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一卷 揚帆

第十七章 揚帆

第一卷 揚帆

第十七章 揚帆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掌柜地伸出鋼刀,「噹啷」一聲,把石頭磕飛,冷冷地說道:「武老闆不要壞人家生意,如果真有意思,就開個價,我兄弟二人照付就是」。
「我天天和武兄,常兄他們過招,還在武兄那學了些特別的法門,所以長得結實,改天教你。我是陸上將領,關鍵時刻要以命相博,上次被韃子圍住,是武兄捨命相救。下次,未必有那麼好運,不煉結實點兒怎麼行」。
青衣人先給武胖子敬了杯茶,客套了幾句,然後就問起水師開炮的情形。
「算你識貨」,武胖子把手中的弩揚了揚,衝來人點點頭,說道:「李兄,你也來買醬菜啊」
「父皇不願鼓勵各地多繳稅銀,他怕貪官藉機搜刮百姓邀功。所以只是給我的家書中,說了幾個好字。不過他說海關和北平新政的成效不錯,稅收的增長不是靠刮民脂民膏來的。父皇還打算在六部之外,再加一個海部,總管海關和海衛,讓我來先管著。我看也就是換換名字,正式一些,反正這活我都幹了大半年了。我這半年的海關稅收也沒上繳多少,這不都在那呢」。朱標用手一指眼前的大船,「這船,用的全是上好的木料,老遠地運來。不算你那要命的火炮,每船的造價也有二十萬兩,我和曹將軍商量了,眼下就造這三艘做旗艦,不多造了。水師還是以早先那批北斗七星一樣型號的為主力,我們這裏稱那種型號叫星級,每艘都以星星做名字。我已經請示父皇,準備允許民間也造這種船,走得快,抗風,運貨快了,海關稅收也會增長。將來真要打海戰,直接就可以把民船武裝起來,水手都是現成的。這三艘大的我們叫它月級,將來如果有銀子造出更大的,就叫日級」。
「兄台,客氣,客氣」,武胖子一時沒反映過來,受寵若驚。
「武兄過獎,這船可是用銀子堆出來的,比先前我給信上給你說的星級戰船貴上三倍都不止」。話雖這樣說,但不難聽出其中的得意。半年多來,曹振這個山海衛都指揮使幾乎就沒在山海關呆上幾天,作為太子的臂膀,幾乎參与了所有水師的工作。在他眼中,這幾艘船就像他的兒子一樣,當然願意聽人誇獎。旁邊郭璞幾句恰到好處的讚美,讓他感覺飄飄然,說不出的舒服。
眾人見他發急,都笑了起來,有人拿過木牌,仔細地端詳。武胖子用一隻手護著,唯恐別人搶走。店家聽見熱鬧,也湊了上來,促狹地說道:「武老闆,你認這個小舅子了,不是去年還說尊夫人是家裡獨苗,沒有兄弟姊妹嗎」。
下了樓,青衣人到集上買了些北平今年新出的葡萄,拎在手裡,慢慢地向客棧走去,到了拐角,卻沒有進門,順著牆角溜進了一個小巷子。穿過這個巷子,又拐了幾個彎兒,見四下無人,徑直來到一個打著醬菜幌子的鋪子前,低聲說道:「掌柜的,上月訂的二十壇醬菜好了沒有」!
武胖子讓手下把兩具屍體扔進了院子中的井裡。然後讓手下綁了醬菜鋪夥計,塞了嘴巴,放到了醬菜車上。用布蓋好,裝做送貨的樣子,迅速地離去。自己拿起石頭,把院子里的菜罈子全部搗爛。邊搗,邊輕聲問道:「李兄,你不在北平,來這裏幹什麼」。
「我看是雙層炮甲板,你布置了兩層的火炮」?武安國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如果是那樣,威力可能比他印象中的西班牙大帆船還高。
花袍子笑了笑,揮手翻牆去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武胖子輕輕地嘆息。「何苦呢,那個人如果要造反,早不會如今天所為,嗨,這叫啥事兒!」他搖搖頭,彷彿要把心中的煩悶甩掉,慢慢地向門外度去。卻沒有發現,在青色得屋檐上,幾片高出的瓦片動了動,慢慢地出現一個人型,輕盈地溜下屋檐,翻過院牆,向南方去了。
「我不是窮嗎,不像你守著個海關,每月都有幾十萬銀子可賺,我造點兒新鮮玩意好賺出裝備錢。我賣給你是最便宜的,賣給沐英他們,還比這貴三成呢。再說了,這震北軍訓練出來,將來還不是你的,我打下遼東來,也不是為了太子兄開疆拓土」!朱棣假做生氣的辯解道。
天還沒亮,碼頭邊就擠滿了圍觀的人,很多人為了找個好位置,半夜就來了。能到這裏看巨艦出海的,都是周圍百里的頭面人物和太子下令邀請來的參与過艦船建設的人,托關係進來的也不少,人群亂鬨哄的,稍有些風吹草動立刻擠做一團。若不是水師士兵在維持秩序,恐怕早有人落進了海里。
