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後新態

客棧一樓，血刀刃懷裡的小雲，看著血刀刃那張剛毅的臉上掛著微笑，久久注視著客棧門外，忍不住輕聲問了句「大笨牛，我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呀？離開了江湖，你跟紫心人就沒有什麼交集了……」江湖幾百年，小雲早已經不是過去的阿蒙，再見，喝酒這樣的話她聽說過很多了，但她知道，江湖跟非江湖中人如同在兩個世界，必要的交集很少，因為生活圈子不一樣，做的事情不一樣。

血刀刃在大理城的客棧，看見窗戶外來往的人群，穿的都是少林派，劍王山，中魔聖地，密宗，百步飛劍幾派的服飾，不由為曾經的聯盟唏噓感慨。光明頂一戰，他是眾多不幸慘死在陽頂天手上的高手之一。這樣的結果他沒有什麼激憤和怨言，在江湖中打滾幾百年，血刀刃早就見過無數倒霉的高手，過去他一直是幸運的，這一次，終於被倒霉砸中了而已。

很多年前，我記得，有一個女人會總羡慕的看著江湖以外的平靜時光，然後，對我說，如果我們也可以那樣就好了……但是，很多年後，她仍然在江湖。

這樣的分別依韻早已經歷過太多，即使是過去的一品堂里，也有太多高手在某一天，突然厭倦了江湖，然後選擇退出，離開前，那些人都會跟依韻說一句，再見……

「記得。」紫心人嘆氣，何止是血刀刃，很多年前的時候，他也曾經退隱過江湖，但結局並不完美。無止境的復讎者，騷擾者，追殺……最終把他逼回了江湖，他是這樣，而血刀刃的遭遇更慘，因為他的妻子不是江湖中人，武功很一般，根本沒有多少自保能力，在當初血刀刃退隱江湖的時候，險些被找血刀刃復讎的仇家糟蹋，也是因為如此，本來退隱徹底的血刀刃才會重新拔出血刀，再戰江湖。

少林派那桌人里，有一個剃度的和尚，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手摸著光禿禿、發亮的腦殼「阿彌陀佛，出家人可不喜歡打架啊，不過，什麼三大聯盟，噢……三大聯盟的新人？都叫來都叫來，咱和尚本事不高，但打多少個新手都不是問題。」

本來最應該心情糟糕的血刀刃卻不時主動端杯，邀請紫心人同飲。「記不記得當年我曾經退隱江湖過一次？」

「再見。」

最新的江湖錄統計數據顯示，如今能夠在江湖爬摸滾打超過三十年的超過百分之七十，超過五十年的不足百分之十。進入江湖，離開江湖，不過是很平常，很普遍的事情。

兩個人，喝乾了杯中酒。血刀刃曬然一笑，點頭。對於江湖，他放得下，太多太多在江湖打滾多年的人，都能夠放得下，因為江湖已經沒有了新鮮感，江湖中的事情經歷了一遍又一遍、還得再經歷一遍又一遍的時候，剩下的只有厭倦，只有厭煩。江湖錄曾經統計過江湖中的數據，分為三界開啟前和三界開啟后。

「小雲說的也不錯，左右你早就能放得下江湖，趁此機會徹底離開江湖也是件好事！」紫心人端起酒杯，臉上終於有了笑容。他跟血刀刃不一樣，他的野心始終在蠢蠢欲動，安靜的退隱江湖生活會讓他頹廢，找不到存在意義，找不到熱血澎湃流淌的感覺。但他無意勸說血刀刃，因為他們是不一樣的人，血刀刃能夠放下，本就是件好事情。「將來準備當技能人？」

三界開啟前後，發生了很多事情，紫心人當時重生了，血刀刃也厭倦疲憊了。兩個人後來接受天機派的邀請，當了天機派眾多不理事的長老之一。除非特別大的事情，否則血刀刃並不喜歡參与，更喜歡留在天機派，跟小雲過著彷彿始終不知道厭倦的二人世界。紫心人時常感嘆，他和血刀刃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都找到了一個正確的伴侶。幾百年江湖生活中，見到分分合合的情人無數，但從一而終的卻不多。

「以前小雲沒說，因為不願意我放棄苦練的武功，也害怕重蹈覆轍。」血刀刃斟滿了杯子里的酒，爽然一笑。「現在小雲問我，這麼多年過去了，曾經的仇人早就不在江湖了，這麼多年來也沒有結什麼新仇家，可以不可以別練武功了。」

