半闕詞相贈。
就算是嫁給寒家子，我也要爭一口說話的本事，要是像娘娘一樣一句話不敢說，一件事不敢做的整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那些狐媚子爭寵，我還是死掉算了。」
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沒有罪責的樞密使就成了眾人矚目的靶子。
主僕二人縮在錦塌上蓋著一件皮裘，一起看著窗外的白雪各自心思。
那個壞傢伙還能比官家好？
「您已經在學西域話了，再學騎馬會被娘娘知道的，她不會允許我們學騎馬的，再說女人學騎馬不像話。」
大雪下了一陣子，就慢慢變成了冰雨，冰雨落在白雪上，不一會就把把白雪融化成了青色的冰糊糊，如同鼻涕一般從屋檐上掉落，一攤一攤的看著噁心。
水珠兒如同老鼠一般的在寢宮裡來回穿梭，趙婉嘴裏念叨著晦
尤其是我今天剛剛拿回來的那一箱子瑪瑙更要收好，一旦被我母妃看見，下場難料！」
水珠兒接過盤子，往嘴裏放了一枚果乾嘟囔道：「在宮裡我是最沒臉的女官。」
韓琦同樣以戴罪之身出任參知政事。
水珠兒難得莊重一次，趙婉也就沒有繼續去刺激這個倔強的丫頭。
倒是皇宮裡出現了一個十七歲都不肯出嫁的公主，都成東京城的笑話了，父皇這次看樣子是真的發怒了。
水珠兒啊，明天你就把我屋子裡的礙眼的東西都收好，我們每天就吃些青菜豆腐，好讓父皇知曉他扣俸祿這一招在我們這裏起作用了。
吃了一顆無花果乾的水珠兒這才醒悟過來，瞅瞅手裡的盤子再看看笑眯眯的公主，連忙壓低了聲音道：「那個壞蛋來信了？」
包拯幾乎掏空了皇宮地下的地基，然後再回填，工程量之大，讓三司使叫苦不迭。
這半闕詞是鐵心源去了西域之後，傳回來的唯一消息，帶回這半闕詞的是一個大食商賈。
他如今賦閑在家，夏日的時候，都御史韓章彈劾他驕橫跋扈，縱使家奴強買強賣，搶奪壽州貢賣貨物，從中牟利一千五百貫。
如果鐵心源不能去阿拉穆特山城繼承山中老人的衣缽，他對大宋就毫無用處。
翻修皇宮的工程依舊在繼續，即便是在天寒地凍的日子里也沒有停歇。
與其等待皇帝給自己扣帽子，不如自己找一頂合適些的先扣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