是李善平,武安國提起這個名字,心中總是很溫暖。這個和自己最早相逢,一見如故的知己,以睿智的目光,默默補上自己的疏漏,隱藏起可能被人抓到的把柄。雖然此人手無縛雞之力,身有殘疾,但有他在,背後就多了幾分安全。想到這,他有些感動地說:「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我武安國一下得三,實屬老天眷顧。子由,一個人在水師小心些,有些事情,需要一步步來,不必太著急」。
「不是鼓勵,是為他們創造條件,只要有錢賺,商人們總比我們跑得快」。郭璞大笑,然後補充道:「我倒覺得書院得規模還要擴大些,再不就在合適的地方多辦幾個,一個是培養人才,另外一方面等我們這些人老了,也不至於後繼無人。希望總是後人的,就如他們兩個,將來肯定比我們看得更遠」!他沖遠方的沙灘上揚揚下巴,曹、武二人順著他得目光看去,姜燁和張正心兩人正扭在一起,無憂無慮的笑聲讓人夕陽下的海灘倍覺明亮。
……
「誰」,青衣人和掌柜的吃了一驚,雙雙撩開衣服,拔出了裏面的短刀。
「過獎,說起海戰,真正了得的是方明謙,方小侯爺從小就是戰船上長大的,絕對的水戰高手。整個水師的制度幾乎都出自他的建議。戰船到了哪裡,船長必需記錄當天發生的一切,以留給後來者做借鑒,就是他的發明。還有水戰不以斬首多少記錄戰功,而是以是完成戰前目的為品評標準的建議,的確是有遠見。炮船戰時必需保持隊形,不可各自為戰的規定,也是出自他手。此人不但見識不凡,行事亦洒脫,體恤士卒,絕對是百年難遇的良將」。
「武兄,這不是我們該談的,我今天不知你帶了這麼多人,所以才違規幫你」,花袍子小心地答到。
「那不好弄,海面上浪大」,掌柜的聲音更低,「爺,靠不近啊,那東西是從北平編了號過來的,就是畫了外邊,不知裡邊什麼樣,況且……」。
這顯然是僭越行為,沒有太子的號令,任何人不得先飲此酒。但此刻,沒有人怪他,大家都靜靜地望向海面,就在這半年裡,無數水師忠勇的士兵,乘著民船與倭寇展開了殊死搏鬥,熱血,染紅過這片海水,這深深的中國海。
「四弟,你真的長大了,想得比為兄還遠」。朱標望著天邊的浮雲,低聲誇獎道。奪下遼東,誰都知道只是個時間問題,守住遼東,才是遼東戰略的關鍵。朱棣說的,正是他想了很久沒有想出的答案,看來武安國是個非常合格的軍師。他不由得有些羡慕起弟弟來。
「有錢賺嗎,本來就是好事,醬菜我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醬菜罈子。」武胖子踢起一塊石頭,向罈子打去,又急又狠。
「你,老周,憑嘛,那船能給你拉貨,那可是當今太子的水師艦隊,十好幾萬兩銀子一艘。你這輩子是甭指望了,有錢也沒人敢賣你」。一個操著本地口音的胖子打趣道。
水師大營,武安國揮動大手,和幾個螃蟹做持續不懈的鬥爭,在自己的年代,吃一頓如此豐盛的海鮮是何等奢侈的事情,沒想到來到明代還有如此好處,能吃到沒有污染的海鮮。所以武安國一點兒都顧不上顏面,甩開腮幫子大嚼。有這武侯爺帶頭,震北軍將領里還到哪去找斯文二字,眾將如餓鬼投胎般,把自己席前的東西一掃而空,累得端菜得軍士都覺得奇怪:聽說北平很富啊,怎麼這幫人好像吃了上頓沒下頓一般。最過分的是常茂,居然不顧老將湯和在場,採取一種仰面朝天的姿勢,舒服地躺地毯上,把西域運來三蒸三釀的葡萄酒直接向嘴裏猛倒,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反正酒已過三巡,太子早已經被朱棣扯到帳外敘舊去了。
「好啊,收了錢不給貨是不是,你可越來越像奸商了,火炮都在船上呢,你瞧,就隱藏在兩層炮甲板上的炮口內,每船七十五門。20門重炮,20門輕炮,35門彈丸更輕的遠射炮。曹振他們說這樣可以逐次射擊,遠近都能打到。不說這炮我還忘了,你這炮怎麼賣這麼貴,心太黑了吧!還說沒鋼材,沒鋼材你那怎麼造的馬車,都賣到我天津了,弄得路上整天出亂子。」。
……
司禮官指揮士兵給各船的將官每人斟滿烈酒,痛飲此碗,就意味著大家上下一心,在海上生死與共。
「哪裡的話,我聽武老闆見過大場面,想打聽打聽,不知武老闆能否賞臉,過來一敘」。
水師大帳外,朱棣和朱標並肩扶在欄杆上,遠處,忙碌的人群正在為明天正式出海的戰艦做最後的檢查。雙層甲板的戰艦在浮光躍金的海面上,展示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這種戰艦大小已經接近於寶船,全長按北平的武氏尺應該是五十多米,三根巨大的桅杆高聳入雲,掛帆的纜繩如蜘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地從船桅上拉下來。身手敏捷的水手們呼喝著,拽著纜繩從船的一側輕飄飄蕩到另一側,彪急如猿猴。在水手長的指揮下,有人搖動船上的絞盤,調整一塊塊帆的懸挂位置。中間最高的主桅上,一面刺繡著金色的太陽和月亮的藍底大旗隨風招展,那是朱棣設計,朱元璋下旨頒發全國的大明軍旗。
