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若煙火般絢爛
章六十九 聖典
李察還沒有想明白，耳邊就又響起了馬丁的聲音：「……後來主又賜下了戰士，有持劍者，有持盾者，也有持矛者。」
托布爾城內響起一聲如雷鳴般的咆哮，一名聖域強者升上半空。他手持一把燃燒著烈焰的巨劍，威風凜凜，宛若天神下凡。這名聖域強者目光一掃，頓時臉色大變。李察一方飛在空中的強者數量多到讓他膽寒的地步。他還沒有想好下台階的辦法，忽然眼前七色光芒閃耀，一大片擲矛帶著各色鬥氣光芒，正破空射來！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個倒下的銀輝騎士。這是他們自出現以來第一個被斬殺的騎士。這具屍體的表面正浮現出斑斑點點的強烈聖光，忽然猛烈燃燒，化為一道聖光光柱，衝天而去。而在他原本倒下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焦痕。李察心中一凜，立刻知道這是某種極為強大的召喚，居然可以使召喚目標和真正的銀輝騎士一模一樣，威力絲毫不減，而且數量眾多。
李察立刻向馬丁一指，叫道：「小心那個傢伙！」
神殿門口，馬丁微笑著對主教說：「你看，現在他們的優勢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黯鋒騎士互相之間配合得極為緊湊默契，他們往往四五個人圍殺一名神殿騎士，攻擊部位各不相同，往往一擊就會讓神殿騎士重創。要不是後面有大量的牧師不停地以神術治療救人，神殿騎士們早就損失慘重。
廣場一角再度湧出大片聖光，光茫散去后，出現了數百名高階聖堂武士！他們中果然有持劍，有重盾，也有長矛。這些高階聖堂武士雖然只有十二階，可是他們的數量眾多，而且要命的是，他們恰好在李察身後出現！而此時李察大部分的部隊都調去圍殺銀輝騎士了。
李察的心跳驟然加快，人卻變得極度冷靜。他花去了整整一秒思考局勢，隨即有了決定：「剛德，森馬！你們都上去，攔住他們！」
李察耐心地和天使周旋，並且小心翼翼地指揮著部隊，除非絕好的機會，再也不肯輕易以黯鋒騎士的犧牲來換取敵人的大量傷亡。纏戰幾分鐘后，又一隻天使才因為受傷過重而被斬殺。場上終於只有兩隻天使了，但是李察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李察抬起了手，騎士們即刻舉起了騎槍。
這是當下最佳的選擇，可是李察卻總覺得有些什麼被忽略了，所以他的心越跳越快。
李察一邊與天使們纏戰，一邊分心指揮著各處的戰鬥。他心中隱約的不安更加強烈了，除了最後的三名天使外，銀輝騎士和聖堂武士的出現方式十分詭異，李察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他抬頭看了一眼雄偉的聖路易斯大神殿，看到神殿殿頂的天使像正散發著強烈的聖光，一波波聖輝如花瓣般飄落，落在神官和武士們身上，為他們補充神力和鬥氣，療治傷勢。在聖路易斯神殿的籠罩範圍內，無論神官還是銀輝騎士，戰鬥力都整整提升了一個等級
「……主再再次派出了騎士……」
李察出動了一千黯鋒騎士，神殿騎士只有三百。但神殿騎士此刻的傷亡還不到十人，而黯鋒騎士已經戰死三十餘人。不過李察卻知道目前只是表面現象，只要神官們的神術一停，神殿騎士就會立刻潰敗。神官們的神術總是有限的，現在很多年輕些的牧師就已經放完了自己的高階神術，仍然在拚命壓榨著體力和神力，施放著最微小的治療術。
神殿大門處，馬丁一怔，然後笑了起來，對主教說：「看來我的身份有可能被他看破了。既然是這樣，那就讓我來看看他準備為拿下聖路易斯神殿付出多大的代價吧！」
構裝騎士們已經到了城牆，他們策動魔騎，以鬥氣提升坐騎力量。魔騎紛紛躍起，帶有特殊結構的鐵蹄在城牆上一踏，就已上了城牆！
神殿騎士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身上不斷亮起聖白的光輝，那是有神術加持的標誌。這裡是聖路易斯大神殿，在這裏戰鬥神殿騎士們本身就有主場優勢，又有大批神官和牧師在後面給他們加持神術，治療傷勢，是以這些神殿騎士人人實力大增，與黯鋒騎士殺得難解難分。
