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那時浮華染流年
章二十三 還有美麗青春
她靜靜站著，忽然兩滴滾熱水珠落下，墜入虛空，永遠也找不到盡頭。眼淚這種東西，三十年前，她就本以為再不會有了。
無定罕見地沒有發怒，只是輕嘆一聲。
濁流聳肩攤手，露出一個玩味的笑，說：「誰知道呢？也許陛下看上你了也說不定。」
李察答道：「是的。」
上一代最驚才絕艷的三個天才之間所有的糾纏恩怨，都隨著這一封信回歸時光長河，仿若從未發生過。他們就如劃過天際的三顆流星，即使璀璨到足以撕破夜的黑色，也只是一時，在飛逝之後終會消失。
李察向無面招了招手，說：「跟我來。」就徑自向城堡內走去。
「學習規則？」李察一怔。學習規則，只這一句就可以隱約看出無面的實力大致到了什麼境界。可是從一群年輕步戰騎士身上能夠學到什麼規則？如果不是親歷過召喚無面的過程，李察肯定會以為她在吹牛。
無面說：「那些步戰騎士練習的都是最基本的戰技。這些基礎戰技經過多年洗鍊，已經接近完美，從中就可以看到規則的影子。除非……」
李察沉吟了一下，說：「都說來聽聽。」
李察記得過去曾經在這間小會客廳內見過菲利浦，當時的皇帝陛下也是坐在無定現在的位置上。只不過被菲利浦一個人就填得滿滿的沙發，現在無定坐了上去，只佔了一半不到的地方。從李察的角度看過去，沉思中的女皇陛下居然顯得有些纖弱，而
又是獻祭！這個無面，簡直就像一個祭品的無底洞。可是李察現在手裡又哪有祭品？不要說他，整個神聖同盟的傳奇法師手中的祭品存貨都沒多少了，早被李察用魔動武裝換走，然後換了那一瓶炎之魔葯。
「在神殿的一千年中，我不止一次想過，當初如果我退讓一步，把他讓給你，又會怎麼樣？會不會更好一些？」
李察雙眉皺得更緊了，又問：「現在？」
「這就是那一戰的結果嗎？」
李察揉著額頭，無奈地說：「那一年的方案呢？」
外面傳來可可的聲音：「李察大人，有皇宮來的緊急消息，需要您親自處理。」
不知過了多久，無定忽然放聲大笑，用全身的力量叫著：「空虛？放屁！老娘還有大把美麗青春，總要活得精彩燦爛，讓你這個老女人好好看看！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李察微微皺眉，道：「陛下的登位典禮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舉行吧？這個時候召我去幹什麼？」
在她離開后，虛空處才浮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正是梵琳。她看著一路遠去的無定，浮上淺笑，道：「還不是一樣的笨？」
此時此刻，無定也哼了一聲，心中暗自想著：「那個該死的陰險老女人，現在一定還以為我很笨！」
無定轉身，瞬間就出現在永恆龍殿的大門
李察看了看天色，浮世德剛剛迎來一天的清晨。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拖著尚在疲累的身體站了起來，走出修鍊室。李察回來之後就吩咐過，一旦有和皇室相關的消息就第一時間通知他。現在無定成了同盟皇帝，從此浮世德將是人人自危，並不是在浮島上就安全了。
濁流笑得更燦爛了，說：「蒼藍之月是我替無定陛下要的。現在無定陛下點名要見你，馬上就跟我去皇宮吧？」
「我就知道問你沒用！」李察嘆了口氣。
這一次冥想好像沒過多久，李察就被一陣腳步聲驚醒。
李察點頭道：「好，我們這就走吧。」
這時李察注意到在無定面前的茶几上放著一份菜單，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幾十道菜，而且一頁都還沒有寫完。這份菜單看上去已經有些歷史了。不知為什麼，李察忽然想起，傳說菲利浦生前時經常經年也不更換菜單。
「毀滅投影？」
說完，無面不懷好意地補了一句：「除非阿克蒙德家族傳承的戰技很水。我這幾天聽說你們阿克蒙德就是個暴發戶，沒有什麼像樣的傳承。」