醬菜鋪掌柜見是青衣人,連忙讓小二招呼別的客人,笑臉相迎,客氣地把他讓到了後院,後院的涼棚下,擺滿了醬菜罈子,兩人指指點點地挑了起來。
「好,為兄先謝過了,你有理。」朱標笑著給朱棣做了個揖。「朱大將軍,本太子也不是沒良心的人,將來,等父王百年歸天之後,為兄一定讓你永遠做大明最大的王,這下你滿意了吧」。
「對,有咱們兄弟在」,朱棣也被太子的語氣所感染,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帶著這數萬雄兵,這巨艦大炮,將來只要是火炮夠得到的地方,就是大明的疆界」。
「誰說沒人干啊,有錢我就干」!一個市儈的聲音傳了過來。
「得了把,武胖子,你幾時到過南邊了,還不是聽人家說的在這轉手倒賣」。有人顯然不信,遠遠地隔著桌子反駁。
青衣人又問了幾句,見武胖子真的不知道了,也就不在多問,和他話了會家常,結帳。
靠近港口的觀瀾樓上,臨窗的座位早被高價訂走,這裏距船塢最近,沒有官職在身或門路級別不夠靠近船塢參觀的遊客們把這裏選做看熱鬧的最佳地點。店小二端著酒水點心一個個笑逐顏開地跑上跑下。自打上次七星出海之日,這裏幾乎每天都高朋滿座。人們或者憑窗眺望即將加裝好武器的大船出海,一邊回憶當日七星出海的盛況。有善畫者還將當日情形畫成巨幅長卷,掛在酒樓的牆壁上。
「豈止是不失望,簡直是出乎意料」,武安國望著不遠處的巨艦,由衷地讚歎。「比我當初想像得更是好上不知幾分,比我見過的任何帆船都要好」。這倒是實話,他自己來到這明代之前,只見過帆船模型,根本就沒見過帆船。
「沒取全呢,父皇給其中一艘賜名為伏波,我想,能和伏波將軍齊名的,也就是定遠侯了,所以給一艘命名叫定遠,剩下一艘,就有勞燕王千歲了」。朱標笑著回答。
「我啊,這麼快就把我忘了」。武胖子似笑非笑地從牆頭翻了過來,那懶懶的表情彷彿一直在牆上睡覺,剛被別人吵醒。
武胖子趕緊搶過來,掰開他的嘴巴,青衣人早已沒有了呼吸,口中,一個藥包被掏了出來。
「我也是人云亦云,在北平,整天大家談論的就是這些,我那還有兩個新鮮玩意,叫報紙,上面的點子更多。下次我派人給你送幾份瞧瞧。」
「鳴炮,為……」朱標大聲喊道,他的喊聲淹沒在戰歌里。
定遠號主將方明謙舉起自己的酒碗,緩緩地走向船舷,把手中的烈酒向海中倒去,「兄弟們,你們看到了嗎,我們的巨艦出海了,再也不會有倭寇在我們家門口橫行,在也不會讓弟兄們和倭寇血肉相博」!
「哼,這還差不多」,朱棣不領情地說:「我真的不是故意拖欠你的武器,現在根本造不過來,父皇派了批人來學造火器,結果半年多了,就得出一個結論,需要把北平的工匠全調到京城,而他們自己,連最基本的工序都沒學會,弄得現在禁軍的裝備也需要我這來造。那馬車也不是完全為了舒服,只要路平坦,四輪馬上更省馬的力氣,我現在想,等平定了全遼,就把路從關內修到關外,這樣,武器輜重就可以用四輪馬車源源不斷地運到各個要害之地,商賈和農夫也方便到關外去生財。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錢好賺,自然來得人多。關外漢人多了,自然就好守了。什麼高麗,蒙古,再也無法窺探我們的疆土,反而我們有了適應漠北苦寒之地的兵源」。
「對啊,大家這麼叫方便,如果天天打拱施禮,太彆扭了!」朱棣看著戰艦,順口答到。
「別急,別急,不是這段時間不是忙著給你造炮呢嗎?你這船怎麼要這麼多炮啊,我北平都鬧鐵荒了,永平府那邊,一字排開二十多座爐子,煉出的鋼還不夠用。再等幾天,具體日子得問李善平,估計這批鋼出來,也就差不多了,不過子彈未必能保證」。
「子由,你來吧」,朱標接過司禮官遞過來的扎著紅綢的酒罈,遞給了曹振。
