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二卷 大風

第十七章 殤(五)

第二卷 大風

第十七章 殤(五)

「大人,您還猶豫什麼,皇上等的就是您這份奏摺,誰不知道他傷心義子之死是做做樣子,眼下正急巴巴的等著有人上本勸諫呢。此刻您不帶頭給他這個台階,還有誰能給他。把這個本遞上去,順便將新政的危害陳述清楚,您今後就是內閣第一人,將來怎麼安置文武百官,怎麼折騰北平那伙人,皇上還不都由著您」!師爺周崇文被吳沉轉得頭腦發暈,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
我,武安國走也不是,不走又不甘心。看著妻子哭紅的眼睛,看著襁褓中的女兒,進退兩難。擦了把淚,咬著牙就要往船上走。
「凌兒」,武安國不住打恭陪罪,此刻百鍊鋼都成了繞指柔,有心接過女兒哄哄,劉凌死活不給,夫妻二人就在岸邊僵著,任孩子的哭聲在順著江風飄蕩。
「可咱們的人在哪,府中這些侍衛還藏著好幾個皇上的密探在裡邊,哪有兵馬可調啊」。武安國咧了咧嘴,憂心忡忡的問。此時後悔沒撈些兵權在手也來不及,自己一直希望不讓這個民族再次為內戰而流血,誰料到會出現今天這個局面。早知如此,還真不如在震北軍中時就反了呢。
「哎吆我的媽親啊,累死我了,侯爺,夫人,你們都在這啊,孩子,孩子怎麼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梅老爹散了架般從馬背上爬下,看見武安國和夫人鬧彆扭,遠遠的就弄出些響動吸引人注意,一邊將包珠寶首飾的包裹放下,一邊湊上去彙報道:「回稟侯爺,你給夫人小姐買的這些東西,珠寶店夥計說沒功夫送,我核計著自己還是跟在你身後邊比較保險,順手都給您帶過來了,現在您直接交給夫人吧」!
「錦衣衛不過是個招牌,皇上取締了他們,還能再建綠衣衛,紅衣衛,這事得從制度上著手,真能迫得皇上如此,常大哥在天之靈亦能瞑目了」。聽著劉凌的分析,武安國的頭腦漸漸清醒,常茂的生命已經無法挽回,殺光錦衣衛不過是朱元璋玩的一個花樣,如何利用這個機會從法律上限制皇權,最大限度上保障新政這幾年取得的成果才是當務之急,做好了這些才真正對得起常茂的犧牲。
「難,我也是當朝大臣啊」,吳沉依舊搖頭,心中有苦說不出。不用周崇文催,常茂遇刺后他早看出了機會,也一直躍躍欲試。可前天晚上不知誰送封信來,居然能偷偷擺在他枕頭邊。早上醒來嚇得他差點中風,步了邵質後塵。將信拆開一看就是武安國那筆臭字,裡邊只有一句話,「下一刀向誰」。
「哇……」小武錚哭得恰到好處,手腳不斷在劉凌懷裡蹬踩。于睡夢當中被母親用力掐了一把屁股,叫她如何能不抗議。
梅老爹微微一樂,心道,要不是我追到江邊來,侯爺怎麼下台階啊,一邊遞包裹給劉凌一邊說:「侯爺剛才在街上說他一直沒給您買過件像樣的首飾,心中有愧,所以就到宋家老店買了些,讓我給您帶回去。我回去一打聽,您到江邊來了,就跟著跑了過來。夫人,這江邊冷颼颼的,侯爺和您身子骨結實,可這孩子未必受得了。咱們多向岸上靠靠,我給您二位叫輛馬車去,什麼寶貝您二位回家慢慢兒看」!
