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功賊》第三卷 猛獸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紫騮(七 上)

第三卷 猛獸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紫騮(七 上)

「故意就像上次九當家下書一樣,先穩住咱們,然後……」有人想起當年館陶城外舊事,笑呵呵地插嘴。
「姓魏的恐怕沒多少誠意!」
湯祖望吃痛,立刻不敢再叫了,回頭看了看餘勇,可憐巴巴地央求,「這,這,這位大大哥,一會兒,一一會兒,麻煩您動作快點。先將我刺死了,再挖心成不?」
「唉,唉!我一定,一定!」湯祖望點頭如雞啄碎米。
不甘心讓對方輕易矇混過關,也不想墜了巨鹿澤的威風,收下魏徵的親筆信后,張金稱沒有立刻安排人領著湯祖望去休息,而是命其坐下,先喝盞茶潤潤嗓子。然後又隨便聊了幾句武陽郡的風土人情,待對方戒備之心放下后,猛然間乾笑了幾聲,別出心裁地問道,「既然你跟鮑兄弟這麼熟,他先前送到澤里來的消息,都是你提供給他的吧?」
「滾下去吧!」張金稱虛踢一腳,笑著罵道。
「大王,大王想要我做什麼?」湯祖望抬頭看了看,滿臉惶恐。
「嗯!」張金稱捋著下巴,與二當家薛頌一唱一和,「你說得也對,殺了他,傳揚出去,外邊的人不知道他是個二五仔,反倒壞了咱們的名號。把他給我推回來,老子還有話問他!」
晏子使楚的故事,也就從張大當家嘴裏會變成如此味道。眾豪傑聞聽,亦都自覺顏面掃地,互相看了看,低聲商量:「這姓魏的也太會埋汰人了!咱們不能放過他!」
聽到周圍的笑聲,湯祖望心下稍安,一邊抹著瀑布般的汗水,一邊嘟囔,「反正,反正大王,大王如果吃了小的,這,這買賣就砸了!」
他的愛好是生吃人心肝,這一點放眼整個河北是個人都知道。湯祖望嚇得一哆嗦,手中茶水一半潑到了自家懷中,另外一半卻僵硬地端在手裡,一邊哆嗦,一邊梗著脖子嚷嚷:「兩,兩國交兵,不,不斬來使。況且鮑兄弟眼下還在貴鄉城中,大當家如何待我,魏主簿自然如何待他。若是我們兩個都死了,日後雙方再想做什麼交易,肯定不會有人敢出頭幫忙接引!」
「大王饒命!」湯祖望立刻嚇得又從胡凳上跌了下來,俯在地上連連叩首。
「有些話,我想仔細問你!」張金稱收起笑容,繼續盤問。「你得想好了回答,自己給自己惹了麻煩,可別說我不講道理。」
「遵命!」餘勇等人大喝一聲,拖著嚇癱了的湯祖望再度回到中軍帳內。張金稱命人將湯祖望按在胡凳上坐穩,然後冷笑著追問:「說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兒。你這人一看就不像個有擔當的,怎麼敢大著膽子來下書?」
出乎湯祖望的預料,在雙方心照不宣的配合下,他的巨鹿澤一行居然出奇的順利。非但在路上沒遇到任何麻煩,跟張金稱見面時,對方那些恐嚇、威逼的招數基本上也都是魏徵事先預料到的,硬著頭皮挺上一挺,也就都過去了。
事實上,張金稱也沒有多少需要問的。武陽郡的大部分情況,早已被他麾下的細作打探得非常清楚。而一些事關絕密的,又遠非湯祖望這種小吏所能了解。繞著彎子扯了半個多時辰,只不過起到了個印證作用。問到最後,看樣子實在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了,張金稱笑著伸了個懶腰,衝著帳外大喊,「來人……」
霎那間,整座軍帳裡邊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迅速向說話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大小堂主、香主們面面相覷,都把頭偏向了別人,誰都裝作自己未曾開過口。
「你還想有下次?」張金稱笑著追問。
「黃牙鮑做事不仔密,死了活該!」張金稱哈哈大笑,談的是殺人事,臉上卻沒有半分悲憫,「你這傢伙既然收了我老張的錢,就不該替官府辦事。既然替官府辦事,就不該收我老張的錢。兩頭的便宜都想占,老子最煩的就是這種傢伙!來啊,把他給我綁到外邊的柱子上,先洗洗乾淨,然後開腸破肚!」
一句話,又把大夥全給逗樂了。敢情武陽郡眾官吏把彼此之間互相勾結的事情當成筆買賣給做了,所以才派了這麼一名上不得台盤的活寶來。但從嚴格角度講,這個比方也沒什麼不妥。買賣么?官員們賣的是尊嚴,買回去的是平安。巨鹿澤群雄收的是錢糧,出售的是不再入侵的承諾。天公地道,誰也沒虧了誰!
