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如月之殤
章七 挑戰
此時已過午夜，翡翠天湖中大多數人都已沉睡。在夜色里，李察懷抱長刀，不疾不徐地走著，每一步都彷彿踏在無聲的節拍上。
「你輸了。」李察拍了拍梅克斯的頭，站直了身體。
接下來的三天，李察沒有再接到挑戰信，他索性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專心致志地開始構裝的製作。
「他還是沒有使用傳奇能力。」
生活總是在重複，李察也收到了新的挑戰信。
還是一封挑戰信，信后依然附有一份資料。
思索了一會，李察依然把信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筐。
另一層原因，則是此刻梅克斯全身上下都是傳奇裝備，許多都擁有悠久的歷史，可以說武裝到了牙齒。而李察主要為人所知的是聖構裝師，這是學者類型的職業，並不以戰鬥見長。
夜很靜，時間則在無聲流逝。只是在寂靜中，隱隱有窒息般的凝重。
李察和以往一樣，從從容容地進了競技場，大門在他身後無聲關上，將內外隔絕。
這一次，他把挑戰者的資料看了三遍，並且在出發前，留出整整一小時作戰備，直到感覺萬無一失，才前往競技場。自從到了翡翠天湖，這還是李察第一次如此認真備戰。
時間依然是午夜，地點依舊是那座競技場，而戰鬥的時間卻由上次的半小時縮短為五分鐘。
然而李察的身影一閃，居然在梅克斯眼前消失。
「難以置信，李察居然沒有犯任何錯誤。」
「龍馭的心亂了。」
從虛空中汲取了一會能量后，李察心中忽然一動，知道預定的時間到了。於是他結束冥想，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向外走去。
梅克斯一劍落空卻毫不在意，又是一聲叱喝，巨劍橫揮，一道數十米長的光刃又橫斬李察。
沒有人知道李察得到了什麼樣的神恩，只不過當儀式結束后，主持獻祭的年輕神官已經呆了。她甚至不知道李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是反覆檢視著自己得到的神恩，如在夢中。
兩劍無功，梅克斯金髮狂舞，一聲斷喝：「我看你往哪裡逃！」再次把巨劍高舉過頂，忽然間萬千金色劍氣迸射如雨，覆蓋了競技場的每一個角落。
他要稍稍加快些速度，因為距離和珞瓔的決戰時間只有不到一小時了。
這一次，在虛空中除了無數閃爍的星辰，還隱隱響起了悠遠恢宏的樂聲。那是能量激蕩的奏鳴曲，也是深藍詠嘆這個名字的由來。一顆顆星辰被牽引，並化為魔力。而李察的魔力中，也開始有數點星芒開始閃爍。
現在他已經能夠修習冥想術的第三階段，深藍詠嘆。在傳奇階段，深藍詠嘆才顯示出真正的威力。隨著深藍冥想的運行，李察的意識擴散出去，在虛空中竟然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每道劍氣落地，都會生出一片黃金月火，只是片刻就讓李察全無立足之地。
梅克斯怔怔地爬起，怔怔地看著李察，還是沒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輸的
李察放下手上的工作，慢慢進入冥想狀態。
「無論是誰，遇上從不犯錯的對手，都難以平靜吧？」
「親愛的李察：知悉尼瑞斯已經在阿克蒙德的庇護之下，而您也願意負起相應的責任，那麼您一定不會拒絕珞瓔殿下希望和您切磋一下魔法技藝的請求。珞瓔殿下的資料已經附在信后，而這次切磋，賭注依然是一個頂級祭品。」
多年不曾公開露面的羅米爾並非偶然回來，而是受到菲茲洛克的邀請，專程為了李察而來。
在另一張紙上，確實列出了傳奇法師珞瓔的相關資料。珞瓔雖然和李察一樣是二十一級的傳奇法師，但是她進入傳奇已經四十余年了，是千年帝國的老牌傳奇，戰鬥經驗十分豐富。而李察進入傳奇才數月而已。
李察和羅米爾也是如此，只不過驟然迸發的力量過於強大，以至於可以容納正常傳奇強者戰鬥的競技場也承受不住，被轟塌了半邊。
競技場好像忽然整體跳了一下，把路過的一個夜歸的路人嚇了一跳。可是當他再仔細看時，只見並不如何雄偉的建築靜靜趴在夜色里，四下一片寧靜。疲憊的夜歸人用力揉了揉眼睛，最後覺得還是自己眼花，匆匆離去。他剛剛離開，競技場的門又打開了。
