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不言問蒼天
第十五章 一個人的世界（一）
紅色的、晃動的光幕，彷彿從大地，直上虛空的盡頭。
他們忘記眼裡始終矇著的那層淡淡的紅幕，是否真是殺氣過高造成的……更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眼裡只有紅色的雨了……因為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太久，太久……
這些沒有被蚩尤挑走的孔雀族眾，都沒有過人的戰鬥本事，但各種阿諛我詐，拍須遛馬，緊抓大樹之類的本領，卻沒有幾個不精通。自然而然就有許多巴結討好霸天的。
直刀仍舊在木架上，刀上串的野豬肉，卻已經沒了。
「你我互不相欠。」
一隻手，拿下木架上，穿著野豬肉的黑色直刀。白皙的手指，不怕燙似的夾著處野豬肉，輕輕撕下，成條。
熊熊燃燒的火堆前，依韻端坐在石頭上。
景象，驟變。
霸天信心滿滿。悄悄催動魔欲經，懷裡的花妖，果然在魔欲經催生肉慾的粉紅色能量場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不可忍耐的強烈情慾，頓時整個癱軟如泥的，任由霸天當著周圍許多妖魔的面，恣意玩弄，還猶自無知無恥的瘋狂呻吟……
孔宣不禁皺眉，大惑不解，也有些氣惱。「如何不欠？明明是你救我孔宣！」
肉，喂到依韻嘴邊。
卻見他又神情憂慮的嘆氣道：「
風起，又下起了酸雨。
「我依韻只取可得、應得、理得之物，平白相贈之物，從不接受。」
石頭上凹陷的縫隙里，積著淡紅色的雨水……
可是，我忘記那具體是多少年前。
天空，一團五顏六色的彩光，疾投落下。
依韻語氣平淡，但已經了解他性情的孔宣卻明白，他是個不容相勸之人。「若如此說，本也是孔宣欠了你，區區心意，接受只是理所應當。」
「荊族？魔龍帝！」
『我爬上人間的巔峰，以為世間再無所懼。才發現，天外還有片天，在這片天的山峰中，人間的巔峰，僅僅在山腳。是繼續不顧一切的向上攀爬？還是放棄回頭？這根本、不需要選擇……』
他迫不及待的要找尋到依韻，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依韻面無表情的吞下野豬肉，抬頭，眺望著血紅色的地獄天空，淡淡然道。「地獄有雨嗎？」
「恩人留步，本以為這通行印記神通需得三十年之功，索性孔宣頗有根基，只需十五年即可修成，十五年彈指即過，恩人不必再急於獨自冒險出去了吧？」
無雲的血紅色天空，突然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密
他張嘴，緩緩嚼咬。
很多年前，我記得，曾經在江湖中獨行……
孔宣心中生氣，靜立許久，不能釋懷。
依韻一步跨入紅色的光幕。
孔宣張開美麗孔雀屏，直飛上高空。
地獄，只有混雜了污濁邪氣的酸雨，甚至能夠燒傷皮膚。
依韻在雨中獨行。
橫空一條白影，飛閃落下。卻是見者孔宣飛過，追來的妲己。她見孔宣神情，連忙詢問為何。
孔宣氣結，無奈負氣，不再堅持。「既然恩人不願接受，又有難言之隱，孔宣不問就是，只是一入鎖魔場外的封魔界，如同走進了九死一生的死戰場，恩人果真不再思量？」
看似只有一道淡紅色、微微晃動的光幕。一旦進入其中，卻是無窮盡的、無限重生的各種慾望魔鬼。無論從地上，還是天空過去，都無法迴避。如果沒有通行印記，地獄中的魔族，大概沒有誰敢闖進去。
地藏王處。
腥風激烈，酸雨淅瀝瀝的、一直在下。
火堆早已被澆熄。