幾名親衛聞聲,立即沖了進來,扯起湯祖望的胳膊便向外拖。湯祖望嚇得魂都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兩腿死死地蹭著地面,厲聲慘叫,「大王,大王不能啊!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那看你會不會做事了。如果會做,我就不吃你的心肝!」張金稱擺了擺手,笑著道。
斥退了信使,眾位當家展開魏徵的來信,一邊仔細斟酌信中的內容,一邊商量如何答覆。對於已經被王二毛滅過一道的武陽郡,大夥都不怎麼放在心上。特別是見了湯祖望被嚇得如瘸腿兔子般的模樣后,更起了幾分輕視之意。
湯祖望見了銀子,瞬間又忘了恐懼。涎著個臉連連向上面作揖,「謝大當家,謝大當家。日後若是再需要人往這邊送信,小的一定主動請纓!」
「這事兒!」湯祖望又抹了把鼻涕,硬著頭皮回答,「魏長史說,魏長史說這麼大個事情,肯定雙方得商量商量。一回不成再跑二回,總之有來有往,買賣就能做得下去!」
「這,這,大王怎麼問起這個來了?」湯祖望瞪著眼睛反問。類似問題如何回答,魏徵事先沒預料到,也沒替他準備好答案。
大夥一琢磨,還真是這樣個道理。湯祖望對武陽郡來說就是一個棄子,把信送到便失去作用。至於張大當家怎麼處置他,人家魏徵根本無需考慮。
「放心,肯定不會讓你看到自個兒腸子!」餘勇又好氣又好笑,抿著嘴巴答應
「我不殺你!」張金稱輕蔑地撇嘴,「來人,帶他下去休息。二當家,你替我賞一錠銀子給他,讓他壓壓驚!」
「我不是笑話你。你給的消息非常及時,我一直還想謝你呢!」張金稱心情大悅,恨不能走到軍帳外大聲吆喝兩嗓子,讓眾人都來看看他如何料事如神。「我是覺得怪,既然你肯把消息賣給鮑兄弟,想必也知道我老張的那點兒愛好。怎麼突然變得膽子大了起來,居然敢跑到山上來送信!」
張金稱微笑不語,其他幾個寨主則先是一愣,然後立刻笑了個前仰後合。
二當家薛頌笑著起身,從背後的親兵手裡接過早已準備好的銀錠。完完整整一大塊,足足有五兩輕重,上面還打著官府的鋼印。像這種壓庫的銀錠,市面上極為罕見,送到當鋪去,至少能換回八千個肉好。
事發突然,湯祖望沒法不露怯,支吾了幾聲,訕訕地補充,「大王說得對,鮑兄弟事先送給您的情報,的確都是小的賣給他的。小的自幼家貧,即便入了郡守衙門,照樣沒長多少志氣……」
「武陽郡也是沒人了,居然派了這麼個廢物來下書!」八當家盧方元難得有機會表現,站在五當家郝老刀的身邊,笑呵呵地議論。
「恐怕不是這般簡單!」二當家薛頌素來持重,聽到了盧方元的話,側過頭來回應。其他幾位當家和堂主、香主們莫名其妙,都將頭轉向薛頌,等著聽他的進一步解釋。二當家薛頌笑了笑,低聲提醒道:「大夥難道沒發現么?這姓湯的雖然是個廢物,卻恰恰派了個廢物用場。咱們再嚇,也從他嘴裏掏不出更多東西來!而換了別人,第一未必敢硬著頭皮前來送信!這第二么?如果他知道得多,被咱們收拾服帖了,反而對武陽郡不利!」
「早晚都是一刀,別婆婆媽媽的!」親兵隊正餘勇用刀柄向湯祖望腦袋後邊敲了一記,大聲斥責。
親衛們誰都知道張金稱肯定是嚇唬人玩的,所以也不拖湯祖望走得太快。堪堪到了軍帳門口,果然在背後傳來了二當家薛頌的聲音,「大當家暫且息怒。這小子為人雖然不地道,但好歹也曾為咱們立國些功勞。真的幾這樣把他給殺了,反而顯得咱們不念舊情!」
對於信使的鎮定,張金稱同樣感到奇怪。即便英勇如程名振,兩年前走進他的軍帳一樣被嚇得臉色煞白。湯祖望不過是個管賬小吏,既不通武藝,也沒有經歷過什麼大場面,居然能從從容容地有問必答,顯然有些過於沉穩了。
「是,是魏,魏長史強逼著小的來的!」湯祖望用手抹了把鼻涕和眼淚,帶著哭腔回答。「我說不來,他非逼著我來。還說您不會殺我,說不定還會給我些賞錢!大王饒我這一回,饒我這一回!下次,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也倒是,什麼人幹什麼活!」張金稱撇了撇嘴,悻然道。「我聽說過一個故事,說什麼人出使什麼國來著。對方的國王嫌他樣子難看,他說有用的出使有用的國家,他最沒用……」