直到傍晚時分，李察才回到林間少女。這一整天，他就是吃吃玩玩，完全無所事事地晃過了一天。
「那確實是毀滅之星的火焰。」
挑戰信比前面幾封都簡單，簡單到上面只有一個名字：凱麗。在這個名字上，蓋著的是帝室的印章。
擁有空間領主稱號之後，李察對於空間的掌控大幅增強，再加上晉入傳奇境界，各類空間法術使用起來已漸漸沒了煙火氣。
看到能量激蕩的金色波動，李察即知她起手就激發了黃金月河的血脈力量。
「隨機傳送！」梅克斯立刻把感知放出，探查周圍空間的波動。哪裡出現紊亂，哪裡就是李察傳送的位置。
每一顆星辰都意味著本原的能量，可以轉化為最基本的魔力。但是和數之不盡的星辰相比，李察的精神力量反而顯得不夠用了，牽引的速度無法加快。而圍繞血脈旋轉的第五條軌道已經接近計算完成，用不了幾天，就又可以再行捕獲一顆星體。每顆星體，都能夠源源不斷地為李察補充能量。
劍士們一臉錯愕，但還是跟著他們的隊長離開。而旅館里的人們都鬆了口氣，心中釋然。這才是對的，那名年輕的小法師怎麼可能和權傾一方的大構裝師產生交集？
李察從裏面走出來，以不變的腳步踏上林間少女的歸途。他依然懷抱長刀，而手中還多了一個封魔箱。封魔箱里裝的是一個頂級祭品，是今晚的賭注和戰利品。
「所以，我們對他的評價需要提升一個等級了……」
虛空中的意識依舊在交流著。
他愕然看著架在自己脖子
「等一等！」梅克斯叫道。
「……也許。」
還是午夜時分，還是那座古老的競技場。
李察在林間少女的住處已經公開了，還沒等梅克斯籌劃進一步的行動，已經另有麻煩找上門來。
然而空間非常穩定，梅克斯一無所獲。
李察雙眼微放光芒，看出梅克斯此刻魔法抗性之高，已經到了可以使攻來的魔法等級直降三級的地步！也就是說李察如果用九級魔法轟擊的話，最終只相當於一個六級魔法，這對梅克斯這種等級的聖域來說就有些不痛不癢了。
片刻之後，李察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隨手把封魔箱扔在一角。他看了一眼排得滿滿的日程表，就開始了冥想。
為首一名劍士掃視了一下旅館內部，沉聲喝道：「我們是菲茲洛克大人的屬下！李察，出來！」
「也許……該是凱麗出動的時候了……」
李察？旅館內的人腦海中都浮現出那個年輕、英俊而又顯得有些落魄的法師，可是這樣一個年輕人，怎麼就得罪了菲茲洛克這種遠在天上的大人物？
李察好像不知道一直有人在關注著自己，回到房間后就開始冥想。當黎明到來時，李察的魔力中已經有數十點星芒載沉載浮。
片刻之後，劍士首領就從李察的房間里走出，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就沒有其它異常了。
那劍士臉色一沉，剛想再喝問一遍，忽然面頰上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他臉色立刻變了，這是無形的殺意，濃到如有實質的殺意。
「就這麼說定了！」以梅克斯的身份，拿出一個高級祭品雖然肉疼，但咬咬牙還是辦得到的。她巨劍提起，斜指天空，劍身上猛然泛起一片金色，宛若流淌著金色的激流，而她本人身上也同樣涌動著如水波般的金色光華。
「他……從來不會犯錯嗎？」
直到第二天深夜，李察才完成了激發活性的工作。他小心收好山嶽領主之心，拿起月光，就離開了林間少女，又奔向已經去過兩次的競技場。
第二天的午夜，李察和往常一樣離開旅館，前往已經十分熟悉的競技場。這一次，他帶上了月光和裁決。
「給我趴下！」梅克斯一聲大喝，金髮飛揚，竟從數十米外一劍遙斬李察！金色劍氣立刻化為巨大光刃，向李察當頭斬下。
屋裡的魔法材料在迅速消耗著，當它們幾乎消耗殆盡時，李察終於等來了久違的挑戰信。
對於凱麗，確實不需要額外附加資料，因為她的資料早都為人所熟知。二十三級傳奇騎士，頂級的蝕月潮汐血脈力量，千年帝國四親王之一，帝室衛隊總長，無論哪一個頭銜都值得李察認真對待。這或許是李察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強敵人。
他的目的
