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清香國，天下驚
第四十一章 這是來自草原的問候
蘇軾吐得昏天黑地，胖胖的身體倒在泥水裡，涕淚橫流，雙手拍打著冰冷的雨水，嘴裏斷斷續續的咒罵著站在山坡上的鐵心源。
「快去！」歐陽修破天荒的怒吼了起來。
鐵心源冷冷的用突厥話道：「我的使者已經通知你們投降，是你們自己不願意投降，既然你們不屈服，那麼，殺戮不可避免！」
「大王有令，男人高過車輪者殺！女人除懷孕者重新分配！」
當最後那些巨大的冰雹砸穿牛皮帳篷的時候，武士們就用盾牌幫助自己的坐騎渡過難關。
再劇烈的痛苦，也不能讓他用昏倒來逃避。
「不用，青唐人來告訴他們要比你告訴他們要好的太多了。」
和他同樣摔倒在泥水裡的宋人官吏很多，一些人已經崩潰了，泥人一般的瞅著山腳下的殺戮，屎尿齊流。
只有歐陽修在發現那些青唐人準備開始第二次殺戮的時候站了出來，支使嘎嘎去阻止青唐人繼續殺戮。
老天發威的時候誰都別想說話……
草原上幾千年傳遞下來的殺戮規矩，被時間證明是有效的，甚至是唯一一種有效的融合方式……
「我可以告訴他們！」
蘇軾吐出兩個字之後，就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自己在這裏的王師只能是哈密清香國。
嘎嘎他是認識的，知道這個傢伙就是鐵心源的侍從，見他來了，以為是鐵心源的吩咐，就停止了殺戮，帶著自己的人歡天喜地的去撿拾自己的戰利品。
最後痛苦的嘶嚎了一聲，用力的錘了胸口兩下，似乎才變得舒
鐵心源笑道：「解除草頭韃靼的武裝之後，他們自然歸先生調遣安排。」
「那仁波切，你帶本部人馬去接受草頭韃靼人的投降，記住了，一切都按照規矩來！」
一個高而瘦的青唐武士點點頭，吆喝了一聲，那些正在修補帳篷的青唐武士就歡呼起來。
孟元直苦笑著搖搖頭就縱馬下了山坡，去通知歐陽修率領全部宋人官吏來看殺人。
「聰明，老子也是這麼想的，在什麼地方唱什麼歌，只有跟那些吐蕃蠻子們學，我們才能在這裏賺到錢，最後活著回大宋買地，娶婆娘……」
因此，帳篷里的幾個人都閉上了嘴巴，不約而同的將手探向了火盆。
剛剛蘊含了冰雹的那片陰雲，似乎擰乾了所有水份，灰溜溜的順著山尖飄走了，而後，艷陽再一次出現在湛藍的天空上。
孟元直尷尬的道：「大王以前不是這樣的……」
說完之後就揚長而去。
殺戮剛剛開始的時候鐵心源就走了，這樣的場面能不看就不看，哪怕是自己下的命令。
冰雹這種天災註定是不能持久的，半炷香之後，天上不再下冰雹了，連雨水似乎都停了下來。
鐵心源自己的隊伍也變得極為狼狽，被冰雹砸傷的牛羊就超過了三百頭，這還是在六千人努力保護的情況下，其中十幾頭牛的眼睛被冰雹砸瞎了，正在凄厲的鳴叫。
「草頭韃靼應該已經屈服了吧？」歐陽修淡淡的問道。
鐵心源點點頭道：「應該
披著鎧甲的清香谷武士走進來了七八個人，他們的手上抬著另外一頂帳篷。
那仁波切很聽話，鐵心源讓他殺人他就殺人，讓他停止他就停止。
一顆特別大的冰雹一口氣砸穿了兩道牛皮帳篷，落在清香谷武士高舉的盾牌上摔得粉碎，亂飛的冰沫子鑽進了鐵心源的脖領子，他好像沒有知覺一般的繼續探著手烤火。
劉滿含在嘴裏的草根從嘴上跌落他都一無所知，嘴巴習慣性的蠕動著，過了半晌才對洪老七道：「他奶奶的，老子在天南乾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事。」
大地上鋪滿了冰雹，鐵心源自然需要重新披上厚厚的裘皮。
孟元直有些不滿的對鐵心源道：「這樣的機會應該給那些自己人才是。」
尉遲文用自己尚在變音期的破鑼嗓子吼道：「倒淌河邊上的第一具屍體，倒淌河上面飄蕩的第一縷血腥氣，倒淌河上空匯聚來的兀鷲都是我王的使者！」
第一支接受降俘的軍隊可以拿到比後來者多一倍的錢財，不僅僅如此，他們還有權力率先洗劫那支隊伍里的富貴者。
羊群的數量雖然比牛群的數量要大，他們受損的情況卻不是很嚴重，對於躲避冰雹這種事情，矮小的綿羊，要比牛群更有優勢，它們只需要一個低矮而陡峭的小土崖，就能保證自己安然無恙。
只是不知道歐陽修他們在接收到這場來自草原的問候，不知心裏會怎麼想。
「那好，請大王給老
「您可以隨便罵他，但是啊，請您不要現在就去違逆他的軍令。」
「王師……」
