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風暴
第六章 忘我殺境
「看在你開始只想生擒而沒想殺我，饒你一命。」依韻語氣淡然，一把拿住笑仙子脈搏，輸送內勁，解去了她體內經脈受到的禁制。
「這都瞞不過師姐夫。」笑仙子仍舊取出，雙手奉上。「師姐夫的意思我明白，救命之恩就此劃上句號，將來戰場相見，不必對師姐夫手下留情。」
笑仙子閉目等死……
「銘記，夕陽餘暉下，你的身影，我永遠不會忘記，卻也僅僅是記得而已……」
血肉飛濺，碎肉飛散飄落在冰地上，散落了一圈……
白森森的獠牙，刺穿寒冰，尖銳的牙齒，停在笑仙子臉前一寸位置……
「吼——」冰蛇妖張嘴便咬！
原本冰蛇妖退走就好了，依韻卻冒險追擊，如果這一擊不足以殺死冰蛇妖的話，耗盡內法，毫無反擊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就是依韻自己了……
迷迷糊糊的依韻在寒冰破裂的同時，閃電般拔劍衝出。
逍遙山。
她稍稍退開半步，這時候想起剛才的行舉，一陣後悔，一陣懊惱，一陣羞愧……暗責自己為何連區區寒冷的滋味都無法忍受。但其實她分明知道，剛才如果不是藉助依韻取暖，此刻必定已經凍成冰，甚至已經凍死。
天盟密卷記載。忘我意境的巨大破綻通過殺道可以得到彌補，這也是至今為止，江湖中修鍊忘我意境並且能夠長期生存的人只有殺戮傳說和正義傳說的根本原因。
變故，讓笑仙子驚愕。
看見笑仙子的背影，驀然放心的露出笑容，然後，又驚呆當場……
只見冰蛇妖全身頭尾驟然如暴怒了般瘋狂追擊飛閃移走的紫影，身軀急速扭動甩擺，彷彿狂暴激怒，不顧一切的要追殺敵人一般。
激戰又持續了半刻鐘，持續遭受紫霄炎傷害的冰蛇妖漸漸不支，狡猾的它意識到不能繼續糾纏戰鬥。
北落紫霄燃燒著紫霄炎，劃過一片片雪白的鱗甲……
如果利用忘我意境修鍊者心中珍重的人作為誘餌，就能讓忘我意境修鍊者做出明
笑仙子驟然回過神，清楚的感覺到依韻的體溫在漸漸下降，那意味著吹雪酒的效力已經過去了。
依韻一把接過，完全不是開玩笑，末了，又淡淡然道：「袖子里的短劍也不錯。」
「驀然，你去看看唄，笑笑怎麼還沒回來咧！吹雪山逛幾圈也逛完了哩……」
而一個沒有感性的人如果修鍊忘我意境，就會變成只知道戰鬥的瘋子。
「別說你愛我，紫衫，我早已說過，我不會因為時間的積累就愛上你，永遠不會……」
「啊……」笑仙子一聲輕呼。
原本低聲喃喃囈語的依韻，突然一聲大笑。「哈……恨吧，你們儘管恨吧！憑你們的覺悟，殺不死我依韻！……我從不在乎一個人，只有我的武功才會永遠屬於我！」
可是，它快，依韻更快！
笑仙子微覺錯愕，旋即笑著取下佩劍，雙手遞上。「師姐夫救了我一命，此劍全當聊表謝意。」
驀然失笑點頭，飛出逍遙山，自顧去了……
笑仙子驚的一陣窒息，暗道死定的時候，只看見冰層外，蒙蒙隆隆的一條如蛇般的妖獸閃電般飛撲過來！
那時她如許多江湖中人一樣，對五傳說充滿嚮往和崇拜，曾經不止一次的試圖從師姐紫衫口中了解所有傳說的故事。可是，紫衫不喜歡講故事，從來不說。笑仙子只能從江湖錄中找尋，卻十分有限。
笑仙子清楚的記得，剛涉足江湖的時候，三界開啟前的激戰已經持續了幾年。那時她只是新人，既沒有資格也不想去趟渾水，在混亂的江湖中練功，修鍊。三界開啟後過了十年，她飛升仙界，拜在逍遙子門下。
依韻的人和劍，猶如行雲流水，一切變化銜接那麼自然，始終沒有出現任何間隔，這種完美銜接，充滿速度感的身法劍法，笑仙子過去從沒