「我知道,但此事我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咱不能躲在這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武安國心中隱隱做痛,劉凌說的有道理,一個布政使的職位,將自己牢牢拖在浙江,朱元璋下得一步好棋,讓自己只能在遠處看著雙方過招,想幫忙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劉凌輕輕嘆了口氣,騰出手來在武安國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低聲罵道:「你這冤家,算我上輩子欠了你。你想回京還不容易,皇上再不講理,也是你名義上的岳父啊。咱們過節回家看看母后他總不能攔著吧,只是事先得多做些準備,不能到了京城之後咱們夫妻像案板上的肉一樣任人宰割」。
「船家――,船家――」!武安國急得大叫,今天真是遇見鬼了,非但私家船隻沒了蹤影,官船也不知被哪個官吏給偷偷調走,自己治下一向吏治清廉,也不知哪個有如此大胆。就在他于江邊上兜來轉去,急得跺腳之時,一隻快艦順著風從江邊飄了過來。
自從春天戶部尚書郭恆自殺,新派人馬和眾御使對貪污挪用國庫案死纏不放開始,大學士吳沉的日子就過得一天不如一天。好在他為人一向謹慎,素有清廉之名在外,沒有實際與郭恆金錢來往的把柄被錦衣衛揪住,勉強逃過一劫。
吳沉嘆了口氣,將嫡系官員聚攏在一起草擬的奏摺在日光下又仔細看了一遍,沉重地將它置於案上。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著師爺問:「這個時候,咱們落井下石,是不是有失古意啊」。
「事情都出了兩天了,咱們現在才得到消息,怎麼向回趕也有些遲,皇上那裡該準備的估計早已經準備齊全。這情報明擺著是下個套子給你,你還真有膽子往裡鑽,常茂手下那些斥候沒傳消息給你,徐達沒傳消息給你,怎麼平素與往來不多的宮廷侍衛好心給你送信?皇上這麼做是想試試你在此事上是明哲保身呢,還是不顧一切站在馮勝他們那一邊。你要是不聞不問,他剛好騰出手來,安撫好常茂家人後,再找機會收拾傅老將軍和馮老將軍。你要是衝過去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借你的人頭立威給大夥看,讓各地官員老老實實幹活,別管皇家閑事。可咱們偏偏不能讓他得逞,回城去花上些銀子,大張旗鼓採購山珍海味,然後我寫道摺子請求中秋回去探望母后……」。
「大人,您今天怎麼了,這不像您啊。咱們主僕可是被冷落了半年多,眼看您就要被迫告老還鄉了。現在皇上給了您機會,您怎麼不抓緊呢。簽吧,趁天亮送進宮去,皇上肯定高興。說不定還能將今年科舉主試的差事從姓周的那小子手裡奪回來。到時候,關鍵年份的進士全是您的門生,您還怕將來後繼無人嗎?」周崇文將利害一一陳列,心中越來越急。朝廷有負他周家,北平那伙人有負他的絕世才華,不將這一切攪得天翻地覆,難平他心頭之恨。
皇城,水西門外,大學士吳沉在自己府中來回踱步,將新政一舉推翻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他卻突然拿不定主意,自己該還是不該落井下石。
有外人在前,劉凌無論如何也得給丈夫留些情面,把女兒交給武安國,掏出手帕揉了揉眼睛,低聲問道:「梅伯,什麼好東西,還麻煩您大老遠送到江邊來」。
「這船,這家,孩子,還有我,你都不要了」?劉凌哽咽著問,凄涼的聲音讓人聞之心碎。固定纜繩的水手第一個受不了,拋下手中的活兒,鑽進船艙,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我,我也知道這樣對你不起,但不能讓常茂他們白白流血,皇上不會放過新政的,他已經發現了新政對朱家基業的威脅」。武安國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妻子看看,新政和家之間,他著實難以取捨。
「好個狠心的蠢賊」!劉凌面如冰霜,開口罵了一句,眼淚順著兩腮不住滾落。
劉凌笑著看了梅老爹一眼,把孩子叫到他手裡,示意他別亂打叉,抱著孩子趕快去叫馬車。看梅老爹樂呵呵地走遠了,方低聲接著向武安國說道:「上次傅伯伯派人來,我就覺得此事沒這般簡單,只是沒料到皇上真下得了狠手。當時我模仿你的筆跡給吳沉寫了封信,安排詹氏鏢局的人務必在京城出亂子時不惜一切代價送到吳沉府中,估計現在信已經到了。我的目的是讓老人家們不敢輕易表態,皇上沒有了捧場的,有些事也不好安排」。
「凌兒,常茂被皇上謀殺了」,武安國知道今天肯定硬走不成,低聲和妻子商量。
劉凌一縱身上了棧橋,「這船給你,你說過這是最快的帆船,無論順風逆風,江上沒船能快得過它」!