黃金月河可以衍生出多種強大能力，光是李察所知，這種血脈激活后，可以使擁有者的攻擊防禦以及速度等獲得全面提升，並且還有相當強大的魔法抗性。正是因此，梅克斯才敢以還不到天位聖域的力量，就來挑戰李察這個傳奇法師。
黃金月火也是一種特殊的火焰，居然還附帶有燃燒魔力的效果。
「克洛普敗了。」
直到黎明行將到來時，競技場的大門才再次打開。但這次出現的不是李察，而是維持競技場運轉的法師們。他們全速奔跑，並且連續使用著一個一個瞬閃，彷彿在身後有遠古凶獸追趕。
「李察……還是沒有動用傳奇能力。我開始有些好奇他的能力究竟是什麼了……」
第二天，李察依舊是在翡翠天湖中遊盪，觀察著這座古老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而傍晚，當他回來時，又有一封信在等著他了。
李察橫跨一步，閃移數米，就讓開了梅克斯的重擊。
少女在屋外徘徊著，門口有兩份沒有動過的餐點。不過她也知道最基本的知識，當一名法師在做研究工作時，不能夠受到打擾。她能做的，只是更換餐點和茶水，讓李察需要的時候可以馬上拿到新鮮的熱食。
就在這時，她心中忽然毫無來由的生出警兆，但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後頸處就傳來極為沉重的壓力，好像一座大山突然壓上脊背！
競技場的大門在李察面前無聲打開，裏面燈火通明，早有人等在那裡。當李察進去后，門就無聲無息地關上。
當李察提著封魔箱的身影漸行漸遠，虛空中的偉大意識們沉默了片刻，才開始交流。
殺意的源頭很好判斷，就來自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這名劍士面沉如水，手一擺，讓其他人等在門口，自己就向那個房間走去。
整整過了半個小時，李察才提著一個封魔箱從競技場走出，消失在夜色中。片刻之後，在競技場中響起了一聲極度壓抑的嘶吼！
李察也不打算向她解釋，徑自向競技場外走去。
時間靜悄悄地流逝。
「這對龍馭也是好事，他有些太高傲了。」
冥冥中，有數道無比龐大的意識正注視著他，他卻似全無所覺，只是按照既定的節奏在走著。
競技場中心出現了一點湛藍光芒，轉眼間就化為藍色波濤，向四面八方擴散。在藍色的火焰狂潮中，競技場無聲崩解湮滅。
黃金月河是千年帝國的頂級血脈之一，放眼整個諾蘭德，也可列入一流血脈，只在寥寥數種傳說中的血脈之下。而以前阿克蒙德血脈所獲的評價，可能連二流也擠不進去。
「一個高級祭品。」
看到自己的屬下，劍士首領大手一揮，說：「找錯人了，我們走！」
虛空中，那幾個龐大的意識悄悄地交談著。
在李察身後的競技場內，此刻一個中年劍士怔怔地站在場中央，眼中全是茫然。
午飯時間剛過，數名衣甲鮮明的劍士就走進了林間少女。
虛空中，那幾個巨大意識又開始了交流。
這樣的一群人，即使在翡翠天湖中也屬於上流社會，平時罕有出現在這種小旅館的時候。
「多少？」
「可是……」梅克斯還想說什麼，可是李察已經走遠了。
而在房間中，李察隨手把一個紙團扔進了廢紙筐。那張紙原本是一封挑戰信，來自菲茲洛克。大構裝師希望以決鬥的方式來解決李察帶來的羞辱。
這封信來自羅米爾，二十二級的殺手，也是一名資深傳奇，並且剛剛從絕域戰場返回千年帝國。毫無疑問，羅米爾本身就是危險的代名詞，無論是誰，在絕域戰場上殺伐十幾年後完整地歸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兩名傳奇失敗后，這次前來挑戰的居然只是一名聖域。二十級的聖域，也還是聖域。可是李察的臉色卻第一次露出些許凝重，因為挑戰者是龍馭。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武聖藏劍的弟子。
克洛普，傳奇劍士，是菲茲洛克的追隨者兼多年好友。這次他代替菲茲洛克出戰李察，也為菲茲洛克送出了一件頂級祭品。這件祭品，是李察同意決戰的代價。
離開永恆龍殿，李察手頭又變得空空如洗，連一個低級祭品都沒有了，換來的則是滿滿一箱的魔法材料。
「珞瓔敗了。」
李察卻頭也不回地說：「記得把賭注付了，你知道我的住處，送到我房間就行了。」
李察接過信，微笑著說：「謝謝！另外，你今天很漂亮。」