見被人揭了老底,被稱做武胖子的人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站起來嚷嚷道:「你,你們別狗眼看人低,我上個月就是從南方回來,官府把賊贓低價出售的時候就,我還買了把倭刀,前天這裏的人還看過」說著他用手一指跟前的幾個人「你,你還有你,給他們說說,是不是看過,我小舅子就在海關衙門當差,明天還給我弄了個腰牌,讓我去看巨艦出海呢」。說著從腰上摸出個木牌,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怎能不變呢,以前在宮中,只知道從書本中尋找事情的答案,現在自己管了海事,也知道很多東西,和書中所言大不相同。譬如這海關,起初覺得立了海關,收錢就是了。後來才知道這人員得調配,關稅的高低,裡邊有很多學問,不同貨物,不同的海關,其中細節千變萬化」。
「大哥有所不知,我這個做法是有典故的」,朱棣聽到兄長的教誨,回頭解釋道。「大地的西頭那個叫英格蘭的國家你知道吧,就是地圖上那個小島,當年他們有個英雄叫亞瑟王,就是發現自己高高再上的時候,屬下說的話未必是真心話。所以他才和屬下坐在一個圓桌旁,圓桌的意思就是大家到中心的距離是一樣的,沒有次序。之後才有了像漢光武麾下雲台二十八將那樣的二十八騎士幫他掃平整個島國的故事。其實,古人教導我們用人要推心置腹,也是這個意思。人家尊不尊敬你,不在表面上。做事盡不盡心,也不在是否聽話。我們震北軍中,各人都有各自的職責,只要管好職責內的事,就可以不考慮太多的禮節。如果做不好份內的事,無論官職大小都會受到懲罰。我當時只是嘗試的做了一下,發現效果還真不錯,自己也省了很多心思,不必事必躬親」。
「我這有賣的,上面也有好多鄉野村夫的胡言,有違聖賢之道,不過看看也挺新鮮的,我看了那裡有個羅貫中的,居然根據《三國志》杜撰出了個《三國演義》,真是荒唐。要是打仗就憑兩個將領對打,要軍隊做甚。你要讓他們收斂些,不然讓御使參上一本,父皇那裡不太好看」。朱標還是怕弟弟出事,一再叮囑。
「可真有你的,沒想到你這馬上英雄,到了海上,依然如此了得」。郭璞由衷地贊到。
「我」,花袍子笑了笑,「我自然是來賣布了。這裏靠海嗎。」
「你叫他們什麼,武兄,常兄?」太子迷惑地問。
「得了」武胖子撣撣身上的灰土,從鼻子里粗粗地出了口氣。「你是跟在來天津觀巨艦入海的隊伍後邊來的吧」。
「知道了」,青衣人從鼻孔里說道,臉上全然沒了剛才酒樓里那種謙卑。「我家主人還想要點海貨,船上裝的那種」。
「我?」,朱棣驚訝地問,取名這事,可不是他的特長。想了一會,低吟道:「伏波唯願裹屍還,定遠何鬚生入關,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叫它天山,不妥,我大明四夷來朝後,必然要天下太平,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不如就叫他鎮遠吧!」
「算了吧,你還不是看上可以便宜買到海關罰沒的貨物了,順便還能看看水師訓練」掌柜的不敢把客人惹急,打擊了武胖子一下,又恭維道:「不過,武老闆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甭看都在水邊上住著,看過水師開炮的,也就您一個」。
北平東邊三百余里,新更名的小港天津,最吸引人的便是海景,還有那提起來就足以讓人垂涎三尺的海蟹。每當九月蟹熟,附近的富人們便蜂擁而致,一邊憑欄觀海,一邊咀嚼這人間美味。而今年,來天津的遊客,大多數卻不是奔著海景來的。夏天時,七艘新戰船整裝出海,讓海邊的人大開眼界,逢人便吹上幾句,連臉上被海風吹出的皺紋都少了很多。如今,三艘巨艦出海在即,附近各地的人誰不想來看個新鮮。況且聽說北平的傳奇人物武安國、朱棣、郭璞、常茂最近也押送著一批武器前來捧場,如真能湊巧遠遠地和這幾位打個照面,足夠回家炫耀大半年的。
「壯哉,壯哉,我終於明白直掛雲帆濟滄海是何等的豪邁了,有如此巨艦,何愁倭寇不平」。朱棣忍不住讚歎。
上午的議事把大家累壞了,這裏不比北平,所有人可以共同坐在一個大圓桌前,這裡是太子的水師,除了太子和燕王外,每人都得按官職大小排隊站著,提建議時要出先出班施禮,再發表意見,讓震北軍將士很不習慣。好在議題很簡單,不過是北伐的時機和雙方如何配合。
「怎麼樣,武兄,這船沒叫你失望吧」。在太子與燕王的不遠處,散了酒宴后的曹振迫不急待的拉著武安國和郭璞來看他的寶貝。
「郭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種星級型號的船,技術已經被幾個船塢掌握,基本上每個船塢可以兩艘同時開造,從安放龍骨,經安放肋骨外板,下水,安裝船桅杆和帆具,到布置火炮,三個月即可完工。目前山海衛,天津衛,威海衛,紹興衛,泉州衛都在趕製,現在缺的不是船,是好的水手,還有你北平的火炮!」曹振對火器供應顯然有些意見,藉機發了發牢騷。
