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路，何方

指間沙沒有做聲，靜靜注視著窗外……久久，嘆了口氣。「其實我對江湖已經沒有夢了，早就沒有了。只是因為也沒有別的夢所以才一直沒有離開，過去我一直希望救雪舞天下，可惜，現在這種希望也不存在。心中雪，你還是為自己想想未來的路吧。我想不到一個，還應該繼續江湖路的理由了。以後做什麼其實還沒有想好，但是真的對江湖路倦了，沒有自己的希望，沒有新人的幻想，沒有野心的追求，也沒有付出不需要詢問為什麼的人存在身邊，走不下去了。」

指間沙聽著，並沒有覺得不可思議，也沒有被欺騙的憤怒，因為坦白說，那本來也是她想做的事情，她也的確因此不至於墜入地獄。「為什麼雪舞天下還是沒有被解救？」

他的背影還沒有消失，一匹馬飛馳而過，剛過去不久，那馬又驟然掉頭回來，直奔指間沙面前停下，馬上的人翻身下馬，望著指間沙，怔怔半晌，才說出一個字。「沙……」

霸天不以為然的笑笑。「如果他們知道中魔聖地的聖主也在這裏，大概會更高興，江湖中無數的男人都會很高興。」

「不，有原因。你不算是個壞透的人。」指間沙沒有了怒火，這就是江湖，阿諛我詐，永遠難以看清身邊所有人的真面目，因為人都帶著面具，有的只有一張，有的甚至有幾張。

「是。」心中雪笑的很高興。「你雖然不太對別人設防，可是一旦知道別人是什麼樣的人的時候，就會很聰明了。」

但是她看出來，那個人的體形很可能是一種偽裝，因為這個男人走路的速度不慢，如果沒有武功，又有那種肥胖的體形，走路一定不會有她快。

「聖主不放棄，我就不會放棄。」心中雪的回答，讓指間沙為之詫異。

指間沙本以為心中雪會勸阻，沒想到的是，心中雪沒有，反而點了點頭說。「聖主如果真能夠離開江湖，是好事。聖主的確不很適合在江湖中生存。」

指間沙笑了笑，此刻已經懂得了心中雪的她，又如何會不知道，這句話並不完全是句實話？「我明白了，你的任務是十萬億魔煞之氣的力量。你知道，魔煞之氣還沒有離開，如果我離開江湖，就會送給你。是嗎？」指間沙被風情殺死後，魔煞之氣沒有被風情吸收，或者說，是魔煞之氣的力量沒有選擇風情，而是繼續跟著她，變成了一顆丹，在她身上。

「……」心中雪沉默片刻，微笑道：「是，我承認。雖然覺得你很傻，但是也挺感動。所以不想你繼續在江湖上獃著，你這樣的人在江湖中只會不斷的受傷，不斷被利用，甚至被利用了還不知道。」

何去何從？

「還有雪舞天下。」心中雪平靜的說出這些，沒有得意的笑，也沒有嘲笑被欺騙著愚蠢的驕傲，那種平淡，猶如在說著一件司空見慣的平凡事情。「雪舞天下固然對你有感激之情，但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高尚。雪舞天下知道能救她的辦法只有兩個，一個是讓永歲飄零真的愛上她；另一個就是設法將功補過請求花語師父大發慈悲。我來了中魔聖地是因為任務的需要，當時我還不是你的心腹，所以我說服雪舞天下勸你改變中魔聖地過去的惡名，回歸天盟。」

「好，我給你。」指間沙真的掏出了魔煞之氣的丹，遞給了心中雪。「不過我很好奇，是誰要得到它？花語不是已經瘋了嗎？」

此刻，意外見面，一時間，千頭萬緒，萬般感受，全涌了出來……

「滾。」指間沙看著周圍來往的，有幾個江湖中人，心下稍定。「否則，我會高喊魔君霸天在這裏，他們一定很高興找到樂子。」

指間沙嘗試過鑄劍，嘗試過學習裁縫，嘗試過製藥，嘗試過烹飪，甚至嘗試過做買賣……但最後的最後，沒有一件事情能夠讓她感興趣的堅持下去，至於打漁，那種魚腥味讓她想想都覺得算了，遊歷江湖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幾百年在江湖中打滾，見到的景色已經太多，哪裡還會對所謂的美景有嚮往之心？挖礦，種田之類的事情，她壓根就提不起興趣。在城裡過跟NPC一樣的生活，找份差事，每個月拿那些固定又不多的報酬，過吃飽了睡覺，睡醒了工作的日子？

「我會告訴你。」心中雪湊近指間沙耳旁，說了一個名字，一個讓指間沙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名字……