站在被冰雹反射的極為刺眼的陽光下，他看見沼澤地里，正有一支長長的隊伍緩緩地從沼澤深處走出來。
劉滿用雙手狠狠地揉了一下大臉，吐了一口唾沫道：「下會跟著學！」
中午的時候冰雹才停下來，那些草頭韃靼人整整走了半天才趟著泥水走出了沼澤。
鄭重過後就忽然發笑，這讓鄭重的氣氛立刻蕩然無存！
冰冷的空氣席捲著潮濕的水汽衝進了帳篷，就連火盆裏面的火苗都似乎窒息了一下，然後才重新燃燒起來。
「你也是畜生！」
蘇軾渾身顫抖著指著鐵心源遠去的背影對先生道：「如此視人命如草芥的屠夫，先生為何不當面指責？」
「……」
她們的努力是徒勞的，那些彪悍的青唐人輕易地就在她們的懷裡殺死了她的兒子，然後將她們的孩子屍體丟進沼澤，拖著婦人去了另外一邊，他們將是戰利品，等待勝利者的分配。
「那是對大雨，誰都沒想到最後會有雞蛋大小的冰雹砸下來……」
帳篷外面的冰雹已經從豌豆大小變成了鴿子蛋大小，掉在地上胡亂的蹦躂，最後堆積在一起很快就鋪滿了大地。
望山跑死馬。
一個粗壯的草頭韃靼人站在最前面，捶著胸口向山坡上的鐵心源吼道：「看在長生天的份上，給我們一條
歐陽修努力的睜大了眼睛，淚水從雙眼中噴涌而出，落在長長的鬍鬚上，而後掉在地上。
那仁波切非常熟悉草原上的規矩，對那個草頭韃靼人的首領不幹脆的行為非常的鄙視，砍下他的頭顱之後，在第一時間就宣布了草頭韃靼人的命運……
蘇軾張嘴說了一句什麼話，眾人卻聽得很不清楚，真正狂暴的冰雹來了，將牛皮帳篷敲打的震耳欲聾。
歐陽修探出手撿起那顆冰雹，張大了嘴巴吞了下去，寒冰入腹，這讓他極為痛苦。
「你說他們有應對的法子？」
鐵心源起身施禮道：「一切有勞先生！」
他沒有立刻昏倒，已經讓鐵心源非常的意外了，他那顆敏感的心，同樣如同鋼絲一般堅韌！
歐陽修笑道：「如何指責？指責什麼？大宋南征勝利的消息傳來的時候，老夫記得你好像喝醉了，還為將要凱旋的將士們寫了好幾首詩。怎麼輪到哈密清香國的時候你就這麼憤慨？」
另外一顆冰雹從圓盾的縫隙里漏了下來，就砸在歐陽修腳下的草地上，跳彈了兩下消解了所有動能。
沼澤邊上人頭滾滾，哭聲震天，那些婦人凄厲的嚎叫著希望能保護住自己剛剛高過車輪的兒子。
很快，牛皮帳篷裏面又多了一層帳篷。
嘎嘎見老傢伙徹底的發怒了，這才不情不願的走下山坡，要求那仁波切停止殺戮。
至於戰馬，是不用擔心收到的什麼損失的，大雨來臨的時候，騎士們就已經把戰馬牽進了自己的帳篷。
鐵心源搖頭道：「他們還不習慣
嘎嘎不滿的道：「還有好多比車輪高的小子，他們也必須殺掉的，而且，我家的車輪比這些草頭韃靼人用的勒勒車輪子大了好多。」
原本還對青唐人搶走了自己發財機會的宋人悍卒，眼看著一場殺戮在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嘈雜的場面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歐陽修痛苦的呻吟一聲道：「大軍征伐自然是君主的責任，四海撫民，卻是我這個文官首領的責任，大王以為然否？」
「那是等敵人屈服之後，現在，還不是時候，孟元直，通知歐陽先生他們親眼目睹如何接受降俘！」
粗壯的草頭韃靼首領悲憤的道：「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的使者，從來沒有！」
洪老七倒吸著涼氣道：「我只發愁我們以後的日子，這樣的大場面看來是尋常事啊，以後誰要是還想著投降敵人求活命的話，他一定是死的最快的一個。」
草頭韃靼的首領還想再辯解兩句，站在他身邊的那仁波切已經將長刀從他的腰肋處刺了進去，當草頭韃靼人的首領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他那顆滿是泥水的腦袋已經被那仁波切親手砍了下來。
「你不是都交給歐陽修負責了嗎？」
歐陽修哽咽著道：「他是在給老夫展現真正的西域戰爭，即便他目前是老夫效忠的對象，老夫依舊要罵一聲——畜生！」
來自大宋的悍卒們自然非常不習慣這樣的事情，來自青唐的雇傭兵們就沒有這些毛病，一個個嘻嘻哈哈的修補著自己的帳篷，順便看著從草地深處走出來的草頭韃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