『果然，這小子還是江湖時那樣，只知道沒完沒了的練功！整一個可憐蟲，除了武功什麼都沒有，至今不知悔改！下了地獄還不是被喜瘋子丟下一個人……就傻吧你，
他們對時間的概念，差別太大。概念的差別，不存在多說的必要，因為那是彼此都不能通過言語就有體會的差別認知。
孔宣的興奮，如冷水澆頭，驟然消失無蹤。依韻的沉默，讓他讀懂了拒絕的意思。「十五年恩人還是覺得太久？這……既然如此，孔宣也不敢多言，這裡有些從地藏王處暫借來的地獄黑木錢……」
如果讓他在鎖魔場等待孔宣十五年後練成通行印記大法，他寧可隻身獨劍走進長達百里的封魔界。
在鎖魔場指揮建造事情的霸天，正親昵的摟著個漂亮的花妖。因為他的表現，被孔宣交予重任，於是乎，在孔雀族眼力，霸天儼然成了妲己之外，孔宣最信任、器重的人。
很多年前，他們曾經在荒僻的山道，一起淋著紅色的雨，很多年後的現在，他們還是在荒僻的地方，一起仰望漫天的紅雨……
依韻沉默半晌，還是開口道：「有些事情，你不懂自己時，知道、不如不知道。」
孔宣恍
霸天的內心，充滿了征服、掌控的勝利滿足感。他恨不得狂笑大喊：我魔君霸天，回來了！哈哈哈哈……
依韻未必是最後一個，卻是第一個。
孔宣與妲己連忙回飛，路上，孔雀屏一直為妲己遮擋漫天下落的酸雨。
因為那是太遙遠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年前……
「呵呵呵呵……又讓你，一個人。」
孔宣默默點頭。
喜兒取下腰間那個與依韻一模一樣的扁平酒壺，打開，仰面猛喝了一大口酒。
霸天此刻懷裡摟著，撫摸玩弄著的花妖只不過是許多投其所好、拿姿色做本錢的妖精之一。但也是霸天所挑選的，最合適、又最喜歡的女妖精。霸天決定傳這妖精魔欲經，他也需要一個會魔欲經的女妖精一起通過陰陽交合修鍊武功。
打在依韻的皮膚上，有一點點的、燒傷般的痛。
依韻注視片刻，抓著劍鞘，獨自前行。
我記得，曾一個人在孤獨的埋葬之地……
妲己曬然失笑，惹得孔宣更惱，不等他發作，妲己便道：「他這人，狂傲自尊，追求自強不息，因而既不願背負自覺未必能還清的人情，又不願讓旁人總覺虧欠，寧可讓人誤會無情。人間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豈不正是如此？」
依韻抬頭，
依韻拿起直刀，隨意插在腰上纏著的鎖魔鏈之間。直刀是鍛造過的法寶，刀上圖騰印記，還有文字。依韻曾仔細的看過，卻一個字也看不懂。
風，吹起黑色的長發，飛揚飄動，遮擋了妖美的容顏……
依韻默然。
「拒而不收，言而不盡，我、實在生氣！鎖魔架共處三十三年，為何如此無情？」
看見孔雀和妲己沒有帶著依韻回來，霸天完全放心了。
喜兒仍舊仰面，目光迷離的眺望天空，任由落下的酸雨，打得臉上陣陣燒傷疼痛。「呵呵呵呵……依韻，紅色的雨……」
風，驟然激烈。
這裏就是鎖魔場外的，封魔界。
鎖魔場里，沒有雨。鎖魔場附近一帶，也見不到雨。鎖魔場沒有任何氣候變化，是地獄中特殊的一片區域。
是多少年前？他忘了……
「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為何。」依韻淡然回應，直讓孔宣更覺得莫名其妙。「此刻就不能說么？」
依韻驚覺，回頭看時，孔宣已經落在了地上，一臉歡喜的興奮。
很多年前，他記得曾經見過沒有顏色的雨……
血紅色的長袍，飄起，又落下……
雨停的時候。
依韻自顧邁步前走，頭也不回……
火堆上，野豬肉早已經熱了，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