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寂寞2》卷八 血雨中的劍光

第七十一章 金袍四劍

卷八 血雨中的劍光

第七十一章 金袍四劍

星月照耀的朦朧光輝下,孤寂的坦蕩官道,一紅,一紫兩匹馬,飛馳疾走……
「哼,憑你想殺我?等你什麼能過得了中魔聖地數百萬弟子的攔截,能走到我面前的時候再說吧!狂過,你就是個愚蠢的莽夫,這輩子都別想殺我!有本事,在江湖上闖出名頭,帶著能滅中魔聖地的人來找我!到時候,單挑還是滅派,都隨你。」
「這些話我早就聽夠了!你們還想聽下去?」決意棄道而去的人,掃視十幾個同門一圈,看見了片刻前的憤怒,都變成了猶豫,他知道,這些人是不會走的了。本答應隨他離開的朋友,這時候輕聲說了句帶著明顯勸說的以意味的話。「你真捨得修鍊了兩百年的仁道意境?一旦起了殺心,仁道意境就算白修鍊了啊……」那人憤然斥責「你不走就算了!哼,我是浪費了兩百年,所以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他說著,憤然拂袖而去,那個勸阻他的人,忙不迭對可名再一次說了句「副掌門對不起,我不能丟下他……」說罷,也丟下了仁者之劍,追著那人去了……
「我希望煙花永遠綻放璀璨的美麗。」依韻面無表情的回了這麼一句,他沒有如劍如顏那樣欣賞夜空的星月,他看著前方的路,並不覺得有什麼快樂值得享受。
可名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憤怒、或者被觸動而掙扎猶豫的臉上。「這些,你們這些年看到了很多,體會了很多。你所謂的行俠仗義,跟這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用你心中的規則和認定,評判所有的一切,定義所有的善與惡,用比別人更強大的武功剝奪別人一身苦苦修鍊,流血流汗才積累的修為。殺戮是罪,任何理由和借口的殺戮,都是罪。所謂的行俠仗義也不例外,消弭罪的,不是以殺止殺,殺只能造就更多的殺;仁道無法改變一切,也沒有任何道能夠改變一切,但仁道的路上,自然而然的會喚起很多人的善,讓很多人在準備殺人的時候,想一想,他是否非得把對方殺死不可。這麼多年的路上,你們也見到很多衝動的人,明白了何為仁道,他們學會了用力所能及的諒解和寬容,減少劍下的殺孽。行俠仗義的殺什麼時候讓喚起被殺者的仁了?留下的只有仇恨,仁者之劍留下的不是仇恨,即使現在,眼前——也沒有留下仇恨。」
四劍佛長座面面相覷,沉默的退了出去,一路下塔,領著大群劍佛門下弟子,直出西天極樂,踏入凡塵……
可名原本無話可說,她從來都知道依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她跟依韻,似乎也從來都不是朋友。可是,她必須說點什麼,這種被利用的感覺,讓人難以心平氣和,從容坦然的接受。今天這些是NPC,但如果不是NPC呢?一樣的,如果那幾個非NPC的江湖高手也內力消耗過度呢?依韻仍然會讓正義聯盟的人途中伏擊,茗仍然會毫不留情的殺死那些全無反擊之力的人!