銀輝騎士，高階聖堂，三隻天使，以一成不變的順序出現了。李察這才明白，或許應該優先斬殺馬丁。可是一想到擋住洞察的濃烈聖光，李察就取消了這個誘人的想法。馬丁現在身邊幾乎沒有護衛，但那或許就是一個陷阱。李察自己就不止一次在戰場上這麼干過。對手往往會不惜一切代價向他突擊，當他們付出慘重傷亡來到李察面前時，才會發現李察的實力有多麼強大。
李察冷靜下來，耐心周旋。如果把銀輝騎士、高階聖堂和三隻天使視為一個整體，那麼這個召喚法術比傳奇魔法巨龍召喚還要強大。這些強大的聖輝兵種因為數量眾多，可以完勝兩頭紅龍或是一頭成年黑龍。如此強大的召喚魔法，不可能沒有代價，而且也不可能永無休止。馬丁每次召喚都要燃燒一頁聖典，說明他手中的聖典有神器的力量，並且不能以無損的方式召喚。
主教已經確認這是某種召喚，可是代價難道就是聖典的書頁？以損毀聖物的方式來保護聖地，以他對教義的理解，一時卻分不清這是褻瀆還是功績。
馬丁這時打開了聖典，翻到其中一頁，輕聲頌讀著：「……依摩亞人正在被疾病、飢餓所折磨著，並且與異端的新月氏族戰鬥。他們向主祈禱，而主回應了，答應給他們一項神賜。依摩亞的先知要求得到軍隊，他們認為消滅異端更加重要。於是主給了他們騎士……」
上百名構裝騎士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個敢飛上天空的強者，個個大喜，他們的擲矛可是饑渴了很久！
然而，隨著馬丁的聲音逐漸傳開，神殿前廣
那名聖域強者一聲怪叫，心膽俱裂，嚇得立刻掉頭狂奔。在他身後整整有一百多支擲矛在追逐著，從這一點上說，他的待遇確實比傳奇的龍星還要高些。他這才明白為何己方的強者們不敢升空，原來不是膽小，而是敵人的構裝騎士實在太多了。
李察倒想看看，馬丁手中的聖典還能燃燒多久。儘管心中有了準備，可是當李察聽到「主說，騎士還會有的」這一句時，氣勢也不禁為之一降。追隨者們就更有無力感了，誰也不知道馬丁手裡那本書還有多少頁可翻，看起來，那本書非常非常的厚。
馬丁也微微一怔，喃喃自語道：「不，這不可能！就是戰神化身降臨，也不可能把軍隊訓練到這種程度。」
李察這才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把全部的騎士都派出去，不然的話現在可就被動了。但他心中隨即升起疑惑，這些銀輝騎士是從哪冒出來的？根本沒有大規模傳送的跡象，他們也絕不是幻影，只看提拉米蘇身上插著的擲矛和傷口就能知道。
就在此時，馬丁的聲音再次在神殿前迴響：「然後，主派下了他的僕人。」
在神殿大門處，黎塞留主教和馬丁正站在高階頂上，俯視著下方的戰場。此刻在他們身邊僅僅有兩個人在護衛著，其他人都被派到了戰鬥的第一線。
馬丁又翻開了聖典新的一頁：「……主再次給依摩亞人派來了騎士……」
「交給我吧，頭兒！」提拉米蘇叫著，攔在了銀輝騎士之前，十噸揮起，狠狠將沖在最前方的銀輝騎士連人帶馬砸飛。
李察心中凜然，知道麻煩還沒有結束。果然，在銀輝騎士之後，又有聖堂武士和天使出現。現在一共是六隻天使繞著李察和山與海在飛舞了。李察當機立斷，手中神聖斬殺突然發出尖銳的鳴叫，一道曲折刀光掠過了兩隻天使的身體。天空中驟然出現大片金色的血液，血點一接觸到空氣就猛烈燃燒，然後化為聖光衝上天際。兩隻天使竟然化為虛無。李察的臉色也隨之變得蒼白，這樣的全力斬擊，他也只能發出三刀而已。
「提拉米蘇！攔住他們！」李察瞬間就做出判斷。只有強大的食人魔領主才能夠阻攔住成建制的銀輝騎士。
只有十五級以上的聖白騎士才能夠晉陞成為銀輝騎士。在旁邊突然冒出來這麼多的銀輝騎士，讓李察也大吃一驚。這可是一支足以扭轉戰局的力量。
「……主還是派出了騎士……」
主教也是一怔，這戰局馬上就要崩盤了，他已經有了殉難的準備，可是聽馬丁話里的意思，難道還有翻盤手段？
十幾個黯鋒騎士倒下，可是銀輝騎士們幾乎瞬間死了一半，馬丁的微笑就此凝固在臉上。
三名天使凌空撲擊，剎那間它們身上就被李察掛了三四個
