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城》卷七 那時浮華染流年

章一○五 巔峰之約

卷七 那時浮華染流年

章一○五 巔峰之約

安排完接下來的軍務后,李察忽然接到了母巢的信息:「主人,您已經是聖構裝師了?」
提拉米蘇則不滿地嘟囔著:「我討厭星蛹,也討厭剛德。」
在這一刻,李察和母巢間的靈魂聯繫重新建立,母巢的聲音再一次在李察意識中響起:「主人,還是這樣的交流更加適合我們。」
李察伸出手,試著向母巢的頭部位置伸去。巨大的母巢,此刻光是口器就達數米高,李察的動作倒像是把自己的手往母巢的嘴裏伸進去。
李察苦笑著說:「聽起來可不怎麼讓人愉快。」
李察問:「那麼,你希望今後我們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
鐵之王留下的靈魂殘片中包含的金屬規則是有限的,然而,在對戰鐵之王和金之子的時候,無面兩次給李察加持的戰爭狂徒中,都包含了大量金屬規則的信息,讓李察暫時擁有了掌控金屬規則的能力。
不管李察心中是否驚濤駭浪,至少表面上十分平靜。他若無其事地問了問怎樣才能做到靈魂補完,這是任何一個強者都會很感興趣的話題,而母巢的回答出奇的仔細。
靈魂深處似乎咔嚓一聲輕響,李察覺得心中某個地方陡然一空,好像有什麼相伴很久的東西消失了。他有一種感覺,實際上那個東西已經消失了有段時間,只不過之前一直被模擬出來的東西掩蓋著,現在才是真相顯露的時候。
「我身邊的先例?」李察有些疑惑。
檢視過周圍的環境,李察再次抬頭凝視著母巢。然而從母巢猙獰的外表下,他卻沒有感覺到什麼敵意。
它說:「每一個殘缺的靈魂都渴望著完整,但是在完整之後,又希冀著從前殘缺的日子。」
而且它是確實可行的,晉陞到十階,覺醒了真名的母巢也有著對計劃的分辨能力。正因如此,這份計劃才對母巢的誘惑力無比巨大,最終促使它走向了脫離李察的道路。
剛德咧開大嘴,笑道:「沒問題,頭兒!」
即使連續不停的飛,想要抵達動蕩之地也需要一天多的時間。這些時間里,李察什麼都沒有去想,就這樣專心致志地解析著規則,一路到了動蕩之地。
「您和無面大人就是範例。」
依託這份計劃提供的路徑,母巢確實以神性和海量生命靈魂為材料,補全了自己殘缺的靈魂,從此成為獨立的存在。或許在整個位面歷史上,如母巢這樣的戰爭與毀滅之種也不多見。
「但這有什麼意義呢?」
這時母巢突然發出一聲貨真價實的嘆息,「相比之下,雷蒙還是過於驕傲了。真正的所羅門堡法師有著最純粹的探索精神,在他們的字典里,沒有血脈、家族、國家這種屬於凡俗的東西。」
李察笑了笑,說:「當初我從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祭壇中得到你的時候,說明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好了,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醒真名之後應該已經補完了靈魂吧,為什麼還要把真名告訴我?」
「原來是這樣。這個靈魂補完計劃還真是厲害。」
大約飛出四百公里,一隻新的分腦就騰空而起,接替了快要力竭的分腦,載著李察向動蕩之地疾行而去。
母巢抬起了上身,揮舞著那對小得可笑的刀鋒,說:「主人,很高興又能夠見到你。這一次的會面,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想也對您非常重要。」
李察從分腦上跳下,站到平台上,仰視著母巢。雙方體形對比,就像大象前站了只螞蟻。
李察被勾起興趣,提了更加深入的問題,母巢也悉數回答,絕無隱瞞。雙方一問一答,不知不覺天就黑了,然後天又亮了。
「您必須成功。不然的話,您就會變成我的食物。」
母巢那對小小的刀鋒在頭頂晃動了一下,又道:「按照原本的設計,在執行過靈魂補完計劃后,我身上會多出一個特殊的魔法標記。這個標記應該只有所羅門堡學者法師們才能夠感知到。看到標記,他們就會知道我執行過靈魂補完計劃。那時,我想沒有幾個人能夠忍受住誘惑,不來嘗試著控制我。所以我保留了這個魔法印記,以便甄別身邊可能存在的所羅門堡法師。這些傢伙如果一心隱藏的話,確實很難被發現和察覺。」
李察忽然笑了起來,說:「聽起來我好像沒有選擇了。」
李察自嘲地笑笑,說:「你還在叫我主人?」