逍遙山。
「我不會阻止。」
「西暮山的無血仁道……讓我很欽佩,真的,甚至有一種衝動,加入她們。」
狂過收拾著包袱,因為這天驀然奉命出去了,逍遙子也應西天極樂之請出山了。他想重出江湖很多年了,但每次提起,就被驀然狠狠揪著耳朵,一頓臭罵。當初他獨闖天機派,大鬧天機大殿後,未免他再胡鬧,驀然和逍遙子一直看的很緊。這一次,驀然離開的時候逍遙子還沒有受到邀請,事出突然,機會難得。
「我受夠了!」激憤的那個男人,竭斯底里的激怒吼叫,揮拳踢足,彷彿身邊有看不見的,該死的惡鬼一樣。「粗茶淡飯我可以不在乎,看著該死的人不能殺我可以接受,被江湖中人嘲笑是被洗腦追逐幻想烏托邦的白痴我可以當聽不到,什麼也得不到我可以忍受……但是我不是傻瓜!也不想當一個傻瓜!什麼正義傳說,他就是該死的魔頭;什麼不管任何理由的殺戮都是罪?多少混蛋該死的傢伙本來就該殺!你繼續走你的白痴仁道吧,爺不奉陪了!你走不走?今天開始我要走自己的仁道,殺該殺的人,救該救的人,這才是仁!」
道就是如此,各有各道。黑子的道,也會遇到一些用心良苦的好意被誤解,仇恨的時候。因此就棄道?每一條道上,都有不可迴避的不如意,都有能讓人痛苦的刺傷,因此而棄道,那麼,沒有一條道能夠走的長遠。知求道之苦,之艱辛的人,因此才有,難得糊塗,無知是福,求道不如無道之類的說法,這類說法流傳甚廣。但在依韻眼裡,那些都是沒有堅定求道意志,無法忍受求道險阻的失敗者的頹廢安慰。
可名嘆了口氣,這樣的離別,她已經經歷了很多,西暮山入世的時候她帶了五十個人,現在就剩眼前的十五個,她從來不敢肯定這十五個人里又能有幾個人,會一起走下去,走多久。但此時此刻,可名還是覺得不能夠不說話,不能夠沉默。
「殺戮的本源,是憤怒,是仇恨……是以自己為評判一切的至高神在判決別人的生死,定義別人的罪。有的人,因為被佔了練功點認為對方該死,把自己損失一會的練功效率看的比別人一身修為還重要;有的人,因為喜歡的人拒絕自己就認為對方該死,把自己的情感視為別人理所當然必須回應和接受的東西;有的人,因為一次大型任務分的報酬少了十兩銀子,拔劍殺人,把十兩銀子看的比別人一身修為更重要;有的人,為了懲罰一個佔了另一個人一點點便宜的惡人,以行俠仗義的名義鏟惡鋤奸,判別人死刑;有的人,因為自己愛喝酒,請喝酒而被同桌一個不喝酒的人拒絕接受而一怒拔劍殺人……」
騎上寶馬飛奔遠離逍遙山的路上,狂過傳音入密霸天。「王八蛋你等著!我狂過重出江湖了——很快取你狗命!」
狂過背起包袱,一路下山,在山腳望了高聳入雲的逍遙山孤峰一陣,嘿的咧嘴一笑。「老婆大人,等著看我重出江湖后如何風雲再起!這一次,我一定要名揚天下,威震江湖!」
「江湖險惡,江湖事紛雜多變。西暮山但行仁道,兼顧所能兼顧,任風雨侵襲,我自巍然不動。眼前的事情也不過是仁道途中的一次考驗罷了。」
「衝動而已。」劍如顏自嘲的一笑,是的,衝動而已,因為她很清楚,她不是那樣的人,也走不了那樣的道。「雖然走不了那樣的仁道,但是我也希望儘可能的尊重他們。」
「道不同,能給予的尊重自然是有限的。你知道從西暮山入世起,茗主持安排了多少次殺死試圖報復西暮山弟子的陰謀和伏擊?」依韻的話讓劍如顏驚愕不已。「誰會報復西暮山的人?瘋子嗎?」「因為被西暮山阻擾了復讎良機的江湖人,遷怒仇恨西暮山,一點也不奇怪。」依韻語氣淡然,絲毫沒有劍如顏的不平。
「又得到了點清靜時光。」劍如顏感慨的眺望夜空的星辰,明月,這種在緊張的追殺激戰之後,徹底的短暫放鬆,尤其讓人覺得珍貴享受。可是,想起西暮山的人見到茗之後的情景,她又覺得,依韻實在是個惡魔。連西暮山的人都利用,還利用的這麼徹底,好像一點都不尊重無血仁道。「我經常會欽佩你,可是,也經常會鄙視你。這兩種情緒都是發自內心的,我真希望你能少做一點讓我鄙視的事情,至少在我眼前不做也好。」