隨著這封信重新化為時光之力，周圍又變為虛空，只有金色的雨不斷飄落。雨從虛無中來，落在她身上，滾落後，又向虛無中去。
「這個能力離你還太遙遠了，現在沒必要知道。你努力準備祭品吧！」
這時在阿克蒙德浮島上，無面
「現在，你會空虛嗎？」
「三十年前，我以我的全部，換來他的百年時光。但沒想到他等不了一百年，才三十年，他就來了。我這才明白，這三十年對他來說，也是煎熬，難以忍受的煎熬。我們自己以為最好的方式，原來並不是他想要的。」
她也這樣在問著自己。
「一年的話，最快的方式就是提升我的等級上限到傳奇以上。至少得是傳奇，以上的話，多少不限。那時我的專屬能力會從戰爭王者變成毀滅投影。」
最後一行字緩緩消失，信紙燃燒，在無定手上化為虛無。
「是嗎，好，我知道了。現在我去冥想一會，累得太狠了。」李察揮手讓無面退下，自己就向城堡頂層的冥想室走去。
此時此刻，在無定心中徘徊的，只有梵琳最後的那句話：「你會空虛嗎？」
李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無面說：「你怎麼總在訓練場上？那些預備役步戰騎士現在都是基礎訓練吧，有什麼好看的。」
「一個月的話，提升戰力最快的方式就是提升我的等級上限到聖域。我的戰爭狂徒能力那時會晉階為戰爭王者。用過了你就知道好處。」
我會空虛嗎……
自從無定公主出現，李察總覺得她有一縷注意力放在
無定忽然覺得，自己更討厭梵琳了。
「都結束了。」
李察只是無奈一笑，沒有心情和力氣應對無面的嘲諷，只是怔怔地想著心事。片刻之後，李察問：「無面，如果我想要變得更加強大，有什麼辦法嗎？」
無面似乎笑了一下，說：「我在學習這裏的規則。」
「諾蘭德已經過去了三十年，不管這期間你我身上各有多少時光流逝，那種漫長的感覺都是一樣的。你會回來，因為菲利浦不想等了，他要見我。現在，他已經融入時光洪流，化為虛無。無論我，還是你，從此都再找不到他存在過的任何痕迹。」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在無光之域。那裡將是我永恆的歸宿。」
信上的字跡開始逐行顯現。
片刻后，李察就在皇宮內的一間小會客廳內看到了神聖同盟現任的皇帝，無定陛下。此刻的無定不再是剛剛從外域歸來時的狼狽，早已把自己收拾乾淨。她的黑色短髮筆直垂著，依然參差不齊的邊緣于不經意中顯露著殺氣。紫色的瞳和黑色的指甲，才會讓人把此刻的她和昨天那個驚動了整個浮世德的長公主聯繫在一起。
李察沉著臉從傳送陣走出，正好看到無面騎士站在訓練場邊，靜靜地看著年輕步戰騎士的訓練。幾乎每次看到無面，她都是站在這裏，也不知道
「現在！最好快些，陛下從來沒有耐心。」濁流笑道。
「濁流？」李察頓時雙眉一皺。濁流現在可是無定陛下身邊的第一近臣，就是不知道他親自過來是有公事，還是只想報私怨。
走進會客廳時，濁流即刻站了起來，向李察露出一個燦爛之極的笑，躬身行禮，說：「李察閣下，又見面了。」
無面的面具上突然活動起來，勾出一個微笑的圖樣，說：「強者的道路原本只能靠自己探索。何況要我指導的話，費用會非常非常的高。至少你現在根本支付不起！」
李察微笑回禮，說：「是啊，又見面了。濁流大人，這次過來有什麼事嗎？還對我的蒼藍之月念念不忘？」
如此沉默許久，新任的女皇才忽然問：「你和菲利浦一起吃過飯？」
「從皇宮來了一位名叫濁流的大人，他正在客廳里等您。」可可說。
「多長時間？一個月是一種方案，一年又是另一種方案。」
「直到他來找我的那一刻，我才確定，當年我的決定就是最好的選擇。兩個人安寧幸福，總比三個人一起痛苦要好。或許還有更好的選擇，那就是直接殺了你，可惜他不肯。你並不知道，當年我就能用出永恆凝視。」
李察帶著無面走進書房，把房門關好，才跌坐在座椅里，長出了一口氣。他心神一松，立刻出了一身大汗，只覺得無比虛弱，好像經過一場大戰。
永恆的，只有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