母巢前半段話李察總覺得曾經在哪裡聽到過,仔細回想,記起了這是所羅門堡學者法師們的名言。然而母巢自身的體系完全是戰爭機器,李察也很清楚他並沒有給過母巢這方面的資料,那麼它能夠知道這一句話,就頗為值得玩味了。
李察估計,現在只需要七天,就可以把原本歷時三五年的解析完成,從而直接達到掌控規則的階段。再過七天,就算沒有金屬之王,李察也一樣能夠操控金屬,只不過水準會有所下降,大概是剛剛可以操控的程度,遠沒有金屬之王那兵具精良和腐化侵蝕兩大能力強力。
李察這時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就是母巢似乎在表達著親近,就像過去一樣。那時他和母巢共享著部分靈魂,實質上是相互依賴、共同生存。如果說關係親密,莫過於此。
片刻之後,幾隻飛蛹浮上平台,把一些李察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兵种放在了平台上。
李察的背心處已然悄悄滲出一層細汗。在來動蕩之地前,他想過無數的可能,但就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確實如傳言所說,所羅門堡學者法師的威力並不在於他們的法力,而是在於他們的知識和頭腦。
遠遠望去,還是能夠發現蟲巢森林的環境詭異。森林中不斷有黑氣緩緩上浮,影響著光線,於是視野中整個森林景緻都在不斷地扭曲著。
「是的。」李察回答。
「意義在於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意義在於……自由!」母巢說。
彷彿知道李察在想些什麼,母巢動了動龐大的身軀,引得周圍地面輕輕震蕩,而口器里吐出的聲音也似乎隨之波動起來。
李察笑道:「星蛹剛剛升了一階,現在帶你上天,就不需要你不停地使用飄浮術了。至於剛德,這樣吧,三位公爵中選一個由你來指揮,如何?」
李察和母巢之間一直是靠靈魂交流,現在有了分腦作為中繼,交流的距離被大大延長了。理論上只要分腦的數量足夠多,李察和母巢就可以相距無限遠進行交流。只是距離越遠,中途轉泊節點越多,交流的延遲就越長。然而眼下他們相距幾千公里,完全沒有必要見面。
李察看著母巢,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母巢那數以百計的複眼中不斷閃爍著光芒,那些光芒流轉,彷彿表達出無數種擬人的思緒,卻是把最真實的情緒淹沒。
李察默然片刻,才問:「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坐在分腦上,李察閉目養神,意識中也沒有去想這次會面的事情,只是不停地解析著金屬規則。
說到這裏,母巢伏低了身體,向李察傾了一傾,說:「我還記得有一次您就在我身邊,喝得酩酊大醉。從那以後,我也嘗試著喝醉,但從未成功,直到我有了完整的靈魂,才第一次醉了。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會有許多平時根本不會出現的想法。也就是在那一次的宿醉中,才讓我能夠從其它角度審視自己,也才會有今天和您的見面。我發現,當一個人喝醉時,是完全沒有防範的。您那個時候,對我完全的信任。」
一般來說,任何東西遇到了時光光帶,都會被悄無聲息地切斷吞噬,可是蟲巢森林的黑氣卻似乎還能夠影響時光光帶,甚至不斷牽引著它們。
分腦的飛行速度相當快,時速在一百五十公里以上,遠遠超過了獅鷲、雙足飛龍這些大型飛獸,僅比一些巨龍慢些而已。而且它們可以保持這個速度連續飛行三小時,這就讓它們逃生能力大增,也可以作為緊急情況下的特殊代步工具。
在蟲巢森林上方,時光光帶格外的多,幾乎映亮了整個天空,那密度幾乎是李察初到動蕩之地時的數倍。那些時光光帶和蟲巢森林升騰的黑氣交織在一起,居然會彼此纏繞糾結。
「好,很快我們就可以見面了。」李察淡淡回應。
「這是最好的選擇。」說到這裏,母巢的聲音愈發柔和深遠,「我相信,我們一定會站在各個位面的巔峰。您和我!」
李察運起洞察望去,不由微微一怔,這名武士居然有十七級的實力!武士身上的盔甲是由生物組織混合了寒鐵製成,在表面的甲片下方全是類似於肌腱的生物組織,將盔甲牢牢結合在一起。這些組織通過數個介面與武士的背部連接在一起,由武士來供應營養。在需要的時候,盔甲亦是可以控制的。
