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念之間

一個女戰士急忙上前，脫下外袍，給魔龍帝穿上。那些男族眾，全轉身，背對，圍成一面屏障。

依韻還是第一次目睹魔族的棄禮，棄禮跟一般的投降、和追隨強者的宣誓不同。是魔族中通行的，最徹底、也是最恥辱的認輸求生方式。在魔族歷史中，還沒有對行棄禮者下殺手的先例。

野豬妖精懵了懵，豬蹄蹭著腦袋，半晌不做聲。正讓人以為它反應遲鈍的時候，野豬妖精突然蹦出句。「那，該怎麼修鍊？」

魔龍掙脫了荊族族眾要帶走它的意圖，桀驁咬斷了身上的繩索，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突然凶性大發，吞了幾個拽著繩索的荊族戰士，這還不夠，竟然還拍動翅膀，追著滿天驚怒的荊族族眾，展開了殘忍冷酷的屠殺！

立即有十幾個人跳上飛戰獸。「我們去找！」

「廢話。」

「我又不是妖精。」依韻覺得這野豬妖的肉特別好吃，也許總是在特別飢餓的時候吃的緣故？

依韻走到湖邊，一頭栽進湖裡，張著嘴，大口灌了一氣水，便那麼動也不動的，靜靜漂浮在水面……

「那、為什麼不睡一覺？你放心，我不會逃，反正肉都割了……」

十幾個乘坐飛戰獸的荊族戰士離去一個時辰后，帶著魔龍的頭飛了回來。荊族眾人，個個震驚異常，不敢相信魔龍重傷成這樣！

野豬妖精翻開看了幾眼，然後衝著依韻的背影大聲叫喊。「我、我不認識人類的字啊——」

野豬妖精抬起一隻豬蹄，迷惑的蹭著腦袋。「長大了就厲害了，為什麼要修鍊？」

劍魂形成的龍捲風，驟然停住。

一個個憤怒屈辱的荊族戰士，一群群的飛落城牆上，對著跪伏地上，行著棄禮的魔龍帝，吐了一口唾液，一個接一個，一群接一群……從此刻起，魔龍帝不再是他們心裏的族人之一，更不是族長，而是一個卑賤、骯髒的女奴隸！

依韻吃飽，頓時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野豬妖精的肉，的確跟普通魔獸的不一樣。他拍拍野豬妖精的腦袋，丟下本紫霄劍訣，自顧離去。

肉烤熟，依韻沒力氣坐起，就那麼拿著肉，躺著吃。「一樣的兩隻妖精，一隻等成年，一隻不停的修鍊，哪只成年時厲害？」

縱橫飛閃的紫色劍氣上，紛紛燃燒著跳動的紫霄炎。一頭頭飛戰獸、全被斬斷了翅膀，哀鳴著墜落在城牆上、城牆外的地上。

依韻拔出北落紫霄劍，九百九十九個劍魂，飛散出來。此刻他操縱這些劍魂，消耗的精神力極低，全因剛剛領悟的殺劍劍魂陣之故。

中南城。

魔龍，閉上眼睛，靜靜休養恢復著耗盡的精力……

莫非，有魚？

所有的荊族戰士都吐完唾液，他們才頭也不回的徑直飛走……丟下城牆上那個，渾身污穢，赤身跪伏著的、曾經的荊族族長，曾經的魔龍帝……

是的，妖精的修鍊就是努力的活著，爭取能夠長大。當活到五百歲的時候，就算成年，根據種族血統的不同，擁有高低不等的力量。當活到一千歲的時候，就完全成熟，力量達到巔峰，並且能夠一直維持下去。