「是,按這船的長度,本來火炮還可以再多布置三十門左右,後來考慮到續航能力,就沒放那麼多,留出位置來裝糧食,並且給水手的居住環境也能改善些。其實目前以星級戰艦足以稱雄,這月級戰艦更適合用來遠征。我還在這船上放了個機關,武兄,你再仔細看看,這船有什麼特別」。
「我那回算開了眼了,坐了半輩子船,還沒見過這麼快的,那船在海上跑起來,簡直和烈馬一般,一眨眼,就成了個小點兒,這船要是給我拉貨,一個月呂宋跑個來回都不在話下」,一個穿著滾金絲綠綢衣服的商人向周圍的人吹噓說。
「也好,反正現在的實力,對付高麗水師已經綽綽有餘。大哥,你這三艘船有名字了嗎?上次那幾艘,名字太文了,一點都不威風」。朱棣伸了個懶腰,望著三艘大船說。
「北平現在氛圍很好,比你在時還無拘束,張五這幫傢伙,一旦他知道自己可以享受某種權力,就千方百計的捍衛自己的權力,生怕別人搶了去。北平現在交易多了,大家對公平的要求也多了。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言論對我們很有利。郭兄的朋友伯辰現在是儒學復古的領袖,儼然已成一派宗主,南北有很多大儒呼應,他們的定期活動都是北平商人們贊助的,當然要替商人們說兩句公道話。兩家報紙相互間吵得雖凶,但是把很多道理給爭明白了。至少讓百姓知道可以自己用腦子去想,這點就很不容易」。武安國向曹振介紹道。
……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的確,我以前從來沒想到,水戰比的是戰船好壞,不是多寡。前幾個月七艘新船出海,我才發現有了好船,不但軍威不一樣,士氣也大不一樣。必勝之仗誰都願意打。前幾天沿海各衛快船接力來報捷,徐將軍、邵將軍他們七艘船在南海追著人家四十幾艘船打,把海盜的老巢給抄了,自己分毫未損。這些連湯和這種老將都預料不到,真讓人開眼界」。
來人顯然和武胖子認識,笑呵呵地說道:「是啊,我怕你抱不動,就跟過來看看,順便幫你打掃一下,先說好了,我可不是來搶功的,幹完活就走」。
轟轟的炮聲在大海上響起,驚起了滿天的海鷗,驚醒了沉睡的漁村,驚醒了沉醉千年的港灣。一個民族,也在火炮的轟鳴聲中,驚醒,崛起。
「真的要和高麗開戰,封鎖住高麗人的援軍,現在的船數量上是不是少了些」。聽曹振介紹完,郭璞不無擔心的問。
「又是一個,這伙高麗人還挺有骨氣」,花袍子惋惜地說道。
水師的戰歌在船頭響起,響徹碧海。
「那是,小二,換壺龍井」,武胖子寶貝似地把腰牌收回來,放在口袋裡,得意地坐下,叫茶的聲音也高了幾分。
「鎮遠,有氣魄,威甲海內,柔懷四夷,如此好的名字如信手拈來一般,為兄都有些佩服你了」朱標感慨地說道。望著朱棣稚氣剛脫但剛性十足的面孔,心中柔柔地湧起一股熱流。伸出手來輕輕拍拍朱棣的肩膀:「四弟,你真的長大了」。
「好說,好說」,青衣人笑著答道,緩緩向外走了兩步,和醬菜鋪掌柜的一起把武胖子夾在了中間。
「別看我,我也不會扶植一個總是找我自己麻煩的報紙。明著挑咱們毛病,暗中給咱們出力這事,我早就猜出是誰,鐵膽書生的名字畢竟不是白叫的」。郭璞也笑了,揭開曹振心中的謎底。
武安國依言望去,即將出海的戰艦如沉睡的巨龍一般,浮在水面上,與其說是西班牙大帆船,不如說是西方艦船和東方艦船的混合體。按比例,這船的艏艉樓都低得太多,特意壓低的船舷大大降低了敵方的可瞄準面積。但船身長了不少,也說明速度更快,轉彎更靈活。想到機關,船頭那怪怪的撞角吸引了他的目光,不,那不可能是撞角。曹振才不會捨得讓自己的寶貝和別人的船去對撞。
武安國暗自慶幸自己在這個朝代還能找到這麼頭腦這麼清醒得夥伴,無論是郭璞也好,曹振也好,思維都很開闊。也許正如自己曾經看過得一本書上所說,中華民族曾經有一個騰飛的幾會,就是剛剛推翻蒙古王朝的明初,那時的人思維中混合了漢人的慎密和蒙古人的開放,如同唐初,是最具開拓性的,可惜,一種習慣摧毀了這一切。他想起鄭和航海的故事,善意地提醒到:「讓盡量讓馮子銘自給自足,他可以像我們在懷柔經營公司一樣經營船隊,用航行到各地的海圖和特產換取資金的支持,這樣,才會更多的人支持他,支持才能持久。」
「沒問題,我盡量建議太子下令降低糧食進口稅,禁止糧食出口。郭兄可以讓北平的商人從海上把南方的稻米運些過來,以備不時之需」。曹振一口應承。談了會彼此之間協作,話題逐漸轉到年初的約定上。
「武老爺,你可別冤枉我,我是個本分的生意人」。青衣人委屈地說道,收起刀,從懷中掏出一疊徐記票號的銀票,遞給武胖子。