「準備……進攻！」
……
三名天使都有十七級的力量，距離聖域僅有一步之遙。但是天生的羽翼讓它們比人類的聖域速度更快，也更加靈活，所以很難對付，而且一出就是三隻。
隨著馬丁柔和的聲音以及聖典經文的燃燒，又有一批銀輝騎士出現。黯鋒騎士們幾乎是即時做出了反應，又是一陣讓人眼花繚亂的穿插，就組成了一條新的防線。而原本的包圍圈絲毫沒受影響。
李察意識中瞬間下達了數以百計的命令，三百黯鋒騎士以一陣讓人眼花繚亂的機動穿插，就在食人魔身後列成了整齊的密集防線，死死攔住了銀輝騎士的衝鋒。一直按兵不動的構裝騎士則從兩翼插上，將銀輝騎士團團圍住。
現在在李察的耳中，馬丁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魔鬼的呢喃。而戰鬥好像永遠都不會終止。
此時此刻，李察同時指揮著千名黯鋒騎士在前方廝殺，可是卻比過去輕鬆了不少。思索者，也就是實際上母巢的分腦，已經和李察的意識聯接在一起，分擔了他大半的指揮工作。有了思索者的幫助，李察可以同時指揮的數量從百餘人直接上升到了三百餘人。在大規模的戰爭中，這意味著李察可以充分發揮指揮能力的兵力規模也同樣翻了三倍。
殿前廣場上廝殺得昏天黑地，高階上的主教也汗流浹背。他的神力已近乾涸，一邊在心底拚命祈禱，一邊壓榨著自己最後的一點潛力，好能夠再擠出哪怕是一個最微小的治療或者是祝福。他知道自己每放出一個神術，就會有某個人會因此得救。所以儘管身體內部已是如烈火燃燒般的痛，主教也拚命地堅持著。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只是覺得到現在還能夠放出神術，頗為不可思議。
李察見了，微微點頭，說：「他們居然放棄了戰馬，看來裏面的傢伙要麼很不簡單，要麼就是很愚蠢。」
可是在這種時刻頌讀聖典又有什麼用？
主教還在不停施放神術，哪有功夫去觀察黯鋒騎士之間的配合？戰鬥還沒開始多久，神殿騎士受傷的速度就明顯加快，黯鋒騎士的配合攻擊也更有針對性。戰局正在急劇惡化著，主教又驚又怒，拚命施放神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追隨者們和李察身邊僅存的五十名黯鋒騎士沖了出去，狠狠撞入高階聖堂中，放手大殺！
戰火在熊熊燃燒著，廝殺聲、爆炸聲與瀕死的慘叫聲都壓不住馬丁那悅耳的聲音。
李察略一沉吟，就決定先對付這些召喚出來的東西。剎那之間，李察在意識中下達了成百上千的命令，思索者則將這些指令細化微調，再下達到每一個黯鋒騎士身
這一次的聖光出現在空中，聖光凝聚成了一個傳送門，從裏面飛出了三個天使。它們容貌英俊，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巨劍表明他們是侍奉神的戰士，而不是單純的歌頌者。
旁邊的山與海說：「父親說過，永遠不要輕視你的對手。」
棍劍交擊，發出的卻是撲的一聲悶響。那隻天使哼都沒哼一聲，就驟然炸成一團燃燒的聖光，沖向天際。山與海的臉色也有些微的蒼白，眼神開始迷離，一副想要睡覺的樣子。這一擊是她的最強手段獸神擊，每出必中，攻擊威力是她平時水準的數倍，但是也會消耗掉她過半的體力。
構裝騎士們已提至全速，向城牆衝刺。托布爾城城牆高達三十米，但這隻能阻攔十級左右的騎士，對全部由精銳組成的黯鋒騎士作用有限。城牆上只有零星的弩箭在還擊，它們只是射倒了幾名黯鋒騎士。而生命力極度頑強的黯鋒騎士一個翻身就爬了起來，繼續向城牆衝擊。
「……主思考了，所以又找到一些騎士……」
黯鋒騎士們又倒下十名，換來了第一波召喚出來的銀輝騎士的全軍覆沒。李察向馬丁望了一眼，心中微微一沉，因為這個年輕人笑得依舊陽光燦爛。他默默地在指尖凝聚出五團雲氣，射上天空。這些星井雷雲已經頗為成熟，威力略強於八級魔法。如果不是魔法生效時間過長，肯定可以歸入九級魔法之列。追隨者們跟隨李察已經很久了，看到他布下星井雷雲，就知道這一戰肯定要打很久，於是個個風格一轉，更多是以戰技來斬殺對手。殺敵的速度雖然慢了，可是能夠持續戰鬥的時間卻大為延長。就連食人魔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十噸揮舞起來也變得溫柔了許多。但是這把巨錘再怎麼溫柔，一下也能砸飛一個聖堂武士。