那個武安國在紙條上說得好,下一個未必不是你。
「我估計傅伯伯他們要的不止是這些,反正他們雙方現在都是漫天要價,著地還錢。我們在中間調停,能逼皇上讓步最好。若是一但諸事不順,向最壞方向發展,皇上破罐子破摔,非要和大家明著翻臉,咱們帶去的人衝進京城,也好趁亂救出些人來」。
「我——」,武安國被噎得穿不過氣,跟在劉凌身後,半晌才低聲回了一句,「凌兒,常茂死了」。
「所以你也急著趕回京城去給他殉葬,再把我們娘兩個搭進去,和你一起滿門抄斬是不是,你這狠心短命的笨賊」!劉凌氣得牙根發癢,恨恨地罵道:「你若真橫下心來,乾脆先把我們娘兩一刀一個砍了,然後徑直殺上金鑾殿去,也省得臨到陣前心中有牽挂,施展不開手腳」。
「常大哥那五百斥候不是去松江府了嗎,馮子銘的船隊不會走那麼快,況且還有個急脾氣的小邵在,肯定不願如此罷休。趁在家等候皇上迴音的功夫,咱們偷偷派我家的侍女跑出去找他們,挑其中精細的三五十人到咱這聚齊,先把那幾個錦衣衛擒住關起來,然後把他們藏在貨船里混進京城這次咱們帶足了傢伙,皇上不按規矩來,真翻臉了咱們也不必跟誰客氣」,劉凌緊緊握了握武安國的手,認認真真的說道:「到時候咱夫妻兩個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左右陪著你殺到最後,就是都戰死了,也沒人能把我們夫妻二人分開」。
這一天終於來臨,皇上終於發現了新政與皇權之間的衝突,形式陡然逆轉。大將軍常茂在朝房門口流血五步,朱元璋傷心欲絕,扶屍痛哭,罷朝數日,算算到今天已經是第四天,國不可一日無君,幾天來,一些心思活泛的文臣已經多次跑到吳沉府,要求大學士們聯名上本陳辭,懇請皇上為國節哀。說是聯名,眼下大學士費震罷官回家,大學士邵質卧病不起。千斤重擔都壓在了吳沉一個人頭上。
「新政多處違背天地倫常,違背君臣之義,皇上應該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咱這一腳踏上去,不知又多少人要抄家掉腦袋。殺孽太重,要遭天遣啊」。吳沉嘆著氣說。從春天反貪伊始到現在,不過區區六、七個月光景,朝廷上官員已經去了一小半,六部侍郎、尚書僅僅余了個吏部撐著門面,其他官員或去閻王那裡聽差,或在大牢里公幹。他吳沉本人也只是個刀口餘生的遊魂而已,此時再給皇上提供殺人的機會,的確讓人良心不安。
「大人,您什麼時候學會了這菩薩心腸,這可不是當政者應該有的軟弱。眼下皇上正在考慮如何處置新政,這時候您不站對方向,更待何時呢。過了這時候,等那個武安國趕回來,拿些奇技淫巧把皇上哄高興了,咱們就又沒機會了」。周崇文急得直跺腳,恨不能抓過吳沉的手來按著他簽上名字。
武安國點點頭,感激的看了夫人一眼,心中暗自感謝老天幫忙,安排自己娶了個好老婆。
「大人,有什麼為難得事情您明說嗎,您不說,我怎麼給你出主意」?周崇文不住催問,這老糊塗,每到關鍵時刻就鬆勁,難怪被人從御書房踢出來,的確爛泥扶不上牆。
「我知道」,劉凌接過孩子,邊哄女兒睡覺邊回答,「那你也不能急著去找他拚命啊,他有十萬禁軍,京城附近還有好幾個衛所的士兵可供調動。你一個人去了有什麼用。況且現在你是封疆大吏,非皇命不得進京。去了不正給人家治罪的借口嗎,連收買刺客的錢都省下了」。
劉凌笑笑,繼續說道:「你那朋友燕王朱棣也不是省油的燈,皇上先前把許給他的封地借故賴掉一回又一回,辛辛苦苦打下來的萬里河山都給他的王兄王弟們做了嫁衣。這次又砍了他一隻胳膊,他能善罷甘休嗎。即使不造反,肯定也要藉機撈些好處,至少會授意威北軍那邊弄出些動靜來,嚇唬一下皇上。到時候咱們趁朱元璋摸不清形勢之機會,暗中讓義父徐達他們聯手上本,非但要取締錦衣衛,並且要將『無確鑿罪證不得逮捕大臣這條』約定寫明了詔告天下」。
縱使恨新政入骨,吳沉亦做不到。
幾句話讓武安國聽了如聞天籟,妻子繼承了劉伯溫的衣缽,向來詭計多端。自己結婚後從來沒在妻子面前成功耍過什麼花樣。她說有辦法,肯定是成竹在胸。
「如何回去,如何布置,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武安國滿口子答應,唯妻子命是從。
「好主意,好主意」,沒等劉凌說完,梅老爹在一邊撫掌讚歎,「皇上一直標榜以理學治天下,這孝道可是第一,寫了這個摺子,辦了這多貨物,母病兄喪,他沒法子不讓你們夫婦回京省親,至於回到京城之後你們夫婦幹什麼,他又不能天天派人盯著!購貨和造聲勢的活交給我,我等會就去辦,什麼千年人蔘萬年首烏,揀動靜大的買」!
