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途

霸天當初在三傳說被困在俠客島下時，自以為風雲江湖，無有敵手，正心懷凌雲壯志，準備一統江湖的時候，被歸來的依韻一掌擊碎天靈蓋，魔欲門隨後被江湖眾派圍攻覆滅。其後霸天才知道，給予他陰陽交合神功的丹仙子不過是在利用他，所給功法並不完整。此後霸天一度多年變成喪失理智的瘋子，在江湖中到處亂跑，不停呼喊：「我要女人，我要女人……」，成了江湖中的笑料，人人都道他自作自受。

因為地藏王，這一切才得以免卻。地藏王到地獄后，眼見鎖魔場的情形，心中不忍，於是長年累月的以自身佛法催動佛光，養得一片土地上生長起穀物，每日都有地藏王的弟子把做好的素食送到鎖魔場，餵食給每一個被鎖著的活物。

他身旁，額頭上長著孔雀眼睛的孔宣，側目望著他，好心的提醒了句：「一旦法力恢復至一成又試圖催動法力，那麼鎖魔鏈便會釋放九天玄雷。天地之間，沒有誰能憑藉一成法力突破這鎖魔鏈，你還是不要自討苦吧。」

當身體的麻痹感覺退去后，依韻打量著前方遠處，那許許多多空蕩蕩的鎖魔架，頗有些疑惑的請教孔宣：「他們是如何脫身？」

原來鎖魔架上的重犯本來是沒有食物的，身體會隨著時間流逝，耗盡法力、疲憊不堪的無以恢復法力時，肌肉就會逐漸腐爛，血液流干，最後只剩下骨架，偏偏三魂七魄會被鎖魔鏈的法力囚禁在骷髏頭裡，不得而出。就那麼永遠的被鎖在上面，品嘗無盡絕望的痛苦。

「罪有應得？哼……這樣一個殺人無數、冷酷無情的人，偏偏被人間江湖稱之為——正義傳說！」這把突兀的聲音，夾帶著深切的怨恨，不是別人，他正是最後一個被貓頭鷹妖怪丟來的，剛剛被電暈過去的人，昔日江湖中曾經惡名天下、創催發人情慾魔功『魔欲經』的魔君——霸天。

霸天見孔宣和妲己分明都是妖怪，驟然來到地獄，不知就裡，恐怕他們有什麼厲害的手段，不敢開罪，便一時住嘴，卻不忘為自己辯解的同時，務求改變他們的印象。「兩位有所不知，此人在人間殺戮無數，卻頂著正義偽名，著實可恥！」

依韻的內力恢復的非常迅速，不過一個時辰，已經恢復了兩成。他所自創的北落紫霄總決在內力恢復方面，原本就有過人之功。

依韻的劍，仍舊懸挂腰間。他催動內力，正欲引劍出鞘時，捆綁在身上的血紅色長鏈驟然又炸響了噼里啪啦的雷電之聲！原本積蓄的兩成內力，竟然就在電擊中不由自主的盡數散之體外……

兩種殺氣區別明顯，絕殺殺氣讓人只有恐懼，其色純粹；而後者雖也讓人恐懼，但因殺氣本混亂，其殺氣之色必然為混沌之黑，而絕無其它顏色。天地妖魔之殺氣，多為混亂殺氣。絕殺殺氣過人者十分罕有，如眼前這樣的，孔宣與妲己都未曾見過，根本不能猜測，如此殺氣得要殺過多少的人、才能夠凝聚而成。

孔宣只說了兩個人的名字，還有一個沒說。但依韻沒有追問，他思索了一會，又有了主意。他繼續恢復內力，每當恢復一點，就把內力灌注到腰間的北落紫霄劍上，一束束深紫色的內勁、紛紛自依韻額頭飛射而出，沒入劍中。

殺氣分兩種，但凡殺人，被殺者必然產生諸多驚、怒、恨之類負面情緒。殺伐者與殺伐之劍必會吸收，於是就形成殺氣，此類為絕殺殺氣；另一種，是領眾爭鬥，殺伐敵眾，因死者之仇恨分散、殺人者多是奉命而為，難免有惻隱之心，因此殺氣混亂其中還夾雜了憐憫，少數被執刀者吸收，更多的則集中在領導之人身上，此類為混亂殺氣。

離鞘飛起的北落紫霄劍在半空飛快旋動，自劍中釋放出來的殺氣越來越濃烈，不片刻，竟然蔓延了百丈半徑！空間內，全是劍釋放出來的，紫紅的陰冷殺氣。

依韻並不理會他們的話，只管全神貫注的以意念引導半空的佩劍繼續凝聚力量。霸天他回想起在成長院的種種，以及在江湖中的種種，一時嘆息，一時憤恨，一時痛快無比。「哼……依韻，任你過去在江湖中如何威風八面，現在還不是跟我一樣被鎖在這裏？江湖五大傳說級高手之一又如何？正義傳說又如何？在三界，你的本事算什麼？別浪費力氣了，你以為這是在人間？還能無所不能，劍過則無有不能斬？」