「是的，我記得，我說過，你不離開，我永遠也不會丟下你……」
冰蛇妖的靈活敏捷在依韻面前，卻變成一頭遲鈍的笨蛇一般，無論如何設法攻擊，那些設計的手段，全沒有逃過依韻戰鬥本能的意識判斷。
內法得以重新運轉，周圍的寒冷再不被笑仙子當回事，她恢復往常的從容，笑著道：「多謝師姐夫手下留情。」
笑仙子這才看見，依韻頭臉仍舊通紅，猶如燒紅的金屬。目光雖然不再迷糊，卻一副迷茫之態，口中仍舊在喃喃自語的囈語連連，絲毫沒有投入戰鬥的緊張之態。偏偏身形奔走如電，手中的北落紫霄飛快、頻頻在白妖的鱗甲上斬過。
冰封湖面，被劍氣斬成粉碎的血肉，散落了一大圈，一身朦朧紫光的依韻，手中北落紫霄隨意斜指身側，靜靜立著，一動不動。一顆發光的，白色的圓珠，靜靜懸浮在依韻面前，他卻好像根本沒有看見。
「人可以傷害自己，卻不能讓別人傷害……」
狡猾靈活的冰蛇妖身體驟然下壓時，依韻錯步側滑，從容躲過冰蛇妖身軀的壓撞同時，身形凌空一旋，繞到冰蛇妖背上，仍舊劍刃貼在鱗甲上一路飛走，燃燒的紫霄炎，帶出一條焦黑的痕迹……
忘我，忘我之所存，故戰而不懼。戰鬥中的忘我意境修鍊者從不會害怕，結合實用流專門攻擊破綻的殺道，本是漂亮的結合。但忘我意境修鍊者內心意識中原本存在的美好，會永遠存在，譬如本來珍惜的重要的人，這些都會成為破綻。
笑仙子看得暗暗替依韻焦急，如果不是依韻內法受吹雪酒影響，根本剩不了多少，早可以通過入冰蛇妖的之口的手段強行擊殺。內法過低，縱然握著的神兵利器也不可能刺入冰蛇妖血肉多深，斬殺更屬妄想。
突然，
冰封的湖面上，一頭體長三十丈，渾身鱗甲白如冰雪的蛇身，虎頭的妖物，扭動身軀，追著飛閃繞走的紫影攻擊，噴射的一團團寒氣白霧卻始終不能正面吞沒飛閃的紫影。
依韻拿起，一腳震碎寒冰，跳進了寒水之中，順來路遊了出去……
「我不在乎你是否會出手，因為要想不被背叛，就不能給別人背叛自己的機會……」
笑仙子觀察了一陣依韻的狀態，發現此刻的他根本沒有從吹雪酒的作用中恢復清醒的神志。眼前的戰鬥情況，完全是忘我殺境針對妖獸迫近的殺氣做出的本能戰鬥反應。
「吼——」妖獸怒吼的聲音，剎那接近。
「師姐夫小心！那是冰蛇妖，鱗甲奇滑，刀劍難以著力！」笑仙子喊了一聲，卻發現依韻猶如充耳不聞，口中分明還在喃喃囈語。『莫非這就是忘我殺境的戰鬥本能？』
紫影一閃，依韻身形凌空旋動著，出現在冰蛇妖飛衝出去的虎頭面前。
溫度，漸漸下降。
「如果我死了，就在孤獨的埋葬之地，等待重生的你……」
紫衫跟逍遙子一起在配置著丹藥，眼看其它藥材都快準備妥當了，笑仙子卻仍然沒有回來。
笑仙子提起的心，放下。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便是師姐常說的舊武學時代的武功形態么？難怪在吸魂作用下師姐夫能殺人無數不懼圍攻……』
片刻，還是覺得很冷，於是拽著依韻的身體，站起來，緊緊抱著依韻如火般熱的身軀，身體的寒意這才漸漸得以被驅散。這種彷彿時刻會被凍死的痛苦中，笑仙子根本沒有猶豫的就選擇了依靠在唯一能夠給予她溫暖的依韻身邊。
戰鬥本能應對這種情況，憑藉的全是依韻本身過往積累的戰鬥經驗，倘若依韻本是個蠢貨，憑藉戰鬥本能也早被狡猾的冰蛇妖各種佯裝、突襲所殺。正因為這
寒冰破碎，依韻離開，寒氣凍的笑仙子周身打顫，一身戰衣裝備的庇護力量在寒氣的持續侵襲下，已經十分微弱。