「我可沒這麼大胆子,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人想請二位去坐坐,不知二位可給面子」。武胖子不陰不陽地說。
「我們兄弟如果還在宮中,可能我還拉著你胡混呢,兄弟情誼雖好,卻不似這般,可以有很多話題,這半年,我學到很多,哥哥想必亦如此」。
震北軍已經武裝到了牙齒,但水師還沒有完全熟悉新式的戰船,所以最後把攻遼的時機,放到了明年春天。震北軍中很多人反對這個提案,因為晚出兵一日,就意味著他們出資購買的土地晚利用一天,那可是看的見算得出的損失。但朱棣和武安國支持,大家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關外不比中原,那裡冬天太冷,弟兄們未必能適應。等明春青黃不接的時候,我們打過去,高麗人那十萬大軍到時候恐怕連糧食都供應不上,更不用說和我們作對了」,去過關外的曹振向大家解釋道。
「運籌帷幄之中,自然不是我」,武安國笑著回答。
武胖子把弩對準青衣人,嘆了口氣,說道:「崔雲璋,我盯了你半個月了,你在海邊,把戰船的樣子畫夠了吧」
「不是錢的事,漢人貪財是不假,但這是掉腦袋的買賣,沒人干……」掌柜的顯然有點委屈。
「哦——」,太子朱標似懂非懂地看了朱棣一眼,他發現,四弟真的變了,變得有些高深,有些成熟。雖然不像以前在一起時,那麼對自己恭敬,但兄弟間能探討這些問題,反而加了幾分親密。
「是,要和倭寇打海戰,星級的戰船已經夠了,這些月級的,做旗艦為好。如果把眼光放得更遠,爭雄整個大洋,才需要月級或更大的船,但我們目前沒有更好的航海用具,無法更準確地確定方位,所以也只能在家門口晃悠。我目前出重金請北平書院的人給我研究比羅盤和四分儀更好的指示方位的用具。在用具出來之前,還是以星級戰艦為主力。我現在讓工匠們儘力把星級戰艦的潛力發揮到極限,並不斷改進其構造,並建議太子鼓勵沿海各地建造船塢。這種型號的船舶一旦被百姓大量採用,運貨更快,促進海運。另外也容易培養出合適的水手,萬一海上有事,可以只接招募好水手入水師。省了很多訓練水手的費用。更重要的是,我大明造船技術也會越來越高,等遼東事了,太子、方明謙、常茂和我準備資助馮子銘出海,讓小傢伙完成自己的心愿,同時也探索一下海上,倭國以東地圖上那塊傳說中的土地是否存在」。關於未來,曹振無疑想得很遠。
朱標、朱棣、湯和、武安國、曹振,郭璞……水師將士們默默地舉杯,把酒撒入了大海,這第一碗酒,應該敬給為中華復興而付出生命的英靈。
「這,這我可就吃不準了,他們沒打幾炮,看我的船過來,就讓我先走,沒讓我繼續看」。武胖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
「四弟,武安國是個人才,又對你有救命之恩,你稱他武兄沒什麼不妥,但對別人也這麼叫,就不太妥當了。這軍中,要講究個秩序,否則政令不暢怎麼指揮得好。我聽說你們震北軍中,議事都是坐在一起,七嘴八舌,這豈不亂了套。四弟,不是為兄說你,你是洒脫之人,但不能讓手下太隨意了,否則他們不知道尊敬你,必生禍患」。朱標輕聲規勸道。北平和天津離得近,關於震北軍的故事,他多有耳聞。一直不理解為什麼四弟如此放縱屬下,把自幼宋廉老師的教育,全忘得乾乾淨淨。儒家的教育中,是最講究長幼尊卑的,一旦亂了尊卑,秩序也就亂了。
「我多嘴了,兄弟承你的情就是,李兄,你先請吧」。武胖子拱手,做了個長揖。
「你們家主人要的醬菜都在這了」,掌柜的壓低聲音說道,「天熱,不好腌,請你家主人擔待。」
「你有自己的想法,就放手去做吧,為兄不多干涉你。不過我總覺得上下之間太親密了,就失去了威嚴。對了,你的震北軍都用了火器了,我的水師陸勇可大半還用著弓箭呢,我上月訂的火銃,什麼時候能交」,朱標見勸不動朱棣,不欲深說,把話題轉移到武器上。
武胖子面色一變,立刻換了一幅威嚴地樣子,抬手將銀票打落。「瞎了你的狗眼,你武爺是那麼好收買的,做正經生意有帶刀的嗎」,他打碎一個罈子,罈子的內壁上,一個縮小的戰船草圖碎成幾塊。「畫的挺像嗎,是這位掌柜的手筆吧,別拖延了,外邊的幾個夥計早被拿下了,你,還是乖乖地和我們走,免得我們兄弟動手」。說完,他拍拍手,外邊一隊漆行夥計打扮的人押著醬菜鋪的夥計走進。
「哦,這麼厲害」,青衣人迷惑地說道,「後來呢,你靠近看了船上到底有多少門炮,多長時間打一次」。
