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第七卷 瀚海雄風

第一章 潛移默化

第七卷 瀚海雄風

第一章 潛移默化

夏克是一個軍官,樓蘭大戰的時候立下了不錯的軍功,積功成為樓蘭城西門的城門官,虞侯職位。
「阿古麗,我回來了。」夏克叫了一嗓子,還把自己買的羊頭高高的舉起,這是他每日里最歡喜的時候。
銅子自然不會理睬幾個粽子的事情,小聲問父親:「劉長老真的去清香城見過大王了?」
銅板點頭道:「昨天劉長老才把我們這些老傢伙叫過去開什麼會,會上說要幫助這些可憐的胡人把野蠻的性子給改掉,讓他們和我們一樣過上安生日子。還說這是大王的旨意,媳婦,看你包了不少粽子,現在就煮,晚上正好給鄰居送一些過去。」
銅板搖搖頭道:「不要補貼。」
夏克點點頭,仔細的研究了粽子之後,覺得外面這層蘆葦葉子應該是不能吃的,就用小刀挑開上面的線繩,一層層的剝開蘆葦之後,一大塊晶瑩剔透的米糕就出現在眼前,一枚碩大無花果正向外流淌著蜜汁……
王氏不舍的瞅著盆子里的糯米小聲道:「西域糯米可金貴著呢。」
往日見了羊頭就沒命的孩子們,今天卻對羊頭似乎不感興趣,夏克疑惑的放下羊頭,卻聞見街面上那股子香甜的味道,家裡也有。
鄰居是新搬來的一戶人家,是胡人,不過,能說一點宋話,雖然不是很清晰,卻也能勉強猜出他說的什麼意思。
銅子紅著臉道:「我聽說水兒,火兒,玲兒,福兒他們都在裏面……可是,咱家的作坊……」
快步邁上門台,卻發現門楣上掛著兩束菖蒲,誰把草掛在自家門上?
銅板聽見兒子的腳步聲,就拿掉蒙在臉上的濕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瞅瞅裏面的葡萄乾皺眉道:「過節難得買點乾果,丟我碗里做什麼,給金子和銀子留著當零嘴。」
官府賞賜給了他了一座院子,還把他的老婆和三個孩子也遷來樓蘭,在城外分了一小塊土地給他耕種。
今天街道上的氣味很好聞,香香甜甜的,這讓他很好奇,見家家戶戶都已經關門了,就強行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嗅著香味一路到了家門口。
銅子猛地站起來眼睛含著淚花道:「爹……」
銅子家的鄰居叫夏克,這兩個字前面還有一長串古怪的字銅子記不住,就直接喊他老夏,夏克也不生氣,反而整天笑嘻嘻的答應。
胡人就不會種地,如果不是因為老夏家的田地就在銅子家的田地邊上,他都懶得看這家胡亂種地的人。
銅板點頭道:「偌大的樓蘭城就去了兩個年歲最高的,聽劉長老說,他不但住在官家的皇宮裡,每天里都是六個菜一個湯的招呼,享福都享的造孽。就這,還和大王,宰相,大將軍們坐在一起商討國家大事,來回坐的都是驛站的馬車,新科進士才有的待遇呢。」
見妻子喜滋滋的拿掉木盆的蓋子,夏克就看見六個三角形的拳頭大小的綠綠的東西在盆子里冒著熱氣。
杏干,桃脯,無花果乾,葡萄乾這些東西家裡還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包進粽子裏面是個什麼味道。
銅板嘆口氣道:「一字入衙門,九牛拽不回,自古以來只有官家占我們百姓的錢,沒有我們占官家便宜的道理,咱家的造紙作坊和印書作坊,將來是要傳給金子的。既然想要一個長久,就不要節外生枝的佔便宜,自己掙出來的家業,傳下去才安穩。」
沒有紅棗的粽子就不好吃,也不甜,這是銅子的一種執念。
父親手邊的薑茶沒水了,銅子就給父親填滿,想了想又抓了一把葡萄乾丟進去,這樣薑茶的味道應該能好些。
銅子蹲在老爹身邊笑道:「官上說咱家的造紙,印書作坊可以享受一定的補貼,孩兒到時候去問問劉孔目,不知道能補貼多少。」
阿古麗打開了大門,卻沒有出來迎接,夏克皺皺眉頭,自己這個妻子什麼都好,就是不喜歡出門。
不過啊,這是不可能的,這幾棵棗樹是棗核發芽培育出來的,這兩年應該沒希望。
「這是什麼?」夏克拿起一個奇怪的問道,他從來沒見過這東西,聞起來似乎很美味。
銅板笑眯眯的瞅著兒子道:「你莫非也想進將作營?」
父子兩正說話呢,就聽隔壁傳來孩子的哭鬧聲,銅子仔細聽了,才聽明白孩子在哭鬧著要粽子吃。
銅子說著話眼中興奮的光芒就逐漸散去了。
西域的乾果很多,就是不見紅棗,銅子家的紅棗苗子才剛剛長了第一年的葉子,按照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撿錢的農諺來說,今年那幾顆棗樹就會結棗子。