李察環顧，見此刻自己身邊就只剩下山與海，連珞琪都沖了出去。李察此刻心跳得極快，隱約不安中竟然還有著一點興奮。在李察的計劃中，是以追隨者們拖住聖堂武士們，另一邊集結絕對優勢的兵力殲滅全部銀輝騎士，再掉過頭來殺光聖堂武士。
「必須速戰速決……」李察默默地想著。
隨著李察的手重重揮落，一隊隊黯鋒騎士得到了命令，沖向神殿。一波強勁的弩箭襲來，頓時射倒了沖在最前方的黯鋒騎士。後續的黯鋒騎士則踏著同伴們的屍體，奮力越過工事，與神殿騎士們廝殺在一起。
李察臉色微變，罵了句該死的，就拔出了神聖斬殺。現在他身邊除了山與海，可就沒有其他護衛了。少女則從身後解下了一根毫不起眼的鐵棍，看著天使們，一副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會如此順利嗎？李察直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他的目光掃過戰場，最後停留在主教和馬丁身上。看到馬丁時，李察微微一怔，感覺
馬丁卻搖頭，說：「那可不一定。你看李察那些騎士之間的配合。」
山與海也揮動鐵棍向一隻天使砸去，鐵棍去勢並不快，可是她卻顯得很吃力，在揮擊途中，明顯可以看到鐵棍正在扭曲變型。而那隻天使臉上的表情由憤怒變成了驚慌，拚命扇動雙翼，卻怎麼都飛離不了鐵棍揮擊的範圍，而且反而被越拉越近。最終，他在絕望中橫舉聖劍，架住了山與海的鐵棍。
城防軍很快就被打散，托布爾城的城門也被提拉米蘇的十噸砸開。黯鋒騎士們如潮水般湧進城內，在天空中飛舞的精英蝙蝠指引下，向著聖路易斯大神殿滾滾而去。
「……主又一次派來了騎士……」
馬丁的聲音在神殿中迴響著，柔和而悅耳。他所讀的就是教會光輝聖典中的一段，不光神術者知道，許多虔誠的信徒都能背得出來，甚至李察也知道。李察為了此行，可是專門研讀了不少聖輝教會的典籍，聖典自然是重中之重。
「這……這真是不可思議……」主教吃吃地說著，眼睛卻不時地瞄一下馬丁手中的聖典。剛才馬丁在頌念經文的時候，有三頁書頁突然燃燒，化為灰燼。它們燃燒之後，就出現了銀輝騎士、高階聖堂與三名天使。
李察的目光落在馬丁和他手中的聖典上，誰知道這個奇怪的傢伙還能夠召喚出多少戰士來？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三個天使應該不是最後的底牌。剎那間，李察腦海中閃過十余個戰術，都大同小異。對付召喚師，一個方法是速度消滅他的召喚物，另一個方法則是襲殺召喚師本人。兩個方法難分優劣，但是在諾蘭德，高級神官都是出了名的難殺。
馬丁轉眼間就恢復了正常，他繼續翻動聖典，頌讀經文。這次依然是以依摩亞人開頭，但是內容有了微小的更改：「於是主又給了他們騎士……」
「不會。聖輝教會裡不會有太愚蠢的傢伙，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發展到今天的這種程度。」李察說。
神殿大門處已經壘起了簡單的工事，神殿騎士們都站在工事後，用重盾和自己的身體護衛住身後的神官們。
李察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運起洞察向馬丁望去，可是視線盡頭卻是無比濃烈的聖光，刺得李察雙眼一陣酸脹。李察心下一驚，洞察只有在極少數真正強者，或是有強大特殊能力的人身上才會失效。
主教一邊不斷施放著神術，一邊說：「這裡是聖徒殉難之地，我們的騎士應該具有明顯的優勢，假如他們的數量不是這麼少的話……」
托布爾城殘餘的城防軍已經集結起來，並且接近了戰場。可是他們來到神殿外圍時，將軍卻猶豫著，始終沒有發出攻擊的命令。城防軍的戰士們個個臉色蒼白，他們早就被第一波攻擊嚇破了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