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四 流言

聽到蘇海倫的回答，菲爾點了點頭，說：「那我就不做調動了。」

但是應該到場十七位大魔導師，此刻卻只有十一位出席。有三位大魔導師在昨夜的戰爭中死在虛骸手下，另外三位大魔導師受了重傷，沒有能力參加這次的會議。

既然蘇海倫殿下已經蘇醒，並且力量完好無損，深藍便又恢復了高效運作的秩序。

即使是大魔導師，有些時候也控制不住心中的胡思亂想。他們惟一能夠做到的，就是不讓這些想法從臉上流露出來。

蘇海倫小臉上瞬間掠過一層殺氣，讓整個會議廳的溫度都降低了好幾度。她小嘴抿著，明顯在咬著牙，片刻之後才稍顯平靜，說：「算了，一件小事，沒必要為此破壞和神聖同盟當年的約定。」

反正只要用心去想，證據似乎多得是。

傳奇法師有大量的私藏，多到能夠支撐起大陸聞名遐邇的仲夏狂歡拍賣會，但是這種價值高昂的珍品卻不容易通過日常銷售渠道倉促脫手。能夠和金幣等值周轉的，除了重建魔法陣將會海量消耗的魔晶外，就只剩下兩顆貝瑟拉斯蛛晶了。

說完撫恤和重建事宜，會議室里的氣氛才稍顯輕鬆。這時菲爾忽然問了一句：「殿下，您要進入浮世德嗎？」

蘇海倫進入實驗室，目光在太初和李察身上掃過，只是稍稍在李察身上多停留了一會。那名老法師十分忙碌，都沒有注意到傳奇法師的到來，正把一批耗盡了能量的魔力水晶拔下，再將新的魔力水晶插入魔法陣，以維持整個魔法陣的運轉。

黑岩和星藍石都不算太貴，但是也絕不便宜。不過頂層修復需要的數量實在太大，光是材料費一項，就超過千萬金幣。數量眾多的法師工費，又是一筆不菲的數字。

若從空中俯瞰，這就是一個極為龐大複雜魔法陣的一角。如此龐大、如此複雜的魔法陣，在設計時所需的計算極為驚人，幾乎非人力所能設計。所幸為了服務大眾，深藍圖書館是設在深藍下層的，並未被戰火波及，魔法陣圖紙也就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這是維持深藍運轉最低的需要了，於是蘇海倫從手上的空間戒指里彈出一個小口袋，拋給灰矮人，說：「這裡是兩顆蛛晶，全部用來撫恤，多餘的部分支付深藍的重建費用。至於缺口部分……我再想想辦法。」

人心是件奇妙的東西，當它開始向某個方向傾斜時，總會發現許許多多的蛛絲馬跡，不斷佐證著人們的猜想。比如傳奇法師突然的受傷沉睡，比如李察和虛骸莫名的生死爭鬥，再比如……

這個巨大魔法陣的主要用途，就是抵禦可能發生在深藍周圍的空間波動，同時為遠在位面深處探索的蘇海倫提供定位。

天亮了。浮冰海灣上空晴朗通透，萬里無雲。高闊的天幕上，有幾道深淺不一的紫色痕迹交錯橫貫了大半個天空，那是尚未完全平息的時空爆裂波動。

她就像個希望擁有夢幻天地的小小女孩，在漫長的時間里，用一塊塊積木把自己心中最美麗的世界搭建出來。蘇海倫的藝術天分，只在與星空相關的東西上才會展現，連最充滿想象力的藝術大師見了都會讚歎一聲奇迹，除此之外，她的審美基本上就只能用詭異來形容了。

黑金和菲爾的傷勢也不輕，灰矮人後頸處還帶著金屬頸托，虛骸的那一擊打斷了灰矮人的頸骨。但是這種傷勢只要得到及時救治，就並不致命，也不會留下什麼殘疾。

按照傳奇法師的本意，是要把李察單獨放一間實驗室的。至於太初，在最初的治療之後，其實治不治都是一樣的。把他扔到一個有能量的地方，他就會自己慢慢恢復。花費大價錢為他治療，只不過是把複原的時間縮短了一個月而已。

在諾蘭德有著不少比這個規模更大、功能也更強的巨型魔法陣，但是那大多是先製成一個個單獨的功能模塊，再由模塊拼接成整體。而深藍之頂的這個魔法陣，卻沒有功能模塊，而是直接構建成整體。這個魔法陣是蘇海倫親自設計，在整個深藍，也僅有她有能力設計出如此規模恢宏的法陣。

劫后的深藍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們，位於附屬建築群落的倉庫已打開，大量儲備的石料物資被運出來，然後搬運到指定的位置上。

