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二 深藏的歷史

在一連串沒有答案的問題中，李察迎來了新的一天。

當年，伊蘭妮和茜與歌頓分別後，就回歸了永夜森林。在那個時候，歌頓，這個粗獷的男人就已悄悄入駐了伊蘭妮的心。但伊蘭妮是月神艾露西婭的祭祀，也是內定的下一任大祭祀，她必須保持純潔，身體和靈魂上都要純潔，所以伊蘭妮就把這段心事深深埋入心底，只是在極度苦悶的時候，曾經與茜提起過一次。那個時候，無論茜還是伊蘭妮，都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那個刷了不少次馬廄的年輕人。

在面具下，並沒有高等精靈那無比精緻的面容，卻有著一張近似於骷髏般的臉。所有的皮肉都乾癟得如同殭屍，緊緊貼在骨頭上。剛剛聽了茜如少女般的聲音，再看到這樣的面容，李察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他還能看到，隨著茜的呼吸，一縷縷灰色氣息不斷從她的口鼻中進出。這就是魔神詛咒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肉眼可見的地步。

那時年輕的茜看不慣精靈王庭的混亂，又兼心中苦悶，就離開了永夜森林，前往其它位面磨練武技。

對李察的回答，梅琳感覺哭笑不得。從看到李察的時候，他就是一個人，什麼時候見過人多勢眾了？而且在林海中，人多有時候並不一定有用的，森林意志對一切外來者都有明顯的壓制。李察也不和梅琳解釋，而是讓她帶著自己找了間休息的木屋，準備了些清水和水果，權作當晚的晚餐了。

面容都是如此，那身體想必也相去無幾。茜緩緩戴上了面具，又恢復了全身上下都包裹著的狀態。

大長老娓娓道來，李察屏息靜氣地聽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史，就這樣在他面前展開。

已經是一百多年過去了……

這一夜，李察心事如潮，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冥想。許多塵封的記憶都湧上心頭，心裏充滿了說不出的滋味。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永夜部落和永夜森林中的銀月精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大長老更是歌頓和伊蘭妮的熟人，而且並不存在真正的敵意，要不然以她的實力早就可以把李察殺了。

說到這裏，她重重地咳嗽了一陣，才接著道：「伊斯卡拉，似乎專精於謊言、欺騙與詛咒。它出現在綠森附近並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召喚過來的。召喚它意志的人……是世界樹的一名守護精靈。」

李察皺眉問道：「不是說湮滅魔神是所有精靈的大敵嗎？怎麼守護精靈還會召喚它的意志？」

聽到李察的話，茜輕笑幾聲，倒是恢復了些年輕時的生氣活力。她還不到兩百歲，在力量強大的銀月精靈中，也就相當於人類的二十三四歲，原本正該是力量的巔峰時期。看著李察一臉迷茫的樣子，茜搖頭道：「李察，你不了解湮滅位面的魔神。一旦被它們盯上，是無法逃離這個位面的。一旦進行位面傳送，它就會立刻知道我的動向，從而截斷位面通道。那時和我一起傳送的任何人都會迷失在位面風暴中，那裡就是我都堅持不了多久，你連幾秒鐘都挺不住的。」

作為當時最具天賦的戰士，茜繼承了大長老的位置，她要求所有族人都絕口不提諾蘭德的往事，這樣當新一代出生時，他們就會以為自己是綠森的精靈。諾蘭德近二十年的時間，這裏已經是一百多年過去了。當初茜親手種下的生命樹，此刻已經變成成熟期中階的大樹，比李察那株生命樹還要成熟。而這株生命樹是移自精靈王庭，即使對綠森位面不是很適應，它也完全具備了成長為世界樹的潛質。而茜，也從當年的少女變成了如今的傳奇武士。

「怎麼樣，看到詛咒的力量了吧？」隨著茜的聲音，一大團灰氣又從她的嘴裏噴了出來。但茜嘴一張，又將它吸了回去，不讓它分毫外溢。

茜說：「湮滅位面是位於世界最深處附近的一個世界，那裡充斥著毀滅與湮滅的力量，一切物質形態都難以維持。但那裡也有生命，數量很少，卻都極為強大。每一個個體成熟后，都具有魔神之力，甚至能夠在時光亂流中維持短暫的生存。我們銀月精靈的守護神月神艾露西婭的死敵索達，就是一名湮滅位面的魔神，在那裡，它的名字叫做第十六夜。所以一直以來，湮滅位面都是我們精靈的大敵。」