冰蛇妖生性冷靜狡猾，接連交戰半個時辰，連依韻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卻也不怒不惱，仍舊能夠冷靜的應戰。
這一刻，笑仙子多麼希望寒冰厚的打不開……可是，冰層碎了。
此刻聽著依韻的囈語，她很容易就推想出許多故事的大概輪廓，推想著，聽著，那些故事的大概輪廓，栩栩如生的浮現在她的腦海……
驀然見到依韻的身影飛閃遠去，暗暗心驚，唯恐笑仙子遇上他還貿然出手，找尋一陣，一頭扎進了寒水之中。一路在水中遊動，看見冰封的水面上的一團光亮時，小心翼翼的探頭鑽出水面。
殺道修為達到某種程度時，能夠感應到他人內心的殺意。這種殺意達到某種威脅的程度時，忘我殺境的修鍊者就會憑藉戰鬥本能拔劍攻擊。這種結合，讓忘我意境的修鍊者避免了會被內心深深信任、毫不設防的人殺死的可能。
冰蛇妖一閃飛沖，速度快如白色閃電！
「紫衫，什麼時候你受不了了，隨時可以離開。一味付出連一句謝謝都得不到，原本就不符合規則……」
「紫衫，你已經吃了十七條魚了，還要吃野豬肉？」
喃喃的囈語，仍舊在靜謐的冰封湖面上緩緩傳開……
深紫色劍印亮起，劍魔劍氣化成了魔殺的劍氣力量，剎那，縱橫飛閃的深紫色劍氣驟然化成劍氣風暴，驟然閃亮百丈，剎那吞沒了冰蛇妖幾乎綳直的身軀。
冰層，出現裂痕。
「朋友？我在江湖中，只有戰友和生死之交……小琳？她跟情衣一樣，不會對我拔劍，我也不會對他們拔劍……」
『殺氣！』
內法恢復不多的依韻握著劍，踏足虛空，順著冰蛇妖的身體，一路劃過。劍上並沒有附加內法的力量，不做無謂消耗浪費
笑仙子曾經在天盟的書庫中看見過對忘我意境的描述和介紹，其中還包括忘我殺境的。忘我意境的修鍊者本身有巨大的難關和缺陷需要跨過，凡是有感性的人都不適合修鍊忘我，因為感性會成為忘我意境不可彌補的破綻。
依韻走後，笑仙子深深吸了口氣，在冰封的寒水上靜靜立了片刻，突然飛身停在冰壁之前，一掌擊碎了岩石前的冰層，以指代劍，飛快在牆壁上書寫了起來……
依韻語氣冷淡的忘了眼笑仙子腰上的短劍，面無表情的淡淡然道：「劍不錯，取下來。」
但也正因為如此，此刻戰鬥中的依韻不由深深吸引了笑仙子的注意力。
笑仙子聽的心中一怔，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笑仙子好氣又好笑。『冰蛇妖果真狡猾，竟還懂得兵法的虛張聲勢，明明要逃，卻假裝狂攻。』
「很多年前，銘記站在我面前，讓我殺了她，我下不了手……很多年後，我懂了。於是六子站在面前，讓我殺了他……他死了，看著他倒下時錯愕的眼神，我什麼也沒說。因為銘記在跳出懸崖決意陪我重生，卻仍舊劍指我心口的那一刻，我已經明白……如果情感無需拔劍，那就根本不需要拔出腰間的劍……」
她看著依韻迷離的眼神變成空洞，臉上變的毫無表情……
笑仙子噗哧失笑，卻又被寒氣冷得不敢耽擱，費力的，一點點的爬到依韻腳下，抱著他仍舊火熱的雙腿時，才覺得身體舒服好受了許多。
「指間沙，你就儘管繼續把殺劍的秘密告訴更多人吧，我不在乎多殺幾個……」
只見冰蛇妖的頭部驟然從拱起的身體下閃電鑽出，直咬向奔走中的紫影。如此狡猾的突襲偏偏也沒有瞞過依韻的戰鬥本能，只見他早有準備般的驟然俯身，長劍上舉，從頭頂上飛過去的冰蛇妖下方疾奔過去，劍刃在冰蛇妖的鱗甲上一路飛快滑過，燃燒的紫霄炎在鱗甲上留下寬達一尺的焦黑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