「這條路厭倦了，絕大多數人就會選擇換一條走走，也許能找到真正適合的哪條路也說不定。」說這句話的時候，依韻想起初入江湖不久遇到的那個血刀刃，那個不可一世，意氣風發的江湖第一刀……還有那個在大理，拒絕跟他單挑決鬥的血刀刃，背負許多羊毛皮，奔走趕路的血刀刃……

客棧門外，一條深紫色的身影，帶著一襲雪白的西風之歌進來，看見血刀刃的時候，依韻駐足，片刻的打量已經讓他明白血刀刃做出了離開江湖的決定。

三界開啟前，因為一個高手的成長期很短，平均進入江湖五年就退出江湖的，佔了三分之一，十年後退出的佔了五分之二……只有千分之一的人能夠在江湖打滾超過二十年；三界開啟后，因為仙界的太平，在江湖中打滾時間超過百年的很平常，仙界墜落後，江湖大勢劇變，因為江湖武功的修鍊周期變長，武功修鍊滿級的通常都是十到二十年，加上爭殺的情況不多，能夠在江湖中打滾超過二十年的非常普遍。

「他們是退出江湖了嗎？」西風之歌也經歷過許多諸如此類的情形，一些努力了很久的大型任務團隊的成員，突然會因為各種理由，對江湖失去興趣。最多的，是覺得等到湊齊一套裝備太遙遙無期，出去闖蕩又註定沒有什麼作為，於是，把辛苦幾十年積累的裝備贈送別人，還沒有真正進入江湖，就選擇了離開江湖。

大廳里，刷刷刷的，站起來七八桌人。

「吃完趕緊走，別站著茅坑不拉屎！」

那桌人，是一群技能師，沒有別的話，結賬，站了起來就走。就在這時，旁邊一桌，幾個北聯盟天機派的人憤然起身，拔劍，劍指那幾個密宗的人，憤然怒喝。「馬上滾！敢在大理城作威作福，不知道大理是三大聯盟的地頭？」

紫心人沉默，小雲的話他明白，血刀刃的心情他也明白。是的，血刀刃在天機山呆了這麼多年，三界開啟前的那些江湖中人，至今還在江湖中闖蕩的，沒有多少。縱然有，如果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時光如梭，恐怕他們都想不起來血刀刃是誰了。大多數人別說幾百年，即使十年前的很多人，都記不起來多少個。天機派多年的修養，讓曾經的仇恨漩渦變成了如今平和的湖面。

一桌中魔聖地的人，穿著黑色的門派服飾，陰陽怪氣的冷笑看著那幾個天機派的人「喲，三大聯盟？三大聯盟還有人嗎？」

大量在江湖任務期間重生的人，讓各大城鎮一時間看到的到處都是非幾大勢力的來往人流，大有一種，幾大勢力日落西山，江湖唯西天極樂的事態。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紫心兄去忙吧！我在西夏學鑄造技能，有空路過招呼一聲，到時再喝酒。我的血刀捐獻給天機派了，讓掌門人看情況交付給合適的人。」血刀刃放下酒杯，穿門而去……光明頂后，血刀刃的血刀在清點戰場遺物的時候找回，黑子本來還等著交還給血刀刃的。紫心人失聲一笑，長身而起，雄壯的身軀一躍穿窗而出，落在客棧外的街道上。「血刀兄，再見了！」

紫心人面前擺著酒杯，但是他沒有喝酒的心情。幾百年的好兄弟，血刀刃就這麼重生了。他的心情確實不好，江湖幾百年，曾經認識的，熟悉的人有太多，多的很多人的名字和模樣他都早已經忘記。能夠記得，還一起在江湖中打滾的老朋友本來就已經很少，很有限了。「去天盟的話小劍會接納你，他這個人從來不計前嫌。」

明教聖火焚天滅地的江湖任務結束了，但江湖上的歡呼聲卻沒有多少，幾大勢力也都沒有戰勝西天極樂摩尼教明教的欣喜。連日的進攻中各門各派死傷的人太多，幾大勢力經此一戰傷亡慘重，元氣大傷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江湖新人的加入從江湖任務開始的那刻起就大量減少，每天進入渾沌紀元的新人里，已經有很少的人會選擇加入幾大勢力，而是都投奔了西天極樂所屬的門派，除此之外，最多人加入的就是頭頂三界劍神獨孤求敗之名的門派，劍大所創的百步飛劍。

錯身而過之際，他們沒有多的話說，絮絮叨叨本就不適合他們。小雲回頭，衝著依韻揮手，喊了句「莊主，再見！」

包間滿了，依韻無所謂的在大廳坐下。沒多久，一群密宗的人進來，看了看大廳，挑了個靠窗的桌子，那桌上本來還有食客。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