「下一刀未必不是咱爺們兒,到時候誰替咱們鳴冤呢」,吳沉苦笑著說,劉基中毒,他沒有吭聲,因為他知道是皇上授意當權的胡維庸從中搞鬼;胡維庸全家被抄,他沒敢吭聲,因為有個傻小子武安國把所有事情攬到了自己頭上;錦衣衛刑訊逼供,株連無辜,他還沒有吭聲,因為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現在皇上連罪證都懶得找了,直接動用刺客殺人,他在保持了沉默之後,還要為殺手叫好嗎?
劉凌白了他一眼,頭也不迴向岸邊走,邊走邊質問:「你還記得有個孩子?你還記得自己是個有家的男人,你不是將我們娘兩個都拋了嗎?」
「你去,你尋死,看皇上能不能因為你赤心為國就肯放棄他出口成憲的權力,看你的血能喚醒多少看熱鬧的人」!劉凌衝著他的背影生氣地喊。
「船家――」武安國用力揮動手臂,唯恐對方看不見自己,忽然,他的胳膊僵在了半空中,很快軟軟的垂了下來。此時他又唯恐船上的人看見自己了。這船他認識,是他自己設計定做得,夏天時還帶著妻子到江上兜過風,神仙眷屬羡剎一江鷗鷺。今天平安公主劉凌就與當日一樣站在船頭,懷裡抱著小武錚,蒼白的臉無一點血色,弱弱的身子骨在江風中不住顫抖。
這個邵質,瘋得真是時候。吳沉恨恨地想。刺殺案發生當天,大學士邵質就站在常茂身邊不遠處,看著剛才還笑呵呵與自己打招呼的人屍橫在地,當即嚇得暈倒,醒來后,兩眼發直,滿嘴胡話,據太醫說已經得了失心瘋,左右熬不過年根了。
「要想回京也不難,前提是你得答應我幾個條件」!劉凌也不願意讓丈夫太著急,鬧過了,氣過了,看看那個小包裹,知道武安國臨去送死之前心中還有自己,口氣也就軟了下來。
奔雷明顯已經不是壯年,才跑了幾里,鬃毛已經被汗水打濕,一絡絡貼在脖子上。武安國也不復當年勇武,跨在馬上疲態盡顯。一人一騎迤邐來到江邊,昔日繁華熱鬧的客貨碼頭半隻船影不見,點點白帆漂在江面上,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反貪的風躲過去了,御書房問對的榮幸卻再也沒落到他頭上。朱元璋眼中,他吳沉不過是個做事圓滑的老糊塗蛋,留著他除了牽制邵質、朱江岩等人外,沒別的用處。原來熱鬧的府門前也車馬漸稀,走關係跑實缺的「遠房門生故舊」嗅覺最靈敏,發現他失了寵,立刻改投別人門下。只有那個自覺出錯了主意的師爺周崇文,念著主僕一場,依舊毫無怨言的守著這個冷灶,期待著它死灰復燃的那天。
「凌兒,我,我只能這麼做,事情致此,已經沒有了選擇,大夥在天之靈都在看著呢」!武安國不知如何安慰妻子,手忙腳亂的去攙劉凌上岸,接連幾次,都被劉凌躲開,夫妻二人一個在船上,一個在棧橋,四目相望,竟無語凝噎。
「有功於國家社稷,能無愧於心嗎」,吳沉苦笑著揉了揉臉,周師爺是對自己好,他心裏也明白。他吳沉不上這道本,遲早也會有人上,善體會聖意者多著呢。只是皇上經歷了這一次武將逼宮,將來肯定是要拿新政開刀,個中差別就是留一部分可保江山穩固,國庫充盈的奇技淫巧,還是全部推翻,重回當年完全以理學治國的老路子上。
也不管梅老爹在一邊笑不笑話,武安國衝著劉凌一邊作揖一邊哀求:「好老婆,趕快說說怎麼辦吧,我答應你以後再不魯莽了還不成」!
「咱們不踏這隻腳,他們一樣活不長,形勢明擺著,以前新政沒威脅到皇家威嚴,為了大明江山,皇上對諸多逾越之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他們直接觸到了逆鱗,萬歲能輕易罷手么。咱們這道摺子上去,不過是順著皇上的意思,把事態挑明了而已。早點結束這混亂局面,天下也不會因為這些事動蕩不安。算起來您還是有功於國家社稷呢」。周崇文見吳沉下不了決心,又換了一種說法勸他。
「風大,你先上岸吧,別吹著孩子」,武安國轉過頭,笨笨地對妻子說。
「凌兒,――」武安國不知如何向妻子解釋現在的行為,嘴唇嘟囔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想是在他衝出府衙瞬間,已經有人跑去給劉凌送了消息。知道欄他不住,所以劉凌才搶先一步來到碼頭,把往來船隻全打發離岸,硬堵了他在江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