李察皺眉道:「但我和她是純粹的合作,可不會像在你這裏一樣,有可能變成你的獵物。」
蟲巢森林的存在已經引起了空間的異常,此外李察也發現,那些被牽引過來的時光光帶也算是蟲巢森林的一個保護手段,在蟲巢森林上方的天空飛行,由此變得極為危險。
李察雙瞳深處泛起微光,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周圍環境,為自己尋找退路。糟糕的是,周圍環境已經徹底被母巢改造過,金屬含量極低,而且可以說蟲巢森林中就是母巢的主場,這樣的環境下,金屬之王的作用就被限制到了最低。
李察一怔,沒有想到母巢居然會說出如此感性的話。在他的印象中,母巢生來就是一個以追求更強大力量為目的的戰爭機器,視一切為原料。看來在補完了靈魂,並且覺醒了真名后,一切都在悄悄改變。
母巢溫和地說:「在您沒有到來之前,我還無法確定。但是看到了您之後,現在我已經有了確切的想法。我希望,我和您之間的關係還是和過去一樣,由您來規劃和指導我的發展之路。所以我還是會稱呼您為主人。而和過去不同的是,這種關係的維繼是雙向的,用人類的話來說,嗯,確切點說,這是所羅門堡學者法師的一個發明,那就是合伙人。我希望您能夠在通向巔峰的道路上堅定不移,如果您的步伐變得緩慢,不能夠再引領我,那麼我們合作的關係就會中止。甚至,您有可能會成為我的獵物。」
母巢說:「主人,您有些事情或許還不明白。您擁有洞悉世界真實的力量,在強者的世界中,這種能力無比珍貴。而吞噬您的靈魂,就有可能得到這種力量,雖然機率很小,小到或許不足萬分之一。但是再渺茫的希望,也總比沒有希望要好。而且我相信,以無面大人的能力和手段,一定有辦法增加機率的。」
「已經在沿途為您準備好了分腦。」母巢說。
當李察看到這一幕景色時,特意讓分腦在空中靜止了片刻。在真實視野下,李察看出動蕩之地這片區域的空間結構正變得更加脆弱,晶壁已經無力阻擋時空風暴的侵蝕,所以才會產生數量眾多的時光光帶。空間變得脆弱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母巢和它的蟲巢森林。
李察不禁長長吐出一口氣,只剩下苦笑了,母巢才擁有獨立靈魂這麼短的時間,就已經把智慧生命的陰謀詭計用得如此得心應手,或許這就是席爾洛真名的特性吧。
李察說:「既然我們已經談定了,那我就回去了。在通向巔峰的道路上,還有很多事要做。」
李察敲了敲母巢,微笑著說:「好吧,我會成功的。」
「稍等。我有一些東西要給您看一下。」
「任何規則都是有疏漏的。永恆與時光之龍亦不是無所不能,只要有心的話,在它的規則中也能找出無數的疏漏。」說到這裏,母巢停頓了一下,又感慨地說:「諾蘭德的人類還真是膽大妄為。」
「這個稱呼很熟悉,也很適合。」
李察和母巢之間的直線距離超過五千公里,吃過午飯李察就登上了專程趕來的分腦,向著動蕩之地快速飛去。
提拉米蘇咧開大嘴:「這還差不多!」
「聽說聖構裝師,即使放眼整個諾蘭德也是頂層的人物了。既然是這樣,主人,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見一面,好好地談一談。我希望能夠儘快的見到您。」
「不是切斷,是補完了我的靈魂。我現在已經擁有了完整的靈魂,不再必須依靠您的靈魂才能存在。」母巢糾正道。
只是母巢這段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這時,李察才對靈魂補完計劃有所了解。從一名法師的角度看,這個計劃堪稱宏偉巨制,到處都是讓人驚嘆的智慧閃光。它絕無可能是某一個人獨立完成的,而更像是所羅門堡一代代偉大的學者法師們不斷完善的結果,是整個所羅門堡的智慧結晶。
「即使是覺醒了真名,擁有了更加強大的力量,我也依舊被迷茫所困擾著。本能讓我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不停地晉階,不停地強大。我能夠清晰地看到這條道路的終點,那時整個位面都會被我的戰鬥單位所佔據,我的意志就是位面的意志。然而,這隻是位面的終點,不是我的盡頭。我不知道,當我佔領了一切可以佔領的,接下來還要幹什麼?是尋找另外一個位面,然後重複這條道路嗎?」
遙遙望去,可以看到森林中央矗立著一座無比高大的蟲巢。它外表呈現出螺旋型,頂部則是一個巨大的平台。這座蟲巢高達三百余米,而頂部平台更是巨大,大到了可以讓母巢舒服伏在上面的程度!