當初魔欲門禍害江湖，三界開啟時，曾為魔欲門主的魔君霸天，也被判入十八層地獄。本來他已常年喪失理智，然而被鎖魔鏈的雷電打暈過去后，反而又恢復了理智。原來這鎖魔鏈就是要讓受刑者清醒著反省和承受罪孽的惡果，本就有令人神志清醒之功效。若非如此，霸天仍舊還會是個只懂維持發情亂喊的瘋子。

「你的劍雖非凡品，但斬不開這雲中子鑄造的鎖魔鏈。地藏王所產食物有限，還是留些力氣以保肉身不損吧……」孔宣看見他們的舉動，忍不住善意提醒。

妲己原本因為殺氣對依韻心懷猜忌，以為他是以殺人為樂的、前所未有的大魔頭。然而，此刻聽見霸天絮絮叨叨的說些落井下石的話，變的更厭惡霸天。就在這時，孔宣平靜開口。「如此打擾他們，居心何在？未免太過小人，令人不屑。」

當長鏈上的雷電銷聲匿跡的時候，依韻大口喘氣，半晌，全身上下的麻痹感覺才慢慢退去。

劍，夾帶著收縮凝聚在刃上的殺意、以及兩個人的內力，化成一道紫光，飛旋著斬落在依韻身上的血紅色長鏈上！剎那間，火花紛紛飛射，金鐵碰撞之聲震響，直如爆開綻放的煙花一般，眩人耳目。

他的做法，立即讓對面的喜兒明白意圖。喜兒的額頭，緊隨著有深紅色的一束束內勁光亮，接連飛射入北落紫霄劍中。喜兒不使兵器，雖然身上有一柄刃，卻比不上北落紫霄劍的鋒芒。

鎖魔架上的人，許多在漫長歲月中，有感於地藏王的慈悲，幡然醒悟，改而修習佛法，成為地藏王的弟子；還有一些擁有不俗實力的，則被地獄眾多妖魔公認的聯盟首領蚩尤所救，變成了蚩尤的手下。

偌大的鎖魔場上整齊排列的鎖魔架共有十萬之數，他們所處，在第九十九排，然而，他們前面可見的幾十排鎖魔架上，大多卻空空蕩蕩，七零八落的只有少數鎖魔架上面捆綁著活物。

「這些人……均非自行脫困，無間地獄中，可破鎖魔架者數不過三，一為魔族蚩尤，其雖兵敗身亡，身體被黃帝斬分封印，法力雖只有往昔一半，卻仍舊能解鎖魔鏈；其二為地藏王，其本可成佛，卻發下大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但是，他們也不能在鎖魔架上自救。」

兩個半時辰后，北落紫霄劍通體跳動著紫紅相間的紫霄炎。劍，已經存滿了依韻和喜兒的內力。這時，依韻內力微弱，再一次引動腰間長劍時，因他自身本無內力，鎖魔鏈也果然沒有釋放出九天玄雷。

兩個人同時以意念催動神兵。半空中的北落紫霄劍，驟然飛快的旋轉，眨眼便轉動的成一團模糊的紫紅虛影，根本讓人看不清其本相。

地藏王之善，讓依韻為之暗暗敬佩。不由的想起人間江湖的無血傳說暮色，那是一個手執真武仁者劍，以絕不殺伐為信念的、神奇的人。跟地藏王一樣，都在以自身的力量在撒播善果。

「入無間地獄者，未曾有如你這般罪有應得之人……」妲己的唇間，吐出來這麼一句話。劍的殺氣讓她為之難以置信，同樣也震驚了孔宣。以他們之見聞，也未曾見過這等殺氣。

莫說孔宣，便是他對面一直低垂著頭臉的妲己，也早已經抬頭，用亂髮遮擋下、露出的左眼注視著半空那柄深紫色的劍。

所以如妲己這般，竟然也忍不住說出那樣的一句話。如此殺人之人，入無間地獄實屬罪有應得之極！

孔宣和妲己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緊緊盯著北落紫霄劍斬上的地方。剛才還極盡挖苦之能的霸天，這時候也心情緊張的看著。但他的期盼跟別人卻不一樣……

依韻仍舊不理會，不言語。不屑於霸天言道，更不屑於辯解。他叫依韻，至於除此之外的其它稱呼，那是旁人強加的，他沒興趣反對，也沒興趣承認。

依韻如同充耳不聞，只管恢復些內力，便灌注到劍中。北落紫霄劍所能夠承載的極限力量，就如同他自身所能承載的一樣。此法並不神奇，猶如是以全部力量發出的一擊，是否如孔宣所說，不足以斬開長鏈依韻不在乎。這是一條出路，有出路那就走。倘若一次斬不開的話，那麼千百次如何？萬千次如何？萬萬次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