銅板張嘴笑道:「傻娃啊,享福要享在暗處,吃虧要吃在明處。咱家是不缺你爹我那口雞蛋吃,可是咱家和趙家不同,今年冬里,第一季蘆葦就要收割了,馬上就要開始造紙,到時候家裡的銀錢就會流水般的往外淌,那點積蓄說到底還是有些單薄。」
不知道官府是怎麼想的,沒有像東京那樣把這些人弄在一起居住,而是專門分散開來,和好好地宋人做鄰居。
銅板呵呵一笑,就重新把濕布蒙在臉上,躺在躺椅上猛力的吸收太陽的熱力,兒孫們都有了盼頭,現在是老傢伙再努力一把的時候,身體可千萬不敢垮掉……
銅板搖搖頭指著在廚房忙碌的王氏道:「這是一個好女子,別忘了她,否則,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路過一家羊肉鋪子的時候,特意買了兩個熟羊頭,回去之後讓妻子把肉卸下來,夾在胡餅里就夠全家美美的吃一頓了。
銅板皺眉道:「送,還要多送,能讓官家鄭重其事的下旨意,就說明這事很重要,我家受官家恩惠良多,沒有別的報答法子,只能這樣了。」
端午節的時候,銅子采了很多菖蒲,一些用來掛在門上辟邪,一些用來製作成香囊送人,剩餘的就拿來晒乾儲備起來,等蚊子出現之後就拿來熏蚊子。
樓蘭城在大戰之前可沒有一個胡人,全是宋人,沒想到今年春天,城裡忽然遷徙過來很多外族人,有傻了吧唧的西域人,有綠眼睛的回鶻人,還有一些喜歡整天縮在牆角曬太陽的吐蕃人。
銅子二話不說就衝進裡屋,翻箱倒櫃的找出全家的黃色戶籍翻開后拿給老爹道:「這上面那一個字說我們是匠戶了?在哈密,根本就不分匠戶和農籍。孩兒還聽說在哈密國,將作營里全是手段高超的奇人,地位比官員還高些。」
說到這裏銅板坐直了身子高興地繼續道:「等明年咱們的造紙作坊和印書作坊開成了,爹爹就走一趟清香城,大王日理萬機的估計見不著,去見見太后,好好地謝謝太后。」
「這是粽子,隔壁的妹子送來的,說每年的今天都應該吃粽子,要不然,一年都沒有好運氣。」
遠遠地就看見自家的屋子亮著燈,妻子縮在門後面悄悄地往街面上看。
給老夏家門楣上掛菖蒲的時候,老夏那個總喜歡矇著臉的老婆就傻傻的站在院子里看,見銅子瞅她,立刻就跑回自家的屋子裡去了。
天黑的時候,樓蘭城的城門裡放進來最後一批進城的駱駝客,夏克檢查完畢之後,眼看著這群彪悍的駱駝客繳納了賦稅,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就交卸差事,穿著鎧甲沿著大道向家裡走去。
銅子吃驚的瞅著父親道:「為什麼啊?這可是官家給的錢,又不是我們搶的。」
父親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這是大夫特意交代的,每天都要曬一個時辰,說是這樣就能把身體里的寒氣給拔出來。
夏克抬手就準備拿掉,卻被阿古麗給攔住了,低聲道:「隔壁的大哥給掛上的,說今天是端午節,掛上菖蒲可以辟邪消災。」
三個孩子乖乖的坐在優等地下等父親回來,眼睛卻眼巴巴的瞅著桌子上的一個木盆。
銅子的老婆王氏笑道:「爹,您就喝吧,這裏還多,不差您喝的那點,對面趙四家的老太爺每天早上都要敲一個雞蛋補身子呢,咱家的光景比趙四家好多了,就您捨不得,讓街坊笑話兒媳。」
回到樓蘭城的時候,他發現鄰居家的門楣上沒有菖蒲,就非常好心的幫他掛上,沒有菖蒲的端午節算什麼端午節。
銅子擦試一把眼角笑道:「哪能呢。」
銅子鬱悶的道:「劉長老不就是上過幾年私塾認識幾個字嗎?爹爹您認識的字更多啊。官府為何不請您去?」
「長得那麼丑,還喜歡捂臉正是不知所謂。」銅子嘀咕了一聲就回了自己家。
「胡人竟然不吃粽子?」銅子小聲的問父親。
菖蒲海邊上長滿了菖蒲,然而更多的卻是這兩年種植下去的蘆葦。
銅板笑道:「先把咱家的作坊辦起來,這是咱家的根本,爹爹守著,等爹爹不成了,你又沒有混出頭,就回來。」
夏克跳下門台,發現銅子家和周圍的鄰居家的門楣上都掛著菖蒲,就笑嘻嘻的和妻子進了家門。
銅板在兒子的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道:「胡說什麼呢?咱們是匠籍,劉長老家是農戶這怎麼能比。」
妻子正在用蘆葦葉子包粽子,這裏沒有若葉用,只好用蘆葦葉子了,反正味道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