當李察的手觸碰到母巢軀體的時候,一種令人通體舒暢的暖流即刻從手上傳來。這種暖流異常熟悉,就是過去每天都會做的靈魂交流。
不過李察略一思索,就答應下來:「好,我下午就動身出發。」
母巢這時卻再度伏低了一些身體,並且把口器合攏。
數百公里的範圍內遍布蟲巢森林,那些林木外表乍一看上去和普通的大樹無異,可是實際上地下根系都聯繫在一起,與一座座蟲巢緊密相連。森林的根系現在已經深達數百米,不斷從位面深處汲取著能量,供應十幾座蟲巢的需求。
在戰爭狂徒能力消退後,李察強行記下了大量規則。現在將得自戰爭狂徒和鐵之王的規則兩相印證,讓李察對金屬規則的掌控力突飛猛進。
「當我覺醒真名時,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這些都是收藏在我真名里的經驗和記憶。」
「如果從靈魂約束的層面上講,確實沒有必要。」母巢的回答出奇的爽快,而且它不是用靈魂交流,而是口器翕動著,一個一個音節在空氣中清晰地震蕩出詞句,那是諾蘭德人類通用語。
李察點了點頭,伸手在三公爵的領地上一點,說:「那就是他們三個吧。剛德和提拉米蘇去跑一趟,帶上五十構裝騎士和五百黯鋒騎士。我會把星蛹和一百隻飛蛹派給你們。你們有三天時間,一天滅掉一家。」
李察讓母巢控制了雷蒙的生命,並且可以間接監控他的思想。可是李察卻絕沒有想到雷蒙手中居然還有這樣一個計劃,可以想象,這個籌碼對母巢的誘惑有多大。
分腦載著李察飛近了蟲巢平台,從近處看時,母巢那長達五百米、高近百米的巨大身軀顯得無比龐大,光是體積就讓人感覺到喘不過氣來。
不料母巢說:「這份計劃的初衷並不是為了釋放我的自由。所羅門堡學者法師們在計劃中埋伏了幾個巧妙的陷阱,以便他們在今後可以有限控制使用計劃者的行動。不過隨著真名的覺醒,我就覺察到了這些陷阱,並且對此加以針對性的修正。如果有所羅門堡法師試圖來控制我的話,他的身體和靈魂都會變成我的俘虜,然後對於他來說,餘生將是無盡的夢魘。」
毫無疑問,這份源自所羅門堡學者法師的靈魂補完計劃,是來自雷蒙的。
現在的動蕩之地顯得更加神秘詭異。
數量龐大的戰鬥兵團需要海量的能量,這些都是由蟲巢森林從世界深處抽取而來。
母巢說:「這種關係已經有過先例,就在您身邊。」
對基本金屬規則領悟得越多,金屬之王的威力也就會越大。
三小時后,果然又是一隻新的分腦等在路上。在這些安排上,母巢同樣滴水不漏。藉助天賦的巨大體型,目前母巢的計算能力比李察還要高出整整一階。
母巢毫無隱瞞地說:「我真名的核心神語是席爾洛,即為變化億萬之意。如果您以我的真名來約束我,就會發現觸摸到的只是我的一個處於種子狀態的分身而已,控制不到我的主體。」
李察緩緩地說:「其實,你已經沒有必要稱呼我為主人了吧?」
「我的第一個夢境,是一個噩夢。我看到了那條道路的盡頭,當無窮位面意志歸一的時候,整個晶壁沉于黑暗、孤寂和最終的毀滅。」
李察沉吟道:「你切斷了和我之間的靈魂約束……」
首先吸引了李察注意力的是一名黑盔黑甲的高大武士。他足有三米高,周身都覆蓋著深黑中透著幽藍色澤的盔甲,他的頭上是猙獰的帶面甲頭盔,數根延伸彎曲的利角上布滿了倒刺,尖鋒處閃耀著幽藍的光芒,顯然不是單純的裝飾品。武士的胸前盔甲上時時會浮現出幾個幽藍色的符文,顯得詭異且神秘。
現在的情況就很難說了,失去了靈魂的控制,李察也不知道母巢想要幹什麼。或許在喜歡獵食強者的母巢眼中,自己亦是一份美味可口的食物?
母巢揮舞了一下它那雙小得可笑的刀鋒,繼續說:「當我獲得完整的靈魂之後,感覺到的第一個情緒不是滿足,而是迷茫。我忽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想要做什麼。」它頓了頓,更加人性化地強調了一下,「是想要做,而不是該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