「也沒什麼,閑人們愛看這個,報紙上不是也在很多地方講聖賢之道嗎,理不爭不明,百姓愛熱鬧,就讓他們鬧去。對了,你的海關好像每月可賺進五十萬兩了,全年下來,要比各地稅銀總和還多,父皇怎麼沒下旨贊你」。
這下武胖子可有的吹了,高興地說:「那炮,保證您這輩子沒見過,我聽說是北平的武侯爺,我的同宗給特地打造的,一艘船上四十多門。那幾天我正找船運一批漆器去南邊,剛好遇上北斗七星,這是我們這兒給那七艘戰船取的名,我看他們拍成一排,放慢了速度,正奇怪呢,就聽轟地一聲,我地姥姥,簡直就是天崩地裂,我右邊五里開外那塊礁石,就被從水面上給抹了去。感情人家水師在試炮呢」。
「我看到了,子由,你船頭上那個撞角是騙人的」武安國和郭璞異口同聲。惹得曹振撫掌大笑。
「參見太子殿下」,有官員帶頭拜了下去,一些「懂禮」的士紳緊隨其後。但擁擠的人群騰不出更多的地方,隨著司禮官員的免禮聲,大家也樂得免禮了。
青衣人嘆了口氣,搖搖頭,黯然道,「我是不會和你們走的,放了那幾個夥計吧,他們不知情,是雇來的當地人」。說完,緩緩的委頓在地上,一股黑血從口中流出。
一直靠在窗邊向外眺望的一個青衣小帽的書生這時看了這邊一眼,輕聲說道:「小二,那位武爺的茶錢,待會兒算在我的賬上」說完,向武胖子輕輕拱了拱手。
「大哥」,朱棣心頭也是一熱,抬眼看去,多時不見,太子朱標的臉上被海風吹黑了許多,但比起在宮中那種文弱,平添了幾分帝王之姿。「你也變了」。
天空還是一片淺藍,那種清澈的淡藍色,溫潤如玉。慢慢地,漂浮的雲彩被鑲上了金邊,遠處的海水也泛出金紅色,跳躍著,越來越近。一道霞光刷地撒在船桅高懸的戰旗上,剎那間把他染成火焰般的顏色。太陽從水面上探出頭來,讓水天之間,燦爛成一色。就在霞光中,伴著號角,太子朱標,燕王朱棣還有傳說中的英雄武安國、曹振,陸續從士兵攔出的通道中走出,走向伏波、定遠、鎮遠。
臨窗的座位要比其他座位定金貴上許多,有人樂意當冤大頭,武胖子身子骨彷彿也輕了幾分,趾高氣揚地從自己的座位站起,走了過去。小二趕緊把他的茶具,點心給移過。
「是么,武兄的現在是不是滿懷希望啊,我一直認為,真正強國之策,不在於兵,在於政。武兄當初在懷柔推行的辦法,雖然古人沒有說過,但是我認為是強國的希望所在。現在這種情況,武兄私下沒少做手腳吧。那兩家報紙,特別是《北平春秋》,我怎麼看也不像能自負盈虧的樣子,不知用資金支持他的,是哪位老闆啊?」曹振拉長了聲音,狡秸地望著郭、武兩位。
「武侯弩」,青衣人驚呼,沒等他話音落下,一支弩箭已經插在了掌柜的胸口。牆頭上,一個花袍人一縱而下。
二人不再說話,平素兄弟雖然交好,但從來未像今天這樣在一起談的這樣攏,貼的這樣近。眼前的一切,高天流雲,碧海白鷗,都顯得別樣美麗。
「我又不買那麼多火炮,光一個船殼子,能怎麼能值那麼多」!老周被人掃了興頭,不服氣地申辯道:「我聽海關的人說,靖海侯曹大人已經向皇上遞了摺子,請旨允許民間製造這種帆船,還說是為了:戰時征為官船,加裝火炮。平時作為民船,海上往來,揚我大明天威」。
當天空漸遠漸凈,北國的秋天也就到了。這裏不似江南,草木雕得慢,空氣來得潤。只要第一縷涼風吹到,夏日的炎熱便隨風散去。接下來的,就是如洗過般純凈的碧空。偶爾有鳥雀歡鳴著掠過,如流星般,竄入已經呈現淡淡金色的叢林。天邊,堆雪一樣的白雲卷卷舒舒,在海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影子。九月觀海,別是一番滋味。
「二位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才不會傻到和人對撞呢,那是你們北平的火炮,我在船頭布置了一門,為了給它騰個位置,船工們可費盡了腦筋。記得我上次訂的齒輪和軸承嗎,我把它們和你給我做的升帆的搖柄配合起來,這門火炮是可以轉動的,也就是從我正面任何角度衝過來,也甭指望我打不到它,那炮塔上我還包了層鋼板,即使不小心被對方打到了,也不會引起爆炸」。
「沒關係,我自有分寸」曹振擺擺手,嘴角上露出會心的笑容。「太子是仁厚之人,對底下人很好,就是受腐儒的影響很重。這裏雖然沒像北平那樣,搞出個大圓桌來,但也比其他地方低級觀念小。各項制度參照我們當初的民團,也設立得比較健全。慢慢去做吧,我從來沒想到一蹴而就。我現在主要把精力放在強軍上,只要軍隊的事情還倚仗我,其他方面自然會多採納我的建議。我現在想,你們北平的商人,是不是鼓勵他們到別的地方也發展一下。」
洪武十二年九月己亥,太子會燕王于天津,攜眾將觀巨艦入海。
「喲,你們二位不去,也別動刀啊」,武胖子側身閃過二人的夾擊,一抖手,從腰中掏出一把亮晶晶的東西。