這一次，競技場持續地震動了一會，才逐漸平息。
劍士的臉色逐漸慘白，毫無疑問這是一把神器，而且是以鋒銳見長，哪怕是握在一個普通人手裡，只要輕輕一帶，就可以把他的頭給切下來。
僅僅幾天功夫，倒塌了半邊的競技場就修復如初，好像從來沒有崩塌過一樣，連爬滿牆壁的藤蔓都覆蓋得嚴嚴實實，乍眼看去一般無二。
破法殺手和傳奇法師之間的戰鬥，只需要一次力量爆發就夠了，誰也承受不住第二次爆發。
李察隨手把信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筐，然後按日程表上既定的安排，開始處理山嶽領主之心，增強它的活性。這不是件簡單的工作，需要在魔法生物和鍊金工藝方面都有很高造詣才行。
天明時分，李察完成了冥想，就走出房間，像個普通房客那樣悠閑地吃了早餐。
李察又和上次一樣，提著一個封魔箱離開。
說完，李察留下一臉暈紅的少女，回到自己的房間，把信封拆開。這封信從信封到信紙都是最普通的材質，封口也只是普通的火漆，然而內容卻絕不普通。
從藍火中，李察徐徐走出。可是當他走到競技場外時，突然一晃，差點栽倒在地。他踉蹌了幾步，這才穩住身體，向林間少女走去。原本半小時的路，他卻花了三倍的時間。
李察也不著急，就像個普通小法師那
旅館內瞬間安靜下來，幾名還沒用完午餐的住客愕然看著這批劍士。這些人的盔甲上不時閃動魔法光芒，顯然都是價值昂貴的高等級魔法裝備，而且人人都有非同尋常的威壓，至少都是接近聖域的強者。
少女第一時間就迎了上來，揚了揚手中的信封，說：「李察，這有你的信！」
「不，這並不正常。李察根本沒有使用他的傳奇能力，甚至沒用高階魔法。」
這一天，李察沒有收到挑戰信，他也沒有繼續遊覽翡翠天湖，而是去了永恆龍殿獻祭。
「你就是李察吧……呃！」劍士一聲怒喝剛剛出口，就驟然沒了聲音。
撲通一聲，處於全力攻擊狀態的梅克斯竟然全無抵抗餘地，被李察一手按進了競技場的地面。
李察深深知道，對有些人來說，等級並不是一切，傳奇和聖域之間的鴻溝也不是那麼巨大。在這個名單中，包括白夜、聖馬丁、宗虎等等，當然也有李察自己。現在看來，還要加上龍馭。
門沒有鎖，劍士一推門就開了。房間不算很大，但很整齊，一個年輕的法師正在案前埋首整理著什麼，桌子上擺滿了精緻的鍊金機械。
剛剛還在埋頭工作的李察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長刀的刀柄握在他手裡。長刀的刀鋒上全是鋸齒，上面散發著絲絲寒氣，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劍士護身的鬥氣，刺入他的肌膚內。
這封信的落款，是土門親王。
或許是怕李察拒絕，菲茲洛克在一個頂級祭品之外，又額外增加了一個高級祭品作為賭注。李察欣然接受，就是沒有這個高級祭品，他也不會拒絕的。
早餐過後，李察離開小旅館，開始一處處遊覽翡翠天湖的各處名勝古迹。如翡翠天湖這樣擁有數千年歷史的都市，幾乎處處都有故事，想好好轉一遍的話，恐怕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李察凝視著劍士的眼睛，片刻后才用裁決拍了拍他的臉，說：「這是我住的地方，我希望它安靜且不被普通人打擾。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現在，把菲茲洛克的信給我吧。」
在黃昏之地，羅米爾是以擊殺黑暗法師著稱的。
「他的失敗不是很正常嗎？李察不是那種只知道研究的傳奇法師。」
黃金月河鬥氣所落之處，會即刻燃起金色火焰，這種火焰看似不強，然而卻讓李察也隱約感覺到威脅。那普通聖域強者就不大經得住燒了。而且火焰燃燒得特別持久，竟然還在從周圍空間抽取力量補充自己。
在出門前，他想了想，還是拿上了裁決，這才出門，隻身遠去。
她稜角分明的雙眉漸漸絞在一起，眼中充滿著不甘，恨恨地說：「不會這麼完了的！你給我等著！」
梅克斯巨劍越舉越高，劍上的金色波濤越發明顯，這顯然是血脈力量已經進化到高級階段的標誌。
「他居然還沒有動用傳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