氣泡，停了會，突然又急促的冒上來一串。緊接著，一顆碩大的腦袋，迫不及待的鑽出水面，一張野豬嘴，大口的喘著氣。

依韻頭也不回的徑自前行。

依韻早就對自己的福緣服氣了，福緣影響著運勢，所有好東西，總是得在鬼門關里走一趟，用拚命才能換來。在江湖時如此，來到地獄，還是如此……

「睡覺怎麼練功。」

「族長、族長……」荊族族眾把隨身攜帶的葯喂進魔龍帝嘴裏，卻久不見任何作用。

「她既已逃脫，殺不殺你已經不重要。」九百九十九把劍，靜靜懸飛在依韻頭頂上空。

這是魔族女子的棄禮，脫去衣裳，赤著身體，以此表示，一切都歸屬臣服的強者，願為奴隸，任由處置。

魔龍帝從飛戰獸身上摔落，碰撞，疼痛，讓她從昏睡中清醒，睜開了眼。

依韻躺在地上，疲憊的不想動彈。野豬妖精淚眼迷濛的看著他，一陣，突然說話。「嗷，你好像很累。」

『剛才怎麼忘了切塊龍肉安慰肚子……』依韻大口的喘著氣，忍受著極度飢餓的痛苦。

湖面，突然冒起一串氣泡。

「那你可以教我練功吧，像你那樣。」野豬妖精目光爍爍，顯得十分期待。

何止魔龍和桀驁支撐不住？他也累的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了……

荊族戰士看見桀驁回來，飛落城牆上時，一頭栽倒，張開的嘴裏，吐出來他們的族長……

依韻，笑了……

北落紫霄劍，入鞘。

一隻妖精，練依韻紫霄劍派的武功？

天空，一片紫光流星般橫空飛至！

漫天劍光，驟停。荊族族眾，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齊齊盯著城牆地上，跪伏在地上的族長——魔龍帝。

依韻的耳畔，突然響起一把聲音。

「先回去。」有族眾提議，卻立即被人否決。「魔龍還沒回來！」

她面前，站著條紫色的身影，那張臉上，是一雙空洞的眸子，燃燒著紫色陰冷火焰的劍，高舉。

湖邊，野豬妖沉默的拿著直刀，刀上串著一大塊從它腿上割下來的肉。它遠遠看見依韻的身影，就急忙跳進湖裡，潛水躲著。結果……

城牆上的變故，吸引了中南城許多人的目光。黎紫見狀，突然飛奔跑向城牆，邊跑，邊撕扯身上的衣裳，拽散頭髮，還抓起沿街路邊的水，潑自己一身，又抓起把擺賣的骨刺，胡亂往身上戳。當他跑到城牆上時，已經變成披頭散髮、渾身血污，狼狽凄慘的模樣了。

九百九十九個劍魂，化成九佰九拾九把劍，劍氣，縱橫飛閃，將一頭頭飛戰獸，斬成一截截、一段段……從飛戰獸身上飛開的荊族戰士試圖飛走，卻被漫天的劍氣包圍的無路可逃。

跪在城牆上的黎紫，突然一躍而起，手指滿天懸飛著的荊族族眾，趾高氣揚的呼喝。「你們還不滾！我族族長接受魔龍帝的棄禮，饒你們不死——你們荊族從今往後，好好記住我們紫霄族的武勇！若敢再來挑釁，就讓你們荊族活物不留！」

孔宣提醒的話，反覆在依韻腦海中迴響……

「走！」幾十頭飛戰獸，帶著昏死過去的桀驁，緩緩飛起，在中南城眾人猜疑的目光中，漸飛漸高……

『我觀恩人之紫霄炎，似與燭龍氣息相似，恩人與龍族或有奇緣，恐不意錯殺，不敢不出言提醒，如非不得已，切勿殺死龍族。』

『劍魂護住，百折不饒，劍主信劍，至死不悔，領悟忘我殺境無上北落紫霄極劍尊絕技：殺劍魂劍陣，劍魂隨主，至死不離。上古燭龍，感念紫霄炎修鍊者愛護其後裔，予以遠古神龍之祝福，紫霄炎等級提升至五十；紫霄炎溶入劍魂，劍魂威力增強；紫霄炎增添燭龍之神威，凡燭龍後裔，見之無有敢侵犯。』

魔龍，只剩頭部。它的眼睛睜開，不驚不喜的靜靜注視著面前的身影，眸子里，清晰的映著，北落紫霄劍上燃燒、跳動的紫霄炎。

長袍，被一把扯落，甩飛。「住手！」魔龍帝一聲悲喊，脫下的長袍，被風瞬間吹飛了遠去……

依韻沒有回頭，沒有回話，野豬妖精頹然垂下頭，淚眼汪汪的看著豬蹄捧著的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