「事不親自目見耳聞,怎能臆斷其有無。以前我只想著如何提十萬兵,縱橫天下,又怎能想到原來煉兵也不是簡單的事,士卒要吃飯,官吏要發餉,盔甲器械,更是白花花的銀子換來的。訓練有素的士兵,可以一當拾。沒訓練過的兵再多,都是一打就散的烏合之眾。要想讓士卒效死力,就得和他們同甘共苦,尊重他們,了解他們所需」。為政之難,受過「窮」的朱棣現在是深有體會。
「是啊,原來我們兄弟在一起,只能敘兄弟情誼,而現在,卻能一起指點江山。你不再是我那需要看顧的弟弟,而如我的,怎生形容呢,我的手臂,不,我的半個身軀一般。」朱標抬頭,極目四望,心中說不出的慷慨豪邁,「你我兄弟一個在海上,一個在陸地,什麼蒙古人,高麗人,什麼倭寇,統統見鬼去吧,我大明,我中華天生就註定要四夷來朝」。
「別婆婆媽媽的,主人家裡急,想辦法,錢不成問題」。
「得了,別在這賣弄文采了,從小到大,我還不知道你」,太子朱標輕輕的捶了一下燕王朱棣的肩膀,半年不見,朱棣又長高了些,肩膀日漸寬闊。「你現在比為兄還高,這身軀,倒有幾分虎將的樣子,不知吃了什麼靈丹妙藥,為兄都快認你不出了」。
「我拉貨,還怕賺不出工錢來,我說你個武胖子今天叫哪塊豬油蒙了心,盡衝著我,我招你惹你了」二人聲音逐漸升高,引得旁邊桌子上的人一起探頭張望。
「其實他們對我還是很尊敬的,這我能感覺到,很多建議也是我未曾想到的,聽了後有茅塞頓開的感覺。我這種方式比較適合納諫。並且,我聽說在春秋時期,君臣之間的禮節也是各盡其職,沒那麼多花樣。後來很多規矩都是漢朝的腐儒加上去的,加了這麼多規矩,照樣出了王莽和曹操」。朱棣又解釋道。內心深處,他有自己的更深層的想法,「我給別人充分的尊重和施展空間,他們必然會給我更多的回報,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讎,以國士之禮待之,其必國士之禮以回,很多事情,正如那個有些瘋癲的伯辰說的那樣,本質上是交易」。
曹振笑笑,推脫道:「子由不敢,給湯老將軍吧,他是水師開山元老」。
伏波、定遠、鎮遠升起主帆,依次向港外失去。白帆在霞光中如重重火焰般,獵獵「燃燒」。
「你」,武胖子噎了一下,「關你甚事,看好你的錢匣子去,我那是逼他上進,現在他出息了,自然要認他」。
見眾人把目光轉向自己,胖子立刻神氣起來。「我是怕你大白天做夢,醒不了,待會兒下樓摔著。那船,打仗還不夠使呢,哪輪上咱們,聽說那位方將軍,就憑這幾艘船把沿海一帶的海寇全趟平了,光繳獲的賊臟就裝了幾十船,那天我在南邊海上見了,海盜船拉著臟物垂頭喪氣地前邊走,七星戰艦在後邊耀武揚威地列隊押著。你還是和南邊的商人學學,花點錢到水師衙門請一個畫了大明旗號的旗子插在船上是正經,從杭州到呂宋,那旗子就是護身符,一路暢通,沒有海盜敢惹」。
老將湯和接過酒罈,白色的長髯微微顫動,腦後,被陽光染成金色的花發隨風飄飛。當仁不讓,他高高地舉起酒罈,對蒼天禱告,「老天,請佑我大明水師縱橫四海,所向披靡」!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原來是武老闆,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幸會,幸會」青衣人收起短刀,迎了上去。「不知武老闆要什麼價碼,怎麼也對醬菜買賣也感興趣」。
「縱橫四海」,在水師將士齊聲吶喊中,老將湯和把酒罈摔落在伏波號的主炮上。「起錨,升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岸上,人群歡聲雷動。
「你也不必過謙,這水師和海關建制,我看很多地方都有你曹子由的影子。最近,那個賣船給百姓,以船養船的奏摺是不是你建議太子寫的」。郭璞笑問。
「會好起來的,現在鋼材基本已經可以供得上,不會像先前那樣做無米之炊了」。郭璞有點兒不好意思,連忙解釋。「不過子由這裏看看能不能在海關上降低一下糧食進來的關稅,我們需要囤積些糧食,北平這兩年,種田的人越來越少,特別是今年,改進了織布機后,種棉花明顯收益高於種田,我怕一旦逢水旱,糧食出問題」。
「得,得,得,就是賣給你,你也使不了,你以為那船是個人就能開的,能站到那船上的,哪個不是十幾年的老把式,水師十幾兩銀子一個月雇的。給你,你雇的起啊」。胖子不知為何看老周不順眼,得著機會就要打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