「因為那是我騙她的，師父根本不會原諒她。」

指間沙不知道別的老江湖有沒有這種苦惱，但她的確有，因為她實在找不到能夠提起熱情和興趣的事情可以做，生活可以過。

「沒關係，我願意跟著聖主一起。」

「喜歡。」心中雪回答的不假思索。

她在野外的驛站口停下來，驛站里沒有馬車，馬車都在道路上行駛，她需要稍微等一會。

「你也這麼覺得？」這樣的話，的確不好聽，但指間沙卻根本不介意，因為很多時候，她都會忍不住這麼想，忍不住問，為什麼她還會在江湖……

指間沙一路前行，後面的人，一直跟著。

儘管幾百年的江湖中，指間沙早就習慣了成為別人的幻想，甚至是理想。但此刻的她，很顯然，並不值得心中雪如此寄予厚望。「白色黃昏也沒有幾張武功恢復捲軸，我不會立即等到。」

這種愧疚，讓她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去主動聯繫過小龍女，立場的不同也讓她更沒有聯繫的必要。

不等她數三，霸天就無奈的舉手做投降狀，轉身去了……

跟著她的那個男人，也停下了，一副也在等馬車的模樣。

「我真的不適合江湖。」馬車在一個小村子暫時停靠，指間沙下了馬車，車廂里的心中雪透過車窗，目送指間沙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男人戴著斗笠，低著頭臉，連下巴都藏在高領子里。

「我。」心中雪坦然平靜的目光，直直落在指間沙臉上，一動不動，那種認真，讓指間沙不由自主的錯愕。「你？」

「你——」指間沙驟然起身，但胸腔的憤怒火焰，卻又在下一刻，驟然熄滅。「你為什麼要說？」

指間沙一是無所適從。

「不為什麼。」

「還打算重頭再來嗎？」指間沙覺得心中雪的理由很正常，每個人都是因為對江湖有夢，所以有嚮往。

「你為什麼跟著我？」指間沙轉身，面對那個男人，取出身上的錢袋，她不會在外面帶太多的錢，打開，裏面只有碎銀子。「如果要劫財，我只有這麼多錢，如果要劫色，取下面紗滿臉麻子的模樣怕會嚇壞你。」

她在江湖中遊盪，帶著許多江湖女子都會戴著的面紗，為了避免麻煩，還穿上偽裝的衣服，讓身材看起來，很平庸，於是，無論背影還是側影，都會讓男人的目光連停留片刻的興趣都缺乏。

「你錯了，我最討厭被威脅，尤其是討厭的人的威脅。你可以試試，我寧可冒著落個跟你一樣的下場，變成輾轉江湖城鎮讓所有人隨意虐殺侮辱的結果，也不會屈從你的威脅讓你稱心如意。」指間沙的淡定，換來霸天一陣輕笑。「我不會忍心那麼做，你也不必那麼怕我。如果我是為了你的身體，沒有必要跟著你，早就能夠得手。這麼多年了，你曾經把魔欲經修鍊到很高的境界，難道，沒有體會到魔欲經的真諦？愛，才是魔欲經的真諦！」

「我敢打賭，面紗下一定是一張很美麗的臉。不過，我不是要劫色，我只是想要你的心。」男人微笑說著，他一開口，指間沙就知道，他是誰了。

但今天，指間沙不太無聊了。

「嗯，聖主太中情義，這倒不是缺點。可是聖主防人之心不強，而且太容易信任別人。」心中雪一本正經的態度，讓指間沙不由反省思索，卻沒有想到，她錯信了誰。「有誰，是我錯信了的嗎？」

「大師姐……」指間沙怔怔望著面前那條，曾經無比熟悉，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的身影……小龍女。初入江湖，她就是在小龍女的照顧下長大的，後來離開了霸天，還是小龍女收她回了古墓派，一直到後來天盟的人出現，陰差陽錯，她才離開了古墓派，加入了天盟，一直到現在。指間沙對小龍女都心懷某種愧疚，她一直希望能夠跟小龍女一樣，把一切的心裏都放在古墓派上，可是，最後她卻讓小龍女失望了，她離開了古墓派。

「我再說一次，滾。我數到三，如果你還從我眼前消失，我就喊。你可以試試。」指間沙語氣冷淡的說罷，緊接著就開始數數字。「一！……二！……」

陽光照在那一身白裙上，尤其的白色靚麗，不沾一點塵埃，但那張臉，那雙手的皮膚，卻好像比衣服更白。

因為有一個人，腰粗腿粗的肥胖男人，一直跟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