「願他們在心中的道上,無怨無悔。我們走吧……」
沉默,但在沉默中,去有一雙雙,握緊的拳頭。那是憤怒,在沉默中壓抑的憤怒,壓抑的憤怒就像火藥,有一天被點燃的時候,就會爆發,火藥越多,爆發的時候越可怕。
沉默的劍佛沒有睜開雙眼,輕飄飄的聲音,在塔頂的牆壁之間回蕩,迴響。「一切隨緣。」
被問的,是那人的朋友,他遲疑了片刻,對可名說了一聲「對不起……」,站到了朋友的身邊,他不想跟朋友分開,也確實受夠了仁道的路。「你們走不去?還要當傻瓜嗎?啊——」
四個身穿金色袈裟的劍佛弟子,一齊請命。「弟子願追回天煞舍利!」
「我比你更希望可名堅定不移的在仁道路上一直走下去。」依韻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不想說。
留下的十二個人,如可名一樣,對著那兩個離開的背影,由衷說了一句祝福的話語。「願他么在心中的道上,無怨無悔。」便跟著可名,繼續走上眼前那條,通往沒有盡頭方向的歷練之路……
劍如顏想了一陣西暮山的事情,回憶了一陣可名的劍。「可名變的更強了……」「仁者無敵,可以是無敵,也可以是沒有敵人。仁者本來就不是敵人,自找不在的傻瓜才把仁者視為敵人。」依韻曬然失笑,劍如顏卻冷著臉。「你才是傻瓜。」
十五個人,變成了十三個。可名默然無語,暮色總說:一切隨緣,當離就離,當聚則聚,勉強挽留未必是好,不挽留或許對於離開的人是好。心中的道從來不是勉強而行的,而是隨緣隨心所至的結果,言語左右留得一時,又何嘗不是浪費了他們的時間,左右了他們本心而生的道呢?
可名手指一地NPC的屍體,她的話,讓一些人內心的憤怒,平息了下來。因為她們都記得這些,都想起了這些。是的,江湖中有很多殺戮是荒唐可笑的;是的,江湖中有很多人恥笑西暮山,但是也有很多人,記住了仁道,他們是無法如他們一樣為此走上沒有終點的仁道上,但那些人都用力所能及的仁者之心,盡量的少殺人,盡量避免揮出本可以不殺人的致命之劍。
「但是,這跟你利用可名有關係?」
「我很尊重無血仁道。」
「阿彌陀佛,那就,隨緣吧……」
可名總以為暮色這番話是符合道法自然境界的,卻偏偏在一些時候,不由自主的希望勸說挽留那些有離去之意的同門。這種矛盾,可名曾經對暮色訴說過,暮色卻只是微笑的說:師姐的本心如此,又何必強求不說,道法自然,便是行所信之事罷了。
追殺的武當隱士死完了,西天極樂的眾多戰佛弟子也死完了,剩下的那些追殺者,各有所求,根本不可能齊心協力的一起合作,失去武當隱士的引導方向,馬慢的他們也根本追不上依韻和劍如顏。
可名不是依韻的朋友,似乎從來都不是,但在仁道路上的可名也不可能是依韻的敵人。依韻的敵人只有一種,那些,會讓他死、為求讓他痛苦和失去而在行動的人。一個不可能殺人的仁道中人,不可能會是他的敵人。
西天極樂,劍佛踏。
「師父,坐等消息是隨緣,出西天極樂追天煞舍利亦是隨緣。」那四個身穿金色袈裟的,是劍佛座下NPC弟子中最強的四個,距離成佛不過一步之遙,修鍊的也是劍佛真傳的西天劍典,本不該出西天極樂,但劍佛的劍,傾注了劍佛門下弟子五千年的心血,眼看劍魂現世卻不能灌入劍體最終成劍,他們也顧不得以自己的身份出西天極樂妥不妥當了。
「有說服力嗎?」
求道遠行,必將有所得,有所失去。得其所得,失其所失。得盡一切而從不失去,從來都只是求道者的幻想。世間沒有那樣的道,西天極樂的如來也得為佛道失去七情六慾,又哪裡有什麼道能夠得盡所有。擇道不過是選擇出那條,自己願意為得到而接受必然失去之物的路而已。
一群人,又憤怒,又努力的嘗試讓自己平靜,但內心的怒火,始終在燃燒著,難以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