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八 設謀

華文的眼角垂得更加厲害了，整張臉皮似乎都要從臉上掛下來，看起來格外的恐怖。他眼皮微垂，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半天之後才緩緩地說：「只要上了決戰場，那就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不管這個意外出現的李察是強是弱，都最好不要有任何的意外。這件事，我會去處理的。」

此時此刻，李察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想著：「接下來，殺手該出現了吧？」

華文忽然站定，看著那位長老，一字一句地說：「所以我們就要把一切不確定的因素都提前消除。」

長老會推薦的人選都已經到了，但聖廟的八人名單卻遲遲沒能推出。

這位枯瘦的老人身為雪山長老會的長老之一，卻也被這樣兇猛的問題打得措手不及，支吾道：「這個，我們也沒法確認。不過我認為，應該還是……」

「我們卡蘭多不缺財富。」長老的聲音很乾澀。

長老額頭開始冒出豆大的汗滴，臉上寫滿了掙扎，說：「這裡是聖廟，是獸神的領域。如果我做了什麼，獸神……獸神早晚會知道的！偉大的獸神最痛恨黑暗中的陰謀。」

「這樣就好。你所說的那個李察，我已經查過了。他曾經來過卡蘭多一次，並且與山與海殿下見過面。當時殿下還把她的獸神之牙交給了李察……」

九皇女臉色很是難看，卻又不敢說什麼。她非常討厭華文大主教，沒有理由和原因，就是本能地厭惡著。可是這次行動，一切的執掌者是華文，他們兩個皇子皇女根本就沒有什麼話語權。

「謝謝您的教誨！」六皇子不得不低頭，表示謙卑。

華文站了起來，在房間中來回踱步，一邊緩緩地說：「這樣說來，山與海不光心是這個李察的，連身體都有可能是了。如此一來，就會對我們的計劃產生非常非常大的影響。一旦我們這次的合作失敗，你們的損失會比我們還要大得多！就算李察被擊敗了，山與海也很可能不會配合，這樣我們的計劃依然有失敗的可能。這樣的後果，是你我根本承擔不起的。」

「我還是覺得沒必要害怕這樣的一個人。」六皇子說。

「可這裡是聖廟！」長老駭然道。

枯瘦長老終於顫抖著伸出了手，而華文大主教則露出笑容，笑得眼睛都變成了一條狹長的縫隙，即使這樣，也還是沒能蓋住瞳孔深處的凶光。不過枯瘦長老的注意力都被魔晶閃耀的光芒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點細節。

「應該？這可不是吾主希望聽到的答案！」華文大主教陰森森地說。

長老臉上更露掙扎，華文大主教又是微微一笑，低聲說：「如果你的兒子肯去諾蘭德，那麼這些東西，將會有巨大的作用，比什麼神諭都更加管用。」

整整五十顆！長老一眼就認出了盒內魔晶的數量，喉結不由得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華文笑了，他的臉如果有了笑容，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地獄中的魔鬼披上了人皮：「又不需要你去做什麼。你只要想辦法在特定的時間，讓那個李察能夠單獨獃著，就可以了。剩下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我這裡有的是專家！」

華文忽然乾笑了幾聲，說：「你看，我差點忘了，這些東西應該能夠幫助你作出決定。」

說罷，華文就站了起來，向房間外走去。在門口，他忽然回頭，向烏列和雷米爾看了一眼，淡淡地說：「別忘了，我們要的是萬無一失。」

「不，在這件事情上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我們需要的是萬無一失，勇氣和榮耀沒有任何存身之地。」

現在他們認出了李察，卻發現李察確實瘦弱，可絕對和弱小無關。其他七名勝出的蠻族戰士早都熄了和李察較量一番的念頭。就這樣，隊伍一路平靜地走到了聖廟。但是在此前一天，聖樹王朝的人已經抵達了聖廟。

就連他的話里都開始散發濃郁的腐臭味道，讓九皇女雷米爾感覺到格外的噁心。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胃都在翻湧著，很是想吐。然而她知道，一旦真的吐出來，就會有非常嚴重的後果。雖然以她的身份，華文大主教應該不至於做些什麼，可是不知怎麼的，大主教的眼神卻讓她越來越害怕，最近兩天甚至有時候都會在夜裡被噩夢驚醒。

片刻之後，一名枯瘦的蠻族老人走進了華文大主教的房間，先是四下掃視了一番。華文指了指房間牆壁上掛著的數以百計的聖徽，說：「放心吧，即使是在聖廟，這個房間之內現在也暫時是吾主的領地，不會有任何問題。你我說的話絕不會被獸神所聽見，除非你自行願意讓獸神聆聽。」