傳奇法師換上天藍色的法袍，小臉一片嚴肅，端坐在主位上。一眾大魔導師在兩旁分列，離蘇海倫最近的分別是黑金和菲爾。

而且他們還聽到了傳奇法師和李察的傳言。雖然他們覺得這不太可能是真的，但是以無定的身份和她的性格，似乎也沒有說謊的必要。難道說，傳奇法師和李察之間真的發生過什麼？

當初蘇海倫建立深藍時，就受到神聖同盟時任皇帝的關注。那時的神聖同盟給了她不少物資和軍力上的援助，並且把浮冰海灣周圍的遼闊地帶都劃歸深藍，交換的條件則是蘇海倫負責堵住極地大陸在這一側的南下路線，另外蘇海倫本人不得進入浮世德。后一項約定其實是怕將來蘇海倫成長強大后，會幹涉神聖同盟皇室內政。

在場的大魔導師個個臉色嚴肅，沒有分毫的笑意。他們都聽到了昨夜無定離去時那張揚的宣言，但更是看到了蘇海倫摧枯拉朽般的魔法威力，就算當年曾經追隨傳奇法師進行過位面戰爭的都捏了把冷汗。誰也不想無緣無故的就激起傳奇法師的怒火，萬一一道空間爆裂扔過來，波及範圍以公里計，那可是無差別的大範圍攻擊，他們連逃都逃不掉。

還好經歷了深藍建立和幾次擴張，黑金很有先見之明地囤積了不少建築原料。當傳奇法師想要加蓋一個小小玩具的時候，可沒有耐心等待從市場上採購石頭。所以，眼前的修復工作得以立即展開，而無須受限於市場貨物的供給，否則臨時大量採購導致原料上漲的價差，可能會讓蘇海倫殿下陰霾的小臉更暗上幾分。

灰矮人立刻答道：「三百萬，殿下。」

蘇海倫醒后的第一次會議，就放在了大魔導師們日常開會的會議室里。這裏當然沒有蘇海倫的幻境大廳有氣勢，只是在上次虛骸的入侵中，翡翠夢境被徹底毀了，想要重建，最快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那還得市場上能夠提供充足的原料。

頂層是整個深藍受創最嚴重的地方，這裏幾乎塌了一半，連帶著下層也跟著遭殃。在頂層之下、整整三層的區域，都是蘇海倫的私人領域，這裏無比奢華，更多是凝聚著傳奇法師近百年來的心血。

雖然蘇海倫被無定佔了下便宜，但是再往深處想一想，這也不算什麼。無定的行事還是留有餘地的，否則完全可以順手把李察宰了再跑，當然濁流也就不可能保得住性命。不過傳奇法師權衡了一下自己的大構裝師學生和傳奇侍從的價值，還是決定遵守舊時的契約，以維護自己的聲譽。

在深藍外層，一層層供施工攀爬的腳手架正在搭建，無數法師在建築工地上來回穿梭，他們可以用反重力術將巨大的構件運送到更高處，也能夠用魔法的力量讓石料軟化，便於切割。另外一些法師則拿著設計圖，仔細尋找並修補著塔體可能因為破損而出現的薄弱環節。

其他的大魔導師還有兩個身有輕傷，其餘的卻都毫髮無損。沒有受傷的不是因為戰技出眾，而是因為他們在戰鬥中持中立姿態，並沒有加入到昨夜的大戰中去。這也是深藍大魔導師們的一項特權，在戰爭時期，他們可以自主選擇是否參戰。

整間實驗室泛著藍瑩瑩的光芒，到處都是飄溢的魔法能量。一側的牆壁上，斜靠著兩個巨大樹葉般的容器，裏面盛放著半滿的清澈液體。李察和太初就躺在裏面，半身浸泡在水中，正深沉地睡著。容器周圍，刻著複雜的魔法陣。一名上了年紀的精靈法師正在忙碌著，一邊記錄著魔法陣的數據，一邊注意著魔晶的損耗。

會議第一項討論的事情，卻不是深藍的重建，而是戰死者的撫恤和傷者的補貼。灰矮人拖著傷病之體，一夜未睡，已經把名單和方案整理好，放在蘇海倫的面前。最終的結果，是一個讓黑金也有些喘不過氣的數字，一千七百萬。

蘇海倫掃了一眼撫恤數字，問：「深藍的金庫里還有多少現金？」

在深藍頂層，成群的法師正在辛苦勞作著。他們將一塊塊黑岩放置在指定位置，然後在空隙中小心翼翼地填入剛剛切割好的星藍石，再用魔力熔化天青琥珀，將汁液澆鑄在空隙中，讓黑岩與星藍石結成一體。

蘇海倫本想開口詢問李察的傷勢，話到嘴邊，忽然莫名的感覺到有些不自然，又咽了回去。她示意會議結束，就離開會議廳，獨自向魔法實驗室走去。在這片區域內，最好的幾間實驗室已經被騰出來，用作重要人物的治療和恢復。設備最精良的一間實驗室內，在接受治療的是太初和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