看著這位自己媽媽當年的姐妹，李察不覺一陣恍惚。他鼻中又嗅到了淡淡的腐臭氣，不禁問道：「大長老，不……茜姨，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當茜回到永夜森林時，看到的是劫後餘生的景象。精靈王庭被攻破，生命樹也被伐倒，被拖去永恆龍殿當成了祭品。永夜森林中還散落著不少倖存下來的高等精靈部落，他們最終集結在一起，準備穿越聖樹王朝，以及白砂大平原，最終在大陸西部出海，前往精靈聚居的青蒼大陸。歌頓攻破了精靈王庭后，就悄然撤軍。或許是失去了壓力的緣故，在集結時，倖存的幾位大精靈王又為爭奪領導權而起了爭執，甚至開始了內戰。

其實在歌頓進攻永夜森林時，這些大精靈王們就不是齊心抵抗，甚至有人有意不發援軍，好借歌頓之手消滅自己的宿敵。歌頓的戰爭嗅覺極為敏銳，當即將計就計，將幾個最有戰鬥力的精靈部落一一擊破，當精靈王們省悟過來形勢不對時，為時已晚。

對這一點，李察倒是信心十足。如果永恆龍殿的神官都救不了人，那也沒有其它辦法了。

種種事情讓茜對這些大精靈王失望透頂，她也厭倦了永無休止的內鬥和戰爭，於是決定率領自己部族的一批精靈進行位面遠征，前往先輩曾經探明的位面，開闢新的生活。那個位面，就是綠森。然而當時的銀月精靈已不復精靈帝國時期的強盛，開闢的位面通道脆弱且不穩定，部落里的長老們為了抵禦時光之力的侵蝕，全部隕落，最終整個部落活著抵達綠森的不過百餘人。

茜搖頭道：「他來不了……我只是在位面間的時光風暴中和他的投影拼了一記，這才中了詛咒。」

「所以……」茜笑了笑，說：「誰都能走，就我不能走。還有，我給你看看我的詛咒吧，就怕嚇到你。」

「伊斯卡拉需要消耗它的本源力量來維繫我的詛咒狀態，所以我堅持得越久，它的損失就越大。即使是湮滅魔神，它也需要至少上百年的時間才能恢復。」茜平靜的聲音中透著不易覺察的自傲。她的目光又落在李察臉上，說：「現在，讓我來看看你的銀月血脈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就在這時，她們都沒有想到，歌頓又回來了，而且是以如此的方式與伊蘭妮相見。命運是冷酷的，它就是偶爾開次玩笑，也只會讓人苦笑。

「那個……伊斯卡拉，他到綠森來了？」李察驚問。如果是的話，可就不好玩了。

清晨時分，他就去拜見大長老。大長老依然在自己的會客廳里坐著。在她面前多出了一張長几，上面並排擺放著她的戰槍和李察的精靈長刀。當李察走進時，她依然讓梅琳離開，然後看著李察，說：「你一定已經猜到我和你的父母有關。確切點說，伊蘭妮是我最要好的姐姐，只是後來在永夜森林被你父親攻破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我的名字，叫茜……」

茜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只不過你要小心這裏的世界樹。我懷疑，它的意志已經被扭曲了。」

伊蘭妮心中有了牽挂，在月力上的進展就變得緩慢了。而當時的永夜森林中，精靈王庭名義上還統治著整個森林，但其實上幾位大精靈王各行其是，王庭事實上處於分裂的狀態。精靈各部落間矛盾重重，傲慢、偏見和短視橫行，甚至有不少精靈提出了收復失地、重建精靈帝國的妄語。那時永夜森林內的高等精靈全部加在一起都不超過十萬，人口數還沒有人類三大帝國的常備軍多。

說著，茜就緩緩摘下了面具，李察登時呆住了。

李察敏銳地發覺茜用的是你，而不是我們，當即心下一驚，忙說：「茜姨，不要擔心你的傷。我可以帶你回諾蘭德，那裡永恆龍殿的幾位大神官跟我的關係很好。她們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你！」

「湮滅位面的魔神？」這是一個李察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

茜嘆了口氣，說：「我中了來自湮滅位面的魔神伊斯卡拉的詛咒，詛咒的力量遠超我的承受能力，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李察原本以為大長老只是普通的傳奇，所以才敢孤身來見她。可是現在看來，大長老比普通傳奇要強得多，介於超級強者和傳奇之間。不過在見面時，李察還聞到了陣陣腐臭。那種味道只能是從大長老身上散發出來的，看來她受傷確實極重，不然的話不會連腐臭味都控制不住。那麼又是誰能夠把她傷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