在聖廟一座風光獨好的建築群內，聖樹王朝的特殊客人們已經在這裏住下。為了避免太過醒目，他們都已換上了蠻族的裝束。此刻六皇子和九皇女正在房間中閑坐，華文大主教走進了房間。大主教所在的地方，就會有一股濃濃的老人味道。六皇子像什麼都沒有聞到，九皇女卻受不了，忍不住向遠處挪了挪身子。

華文坐定后，緩緩地說：「烏列，你這次的聖典戰，有新的對手了。」

「您打算怎麼處理？」六皇子忍不住追問。

這一次，華文的眼神讓雷米爾幾乎墜入冰窖，當房門關上后許久，她才望向烏列，然後發現一向智慧勇敢的兄長也是臉色蒼白。

枯瘦長老無言以對，惟有沉默。

這一天的兩場戰鬥和以往一樣的快速結束，後面兩天也同樣如此。李察就這樣毫無懸念的通過了預戰，與其他七位蠻族戰士一起，踏上了前往聖廟的征途。

六皇子眉頭一皺，說：「我已經不叫烏列了……」

「卡蘭多是不缺財富，但是財富都在極少數首領和強者手中吧？像您這樣的身份，恕我直言，恐怕是拿不出幾個這樣的盒子的。」華文說。

華文大主教臉色陰沉，說：「天國武裝一天沒有拿走，它的名字就是你的名字！你要恢複原有的名字，得等這次的任務徹底完成之後才行。另外，我需要提醒您，放棄天國武裝的名字是一項不大不小的罪名。它的嚴重程度完全視你的敵人有多麼強大而定。我老了，或許記憶力不太好，但這支隊伍中還有幾百名聖白騎士，更有直屬教宗的樞機仲裁官，他們會不會聽到點什麼，回去說些什麼，我可不敢保證。所以，記住你的名字，烏列！」

不知道是誰認出了李察，一夜之間，李察就是山與海那個諾蘭德的約定之人的消息，就在所有蠻族戰士中傳開。傳說中，那位約定之人是個瘦弱的小魔法師，在卡蘭多的詞典里，瘦弱和魔法師結合在一起，就相當於弱者中的弱者。所以李察一向是蠻族年輕勇士們憋著一股勁想要打倒蹂躪的對象。這些蠻族戰士卻沒有想到，原來這些天里李察就一直呆在他們中間，還一路過關斬將，成為預戰八強之一。

雪山聖廟佔地遼闊，由大大小小數十個石屋群落組成，就是臨時來個幾千人，也完全能夠容納得下。何況蠻族身體強壯，就是在雪山之頂，支個營帳也能住個很久。將要參加祭典戰的戰士們大都住在同一個區域，但讓他們驚訝的是，有幾個熟悉且強大的名字卻沒有出現在名單里，包括巴力巴力、阿姆、黑烏薩和拉瑪卓婭。

說著，華文大主教就取出一個精美的白色鑲金邊封魔盒，在長老面前打開。封魔盒是深藍色的絲絨底，上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一顆顆高純魔晶。

離開了烏列和雷米爾的房間，華文就向自己的居處走去。在走廊上，一名教庭執事快步走來，在華文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華文深垂的雙眉一揚，說：「讓他到我的房間談吧。」

六皇子淡然一笑，帶著隱約的傲慢說：「只要不是傳奇法師，那就沒有問題。我的烏列在對付魔法師方面一向有專長。」

「我，我……」長老的話都說不出了。他分明有一身強橫的實力，可是在這個房間里，卻覺得壓力無處不在，甚至都興不起和華文對抗的心！長老這才駭然驚覺，這位華文大主教的實力，其實遠遠在他之上。

「見過面？」華文大主教騰地站了起來，臉上的皺褶都在抖動著，直截了當地問：「那麼山與海還是不是純潔的處女？」

「我查過了，你這次的敵人叫做李察，據說是個很難對付的傢伙。他應該是一位大魔導師，並且還是構裝師。具體的戰力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應該比一般的大魔導師要強。另外，在整個預戰中，他都是靠著拳腳制服的對手，根本就沒有動用魔法。」華文說。

「事後總會有辦法解釋的，不是嗎？而且那只是一個諾蘭德人，一個諾蘭德人而已。誰會為了一個諾蘭德人興師動眾呢？」華文循循善誘。

華文大主教淡淡地說：「一個死了的對手，才是最安全的對手。」

華文說得對，長老會大半長老的身家加在一起，也比不過一個山與海，這就是卡蘭多的傳統。原本所有人都視此為理所當然，可是現在長老的心中，卻是被種入了一條毒蛇。

「……所以？」

專家，這個詞從華文口中吐出來，又有了陰冷潮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